霓虹閃爍，頭頂大大的“綺夜”兩個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黎翩翩只覺得太陽穴一陣陣發(fā)暈，可能是站太久了，又蹲了一會兒，才感覺好了點。
已經(jīng)八點半了，周矜肆還是沒有來。
“說好的一會，這都過了三個小時了！”黎翩翩站在門口，叉腰破口大罵，這里消費很高級，她沒有預(yù)約進(jìn)不去，強(qiáng)闖無果后只好拖著她的薄荷綠小箱子縮在角落里，好奇地探著腦袋張望著衣著花花綠綠的男男女女從里面進(jìn)進(jìn)出出。
這里面的人有年輕的也有歲數(shù)稍微大點的，男士居多，多半衣著不菲，穿著西裝打著講究的領(lǐng)帶，挺著個啤酒肚，明顯的地中海在燈下泛著奪目的亮光，腕間佩戴著華貴的名表，不難看出是有錢人消費的場所。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只是看著長得小而已，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幾年，吃了不少苦，形形色色的人和地方也見了不少，大概能猜出這是什么地方，秀氣的柳葉眉皺了皺。
“王八蛋，說話不算話！”她氣不過，繼續(xù)低低罵了一句，抬腳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
“哎喲，痛死我了！”黎翩翩單腳跳著，嘴里嘟嚷，那塊被她踢走的小石頭骨碌碌像一顆水晶玻璃彈珠一樣滾遠(yuǎn)了。
“說誰王八蛋？”一道低沉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后頭頂響起，她肩膀哆嗦一下，冷不丁嚇了一跳。
快速轉(zhuǎn)過身，果然看到周矜肆那張妖嬈得過分的臉。
他今晚一個耳朵上還戴了一只耳釘，亮閃閃的鉆，看起來流里流氣，少了幾分冷峻的味道。
但是這男人不說話的時候下頜線緊繃著，還是很叫人害怕。
他不知何時繞著走到她身后，冷不丁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黎翩翩拍著胸口，長吁了一口氣，聲音急促緩著，“要死啦！你走路沒有聲音的??！”
“呼，嚇?biāo)牢伊?！?/p>
“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蹦腥藗?cè)身對著她，單手抄兜，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锃亮的。
忽然俯下身，嘴角不著痕跡勾了勾，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面前這根瘦瘦弱弱的小豆芽，眼神睥睨。
“干嘛？！”
周矜肆不說話，伸出右手食指來指了指地上，示意她往地上看，黎翩翩不解，“你的鞋臟了？”
周矜肆險些被她氣笑了，“再看?！?/p>
“你想讓我給你擦鞋？”
黎翩翩嘟著嘴，彎腰細(xì)細(xì)看了看，他的黑皮鞋失了光澤，上面布滿了一層淺淺的灰塵，灰白色的，褲腳處也有。
想讓她給他擦鞋就直說??！搞這么多彎彎繞繞干嘛？
可她一不是是鞋匠，二不是他的奴仆，憑什么一見面就給他擦鞋？
剛想說“我拒絕”，擦鞋不在她的職責(zé)范圍內(nèi)。
話未說出口，周矜肆挑眉打斷她，他這次是真被她給氣笑了，理直氣壯，“老子穿的這可是皮鞋！你說有沒有聲音？”
真不明白這女孩的腦回路是怎么長的，周矜肆大手一揮，示意她跟上，“怎么不進(jìn)去？”
明明是她看得太認(rèn)真了，都沒注意他走近，他老遠(yuǎn)就看到她站在門口探頭探腦朝里看啊看，動都不帶動一下的，鬼鬼祟祟跟做賊一樣。
“看見哪個帥哥了這么入迷？”周矜肆等了兩秒沒等她跟上來，一把拽住她纖細(xì)的胳膊，“走，老子帶你進(jìn)去玩玩，開開眼界！”
“哎，等一下！我的行李箱！”黎翩翩被他半拖半拽著進(jìn)門，門口站著兩個服務(wù)生，不是原來的那兩個，一面彎腰作出“請”的手勢一面笑著跟他們說“歡迎光臨”，笑容甜美又嫵媚。
“一個破箱子而已，誰還能給你偷走不成？”周矜肆不屑地瞅一眼她的行李箱，想讓她放在門口。
“不行，我新買的！花了兩百塊錢呢！”黎翩翩不依他，死活拉著自己的箱子不肯撒手，輪子在地板上骨碌骨碌地響，和地面摩擦發(fā)出的動靜不小，大廳里的人紛紛側(cè)目朝這看。
“你，過來。”
被點名的一個服務(wù)生立刻笑瞇瞇地走過來，“周總，請問您有什么需要？”
“這里你熟，你去找個地方，把這箱子給她存起來，走的時候帶著。”
“好的周總，您就放心交給我吧，保證在我們這里丟不了。”
黎翩翩看著二人的互動，心想這男人應(yīng)該是這里的?？停y怪連服務(wù)員都認(rèn)得他了。
忽然手心一空，箱子就被人拉走了，服務(wù)員客客氣氣地接過去，“小姐您就放心吧，我們這里有專業(yè)的安全柜?！?/p>
男人依舊緊緊抓著她的手，“這下放心了？跟我上去?！?/p>
綺夜里面很暗，一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男男女女，衣著暴露，動感的DJ聲此起彼伏。
動次打次——
他們穿過走廊，嘈雜的音樂聲，伴著女人們的陣陣調(diào)笑聲。
電梯很快到達(dá)一樓，二人走進(jìn)去，周矜肆隨手按下一個按鈕，“到了，就是這一層。”
中途遇見幾對男女，女人化著很重艷麗的妝，挽著男人的手臂，男的穿的個個人模人樣，西裝革履的，用他們城里人的話說就是什么……嗯，商場精英人士，對！商業(yè)精英！
不過黎翩翩還是對他們的身份存疑，因為他們來這地方，說明也不像外表看的那么斯文克制。
她面前突然閃過剛才在出租上司機(jī)大哥看自己時的怪異眼神，怪不得她一報出“綺夜”這個地名的時候，司機(jī)看她的眼神立馬變了。
她該早點意識到的。
懊惱地垂下腦袋，眼睛往地上看，還以為他要帶自己到哪里去，至少是什么高端華麗的酒店，七星級的那種，裝潢優(yōu)美讓人望而生畏、在外面遠(yuǎn)看都不敢進(jìn)的那種。
這地方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她再次抬起腦袋環(huán)顧四周，四下很安靜，只有男人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而且每個包廂的私密性都很強(qiáng)，確定是深夜上流人士消遣娛樂的場所無疑。
現(xiàn)在看來這人品味也一般。
黎翩翩扁扁小嘴，小聲“嘁”了一句。
她本來對他印象還蠻好的，一百分打九十，除了這人話有點少，剛才在大廳還不覺有什么，越往上走越覺得不妙，一進(jìn)來她對他的印象分減少了一半。
那說明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反悔但是已經(jīng)晚了，莊稼人都知道，違約是要賠錢的，黎翩翩強(qiáng)壓下想要撒腿就跑的沖動，亦步亦趨跟著他往前走，這里就是個無底洞，越往里走越不安，有個黑色的漩渦像要把她吸進(jìn)去。
一只手被他牢牢抓住，緊緊捏著手指。
“怎、怎么不走了？”前面走著的人忽然停下腳步，一雙黑眸盯著她看，黎翩翩一個急剎差點沒撞到他身上，以為是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小動作，把手背到身后，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
“到了?！蹦腥撕陧W了閃，眼底情緒不辨。
推開門，已經(jīng)有幾名年輕男女等在里面，一時間氣氛安靜了。
“肆哥，來了啊?！?/p>
“肆哥怎么今天有空，哪陣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真稀奇！”一人打趣道，“就你最難約，平時給你打電話請都不來。”
黎翩翩還以為他們會稱呼他一聲“周哥”什么的，結(jié)果沒有，都是叫他名字的最后一個字，看樣子他比他們的年紀(jì)要大一些。
“少貧嘴，最近忙著。”
幾人看見周矜肆一身休閑黑從外面走進(jìn)來，眼睛都亮了，韓川率先開口笑道，“肆哥今天想點個什么類型的？我們幾個也剛來，好貨都給你留著呢?！?/p>
“怎么了？你小子沒事干嘛戳我??！你吃飽撐的，手賤不賤?。 表n川回頭，往長沙發(fā)上那邊坐的宋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仔細(xì)看，忽然肩頭就被人用手指戳了一把，“不是我還沒說完……”
“多別話，閉嘴吧你！沒看老宋提醒你，”靳良調(diào)笑，指了指周矜肆身后，示意他看過去，“你眼瞎啊，沒看見肆哥身后還跟著一個？人家今天是自帶?！?/p>
“哪兒呢？在哪兒呢？我看看！”
黎翩翩不說話，豎著耳朵聽，看著幾人的互動，這地方就好比她們小縣城的KTV，比那闊氣，她聽說去那里的男人們都喜歡點“公主”。
忽然幾道直白的視線齊刷刷朝著自己看過來，她趕緊低了頭，就聽見男人們的調(diào)笑聲。
“臥槽！”韓川喝得有點多，腦子迷糊，眼前一團(tuán)纏繞的重影，模模糊糊，嘴比腦子快，剛開始沒看清，經(jīng)他提醒仔細(xì)一看，吃了一驚。
嚯，身高一米九的男人身后果然跟著個小姑娘。
韓川狐疑地看看周矜肆，又看看他身后的女孩，小姑娘衣著倒是挺樸素的，簡簡單單的牛仔褲白T恤，高高的馬尾辮扎起來綁在身后，頭發(fā)濃密烏亮，隨著她的動作走一步甩一下。
臉很小，只有巴掌那么大，被前額垂下的碎發(fā)半遮住，皮膚很白，五官精致，能看出是個上好的美人坯子。
不過看著年紀(jì)不大。
“我靠我靠，真是活久見！”韓川細(xì)細(xì)看了兩眼后，瞪大眼珠子，吞了下口水，猶猶豫豫地問，“哥，成、成年了嗎？”
指著黎翩翩，這小姑娘怯生生的，長相簡直絕了，走近一看，粉撲撲的臉蛋，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一雙蝴蝶翅膀一樣的睫毛眨啊眨。
“是啊哥！這小妞不錯啊，哪里找的？看著純度超標(biāo)??！不過我怎么瞧著像個高中生？”宋問附和一句。
靳良不說話，淡淡抬眼收回眼皮，繼續(xù)抽著手里的香煙。
黎翩翩全程當(dāng)個透明人，默默跟在周矜肆身旁，不敢和他們離得太近，手心直冒汗，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一言不發(fā)，不過聽到他們談話，內(nèi)心還是一緊，怎么感覺他們……
越來越不像好人了？
還高中生，玩得還挺花，她早就過了十八了好不好？
“路上撿的?！蹦腥寺唤?jīng)意開口，隨便找了個離得最近的位置坐下。
似乎感應(yīng)到她一直在跟著，頭也不抬，兩腿撐開，彎腰去夠面前的杯子，捏著鐵壺把手倒了點熱水燙了燙，彎腰倒掉，“她二十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