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斜斜地灑在實驗中學的走廊上，蘇晚星抱著一摞作業(yè)本往教師辦公室走。
初秋的風掠過走廊盡頭的香樟樹，在她發(fā)梢掀起幾縷碎發(fā)。她扎著高馬尾，
白襯衫領口扣到最上面一顆，領口別著的銀色?；赵陉柟庀挛⑽⒎垂猓?/p>
淺藍色百褶裙隨著步伐輕輕擺動，裙角沾著早上早讀時不小心蹭到的墨漬。突然，
一陣震耳欲聾的喧鬧聲混著籃球撞擊地面的 “砰砰” 聲從操場方向傳來，
她握著作業(yè)本的手指下意識收緊，還是忍不住扭頭看去?；@球場上蒸騰著熱浪，
塑膠跑道邊緣的雜草被曬得蔫頭耷腦。一個穿著黑色衛(wèi)衣的男生單腳蹬地躍起，
手腕輕抖間籃球劃出完美弧線砸進籃筐。夕陽正好落在他微卷的發(fā)梢，
給他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色光暈。圍觀的女生們爆發(fā)出尖叫，幾個男生吹著口哨跺腳，
看臺的鐵欄桿被拍得咚咚作響。那個男生落地后膝蓋微屈，指尖勾著衛(wèi)衣帽子往后一甩，
露出下頜線處新鮮的創(chuàng)可貼，嘴角勾起一抹不羈的笑，隨手扯過衣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運動褲側(cè)袋里露出半截沒寫完的檢討書。“別看了，那可是江野，咱們躲遠點。
” 同桌林小悠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邊，指甲緊張地摳著保溫杯上的貼紙。蘇晚星點點頭，
收回目光，加快了腳步。她懷里的作業(yè)本還帶著油墨香氣，
最上面那張數(shù)學試卷鮮紅的 150 分刺得人眼疼。作為常年霸占年級榜首的優(yōu)等生，
她的名字總與江野形成鮮明對比 —— 光榮榜上燙金的學霸，
與德育處公告欄里反復出現(xiàn)的違紀名單，本該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那天放學后，教室里的白熾燈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慘白，
蘇晚星指尖捏著紅藍雙色熒光筆，正在給歷史筆記補畫年代軸。粉筆灰在光束里打著旋兒，
窗外的梧桐樹影已經(jīng)被夕陽拉得老長，蟬鳴也從喧囂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她合上筆記本時，
走廊盡頭的聲控燈突然熄滅。木質(zhì)樓梯在腳下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蘇晚星剛摸到書包拉鏈，
拐角處傳來的悶哼聲讓她渾身一僵。那聲音像是有人用鈍刀在剜肉，壓抑中帶著破碎的顫音。
借著走廊盡頭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她看見江野蜷縮在消防栓陰影里。
少年標志性的銀鏈項鏈垂在鎖骨處，黑色衛(wèi)衣被冷汗洇出深色水痕，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死死摳著瓷磚墻面，指縫間滲出暗紅血跡。"你怎么了？
"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激起回音。江野猛地抬頭，眼尾還沾著未干的冷汗，
琥珀色瞳孔里浮動著警惕的光。"少多管閑事。" 他沙啞的聲音里裹著刺，
掙扎著要撐墻起身，卻因腹部絞痛再次跪倒，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嗚咽。蘇晚星抿了抿唇，
從書包側(cè)袋掏出印著櫻花圖案的紙巾包。指尖觸到他胳膊的瞬間，
滾燙的體溫順著掌心蔓延 —— 那溫度燙得驚人，像是要把皮膚灼傷。"我扶你去醫(yī)務室。
" 她半蹲下來，聞到他身上混著鐵銹味的硝煙氣息。江野垂眸盯著她發(fā)頂?shù)暮Y(jié)，
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當蘇晚星的手臂環(huán)上他腰際時，少年突然悶哼著抓住她的肩膀，
指腹幾乎要陷進她的皮肉里。兩人跌跌撞撞穿過灑滿月光的操場，
江野沉重的呼吸掃過她耳畔，帶著滾燙的灼燒感。醫(yī)務室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fā)疼。
校醫(yī)掀開江野的衣服時，蘇晚星看見他腹部猙獰的淤青 —— 那些新舊交錯的傷痕，
像是被棍棒反復捶打過的痕跡。點滴管里的藥水一滴一滴墜下，在寂靜中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
江野盯著她攤在膝頭的數(shù)學試卷，忽然扯動嘴角："好學生就愛做這種自我感動的事？
"筆尖在草稿紙上頓出墨點。蘇晚星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經(jīng)過他座位時，
看見他偷偷把喂流浪貓的火腿腸藏進桌洞。"你上次幫那只瘸腿的橘貓包扎時，
" 她轉(zhuǎn)動著自動鉛筆，"也覺得自己在自我感動嗎？"江野的睫毛劇烈顫動，
輸液管折射的冷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他別開臉望向窗外，喉結(jié)上下滾動，
像是要把某種酸澀的情緒咽回胸腔。夜風卷著幾片枯葉拍在玻璃上，在寂靜的醫(yī)務室里，
他突然低笑出聲，
聲音里卻帶著蘇晚星從未聽過的脆弱："那只瘸腿橘貓...現(xiàn)在在我家陽臺上曬太陽。
"輸液管里的氣泡猛地上升，在寂靜中炸開細小的漣漪。從那以后，
江野像是在蘇晚星身邊安了隱形追蹤器。清晨早讀課，
她總能在教室后門瞥見那道倚著門框的身影，校服領口歪斜地露出半截鎖骨；午休時分，
食堂最角落的長桌上永遠擺著兩個餐盤，他撐著下巴看她局促繞過，
故意用叉子敲得瓷盤叮當響。放學鈴聲一響，自行車鈴鐺聲便從身后不緊不慢地響起，
車筐里永遠躺著本皺巴巴的漫畫書，書頁被風掀起時，露出夾在其中的半塊水果硬糖包裝紙。
某個蟬鳴刺耳的午后，江野把冰鎮(zhèn)奶茶放在蘇晚星汗?jié)竦恼n桌上，
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在練習冊上洇開。前排女生突然 “哇” 地起哄，
周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里，蘇晚星盯著奶茶杯上印著的卡通小熊，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課本邊緣。“草莓三分糖，沒加珍珠?！?江野歪頭笑時，
后頸的舊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淡粉色，“上次見你把珍珠都挑出來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zhuǎn)角，林小悠像只好奇的雀鳥撲過來，發(fā)梢沾著食堂炸雞腿的香氣。
“你們絕對有貓膩！” 她戳著奶茶杯，“上周三他幫你趕走那群堵門的混混，
前天又偷偷把你落在圖書館的筆記送到教室......” 蘇晚星咬著吸管搖頭，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驅(qū)散不了耳尖的燥熱。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
她望著遠處籃球場上躍起的身影，發(fā)現(xiàn)自己竟記住了江野校服袖口第三顆紐扣松動的樣子。
期中考試的紅榜在寒風中微微發(fā)顫，蘇晚星的名字依然盤踞榜首，
燙金字體映著她校服上的團徽熠熠生輝。而公告欄轉(zhuǎn)角處，
另一張白紙上 "江野" 二字被記過處分的黑章壓得歪斜，墨跡在潮濕的空氣里暈開，
像團化不開的烏云。天臺的鐵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蘇晚星攥著保溫杯的手頓了頓。
深秋的風卷著梧桐葉掠過銹跡斑斑的護欄，江野單薄的身影蜷在陰影里，
指間明滅的火星將他眼底的血絲照得忽隱忽現(xiàn)。聽見腳步聲，
他慌忙把煙頭按在生銹的鐵皮桶上，金屬與砂石摩擦的刺耳聲響刺破寂靜。"你又打架了？
" 蘇晚星看著他虎口處凝結(jié)的血痂，校服袖口還沾著半片枯葉。江野別過臉，
喉結(jié)滾動著將煙味咽回喉嚨："你怎么來了？" 他后頸的紗布邊緣滲出暗紅，
在冷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保溫杯里的熱氣撲在兩人之間，蘇晚星在他身邊坐下，
軍大衣下擺掃落幾片碎磚。遠處操場上飄來廣播體操的音樂，在天臺卻成了模糊的嗡鳴。
"打架能解決問題嗎？" 她望著江野磨破的球鞋，那道裂痕像道猙獰的傷口。
風卷著煙味灌進領口，江野突然笑了，笑聲比風聲還涼薄。
他從校服內(nèi)袋掏出皺巴巴的繳費單，醫(yī)療費用那欄的數(shù)字被手指捏得起了毛邊："有些事，
我必須要做。" 泛黃的單據(jù)背面，歪歪扭扭寫著奶奶住院的日期，
最底下還畫著朵稚嫩的向日葵。暮色漫過教學樓尖時，江野的聲音混著樓下飄來的飯菜香，
在風里碎成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
十歲那年父母離婚的爭吵聲、繼母摔碎的相框、奶奶在廢品站佝僂的背影，
還有深夜急診室慘白的燈光，都化作他袖口的機油味，混著未干的血跡。"我試過好好學習，
" 江野扯松校服領口，喉結(jié)上還留著被扯打的淤青，"可月考獎狀換不來止疼片，
英語單詞治不好她的腿。" 他忽然抓起地上的石子用力擲向遠方，驚起一群歸巢的麻雀，
"你知道嗎？那些混混說，只要替他們出一次手......" 話音未落，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傷口。
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遠，江野卻還保持著攥拳的姿勢，
指甲掐出的血珠順著掌心紋路蜿蜒而下。蘇晚星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拳，
微涼的觸感讓少年渾身一震。她從書包夾層抽出創(chuàng)可貼，
動作輕柔地揭開背膠："奶奶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醫(yī)用膠布貼合皮膚的瞬間，
江野別過頭去，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嗚咽，混著深秋的風，消散在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里。
蘇晚星捏著剛發(fā)下來的月考成績單，目光掠過江野試卷上大片刺目的紅叉。
夕陽透過教室的玻璃窗，在他染成栗色的發(fā)梢鍍上一層金邊，校服領口歪斜地敞著，
像極了他總也不肯好好扣上的人生。"又逃課去網(wǎng)吧了？" 她把溫熱的豆?jié){放在他桌上，
塑料杯底在斑駁的課桌上壓出一圈水漬。江野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鋼筆，
金屬筆桿在指間劃出炫目的弧線，"大小姐管太寬了吧？"話音未落，
鋼筆突然脫手砸在地上。蘇晚星彎腰去撿時，
看見他后頸蜿蜒的疤痕 —— 上次在巷子里打架留下的，此刻正隱沒在新生的碎發(fā)間。
這個瞬間，所有張揚的叛逆都像被戳破的氣球，泄露出少年人特有的脆弱。"你可以的。
" 她把撿回的鋼筆輕輕推過去，"我?guī)湍阊a課，等你考上好大學，就能找到好工作，
賺更多的錢。" 粉筆灰在光束里懸浮，她的聲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江野的喉結(jié)動了動，
窗外的蟬鳴聲突然變得刺耳。他盯著她校服上別著的銀質(zhì)校徽，那抹冷光像根細針，
扎進他藏在牛仔褲口袋里攥緊的拳頭。那里躺著昨天從便利店順來的口香糖，
包裝紙已經(jīng)被汗浸得發(fā)皺。"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這句話在喉嚨里滾了無數(shù)遍，
出口時卻帶著連他自己都陌生的沙啞。蘇晚星把整理好的錯題本推過來，
扉頁上貼著半片干枯的銀杏葉。"因為我相信你。
" 她的指甲上還沾著晨跑時不小心蹭到的露水，在陽光里折射出細碎的光，
"就像相信明天會出太陽一樣。"梧桐樹的影子在課桌上慢慢移動，從春到夏。
江野開始把游戲機鎖進儲物柜，用蘇晚星送的熒光筆在課本上勾畫重點。
當他第一次完整解出三角函數(shù)題時，夕陽正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長到快要觸到教學樓外那棵老槐樹新抽的枝椏。然而，
命運的齒輪總在最安靜的時候悄然轉(zhuǎn)動。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
順著實驗中學的白墻汩汩流淌。蘇晚星將最后一本習題集塞進帆布包時，
走廊盡頭的聲控燈突然 “啪嗒” 熄滅，驚得她手指在拉鏈上頓了頓。
轉(zhuǎn)過銹跡斑斑的鐵門，潮濕的霉味混著香煙的辛辣撲面而來。
巷口的路燈蒙著層灰撲撲的光暈，五個染著熒光黃頭發(fā)的男人斜倚在墻根，
金屬鏈條與鉚釘碰撞出細碎聲響。為首的男人吐出煙圈，
煙頭火星在蘇晚星校服裙擺上燙出個焦痕：“聽說你是實驗中學的學霸？陪哥幾個玩玩唄。
”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褲腰，蘇晚星的帆布鞋在青苔遍布的石板路上打滑。她剛轉(zhuǎn)身，
發(fā)尾就被拽得生疼，廉價香水味裹著酒氣籠罩上來。掙扎間書包甩落，錯題本散了滿地，
紅筆批注的 “錯題” 二字在泥水里暈染成詭異的血痕。破空聲撕裂凝滯的空氣！
江野單肩背著吉他包，銀鏈在他奔跑時劃出冷光。他掄起的鐵棍重重砸在垃圾桶上，
鐵皮凹陷的巨響驚飛了屋檐下的野貓。“放開她！” 少年脖頸青筋暴起，
額前碎發(fā)被冷汗黏在棱角分明的臉上?；旎靷兒逍χ㈤_，
彈簧刀出鞘的金屬摩擦聲讓蘇晚星牙齒打顫。江野后背抵著她的額頭，
體溫透過單薄的白 T 恤傳來。拳頭落在皮肉上的悶響、骨頭相撞的脆響，
還有他急促的喘息聲，在潮濕的巷子里織成駭人的網(wǎng)。當警笛聲由遠及近時，
江野的白襯衫已綻開大片暗紅。他半跪在地上，卻仍固執(zhí)地將蘇晚星往身后護了護。
警燈的紅藍光芒掃過來的瞬間，蘇晚星看見他睫毛上凝著血珠，嘴角卻還掛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
“疼不疼？” 她蹲下身，指尖懸在他腫起的顴骨上方不敢觸碰。
江野偏頭蹭過她顫抖的手腕，
沾著血跡的拇指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痕：“上次你在天臺給我講數(shù)列公式，
說過有來有往才公平 ——” 他忽然悶哼一聲，卻笑得更肆意，“我答應過要保護你。
”那天傍晚在巷口發(fā)生的事，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第二天早讀課，
蘇晚星剛把書包塞進課桌，后桌女生就湊過來壓低聲音："聽說你和江野被教導主任撞見了？
" 粉筆灰簌簌落在班主任攤開的教案上，辦公室門緊閉，
蘇晚星卻能清晰聽見父親拍桌子的聲響穿透門板："你看看他那副樣子！紋身、打架、逃課，
和這種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場？" 母親攥著她校服袖口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晚星，
咱們家就你這么一個孩子......"教室走廊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
班主任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鏡，第三次翻開家校聯(lián)系本："上周月考，
江野又在物理試卷上畫骷髏頭。你是年級前十的學生，應該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 蘇晚星盯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暴雨夜江野用校服裹住她受傷膝蓋時，
掌心傳來的溫度。"他救過我，" 她攥緊校服裙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在我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的時候，是他......"深夜臺燈下，
蘇晚星收到江野發(fā)來的消息，對話框里跳動的光標像只不安分的蝴蝶。第二天清晨五點，
圖書館還未開門，他們隔著鐵柵欄交換筆記，江野用咬扁的圓珠筆在錯題本上畫小太陽。
周末的消毒水味道里，江野給住院的奶奶削蘋果時，蘇晚星就蹲在病床邊給江野講三角函數(shù)，
晨光透過百葉窗，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織出金色的網(wǎng)。期中考試那天，
江野握著筆的手微微出汗，試卷上 "82 分" 的紅戳比他鎖骨處的火焰紋身還要灼目。
他摸著口袋里蘇晚星塞給他的幸運星，突然發(fā)現(xiàn)走廊盡頭那排紫藤花，
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開得鋪天蓋地。蘇晚星的睫毛顫動，看著江野鎖骨處隨著呼吸起伏的項鏈，
突然想起他昨天說奶奶病情又加重了。醫(yī)務室的白熾燈明明滅滅，
江野攥著她衣角的手卻越來越緊，指縫間還沾著沒擦凈的油墨，那是他熬夜補作業(yè)時蹭上的。
走廊傳來放學的喧鬧聲，混著樓下小賣部烤腸的香氣，可兩人之間的空氣卻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江野強裝鎮(zhèn)定的輕笑："說起來，我還沒謝過你借我的那本《五年高考》。
"蘇晚星正想開口回應，窗外突然掠過一群白鴿，撲棱棱的振翅聲驚得她下意識轉(zhuǎn)頭。
等再轉(zhuǎn)回視線時，江野已經(jīng)把試卷推到一邊，從校服口袋摸出塊水果硬糖，
糖紙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彩虹：“周末去圖書館？我新發(fā)現(xiàn)本超難的習題集，
賭你解不出最后那道壓軸題?！彼裘紩r，后頸的疤痕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
眼底卻藏著她從未見過的認真。蘇晚星抱著月考成績單走向教師辦公室，
她垂眸數(shù)著地磚縫隙里蔓延的青苔，那些墨綠的絨毛沾著晨露，在陽光里泛著濕漉漉的光。
忽然一陣劇烈的撞擊從右側(cè)襲來，她踉蹌著后退半步，懷中的成績單散落滿地，
試卷上鮮紅的分數(shù)在秋風里簌簌作響。蘇晚星蹲下身去撿試卷，發(fā)頂突然被人用力按住，
指尖剛觸到飄落在奶茶漬旁的英語卷子，后頸便傳來火辣辣的疼。“走路不長眼睛??？
” 尖銳的女聲裹著薄荷糖的涼意炸開。蘇晚星抬頭時，
正對上許詩雨眼尾上挑的眼線 —— 那支限量款 Dior 眼線筆，
昨天才出現(xiàn)在對方的朋友圈九宮格里。許詩雨身后跟著三個女生，
粉色奶茶杯上的卡通貼紙在陽光下反光，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卻映得她們嘴角的冷笑愈發(fā)刺眼。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江野開始在課間往她桌上放草莓牛奶，許詩雨就像只嗅到血腥味的貓。
此刻這位蟬聯(lián)三年?；ǖ呐?，指尖的豆沙色指甲油輕輕刮過蘇晚星的馬尾辮，
發(fā)梢傳來細微的刺痛：“成績好又怎樣？野哥不過是玩玩你這種書呆子。
” 她故意拖長尾音，周圍爆發(fā)出幾聲壓抑的嗤笑，混著奶茶吸管攪動珍珠的嘩啦聲。
蘇晚星攥緊校服裙擺，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濕了布料。余光瞥見樓梯拐角處閃過的黑色衣角時，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熟悉的雪松香水味已經(jīng)將她籠罩。江野扯開校服第二顆紐扣，
領口歪斜地露出鎖骨處的銀色項鏈，那是她上周在夜市隨手送他的小禮物?！霸S詩雨，
我警告過你別碰她?！?江野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修長的手指牢牢擋在蘇晚星面前。
許詩雨眼眶瞬間漫上紅霧，精心打造的無辜表情和指甲縫里的蔻丹顏色形成詭異反差。
她突然將奶茶杯狠狠砸向地面，褐色液體裹挾著珍珠飛濺，
在蘇晚星的白球鞋上綻開猙獰的污漬，撞擊聲在空蕩蕩的走廊里激起回響，
驚飛了窗外梧桐樹上的麻雀。蘇晚星望著白球鞋上的污漬，喉嚨像被奶茶里的珍珠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