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能滿足慧敏需求的只有我,請你和她離婚吧。”他囂張地遞過照片,
黑與白的肌膚交纏在一起,每一張都震懾眼球。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麥昆不屑地掃過我精心布置的生日晚餐,語氣遺憾道。“我很感謝您資助我上學(xué),
只不過真愛,從來不是金錢的犧牲品?!薄安灰媒疱X來綁架我和慧敏之間純粹的愛情。
”他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與憐憫?!斑€有今天是我和慧敏在一起的第三百天紀(jì)念日,
她不會赴宴的,死了這條心吧!”說完,麥昆自信昂然,轉(zhuǎn)身離去。1.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就在這時,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劃破了死寂。是周慧敏。她的聲音,
隔著聽筒傳來,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老公,公司今晚臨時有個重要的聚會,
我可能回不去了?!薄澳阍琰c(diǎn)休息吧?!闭f完,不等我回應(yīng),
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嘟嘟”的忙音,干脆利落,不帶絲毫留戀。我想嘶吼,想質(zhì)問,
想將那些照片狠狠甩在她臉上??陕犞菬o情的中斷音,所有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
我只能沉默地僵在原地。身體好像不再屬于自己,我機(jī)械地挪回餐桌旁。
那瓶為慶祝而開的紅酒,此刻酒香也變得諷刺。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怎么都麻痹不了心口的劇痛。視線模糊中,蛋糕上“八周年快樂”的字樣,
像是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眼睛一陣陣發(fā)酸,幾乎要涌出什么來。我拿起叉子,
麻木地切下一塊牛排,一口一口地送進(jìn)嘴里。溫?zé)岬囊后w,終于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滴落在牛排上,混著肉汁,一起咽下。那滋味,有點(diǎn)咸,有點(diǎn)苦,還有點(diǎn)澀。原來,
這就是我們結(jié)婚八周年的蛋糕,獨(dú)有的味道。是背叛的味道。我如同一個受虐者一般,
死死盯著麥昆甩給我的那張薄薄的紙片——孕檢單。上面清晰的字跡,
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球:早孕,一個月。一個月!她不是信誓旦旦地說過,我們暫時不要孩子,
要享受二人世界嗎?她不是淚眼婆娑地許諾,要陪我一生一世,永不分離嗎?如今,
那些誓言,那些承諾,都成了風(fēng)中的沙,輕易就散了,變了卦!
玄關(guān)處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細(xì)微聲響,周慧敏回來了。我早已被酒精灌得五迷三道,
歪歪斜斜地癱倒在冰涼的沙發(fā)邊緣。她走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
小心翼翼地想扶起我。一股陌生的、混雜著曖昧的腥甜氣息,從她身上若有若無地飄散過來,
狠狠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胃里霎時翻江倒海,那股惡心再也壓抑不住,“哇”的一聲,
我將肚子里的東西全部的都吐在她的裙子上。周慧敏的臉色白了白,卻顧不上狼狽,
手忙腳亂地給我拍著背,又急急取來溫?zé)岬拿恚p柔地擦拭我污濁的臉頰。
她的動作熟練而溫柔,一如八年前。那時,周家一夜傾頹,她從云端跌落泥濘。是我,
顧景禎,傻傻地放棄了蒸蒸日上的事業(yè),義無反顧地選擇與她共渡難關(guān)。
我陪著她在酒桌上為她擋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喝到凌晨,吐得昏天黑地。每一次,
她都是這般,溫柔地為我擦拭,細(xì)心地喂水,用帶著顫抖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安慰。
她曾哭著說,景禎,這份恩情,我周慧敏永世不忘,定會傾盡所有來補(bǔ)償你,發(fā)誓要對我好,
一輩子都對我好。可現(xiàn)在呢?那些刻骨銘心的誓言,都喂了狗嗎?我顫抖著手,指尖冰涼,
從齒縫間擠出一聲破碎的嗤笑,將那張薄如蟬翼卻重如泰山的孕檢單,
狠狠塞進(jìn)她依舊溫柔的手里?!盎勖?,”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帶著最后一絲卑微的祈求,“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是麥昆那個小畜生,
他故意編造謊言來騙我的,對不對?”周慧敏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她微微蹙起了秀氣的眉,
那雙曾盛滿愛意的眼眸,卻像蒙上了一層看不透的薄紗。良久,她才艱難地啟唇,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凍得我心頭發(fā)慌?!熬暗?,對不起?!彼穆曇艉茌p,
卻像一把鈍刀,在我心上反復(fù)切割。“是我……是我沒有勸住他,不該讓他來找你,
讓你這么傷心。”她避重就輕,將一切歸咎于麥昆的魯莽?!耙院螅惴判?,
我不會再讓他出現(xiàn)在你面前,絕不會再讓他有機(jī)會打擾到我們的生活?!蔽宜浪蓝⒅?,
那雙曾經(jīng)只映照出我的眼睛,此刻卻躲閃著,不敢與我對視。心中最后一絲希冀,
被她這輕飄飄的保證碾得粉碎?!澳沁@個孩子呢?”我一字一頓,聲音里淬著血,
“你把他打掉,現(xiàn)在就打掉!然后,立刻把他送回那個什么洲國,永遠(yuǎn)別再回來!
只要你做到這些,我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們……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我的聲音帶著哀求,帶著最后一絲不甘的掙扎。周慧敏的身體,
在聽到“打掉孩子”那幾個字時,幾不可察地僵了僵??諝馑酪话愠良?。片刻之后,
她緩緩抬起眼,那雙漂亮的眸子里,所有的溫柔與歉疚都已褪去,
只剩下一種令人心寒的平靜與決絕。她吐出的話,字字如淬毒的冰棱,
狠狠扎進(jìn)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景禎,我做不到?!蹦锹曇羝届o得沒有一絲波瀾,
卻像一把無形的巨手,將我所有的希望與哀求,瞬間捏得粉碎。話音落下的瞬間,
她曾無數(shù)次溫柔撫摸我臉頰的手,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決絕,輕輕掙脫了我虛弱的攙扶。
那點(diǎn)微不足道的力道,卻像抽走了我全身的骨頭。她的目光,泠泠如深秋寒潭,
再無半分往日繾綣的溫度,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冷漠,定定地,幾乎是殘忍地,看著我。
“周氏集團(tuán)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需要一個繼承人?!彼穆曇魶]有起伏,
像在陳述一件與她無關(guān)痛癢的公事?!澳愕纳眢w不好,景禎,這一點(diǎn),你比誰都清楚。
”每一個字,都像鋒利的刀片,精準(zhǔn)地割在我最痛的傷口上,提醒著我那些為她付出的代價。
“麥昆說了,”她繼續(xù)說著,“等我生完孩子,他就會回他的洲國,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
不會打擾我們的生活。”她頓了頓,那雙曾盛滿星光的眸子,現(xiàn)在卻平靜得可怕。
“孩子以后,可以養(yǎng)在你的名下。”她甚至微微側(cè)了側(cè)頭,仿佛在給我一個天大的恩賜。
“他,也是你的孩子?!蔽艺痼@地看著周慧敏,這個我愛了八年,
曾以為會與我相守一生的女人。她的臉龐依舊美麗,說出的話卻比蛇蝎還要歹毒。
“我身體不好……是為了誰?”“周慧敏!”我嘶吼出她的名字,聲音破碎不堪,
“你當(dāng)初明明說過,有我陪著你就滿足了,你說過,我們可以不要孩子的!”那些海誓山盟,
那些抵死纏綿的承諾,都化作了最尖銳的嘲諷,狠狠抽打在我的臉上?!澳悻F(xiàn)在,是后悔了,
對不對?!”當(dāng)年,周氏集團(tuán)風(fēng)雨飄搖,瀕臨破產(chǎn)的邊緣。那些豺狼般的高管,
將商業(yè)機(jī)密泄露給虎視眈眈的對家。我,不顧一切,潛伏取證,卻不慎暴露,
將自己和慧敏都推入了險(xiǎn)境。清晰記得,她被那群喪心病狂的人圍困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
足足三天三夜,不見天日。我心如刀絞,孤身闖入,打暈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守衛(wèi),
只想帶她逃離那片地獄??山K究,我們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將我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靵y,尖叫,
拳腳相加,我?guī)淼娜伺c他們瞬間廝殺成一團(tuán)。就在那時,有人手持利刃,
朝著手無寸鐵的周慧敏猛刺過去!我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擋在了她的身前。
鋒利的刀刃穿透我的小腹,更無情地扎進(jìn)了男人最脆弱、關(guān)乎尊嚴(yán)的地方。劇痛將我吞噬,
意識模糊前,我只看到她驚恐的臉。那天,我從鬼門關(guān)撿回了一條命,
那些窮兇極惡之徒也悉數(shù)落網(wǎng)。可是,我卻永遠(yuǎn)失去了……作為男人的完整,
再也無法擁有屬于我們自己的孩子。那處致命的傷,是我此生無法愈合的烙印,
也成了她日后背叛我的……冰冷借口。我還記得,手術(shù)后醒來,病房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和我心底的絕望。周慧敏就跪在我的病床前,淚水打濕了我的病號服。她哭得肝腸寸斷,
一遍遍懺悔,字字泣血地發(fā)誓:“景禎,這份恩情,我周慧敏永世不忘,我發(fā)誓要對你好,
一輩子都對我好,一定不離不棄,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那時的她,眼里的真誠幾乎能灼傷我,
我信了,傻傻地信了。傷好后,為了她搖搖欲墜的周氏,為了我們曾許諾的未來,
我拖著尚未痊愈的身體,跪在了我父親面前。我求他,求他看在我這個兒子的份上,
救救周慧敏,救救她的家族。我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才從父親那里,
拿到了林氏集團(tuán)一半的資金,那是足以讓周氏起死回生的巨款。我用這筆錢,
幫助周慧敏渡過難關(guān),然后,在所有人的祝福聲中,和她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父親為此雷霆震怒,他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沒有骨氣,罵我為了一個女人,
連家族的基業(yè)都不顧。他說,從我拿走那一半資金開始,他便沒有我這個兒子。我們的婚禮,
他沒有出席,那成了我心中永遠(yuǎn)的遺憾,也成了旁人眼中,我不孝的鐵證。可為了她,
我覺得一切都值得。回憶的潮水洶涌而過,將我淹沒在刺骨的冰冷中。周慧敏見我面色蒼白,
神情淡漠,不發(fā)一言,又故技重施,緊緊摟住了我的手臂,
試圖用身體的溫度來軟化我已然冰封的心。“景禎,”她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柔軟,
“是我不好,可我也是不得已的啊?!辈坏靡??多么輕飄飄的三個字,
就要抹去她所有的背叛和殘忍嗎?“我們相愛了**十年了,景禎,從小一起長大,
青梅竹馬,你對我的好,我怎么會不知道?我都知道的!”她試圖用過往的溫情來綁架我,
每一個字都像在提醒我,曾經(jīng)的我是多么愚蠢。“求求你,再體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就這一次!”她仰著臉,眼眶微紅,楚楚可憐,若非親耳聽到那些惡毒的話,
我?guī)缀跤忠凰@副模樣欺騙?!拔覍溊ィ娴臎]有半分愛意,景禎,你要相信我!
”她急切地辯解,仿佛那是什么天大的冤屈?!八谖叶?,
不過是一種……一種需求罷了,你明白嗎?”需求?我如遭雷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為一個正常的女人,我也是有生理需求的,他只是……只是恰好滿足了我的需求而已。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在我心上反復(fù)凌遲。“我愛的人,從始至終,
永遠(yuǎn)都只有你一個,景禎!”她信誓旦旦,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受盡委屈的人。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這張我曾親吻過無數(shù)次的臉龐,
此刻卻讓我感到無比的惡心。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深愛著的慧敏,變得如此厚顏無恥,
如此不堪入目?難道所謂的愛,還可以這樣輕易地割裂,生理歸生理,心理歸心理?
若真是這樣,那她和那些只知交配的畜生,又有什么區(qū)別?!我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2胸口憋悶得幾乎炸開,我強(qiáng)忍著翻涌的惡心?!盎勖?,”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分得清那是哪種愛嗎?”“你不覺得……惡心嗎?”周慧敏的臉色驟然難看起來,
那楚楚可憐的偽裝瞬間剝落,露出了幾分不耐與刻薄。“景禎!”她拔高了聲調(diào),
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惱怒,“你以前一直都很為我著想的,我以為你是最理解我的!
”“不就是為了一個孩子嗎?”她似乎覺得我小題大做,語氣里充滿了理所當(dāng)然,
“你為什么非要這樣斤斤計(jì)較?”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快要窒息。
斤斤計(jì)較?我用我男人的尊嚴(yán)和我們孩子的未來換來的,在她口中,竟成了斤斤計(jì)較!
“有了這個孩子,我們以后老了也有依靠,他也會把你當(dāng)成親生父親一樣孝敬的!”她的話,
像一把鈍刀在我心口反復(fù)切割?!澳憔筒荒馨蜒酃夥砰L遠(yuǎn)一點(diǎn)嗎?
為什么非要揪著這點(diǎn)所謂的兒女情長不放?景禎,你清醒一點(diǎn)好不好!”我笑了,
笑聲干澀而悲涼,在空蕩的客廳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爸芑勖簦蔽铱粗?,
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林景禎有了‘傳宗接代’的孩子?”“我是不是還要謝謝那個麥昆,
謝謝他慷慨解囊,給了你當(dāng)母親的機(jī)會?”周慧敏沉默了。那雙我曾以為盛滿星光的眼眸,
此刻晦暗不明,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潭,細(xì)細(xì)地打量著我。那目光,讓我遍體生寒。許久,
許久,空氣凝滯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我聽到自己沙啞到不成樣子的聲音,
厲聲問道:“如果……如果我不同意呢?”“你會為了我,打了那個孽種嗎?
”周慧敏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復(fù)了那種令人作嘔的“體貼”?!熬暗潱?/p>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很難接受,沒關(guān)系的……”她的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
卻壓垮了我最后一絲幻想。“我給你時間,讓你慢慢想清楚?!彼D了頓,
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小事?!斑@段時間,麥昆正好要去洲國實(shí)習(xí),
我打算陪他一起去,順便考察一下那邊的新市場,也……也讓他回去看看他的親人?!闭f完,
她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決絕地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臥室。那扇門,像一道無形的屏障,
將我和她徹底隔絕在兩個世界。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臥室的門,大敞四開著。周慧敏,走了。帶著那個孽種,帶著她所謂的“需求”,
毫不留戀地走了。我麻木地拿起手機(jī),指尖習(xí)慣性地點(diǎn)開朋友圈。一條最新的動態(tài),
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是麥昆發(fā)的。配文是那樣刺眼:“帶新女友見爸媽嘍?!闭掌?,
兩只手緊緊交握,背景是飛機(jī)的舷窗。一只手,骨節(jié)分明,年輕有力。另一只手,柔若無骨,
涂著精致的蔻丹——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周慧敏的手。指尖微動,那條刺目的動態(tài),
終究還是被我刪除了。腦海中一片混沌,像是被無數(shù)根細(xì)密的針扎著,鈍鈍地疼。
我強(qiáng)迫自己從那窒息的絕望中抽離,機(jī)械地走進(jìn)衛(wèi)生間,冰冷的水撲在臉上,
試圖澆熄那心底的燎原之火。然后,去了公司。曾經(jīng),那里是我揮灑汗水、實(shí)現(xiàn)抱負(fù)的戰(zhàn)場。
踏入公司大門,往日里熱情的招呼聲消失無蹤。員工們看到我,眼神躲閃,像見了鬼一般,
紛紛低下頭,噤若寒蟬。我的專屬秘書王姐,迎面走來時,那張平日里精明干練的臉,
此刻竟是紙一般的蒼白,眼神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詭異與同情?!傲挚偂鷣砹?。
”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我心頭一沉,正想追問,
目光卻被不遠(yuǎn)處的景象攫住——我那間象征著權(quán)力和心血的總裁辦公室,竟然變了模樣!
記憶中,那是兩間獨(dú)立的辦公室,如今,中間那堵厚重的墻壁,竟消失不見,
被打通成了一個寬敞得令人咋舌的大平層。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如藤蔓般迅速纏繞上我的心臟,
我強(qiáng)壓下翻騰的思緒,沉聲問王姐:“這是怎么回事?”王姐的眼神更加躲閃,
支支吾吾地解釋:“林總……這……這辦公室改造,其實(shí)已經(jīng)進(jìn)行一段時間了。
您之前身體不適,一直沒來公司……周總說,就是……就是普通的升級改造?!薄捌胀ǜ脑??
”我冷笑一聲,那不祥的預(yù)感愈發(fā)強(qiáng)烈。周慧敏,你到底還想怎樣踐踏我的尊嚴(yán)!
我厲聲命令:“現(xiàn)在,立刻!找人把門給我打開!”王姐面露難色,聲音細(xì)若蚊蚋:“林總,
周總……周總她特別交代過,這間辦公室……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去。您……您還是別看了吧,
免得……”‘免得’什么?免得我看到她周慧敏是如何將我的心血,變成她與奸夫的愛巢嗎?
!怒火在我胸腔中炸開,理智在瞬間崩塌!我瞥見墻角那臺沉重的打印機(jī),
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王姐,雙目赤紅地抱起它,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那扇緊閉的門!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手臂早已酸麻不堪,虎口震裂滲出血絲,
可我像瘋了一樣,不知疲倦,只知道砸!砸開這扇隔絕了真相與我之間最后屏障的門!
“哐當(dāng)——”一聲巨響,門鎖崩壞,木屑紛飛,那扇門終于不堪重負(fù)地向內(nèi)敞開。
我喘著粗氣,踏入其中。眼前的景象,讓我如遭雷擊,瞬間僵立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這哪里還是什么辦公室!分明是一間精心布置的豪華臥室!
刺眼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jìn)來,照亮了房間中央那張寬大得過分的雙人床,床單凌亂,
仿佛還殘留著昨夜的旖旎。旁邊是精致的梳妝臺,上面散落著女人的化妝品,
還有敞開的衣柜,里面掛滿了衣物。不,這不是重點(diǎn)!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床頭柜上——那里,赫然擺放著一張合影!照片上,周慧敏笑靨如花,
親昵地依偎在麥昆的懷里,那個年輕的男人則一臉得意與占有,摟著她的腰,兩人緊緊相擁,
背景……背景竟然就是這間房!周慧敏在麥昆懷里笑著,那笑容,
是我從未見過的燦爛與嬌媚。麥昆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反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姿態(tài)親昵得仿佛他們已是多年的愛侶。我從來不知道,一向在我面前冷若冰霜的周慧敏,
竟能笑得如此刺眼,如此……幸福。還有一張,更是讓我目眥欲裂!碧海藍(lán)天,
麥昆赤裸著結(jié)實(shí)的上身,竟將周慧敏高高抱在胸前!她雙臂緊摟著他的脖頸,
雙腿則放浪地環(huán)繞在他腰間,兩人笑得那樣歡暢,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彼此。我渾身顫抖,
如墜冰窟。原來,在我日夜煎熬、輾轉(zhuǎn)難眠的每一個瞬間,
她早已將這個男人安置在我的公司,我的辦公室,我的眼皮底下!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他們早已做盡了夫妻間所有親密無間的事!心,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痛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
我慌亂地掏出手機(jī),指尖顫抖著撥通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我要問她!我要問問她怎么可以,
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踐踏我!一遍,兩遍……足足二十幾個電話,聽筒里傳來的,
始終是無情的關(guān)機(jī)提示音。就在我快要被這絕望吞噬時,手機(jī)屏幕突然一亮,
一條刺目的熱搜彈了出來?!跺忮苏鎿辞榫墶贰嗝粗S刺的欄目名!點(diǎn)開,
是悉尼歌劇院的背景下,一對男女正旁若無人地狂熱親吻。那個高大的黑人,不就是麥昆!
而他懷中那個巧笑倩兮的黃種女孩,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周慧敏!欄目組的畫外音,
還在用甜膩的聲音盛贊他們“跨越種族”的偉大愛情,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狠狠扎進(jìn)我的心窩。鏡頭一轉(zhuǎn),對準(zhǔn)了周慧敏。她依偎在麥昆懷中,對著鏡頭,
露出了一個堪稱完美的、圣母般的微笑:“真愛不分地域,不分種族,只分心。
黑人也是值得敬重的種族?!闭f完,她便主動地、熱情地再次摟住麥昆的脖子,
與他深情熱吻,用行動向全世界宣告她的“真愛”,也向我宣告我的徹底失敗。
3看著這狂熱的一幕,我的眼眶瞬間紅了。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砸落在冰涼的地面。隨即,
我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拎起手邊的筆記本電腦,
狠狠地、發(fā)泄般地砸向屋內(nèi)所有能觸到的東西。砸碎的不僅僅是這些無生命的物件,
更是我那可笑至極、維持了整整八年的虛假婚姻,和那段早已腐爛的愛情。一下又一下,
直到雙臂徹底麻木,再也抬不起一絲力氣。我像一灘爛泥般,頹然跌坐在滿地的狼藉之中,
喉嚨里像堵著棉花,發(fā)不出一丁點(diǎn)聲音。不知過了多久,
秘書小心翼翼地趕走了那些聞聲而來的圍觀員工。她嘆了口氣,帶著滿眼的憐憫,
將我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送回了家。我不知道秘書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我只是木然地躺在床上,雙眼空洞地盯著天花板。渾身忽冷忽熱,像置身于冰火兩重天。
喉嚨干澀得像是被刀片狠狠刮過,胸口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晌乙粍硬粍樱?/p>
仿佛身體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如果就這樣死了,是不是就徹底解脫了?
就再也不用承受這蝕骨的愛,這無休止的痛苦和難過?就在我沉浸在這樣的麻木與絕望中時,
房門突然被“砰”地一聲踹開。周慧敏帶著怒意闖了進(jìn)來。在她身后,
跟著那個“一臉可憐”的麥昆。他那雙大大的眼睛里噙著淚水,
滿臉都是恰到好處的委屈——那副模樣,簡直比最會演戲的女人還要爐火純青。
周慧敏進(jìn)門后,看都沒看地“嘩”一聲用力扯開窗簾,讓刺眼的光線瞬間充滿了房間。
她怒視著我,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傲志暗潱∥覐膩聿恢滥憔谷蝗绱艘靶U暴力!
”“你居然跑到公司,把我精心布置的房間砸成那樣也就算了!
”“你竟然還把麥昆母親留給他的玉佩也砸壞了!”“你讓公司員工怎么看他?
讓他們背后怎么議論我們這對合伙人?議論我!”“都三十五歲的人了,你能不能成熟一點(diǎn)?
能不能顧點(diǎn)大局,懂點(diǎn)事?”“麥昆比你小了整整十歲,可他一直都那么謙讓懂事。
”“明知道我現(xiàn)在懷著孕,情緒容易波動,他還反過來體諒你,說你不是有心的,
讓我不要動氣!”“而你呢?你看看你做的這些事!處處搞破壞,
是不是就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嗎?體諒一下我現(xiàn)在的處境?
”我費(fèi)力地轉(zhuǎn)動僵硬的脖頸,試圖從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捕捉一絲熟悉的溫柔。然而,
腦海里只剩下一片翻滾的巖漿,燒得我神智不清。她的臉,曾經(jīng)是我世界里最明媚的風(fēng)景,
現(xiàn)在卻猙獰得讓我陌生,只余下胸腔里那團(tuán)烈火,灼燒著我最后一絲清明。見我毫無反應(yīng),
她眼底的怒火更盛,猛地一把攥住我的手臂。“林景禎!立刻給我起來!去公司,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給麥昆道歉!”她的聲音尖利地吼道。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我滾燙的肌膚,
她那因怒火而緊蹙的眉頭,突然又添了幾分錯愕?!霸趺催@么燙?”她下意識地驚呼,
語氣里終于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發(fā)燒了?”我依舊木然,
她急忙伸手探向我的額頭,那份驚人的熱度讓她美麗的臉龐瞬間失了血色?!疤彀?,
怎么燒得這么厲害!”她聲音微顫,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焦急,“快,
馬上去醫(yī)院!”話音未落,她便急著要喚人,那瞬間的慌亂,竟讓我恍惚間以為,
她還是在乎我的。然而,這短暫的錯覺,被一道帶著哭腔的男聲無情打碎。麥昆,
那個奪走我一切的男人,此刻正泫然欲泣,碩大的淚珠在他黝黑的臉頰上搖搖欲墜?!盎勖簦?/p>
”他哽咽著,每一個字都像精心排練過,“林哥……林哥他一定是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怕你生氣,才、才故意裝病的……”那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比戲臺上最精湛的旦角還要楚楚可憐。“你總是這樣護(hù)著他,我還怎么有臉面待在公司?
”他抽泣著,“我……我現(xiàn)在就回我的國家去!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人說,
我們黑人就是……就是下賤!慧敏,我們……我們以后還是不要再見面了!”話音未落,
他轉(zhuǎn)身便要沖出門外,那姿態(tài),活像一朵被狂風(fēng)驟雨摧殘的嬌花。周慧敏的心,
瞬間被他這番“深情”的控訴揪緊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甩開了我的手臂,
那剛剛還帶著一絲暖意的手,此刻卻像丟開什么骯臟的垃圾一般。“麥昆!”她驚呼一聲,
疾步追了出去,哪里還記得床上那個高燒不退的我。門外,
隱約傳來她急切的呼喚和麥昆半推半就的拉扯聲。麥昆那帶著哭腔,卻又字字清晰的聲音,
穿透薄薄的門板,鉆進(jìn)我的耳朵:“慧敏,我知道我窮,我從心底感激你和林哥曾經(jīng)的幫助。
可是,我對你的愛,是純粹的,與金錢無關(guān)!”“難道就因?yàn)槲医邮苓^你們的資助,
我的愛情就要比別人低一等嗎?就要被他這樣踐踏嗎?”“如果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這樣的愛情,我寧可不要!我這就回我的國家去!”緊接著,是周慧敏焦急的解釋,
低聲的安撫,那些曾經(jīng)只屬于我的溫柔軟語,此刻卻毫不吝嗇地給了另一個男人。
他們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慢慢勒緊我的心臟,讓我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刻鐘,或許有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房門再次被推開。
周慧敏拉著麥昆的手走了進(jìn)來,麥昆的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嘴角卻隱隱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一閃而逝。她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林景禎,麥昆大人有大量,已經(jīng)原諒你了。
”“但他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當(dāng)面向他道歉,并且保證,以后絕不會再傷害他,
也不會再損壞他的任何東西?!薄澳?,聽清楚了嗎?”她一字一頓,
仿佛在對我下達(dá)最后的通牒。她不顧我虛弱的身體,強(qiáng)行將我從床上拽起,推到麥昆面前。
麥昆站在那里,臉上那恰到好處的委屈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挑釁。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爍著勝利者的光芒,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嘲笑我的狼狽不堪。這一刻,所有的屈辱、憤怒、不甘,如火山那般,轟然爆發(fā)!
我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揚(yáng)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啪——!
”清脆的響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氨傲拥碾s種!”我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每一個字都淬著我無盡的恨意與絕望,“滾回你的黑土地去!永遠(yuǎn)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4從沒想過,我比現(xiàn)在更后悔五年前那趟荒唐的洲國之行。
那本該是我和周慧敏結(jié)婚三年的紀(jì)念日旅行,甜蜜而溫馨。
卻成了我此生揮之不去的夢魘開端。那天,毒辣的日頭炙烤著大地,
麥昆就那樣闖入了我們的視線。他頂著一筐顏色詭異的果子,在市集里,
卑微地向每一個路過的游客兜售。汗水浸濕了他破舊的衣衫,黝黑的臉頰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有的人滿臉嫌惡,粗魯?shù)貙⑺f上的東西揮落在地,仿佛那是什么骯臟的瘟疫。他也不惱,
只是默默地彎腰拾起,眼眶里噙著淚,又轉(zhuǎn)向下一個可能的目標(biāo)。那雙大而怯懦的眼睛,
盛滿了對生活的祈求與無助。許是那份小心翼翼的卑微觸動了我,
又或許是他那句為了湊齊學(xué)費(fèi)的蹩腳說辭,我鬼使神差地給了他兩百歐元,
隨手拿了他筐里的一個東西。本以為這不過是旅途中的一個小插曲,轉(zhuǎn)瞬即忘。未曾想,
第二天,他竟赤著腳,徒步幾十里山路,找到了我們下榻的旅店。
他將一份用芭蕉葉包裹的、據(jù)說是他親手制作的當(dāng)?shù)孛朗常Ь吹剡f到我面前,
那雙眼睛里閃爍著近乎虔誠的光芒。我看著他腳底磨出的水泡和裂口,
那雙本就破爛的鞋早已不知所蹤,心中僅存的惻隱再次被觸動。
我將自己腳上的一雙運(yùn)動鞋脫給了他。他當(dāng)即就要跪下,那架勢,
仿佛我賜予了他天大的恩德。拉扯間,周慧敏,我那曾經(jīng)善良溫柔的妻子,
帶著幾分玩笑的口吻開了口?!凹热贿@么有緣,不如跟我們?nèi)ブ袊?,我們資助你上大學(xué)。
”一句戲言,竟成了我們婚姻的催命符,也成了我余生的枷鎖。帶他回國的手續(xù),
簡單得令人咋舌。區(qū)區(qū)三百歐元,他的父母便毫不猶豫地將他“賣”給了我們,
臉上甚至帶著如釋重負(fù)的慶幸。原來,在他口中那片貧瘠卻深愛的故土,他的同胞,
竟是如此低賤而廉價的存在??烧l能想到,短短幾年,這個曾經(jīng)連正眼看人都不敢的少年,
竟被我和周慧敏用善意和金錢,喂養(yǎng)成了一個高傲自大、滿口謊言的毒蛇!
他學(xué)會了用我們教他的語言,熟練地談?wù)撝藱?quán)與平等,仿佛他才是文明的使者,而我們,
是阻礙他進(jìn)步的頑石。而我這一巴掌,用盡了殘存的力氣,像打碎了他苦心經(jīng)營的偽裝。
麥昆一個踉蹌,“噗通”一聲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捂著臉,碩大的淚珠再次精準(zhǔn)地滾落,
不起我……嫌棄我是黑人……嗚嗚……這是種族歧視……”周慧敏一聽“種族歧視”四個字,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汗毛倒豎!她猛地將我推開,那力道,
讓我本就虛弱的身體險(xiǎn)些栽倒。她急切地沖到麥昆身邊,
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疼惜與憤怒:“麥昆!麥昆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哪里?”那份焦急,
比方才發(fā)現(xiàn)我高燒時,更甚百倍!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寶貝”,
眼神像淬了毒一樣剜向我。然后,她霍然轉(zhuǎn)身,沒有絲毫猶豫,揚(yáng)起手,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我的臉上!“啪——!”“林景禎!”她怒吼,
聲音尖銳得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麥昆說得對!這些年,是我太縱容你,
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了!”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美麗的雙眸此刻充斥著失望與暴怒。
“你眼里還有我嗎?你給過我一絲一毫的尊重嗎?!你把他當(dāng)人看了嗎?!”她眼底的寒意,
幾乎要將我凍結(jié)?!敖裉?,我就要讓你徹底清醒!”“讓你知道,你錯得有多離譜!
”話音未落,她已然掏出手機(jī),撥打報(bào)警電話。電話接通,她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拔梗?/p>
警察嗎?”“我要報(bào)警!”“這里有人私闖我的辦公室,還砸毀了……砸毀了珍貴的物品!
”她頓了頓,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八€動手打人!對,
打的就是麥昆!”“請你們立刻過來處理!”辦公室的門很快被推開,幾名警察走了進(jìn)來,
目光在狼藉的地面和我身上掃過。我癱坐在地上,狼狽不堪,像一條喪家之犬。
周慧敏迎了上去,臉上依舊是那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為首的警察顯然認(rèn)識她,帶著幾分探詢。
“周總,您確定……要我們帶走林先生?”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畢竟,
夫妻間的糾紛,他們見得多了。周慧敏的目光直直看向我?!熬焱?,”她聲音平靜,
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堅(jiān)決。“公是公,私是私?!薄熬退闼俏艺煞颍噶朔?,
也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每一個字,都敲在我搖搖欲墜的心上。警察公事公辦地走過來,
將我從地上扶起。那冰冷的手銬,似乎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林先生,既然周總堅(jiān)持,
您涉嫌故意損毀財(cái)物,并毆打他人……”“請您跟我們回局里協(xié)助調(diào)查?!彼穆曇艨蜌?,
卻不容拒絕。我被兩名警察一左一右“護(hù)送”著,走向那輛警車。周慧敏,
她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她轉(zhuǎn)身,急切地拉著麥昆的手,將他帶回了辦公室。
那副小心翼翼、柔聲哄勸的模樣,仿佛麥昆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珍寶。我麻木地抬腳,
踏上警車。沉重的車門在我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我和那個曾經(jīng)的家。透過車窗,
我最后一眼望去。周慧敏正低著頭,溫柔地親吻著麥昆的額頭。她的側(cè)臉在夕陽的余暉下,
竟有種陌生的圣潔。而我,在她眼中,連一絲余光都吝于給予。那一刻,所有的愛恨癡纏,
所有的不甘與怨懟,都化作了荒謬的冷笑。我,林景禎,終于,徹底清醒了。
清醒地看著這場由我親手點(diǎn)燃,又將我焚燒殆盡的鬧劇。身體的虛弱與高燒讓我頭暈?zāi)垦#?/p>
但我強(qiáng)撐著,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指尖顫抖著,按下了那個許久未曾撥打的號碼。電話接通,
那頭傳來熟悉而沉穩(wěn)的聲音。我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沙啞與疲憊,還有一絲,
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釋重負(fù)?!鞍帧焙韲颠煅?,后面的話幾乎說不出口。
“我知道錯了?!薄拔蚁牖丶伊?,您……來警察局接我吧。
”5.警車終于在警察局門口停了下來。車門開啟的瞬間,我被人帶著,踉蹌下車。
就在那一刻,一道熟悉如山的身影,撞入我模糊的視線。是爸!他筆直地站在那里,
歲月在他鬢角刻下了幾縷刺眼的霜白。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精準(zhǔn)地落在我狼狽不堪的身上。
那眼神,翻涌著痛惜,夾雜著怒其不爭的火焰。他身邊,還立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神色嚴(yán)謹(jǐn),手中提著厚重的公文包。是家里的專屬律師,張叔。爸……他什么都沒問。
他甚至不需要問。他已經(jīng)為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準(zhǔn)備好了一切。
看到我被押解下來的那一瞬,爸那張素來沉穩(wěn)的臉龐,驟然間風(fēng)云變色。他眼中翻滾的怒火,
幾乎要將我焚燒。“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爸!”他聲音壓抑著雷霆之怒,“我以為你林景禎,
這輩子都不會再給我打這個電話了!”我的眼眶,瞬間被洶涌的酸澀填滿,視線一片模糊。
“噗通”一聲,我再也支撐不住,雙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堅(jiān)硬的地面上。“爸……”我哽咽著,
聲音破碎不堪,“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惹您生氣了……”話音剛落,
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景象都變暗了。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暈倒在原地。
耳邊只剩下父親那焦急萬分、撕心裂肺的呼喚。我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徒勞地張了張嘴,
想告訴他。想告訴他,爸,是兒子有眼無珠,識人不清,
被那個蛇蝎心腸的女人戴了頂天大的綠帽子!是兒子沒用,被人如此踐踏,欺辱至此!
可大腦混亂一片,所有的聲音與畫面都迅速遠(yuǎn)去?!恢^了多久。
“滴……滴……滴……”我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讓我下意識瞇起了眼。
冰冷的金屬儀器,各種顏色的管子,插在我身上。這里是……醫(yī)院?“林先生,您醒了?
”一道溫和的女聲傳來。一位穿著粉色護(hù)士服的年輕護(hù)士走了進(jìn)來。“感覺好點(diǎn)了嗎?
”我茫然地環(huán)顧著這片全然陌生的純白,喉嚨干澀得厲害?!拔摇以趺戳耍?/p>
”護(hù)士的眼神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責(zé)備?!傲窒壬?,您持續(xù)高燒,
已經(jīng)引發(fā)了急性心肌炎?!薄澳男募∶缸V檢測數(shù)值,遠(yuǎn)超正常水平太多,
心臟彩超也顯示您的心肌存在明顯損傷?!薄搬t(yī)生已經(jīng)為您進(jìn)行了緊急的心肌營養(yǎng)支持治療,
目前主要是控制炎癥,穩(wěn)定病情?!毙募⊙住阴揪o了眉頭,努力回想著。
暈倒前那撕心裂肺的爭吵和周慧敏冰冷決絕的眼神,麥昆得意的嘴臉……一幕幕,
在腦海中凌遲閃現(xiàn)。心口的位置,猝不及防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我下意識用手緊緊按住。
那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錯覺。病房的門,被一只略帶滄桑的手輕輕推開。
爸走了進(jìn)來,腳步似乎比往日沉重了些許。燈光下,他眼底布滿了細(xì)密的紅血絲。下巴上,
冒出了青灰色的胡茬,帶著未曾打理的憔悴,緩緩地走了過來。他手里拎著一個保溫桶,
一股熟悉的香氣,飄散開來。是皮蛋瘦肉粥。那家老店,我從小吃到大的味道,此刻,
竟帶著一絲救贖的暖意。爸的唇邊,努力牽起一抹微笑,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酸澀。
他打開保溫桶,濃郁的米香混著肉香,撲面而來。端起一碗放到我面前。他的聲音,
刻意放得輕柔,像怕驚擾了什么?!澳阈r候,最喜歡喝這家的皮蛋瘦肉粥了,
快嘗嘗怎么樣”我接過勺子,舀起一勺,粥的溫度恰到好處,溫潤滑膩。大口大口地,
我將粥送入口中,那熟悉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那些暈倒前撕心裂肺的畫面,
那些不堪回首的爭執(zhí),我一個字也不想提,不敢提。爸見我狼吞虎咽,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帶著一絲欣慰?!昂昧耍昧?,慢點(diǎn)吃,沒人跟你搶?!彼穆曇衾?,帶著一絲沙啞的寵溺。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他頓了頓,目光深沉地看著我,語氣卻故作輕松。
“不就是一個忘恩負(fù)義的女人嗎?翻篇了!”“我林啟的兒子,不知道有多優(yōu)秀,是她眼瞎,
不識貨!”“等你身體好了,爸給你找一個比她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一個真正懂得珍惜你,
賢惠又體貼的好姑娘!”他的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沖垮了我心底強(qiáng)撐的堤壩。眼淚,
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我卻在淚眼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爸……”聲音哽咽,
帶著濃重的鼻音,“我不要了……以后,我就陪在您身邊,哪兒也不去?!薄肮镜氖拢?/p>
我?guī)湍?,我會好好學(xué),好好做?!卑致勓?,先是一怔,隨即,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
驟然迸發(fā)出奪目的光彩。他開懷地,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
帶著父親獨(dú)有的厚重與踏實(shí)?!昂?!好!都聽我兒子的!”“你想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我林啟的兒子,想做什么都能成!”看著他眼角因笑容而加深的皺紋,
看著他鬢邊不知何時已花白了大半的頭發(fā),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疼得發(fā)酸。
我抿緊了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我不孝,是我愚鈍,是我識人不清,
才讓他老人家為我操碎了心,一夜之間,又蒼老了幾歲。他和媽媽,曾是那樣一對神仙眷侶,
情深意篤。媽媽意外離世三十年,他始終孑然一身,未曾再娶,將所有的愛與精力,
都傾注在了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身上。我曾天真地以為,這世間所有的愛情,
都該像我爸媽那般,許下便是一生一世的誓言,刻骨銘心,永不褪色。卻原來,有的人,
心是石頭做的,捂不熱。有的人,一旦得志,便會露出最丑陋猖狂的嘴臉。我曾以為,
只要付出真心,就能換來真心。卻對某些人而言,你所有的付出,不過是肉入狼腹,
永遠(yuǎn)也換不來那惡狼片刻的回頭與憐憫。我在醫(yī)院躺了兩天。周慧敏,這個女人,
總算舍得露面了。她拎著一個保溫桶,姍姍來遲。彼時,我正喝著父親親手送來的雞湯。
她那張?jiān)?jīng)讓我魂?duì)繅衾@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毫不掩飾的不滿與責(zé)備?!熬暗?,你可真行,
為了跟我賭氣,把自己作成這副鬼樣子,幼稚不幼稚?”“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嗎?
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你看不見?”她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了幾分委屈,
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麥昆這幾天因?yàn)槟愕氖?,心情一直不好,我還得挺著大肚子哄他。
”“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心疼心疼我們未出世的寶寶嗎?”寶寶?她也配提寶寶?
她將那碗不知盛著什么的湯,殷勤地遞到我嘴邊,姿態(tài)楚楚可憐。我心底的厭惡,
再也壓抑不住。冷笑一聲,我猛地奪過那碗湯,毫不猶豫地,朝著她那張?zhí)搨蔚哪槪?/p>
狠狠潑了過去!湯汁混著她的尖叫,狼狽不堪?!皾L!”“周慧敏,你簡直豬狗不如!
”滾燙的湯水在她臉上燙出一道刺目的紅痕,甚至有細(xì)小的血珠滲了出來。她捂著臉,
那雙曾含情脈脈的眼眸,只剩下驚恐與憤怒的火焰。“景禎!你瘋了!
你怎么變得這么野蠻粗暴?”她尖聲質(zhì)問,仿佛我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暴徒。
“你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去哪里了?”我嗤笑出聲,
嘲笑道:“對付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何需溫柔?一根打狗棍足矣!”我盯著她,
一字一頓地說道:“周慧敏,我沒如你所愿被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你是不是很失望?嗯?
”周慧敏的臉色瞬間僵住,眼神閃爍不定。她強(qiáng)自鎮(zhèn)定,
試圖為自己辯解:“你……你這是在故意氣我嗎?”“你砸了我的辦公室,
摔了麥昆的傳家玉佩,還那樣辱罵他,難道不應(yīng)該給你點(diǎn)教訓(xùn)嗎?”她避重就輕,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霸僬f,你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我只是想讓你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又沒真想讓你坐牢!”呵,說得多么輕巧,多么大度。
我冷笑不止,笑聲里充滿了無盡的嘲諷?!芭叮渴菃??
”“那我豈不是還要跪下來謝謝你的‘不殺之恩’,謝謝你‘大發(fā)慈悲’放我一馬,
還‘苦口婆心’地教我做人?”周慧敏,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那天,我爸請的律師,
早已當(dāng)著警察的面,甩出了鐵一般的證據(jù)。那間被我砸爛的辦公室,所屬的公司,法人是我,
出資人也是我!我砸的,是自己的東西!至于麥昆那個所謂的‘傳家寶’玉佩?呵,
一個窮酸小子,也配談傳家寶?我已經(jīng)找人鑒定過了,
不過是個地?cái)偵隙畨K錢就能買到的玻璃疙瘩,一文不值!還有,我辱罵他?
那是因?yàn)樗溊?,是個不知廉恥的第三者!是他先闖進(jìn)我的家,耀武揚(yáng)威地挑釁我!周慧敏,
你處心積慮想送我進(jìn)監(jiān)獄的算盤,落空了!6呵,原來我所有的錯,不過是錯在太軟弱。
周慧敏,你當(dāng)真是我的好老師,用最殘酷的方式教會了我——做人,必先挺直自己的脊梁,
方能為人夫婿。話音未落,我指尖一捻,那疊裝滿真相的資料已然在握。手腕一揚(yáng),
將照片狠狠甩在她那張?jiān)屛颐詰俚哪樕??!芭尽鼻宕嗟囊宦?,撕裂了最后的溫情?/p>
“我是該好好教訓(xùn)某些人了,”我語帶冰霜道:“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