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元秋月蹲在老槐樹下,指尖捏著半塊桂花糖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官道。
日頭曬得她后頸發(fā)燙,卻半點不敢挪動——謝輕揚今日申時歸,若她錯過,
怕是要被那廝笑整年"小矮子蹲不住"。"吁——"清脆的馬嘯聲驚飛枝頭雀兒。
元秋月猛地抬頭,只見匹雪白駿馬踏起揚塵,馬上少年身著月白錦袍,威風(fēng)凜凜。"謝輕揚!
"她跳起來揮舞糖糕,碎屑撲簌簌落進衣領(lǐng),"你敢騙我就把你書房的書全撕了!
"駿馬在丈外停步,少年勒住韁繩俯身,眉梢微挑時眼尾揚起好看的弧度:"小矮子,
長高了?""誰要你管!"元秋月佯裝生氣地踮腳,"糖畫呢?說好給我?guī)Ь┏亲畲蟮镍P凰!
"謝輕揚低笑出聲:"先說好,若哭著喊著要我抱你夠,可得叫哥哥。""呸!
"元秋月拍開他的手,卻在他逼近時不由自主后退,后腰抵上粗糙的樹干,
"誰要你抱......""那我走了。"謝輕揚轉(zhuǎn)身作勢上馬,余光瞥見她攥緊的小拳頭,
又慢悠悠回頭,"騙你的。"他從袖中掏出個紙包,層層展開露出晶瑩剔透的糖畫。
元秋月眼睛一亮,伸手去夠卻被他舉高:"叫聲好聽的。""謝輕揚是小狗!
"她跳起來去搶,裙擺揚起時露出鞋尖。謝輕揚輕笑一聲,忽然伸手托住她的腰,
輕輕往上一送。元秋月驚呼出聲,手里的糖畫沒接住,啪嗒掉在地上。"笨蛋。
"謝輕揚無奈嘆氣,卻在她撇嘴時突然彎腰,手指輕輕落在她嘴唇上,"用這個換如何?
""不行!"元秋月羞紅了臉,連忙捂住嘴。"逗你的。"謝輕揚嘴角上揚,
"明日去西街找我,給你帶真正的金箔糖畫,比這個大三倍。""真的?
"元秋月眼睛亮晶晶的,"不許騙我,我們拉鉤!"她伸出小拇指,謝輕揚勾住時,
她突然紅了臉。謝輕揚看著她耳尖的薄紅,喉結(jié)滾動,
突然用另一只手在她手背輕輕一吻:"蓋章。""你......"元秋月猛地縮回手,
心跳如鼓。遠處突然傳來車馬聲,謝輕揚臉色微變。元秋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三輛馬車停在鎮(zhèn)口,為首的小廝高舉著繡有"謝"字的燈籠。
"那是......""別問。"謝輕揚打斷她,聲音突然低沉,"明日申時去西街,
別穿鵝黃色襦裙,聽見沒有?""為什么?"元秋月納悶,
"我新買的料子......""照做。"謝輕揚按住她的肩膀,力度大得讓她生疼,
"阿月,記住,別靠近那些馬車,別和謝府的人說話。""你怎么了?
"元秋月察覺他的異樣,"是不是遇到麻煩了?我爹說你去京城是為了......""噓!
"謝輕揚突然捂住她的嘴,馬車方向傳來小廝的呼喊:"公子!老爺遣我等來接您回府。
"他松開手,從懷里掏出一枚玉佩塞進她掌心:"收好。若有人問起,就說不認識我。
""謝輕揚!"元秋月抓住他的手腕,"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別嚇我......""記住我的話!"他甩開她的手,翻身上馬時錦袍掃過她的臉頰,
"三日后去城西竹林,我會告訴你一切。"白馬揚起的塵土模糊了他的面容,
元秋月攥著玉佩追了兩步,卻見他頭也不回地駛向馬車,任由小廝為他披上繡著金線的外袍。
"公子,這位是......"馬車旁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
眼底閃過驚訝。"無關(guān)緊要的人。"謝輕揚的聲音冷得像冰,"走吧。"元秋月愣在原地,
看著他鉆進馬車的背影,只覺心口鈍痛。她看向手中玉佩,
發(fā)現(xiàn)玉佩內(nèi)側(cè)刻著細小的字跡——"秋月"。"無關(guān)緊要的人......"她喃喃重復(fù),
喉嚨發(fā)緊。遠處傳來糖畫攤的吆喝聲,她突然想起方才掉落的鳳凰糖畫,轉(zhuǎn)身跑回老槐樹下,
卻只看見滿地碎屑,被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小姐!"丫鬟小翠氣喘吁吁地跑來,
"老爺找您回去試新衣裳,說是......""沒心情。"元秋月將玉佩塞進袖中,
轉(zhuǎn)身走向鎮(zhèn)西,"我去外祖母的墳上看看。"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路過豆腐坊時,
王嬸叫住她:"秋月,看見輕揚那孩子沒?他可算回來了......""不知道。
"元秋月低頭快步走過。她想起謝輕揚方才的眼神,
想起他說"無關(guān)緊要的人"時的冰冷語氣,忽得眼眶發(fā)酸。外祖母的墳在鎮(zhèn)西小山坡,
元秋月跪坐在墳前,摸出袖中的玉佩。"秋月"二字清晰可見,筆畫間還帶著細微的刀痕。
"外祖母,他是不是討厭我了?"她輕聲問,指尖撫過冰涼的玉佩,
"可他為什么要刻我的名字?"風(fēng)穿過松林,傳來遠處的馬蹄聲。元秋月猛地抬頭,
卻只看見一片漆黑。"我才不會哭。"她對著月亮揚起下巴,"謝輕揚,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不然......不然我就把你的糖畫鋪子全砸了!"山腳下,
某輛馬車的窗簾被掀起一角。謝輕揚望著山坡上的身影,指尖抵著車窗,
直到那抹淺粉色消失在月光里,才輕聲嘆息:"阿月,對不起。"馬車繼續(xù)前行,
身后傳來父親的冷笑:"記住你的身份,謝家養(yǎng)子謝輕揚,今日起,再無鎮(zhèn)口那個野丫頭。
"謝輕揚握緊拳頭。他想起元秋月方才的眼神,想起她攥著玉佩時的倔強模樣,
忽然想起小時候她被狗追,哭著撲進他懷里。"等我,阿月。"他在心底低語,
"等我解決了丞相府的事,一定帶你遠走高飛。"2元秋月在西街從辰時等到未時三刻,
手中的玉佩被攥得發(fā)熱。糖畫攤主王伯第三次給她添茶時,終于忍不住開口:"妹子,
這日頭都偏西了,莫不是那公子......""他會來的。"元秋月打斷他,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街角。昨日他說"申時到西街",可現(xiàn)在連打更的梆子都要響了。
"元姑娘!"熟悉的呼喊聲傳來,謝輕揚的隨從阿福騎著匹瘦馬狂奔而來,
臉上帶著狼狽的塵土。他翻身下馬時差點摔倒,從懷中掏出個紫檀木盒:"公子讓我交給您。
"盒蓋掀開的瞬間,鴛鴦帕子上的"輕"字被利刃劃得面目全非。"這是什么意思?
"她的聲音發(fā)抖。阿福低頭盯著青石板,喉結(jié)滾動:"公子說,從此與姑娘再無瓜葛。
""再無瓜葛?"元秋月突然笑了,"他去年在月老祠發(fā)的誓呢?他說要娶我,
要在院子里種滿桂花樹,這些都是假話?昨日他還……"元秋月說不下去,聲音帶著哽咽。
"姑娘,您別逼我......"阿福抬頭,眼底滿是痛楚,"公子身不由己,
老爺以元家商鋪為要挾......""住口!"元秋月抓起帕子甩向他,"我只問你,
他是不是要娶丞相之女?"阿福沉默片刻,低聲道:"是。一月后便要大婚。""果真如此,
今日在大街上有傳言,我還不信,沒想到……"元秋月只覺眼前發(fā)黑,
她拔出戴在頭上的琉璃簪,那是謝輕揚去年送給她的,狠狠砸向地面。簪子碎成三段,
其中一段劃過元秋月手背,滲出血珠:"告訴他,琉璃碎了,情也碎了。
以后別再讓我看見他!""姑娘,這是公子給您的信......"阿福掏出封信箋,
卻被她揮手打翻。信紙飄落在青石板上,被風(fēng)吹開一角,露出"勿信"二字。
元秋月轉(zhuǎn)身就走,阿福無奈,撿起地上信紙,站在原地愁眉苦臉。元秋月回到家,
她沖進房間,將自己摔在床上,盯著帳頂?shù)牧魈K發(fā)呆。床頭的撥浪鼓突然滾落在地,
木珠散了一地,她想起五歲那年,謝輕揚蹲在地上一顆顆撿珠子,說:"阿月別哭,
哥哥給你刻個更漂亮的。""騙子......"元秋月抓起撥浪鼓砸向墻壁,木片紛飛中,
她看見梳妝臺鏡子里的自己——眼睛紅腫,像個笑話。外面突然響起馬蹄聲,與此同時,
丫鬟小翠在叫喚。"小姐,"小翠在門外敲門,"老爺說謝府來人了,
在前廳......"元秋月深吸一口氣,換上件素色襦裙。她對著鏡子抹去淚痕,
重新梳妝,輕聲說:"元秋月,別讓人家看笑話。"前廳里,謝輕揚正與父親相談甚歡,
手中把玩著個翡翠扳指。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卻很快被疏離取代:"元姑娘安好。""謝公子安好。"元秋月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