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頂會所的水晶吊燈在沈昭頭頂投下細碎的光斑，她小口抿著檸檬水，
看著對面的林夏將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年薪兩百萬，外加股權(quán)激勵。
"林夏涂著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紙面，"沈小姐，我是真的很欣賞你的投資眼光。
三個月前你對區(qū)塊鏈醫(yī)療的投資堪稱奇跡......我也很少為一個人三顧茅廬。
"沈昭微笑搖頭，"謝謝林總厚愛，但我已經(jīng)決定去顧氏科技了。""因為男朋友？
"林夏挑眉，"你上次說他大你三歲，在顧氏做管理層？""嗯。
"沈昭低頭攪動杯中的吸管，沒說自己隱瞞了裴硯是顧氏總裁的事實。
他們的關(guān)系一直很低調(diào)，連結(jié)婚請柬都只寫了兩人名字，沒提公司。"可惜了。
"林夏收起合同，突然傾身靠近，
我還以為沈小姐這么聰慧的人不是戀愛腦......”她又接著說道："至少陪我喝一杯？
我剛得了瓶山崎25年。"沈昭的手指在包帶上收緊。醫(yī)生說過懷孕前三個月要格外小心。
"今天恐怕......""好吧。"林夏突然笑了，"那改天再約，
我?guī)闳c男模啊......"沈昭："......"她起身告辭出來。走出包廂時，
沈昭看了眼腕表——下午四點半。裴硯說過今晚要見投資人，她盤算著回家先準備晚餐，
等他回來時給他看孕檢單。想到他可能露出的表情，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還真信了你的鬼話。"是宋知薇的聲音，"五年了，裴硯哥，奧斯卡欠你一個小金人。
"沈昭的腳步驟然停住。宋知薇是她高中校友，隔壁班的，大學去了國外，
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語氣熟稔得仿佛和裴硯是多年老友。"閉嘴，薇薇。
"裴硯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我說過別在這里談這個。""怕什么？"另一個男聲插進來，
沈昭認出是裴硯的發(fā)小周予安，"你的小未婚妻恐怕正在家給你熬湯呢。
"沈昭的手不由自主地扶上門框，透過縫隙看見裴硯靠在真皮沙發(fā)上，
宋知薇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她胃里突然泛起一陣酸水。"五年，整整五年！
"宋知薇的聲音因興奮而拔高，"從高二開始，我試過所有辦法——造謠她作弊、被包養(yǎng)，
找人砸她打工的店，甚至往她奶奶的藥里摻安眠藥......"沈昭感到一陣眩暈，
不得不抓住墻壁穩(wěn)住身體。高中時那些接二連三的"意外"，原來都不是巧合？
奶奶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昏睡，她急得在醫(yī)院里團團轉(zhuǎn)，差點錯過期末考試。"那是你自己蠢。
"周予安嗤笑，"薇薇，你那些手段幼稚得可笑。""但我快大仇得報了，不是嗎？
"宋知薇得意地晃了晃裴硯的胳膊，"讓硯哥演一出英雄救美。你們還記得那天嗎？
沈昭被那群混混圍在便利店后巷，硯哥'剛好'路過..."沈昭的呼吸凝滯了。
那是她高二的冬天，剛被第四家便利店辭退，因為有人舉報她偷竊。天黑得早，
她被三個陌生男生堵在巷子里，是裴硯像天神一樣出現(xiàn)，一打三救了她。
"她當時看你的眼神，"宋知薇咯咯笑起來，"活像見了救世主。"裴硯終于開口，
冷哼一聲："我還不是為了你嗎？""我就是看不得她那副樣子！"宋知薇咬牙切齒，
"永遠那副清高樣，永遠年級第一！所以我求硯哥出手——""夠了。"裴硯突然打斷，
"說重點。"包廂里安靜了幾秒。沈昭看見裴硯站起身，修長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一道陰影。
那是她曾在無數(shù)個夜晚依偎的寬闊胸膛，此刻卻讓她渾身發(fā)冷。"好吧好吧。
"宋知薇坐直身體，"結(jié)果呢，我們都以為你在高考前甩了她，她肯定會崩潰到考砸。
結(jié)果呢？這賤人居然還是全校第一！"沈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高考前一周，
裴硯突然說厭倦了，說她太無趣，說她奶奶的病是個無底洞。她哭了一整夜，
后面上考場時眼睛都還有些腫，依然考出了全校第一，全省前十的成績。"所以計劃升級了。
"周予安接話，"硯哥假裝后悔，在大學里重新追她，給她奶奶匡匡砸錢治病，
還忙進忙出幫照顧。四年啊兄弟們，我都快被這出救贖戲感動了。""最精彩的部分來了。
"宋知薇興奮地拍手，"畢業(yè)求婚！那天硯哥悄悄給我開了現(xiàn)場直播！
你們知道沈昭收到戒指時哭得多慘嗎？"她夸張地模仿著沈昭的語氣，“她說'裴硯，
你給了我一個新家'。""天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失去一切了。
"沈昭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胸口蔓延到四肢。"請柬都發(fā)出去了？"另一個男生問。
"當然。"宋知薇的聲音因興奮而尖細，"我會特意讓她高中班主任坐主桌，
還有那個總給她獎學金的系主任，她的高中同學，大學同學也全都邀請了。
到時婚禮上大屏幕會循環(huán)播放——"隨后，她稍微壓低點聲音，
"她在床上的照片......當然，還有這些年轉(zhuǎn)賬記錄。""到時我們還現(xiàn)場直播，
直播名字我都想好了，
'撈女現(xiàn)記'或者'寒門驕女的五年陪睡史‘......"她的笑聲帶著肆意的惡意。
“然后硯哥會當眾宣布取消婚約，理由是這個未婚妻為了錢不擇手段。""完美！
"宋知薇拍手嬉笑，"我要讓大家都看著她當場崩潰的樣子。你們說她會不會哭著解釋？
還是直接暈過去？""我賭她會求硯哥。"一個男生大笑，"想想看，一個沒爹沒媽的孤女，
帶著個病歪歪的老太婆，好不容易傍上個金龜婿......"沈昭的視線開始模糊。
她機械地摸出包里那張B超單，上面"宮內(nèi)妊娠，活胎"的字樣在燈光下刺得眼睛生疼。
她原本計劃今晚告訴裴硯這個消息，想象過他可能會有的驚喜表情。"對了，
"宋知薇突然又壓低聲音，"你們說......她會不會已經(jīng)懷上了？這樣打擊更大。
"裴硯冷笑一聲："那更好。我會逼著她打掉，她這樣的女人不配當我孩子的媽。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入沈昭心臟。她踉蹌后退，B超單從顫抖的手中滑落。
包廂里的笑聲繼續(xù)著，沒有人注意到門外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敢騎到我們微微頭上，
我要讓她嘗嘗從云端跌進地獄的滋味。"這還是裴硯的聲音。沈昭的視野開始模糊。
"演了五年，我也累了。"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早點結(jié)束這個游戲吧。
"沈昭突然想起今早驗孕棒顯示兩道杠時，她一個人在衛(wèi)生間里喜極而泣的樣子。
她計劃今晚做一桌菜，等裴硯回來時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她甚至想象過他可能會有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后是狂喜，最后會把她抱起來轉(zhuǎn)圈，
就像求婚那天一樣。走廊盡頭傳來說笑聲，沈昭機械地挪動雙腿，躲進旁邊洗手間。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慘白，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沈昭打開水龍頭，
冷水沖過手腕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發(fā)抖。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
她自幼被她以為裴硯是暴風雨后出現(xiàn)的彩虹，沒想到他才是醞釀風暴的烏云。
洗手間的門被推開，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沈昭？"林夏的聲音有些意外，
"你還沒走嗎？"沈昭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我上個洗手間就回去。
"林夏銳利的目光掃過她紅腫的眼睛："你沒事吧?你看起來像見了鬼。""差不多吧。
"沈昭擠出一個微笑。"林總，我先走了，有緣再見。
"沈昭失魂落魄的回到裴硯的同居公寓，玄關(guān)的感應燈自動亮起。她沒換鞋，徑直走進客廳。
茶幾上擺著前天插的白色郁金香，花瓣邊緣已經(jīng)開始發(fā)蔫。
沙發(fā)上的針織毯還保持著早上她隨手疊放的樣子，那是裴硯最喜歡裹著看文件的毯子。
這個她精心布置了兩年、每一個角落都充滿回憶的空間，此刻突然變得陌生而扭曲。
她機械地走到臥室，衣柜門上還貼著便利貼——"襯衫已熨好，愛你"。
那是她今早出門前留下的。現(xiàn)在再看這幾個字，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陣酸水，
她忍不住干嘔了幾聲。隨后沈昭拉開衣柜，
屬于她的那半邊柜子整齊排列著連衣裙、襯衫、外套。大部分都是名牌或者是私人定制，
全都是裴硯買的，他說喜歡看她穿這些。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親愛的裴先生"六個字跳動著，旁邊是他們?nèi)ツ暝诘鲜磕岬暮嫌埃?/p>
煙花在他們頭頂綻放。照片里的他笑得那么真心實意，連眼角的細紋都透著溫柔。
沈昭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直到鈴聲快要結(jié)束時才按下接聽。"昭昭？
"裴硯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溫柔得像是能滴出水來，"在忙嗎？"沈昭張了張嘴，
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公司臨時有個急事，我得飛一趟香港。"他的語氣里帶著歉意，
"可能要去三四天，今晚不用做我的飯，你記得按時吃飯，別又胃疼了。"每一次出差，
他都會這樣事無巨細地叮囑，每次沈昭都倍感暖心，現(xiàn)在的她只覺得萬份諷刺，
她手指緊緊攥住床單，指節(jié)泛白。"昭昭？你在聽嗎？""在。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不像話，"路上小心。"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窣聲，
然后是宋知薇甜膩的嗓音："硯哥，——我的生日蛋糕呢？定了嗎？"電話被匆忙掛斷，
留下一串忙音。沈昭舉著手機的手緩緩垂下，手機掉落到床上。
床上是裴硯上周新?lián)Q的埃及棉床品，他說要讓她睡得更舒服些。沈昭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那些在這張床上度過的夜晚，那些耳鬢廝磨時的低語，全都是精心設(shè)計的謊言。窗外，
一輛救護車鳴笛駛過，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又漸漸消失。她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有天晚上，
她急性腸胃炎發(fā)作，當她們還沒同居，三個舍友都出去約會了，沈昭只能給裴硯打電話，
他直接把車開到最大碼沖到學校，背起她跑下三層樓，又飆車去醫(yī)院的場景。
那天他背著她一邊跑一邊說"別怕，很快就到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F(xiàn)在想來，
那大概也是演技的一部分。沈昭站起身，從床底下拖出個略顯舊的行李箱。打開箱子，
她開始往里面放東西：幾件大學時穿的基本款T恤，幾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
還有奶奶織的毛衣。衣柜里那些名貴外套、連衣裙和大衣等，還有梳妝臺上的珠寶首飾，
她一件都沒拿。收拾到書房時，沈昭停住了。書架上擺著他們一起拼的樂高城堡，
兩人費了大半天才完成。玻璃柜里是去年她生日時他送的鋼筆，
筆身上刻著"To my brilliant girl"。書桌抽屜里有一沓文件，
平常沈昭都不會打開的，她有很好的邊界感，但是現(xiàn)在腦海里有個聲音喊著讓她打開看看。
抽屜沒有上鎖，最上面是一本筆記，是裴硯手寫的，
日期是他們確定關(guān)系后的第三個月開始寫。記錄著每一筆他給她的轉(zhuǎn)賬，
不僅詳細記錄著金額和時間，旁邊用紅筆標注著"情緒價值回報率"幾個字。
沈昭突然笑起來，笑聲在空蕩的公寓里顯得格外刺耳。她早該發(fā)現(xiàn)的。那些恰到好處的禮物，
那些精心安排的"偶遇"，甚至連求婚時說的"我想給你遮風擋雨"，
都不過是他們戲弄她的一部分。行李箱的滾輪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沈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兩年的地方，玄關(guān)的感應燈自動熄滅，把一切吞沒在黑暗里。
電梯下到一樓時，手機又響了。是裴硯發(fā)來的消息：「香港這邊信號不好，明天再給你電話。
記得喝湯，愛你?！股蛘讯⒅聊豢戳撕芫?，直到手機自動鎖屏。玻璃門上反射出她的臉，
沒有眼淚，只有一種奇怪的平靜，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鉆進鼻腔，
沈昭坐在婦科診室外的長椅上，盯著墻上的電子鐘。9:47。真是諷刺，
昨天她上午來檢查，確認了懷孕的事實，當時是驚訝與喜悅交織。今早再來。
卻是要申請做流產(chǎn)手術(shù)。一天的時間，昨天在天堂，今天已經(jīng)是地獄。"18號，沈昭女士？
"護士推開門，"請跟我來做術(shù)前檢查。"抽血時，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沈昭恍惚了一下。
她想起去年體檢，裴硯特意請假陪她來，全程緊張得像個第一次送孩子上學的家長。
當時護士還笑著說"你先生真體貼"。"先去二樓做B超。"護士遞給她幾張檢查單，
"然后回來做心電圖。"沈昭機械地點頭。走廊的電視正在播放早間新聞，
美的聲音飄進耳朵："顧氏科技CEO裴硯昨日赴港參加亞太金融峰會..."她加快腳步，
拐進樓梯間。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陌生號碼。沈昭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請問是蘇月華的家屬嗎？"一個急促的女聲，"您奶奶突然昏迷，
現(xiàn)在正在搶救..."沈昭趕到療養(yǎng)院時，搶救室的燈還亮著。
走廊長椅上坐著個穿白大褂的年輕醫(yī)生，正在翻看病歷。"我是沈昭，蘇月華的孫女。
"她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怎么回事？昨天護工還說她情況穩(wěn)定。
"醫(yī)生合上病歷："今早查房發(fā)現(xiàn)血壓異常，CT顯示腦部有出血點。"他推了推眼鏡，
"老人家年紀大了，又有心臟病史..."搶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主治醫(yī)生走出來，
口罩上方的眼睛布滿血絲："暫時穩(wěn)定了，但情況不樂觀。"他頓了頓，
"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病房里，各種儀器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奶奶躺在病床上，
像一片枯黃的落葉。沈昭輕輕握住那只布滿針眼的手，
想起上周奶奶還笑著說要活到看她穿婚紗。手機又響了。沈昭走到走廊上接聽，
是醫(yī)院檢驗科。"沈女士，您的胃鏡檢查報告出來了。"對方語氣嚴肅，
"醫(yī)生建議您盡快來一趟。"回到病房，護工正在調(diào)整輸液速度。沈昭從包里取出檢查單，
最上面那張B超圖像已經(jīng)有些皺了。她輕輕撫過那個模糊的小點，
然后把它塞進病歷本最后一頁。"我出去一趟。"她對護工說，"有任何情況立刻打我電話。
"腫瘤科的診室里，醫(yī)生把CT片子插在燈箱上。沈昭盯著那片蛛網(wǎng)般的陰影，
耳邊嗡嗡作響。"...晚期胃癌，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淋巴。"醫(yī)生的聲音忽遠忽近，
"需要立即住院治療，如果化療效果好的話...""我還有多久？"沈昭打斷他。
醫(yī)生沉默了一會兒："三個月到半年。不過如果配合治療..."沈昭站起身，
把檢查單一張張收好。醫(yī)生的嘴還在動，但她已經(jīng)聽不清了。走廊上有人推著輪椅經(jīng)過，
輪子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她站在電梯前，手機屏幕亮起來。是裴硯的微信：「昭昭，
奶奶情況怎么樣？需要我回來嗎？」沈昭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電梯門開了又關(guān)，最終她轉(zhuǎn)身走向樓梯間。一級，兩級，
三級...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回蕩，像倒計時的鐘擺?；氐侥棠滩》繒r，天已經(jīng)黑了。
護工說老人家中間醒過一次，迷迷糊糊叫了她的名字。沈昭在床邊坐下，
從包里取出那份被折起來的B超單。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奶奶灰白的頭發(fā)上。
沈昭想起小時候發(fā)燒，奶奶整夜不睡用酒精給她擦手心腳心。那時候她覺得，只要奶奶在，
什么病都會好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沈昭看了一眼，是醫(yī)院的號碼。她輕輕走出病房，
關(guān)上門才接聽。"沈女士，我是腫瘤科張醫(yī)生。"對方語氣急促，
"我們剛拿到您的病理報告，情況比預想的更復雜。您能不能明天一早來醫(yī)院？
"沈昭望向病房的小窗。月光下，奶奶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暴風雨中最后一盞將熄未熄的燈。
"好。"她聽見自己說，"我明天來。"奶奶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
監(jiān)護儀上的心率線劇烈波動，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沈昭猛地站起來，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醫(yī)生和護士沖進來，迅速圍住病床，有人開始心肺復蘇，有人準備腎上腺素。
“家屬請先出去！”護士推著沈昭的肩膀。她踉蹌著退到走廊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手指發(fā)抖地掏出手機，撥通了裴硯的電話。嘟——嘟——無人接聽。她再打。
嘟——嘟——還是沒人接。她咬著牙，一遍又一遍地撥過去，直到第十七個電話，
依然只有漫長的等待音?！罢颜选辈》坷飩鱽砟棠烫撊醯穆曇?。沈昭沖進去，
看到醫(yī)生已經(jīng)停下了搶救，監(jiān)護儀上的心率線變成了一條平直的綠線?！安∪藭簳r穩(wěn)定了，
但……”醫(yī)生欲言又止。奶奶微微睜開眼，渾濁的目光落在沈昭臉上，
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小裴呢？”沈昭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她擠出一個笑容，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在路上了。”奶奶艱難地抬起手，沈昭立刻握住，
那雙手枯瘦得像干枯的樹枝，卻仍帶著微弱的溫度。
“昭昭……要好好的……”奶奶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小裴……會照顧你的……”沈昭的眼淚終于砸下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我再給他打個電話。”她顫抖著說，又一次撥通了裴硯的號碼。
嘟——嘟——依然無人接聽。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滑動屏幕，不小心點開了抖音。
一條熱門視頻自動播放——“豪門千金生日派對！游艇狂歡?。 碑嬅胬?，
宋知薇穿著比基尼，站在游艇甲板上，周圍圍著一群衣著光鮮的富家子弟。鏡頭一轉(zhuǎn)，
裴硯站在她旁邊，手里端著香檳，嘴角掛著沈昭熟悉的、溫柔的笑。下一秒，宋知薇踮起腳，
親了一下裴硯的臉頰。評論區(qū)炸開了鍋：“這才是人生贏家??！”“這女的好漂亮，
男朋友也帥！身旁的朋友也個個跟男模一樣！”“聽說她家里超有錢，羨慕死了！
”沈昭盯著屏幕，手指僵硬得像是凍住了。原來……他根本沒去香港。他騙她。
他一直在陪著宋知薇，在游艇上狂歡，在海上肆意享受，而她卻在這里，握著奶奶的手，
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求他回來演最后一場戲。一滴眼淚砸在屏幕上，模糊了畫面。
奶奶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沈昭猛地抬頭，卻看到監(jiān)護儀上的心率線徹底平了。
“滴——”長鳴聲刺穿耳膜。醫(yī)生快步上前檢查瞳孔，然后沉默地退開，
低聲說：“病人已經(jīng)走了?！鄙蛘汛糇谝巫由?，眼淚無聲地往下掉。她沒再打電話。
她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護士們撤掉儀器，看著奶奶被蓋上白布，
看著所有人忙碌地處理后續(xù)。她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那條視頻仍在循環(huán)播放，
歡聲笑語從揚聲器里傳出來，刺耳得像是嘲諷。她終于明白——這世上，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贖。沈昭站在殯儀館的走廊上，手里捏著奶奶的死亡證明。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像是無數(shù)道淚痕。她盯著那張紙，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這樣站在醫(yī)院的走廊上，手里捏著父母的死亡證明。那時候，
她才九歲。沈昭是被撿來的。寒冬臘月，她被裹在一條薄毯里，丟在路邊。
養(yǎng)父沈明遠開車路過，聽到微弱的哭聲，下車查看，發(fā)現(xiàn)襁褓里的她凍得小臉發(fā)紫，
卻奇跡般地活著。沈明遠和妻子林婉結(jié)婚多年沒有孩子，見到她的第一眼，
就覺得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禮物。他們給她取名“昭”，寓意光明、希望。
沈昭的童年是金色的。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小學老師，家境不算大富大貴，但足夠溫暖。
她從小被愛包圍，父親會把她扛在肩上摘樹上的柿子，母親會給她扎漂亮的辮子，
奶奶也常常偷偷給她塞零花錢。她為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她九歲生日那天。
父母帶她去游樂園，回來的路上，一輛失控的貨車撞上了他們的車。
父親在最后一刻猛打方向盤，用駕駛座的位置擋住了撞擊。母親撲過來，緊緊把她護在懷里。
她活下來了。父母卻當場死亡。奶奶受不了打擊，一夜之間病倒，
原本硬朗的身體迅速垮了下去。那筆車禍賠償金，勉強支撐著她們的生活，
但奶奶的病越來越重，醫(yī)藥費像無底洞一樣吞噬著存款。沈昭從那時候開始，
學會了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她成績很好，學校免了她的學費，還給了生活補貼，
可日子依然艱難。高二那年，她開始做兼職。
便利店收銀、奶茶店打工、家教……可每一份工作都莫名其妙地丟了。
——便利店的監(jiān)控“恰好”壞了，老板說她偷錢?！滩璧甑目腿恕皠偤谩濒[事，
說她態(tài)度差?！蛷d的客人投訴上錯菜，經(jīng)理直接扣了她半個月工資。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只能咬著牙換下一份工作。直到有一天，她剛被辭退，
回家的路上被幾個混混堵在巷子里。他們拽著她的書包，
嬉皮笑臉地說：“這么漂亮的小妹妹，跟哥哥們一起玩??？”她掙扎著，書包帶子斷了，
書本散落一地。就在她以為逃不掉的時候，渾身發(fā)冷的時候，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巷口傳來——“滾。”那人聲音冷得像冰，幾個混混罵罵咧咧地走了。
沈昭抬頭，看到了一張很俊美的臉，年齡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裴硯。他彎腰，
替她撿起地上的書，瞥了一眼她學生證上的名字，淡淡地問：“沈昭？”她點頭。
他送她回家。那是個老舊的居民樓，墻面斑駁，樓道里的燈壞了，她摸黑掏出鑰匙，開了門。
裴硯站在門口，目光掃過屋內(nèi)——狹小的客廳，家具陳舊但干凈，最醒目的是滿墻的獎狀。
“你成績很好？”他問。她“嗯”了一聲，沒多解釋。他沉默了一會兒，
忽然說：“我有個侄子需要家教，課時費比你打工高，做嗎？”她抬頭看他，眼里有警惕，
也有猶豫。他笑了一下，眼神難得溫和：“放心，我不是騙子?！本瓦@樣，
她開始給他堂哥的兒子補習。裴硯偶爾會來接她，順路送她去醫(yī)院看奶奶。后來，
他開始替她繳醫(yī)藥費。她不肯白拿他的錢，每一筆都記在本子上，想著以后一定要還。
再后來，他表白了。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點頭。他確實對她很好——陪她復習到深夜，
給她帶熱牛奶；奶奶病情加重時，他守在醫(yī)院走廊，
握著她的手說“別怕”；她輔導時男孩調(diào)皮搗蛋，他直接拎起侄兒，
對著小孩兒的屁股啪啪一頓打，冷著臉讓對方道歉。她曾經(jīng)以為，
他是她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光。直到高考前一周，他突然說：“沈昭，我們分手吧。
”她愣了很久，才輕聲問：“為什么？”他淡淡地說：“累了?！彼龥]有糾纏，
只是點了點頭。她沒恨他?！闼哌^最艱難的一段路，她感激。
——他不愿意繼續(xù)走下去，她不強求。她只是沒想到，原來連那段路的扶持……都是假的。
那晚她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夜，第二天腫著眼睛去考試。成績出來，她依然是全校第一。
大一下學期，裴硯又來了。他說他后悔了，說他其實一直愛她。沈昭沒有立刻答應，但最終，
她還是心軟了。畢業(yè)前夕，他求婚了。單膝跪地，眼神真摯：“昭昭，我想給你一個新家，
讓我做你的新家人?！彼詾?，自己終于等到了幸福?！钡剿谠祈敃?/p>
聽到他和宋知薇的對話。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出現(xiàn)是設(shè)計好的。他的溫柔是演出來的。
他的求婚，是為了在婚禮上當眾羞辱她。她以為他是光，結(jié)果他才是把她推進深淵的人。
而現(xiàn)在，奶奶走了。她真的……只剩自己了。雨聲漸歇。沈昭把死亡證明折好，放進包里。
轉(zhuǎn)身，走進了雨里。她要去做最后一件事。沈昭站在銀行柜臺前，
平靜地遞出取款單："提取236萬現(xiàn)金。
"這各數(shù)目是裴硯這些年轉(zhuǎn)給她的每一筆錢的合計，連本帶利。她早就不需要他的錢了。
大三開始，她就用獎學金和他給的生活費偷偷做投資，
股票、基金、甚至參股了一家醫(yī)療科技公司。她天生對數(shù)字敏感，幾乎沒失手過。
運鈔車將現(xiàn)金送到裴硯公寓時，他不在，家里擺設(shè)都還是前天沈昭離開的樣子。
看樣子裴硯這幾天都沒有回來過。沈昭看著工作人員把鈔票整齊碼放在客廳，
她恭送對方離開。然后在現(xiàn)金堆上放上一張打印的轉(zhuǎn)賬明細，
正是這些年裴硯給她轉(zhuǎn)的每一筆錢的流水。其他沒有多余一句沒有留言，也沒有解釋。
關(guān)上門，她掏出手機，刪掉醫(yī)院發(fā)來的化療提醒。同時，也刪掉裴硯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
訂了張去冰島的機票。奶奶說過想去世界另一端看看?，F(xiàn)在，她替她去看。
裴硯當晚接近凌晨才回到家。推開門時，領(lǐng)帶還歪歪斜斜掛在脖子上。游艇派對持續(xù)了五天，
威士忌和海水的氣味黏在他的西裝上?？蛷d的燈沒開。月光穿過落地窗，
照在茶幾那堆東西上。他瞇起醉眼，伸手按亮壁燈。鈔票。
成捆的現(xiàn)金像磚塊一樣碼放在茶幾上，最上面壓著一沓打印紙。裴硯彎腰撿起，
紙頁嘩啦啦散開，上面打印的是——這五年里，每一筆他轉(zhuǎn)給沈昭的錢，金額，
轉(zhuǎn)款時間都標注得清清楚楚。"昭昭？"沒有回應。上了二樓臥室，屋里和床上也沒見到人，
但是衣柜門大敞著，裴硯發(fā)現(xiàn)她常穿的那幾件衣服不見了。浴室里，
她的牙刷和毛巾消失得干干凈凈。梳妝臺上，她自己買的平價護膚品也沒不見了。
但是他給買的名貴衣服，名貴首飾和名貴護膚品，一樣沒有少。裴硯扯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
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他掏出手機，沈昭的號碼在通話記錄最頂端，17個未接來電，
那會他應該是喝的伶仃大醉，什么都顧不上。他趕緊回撥。但——"您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
"他又趕緊給沈昭的微信留言：“昭昭我回家了，你在哪里呀？
我去接你~”微信彈出紅色感嘆號。他盯著那個刺眼的提示看了很久，
突然抓起車鑰匙沖出門去。裴硯闖了兩個紅燈才開到城郊療養(yǎng)院。前臺的護士正在打瞌睡。
護士抬頭看了他一眼："蘇女士？前天走的，心力衰竭，走得很突然。"護士翻著記錄本，
"她孫女接走的，后事都辦完了。"裴硯的指甲陷進掌心。上周日他陪沈昭來的時候，
老太太還能坐著輪椅在花園曬太陽，笑著問他婚禮請柬印好了沒有。
"沈昭有留下......""什么都沒有。"護士打斷他，
"她后面還專門來感謝我們這幾年對老太太的照顧，結(jié)清醫(yī)藥費和護工費，
還多留了五千塊給我們買咖啡——用現(xiàn)金。"“但我們沒收。哎......可憐的姑娘，
當時她看起來很平靜，一滴眼淚都沒掉。但是她一直握著老人的手，
我們輪流勸了很久才放開......““聽說老太太死前想還想見見孫女婿，
但是對方好像在外地出差沒能趕回來......""她家里就她跟她奶奶，
現(xiàn)在就只剩她一人了......”護士并未認得裴硯，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裴硯打斷她，
問到："沈昭有留下什么...給我的東西嗎？"護士奇怪地看他："沒有。
"裴硯站在療養(yǎng)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讓他太陽穴突突地跳?，F(xiàn)在走廊盡頭的房間敞著門，
保潔正在換床單。所有屬于蘇月華的痕跡都被裝進了黃色醫(yī)療廢物袋。他回到車上，
發(fā)現(xiàn)掌心被車鑰匙硌出了血痕。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周予安打來的。
裴硯直接把手機扔到副駕駛座上。引擎轟鳴著沖進夜色，儀表盤顯示油量不足。但他不在乎，
只是機械地朝著沈昭老房子的方向開。她給的備用鑰匙還在他錢包里，
他們復合后一開始還沒同居，他有時候也會沈昭家找她，后面沈昭就給他配了把鑰匙，
說"萬一我沒在你可以自己進去"。老房子的鎖舌咔噠一聲彈開。
屋里有股淡淡的檸檬清潔劑味道。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淺淺的線。
裴硯打開了客廳燈，所有家具都一塵不染，
連茶幾上的玻璃花瓶都擦得發(fā)亮——這里顯然剛被打掃過。"昭昭？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他連忙走近沈昭的房間。屋里沒有沈昭的身影！
床鋪得平平整整，連一個褶皺都沒有。裴硯拉開衣柜，里面掛著幾件舊衣服，
都是沈昭學生時代穿的。他記得那件淺藍色衛(wèi)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她穿的。
兩間次臥的門也都打開著，裴硯都進去找，沒有人——衛(wèi)生間里，
毛巾架上孤零零地掛著一條舊毛巾。洗漱臺上，只剩下一個空了的牙刷架。廚房里，
水槽干燥得發(fā)亮，碗筷整齊地收在瀝水架上。陽臺上的綠植還在，裴硯摸了摸土壤，
指尖沾上濕潤的泥土。他站在客廳中央，突然覺得腿有些發(fā)軟。沙發(fā)還是那張舊沙發(fā)，
靠墊整齊地擺在一頭。裴硯跌坐下去，手掌按到了什么東西。兩張對折的紙。
第一張是婦幼保健院的檢查單。裴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小的黑白圖像，
下邊寫著"宮內(nèi)早孕，約5周"。檢查日期在五天前。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手指輕輕撫過那個模糊的小點。他們真的有孩子了。這個念頭讓他胸口發(fā)脹，
幾乎要笑出聲來。然后他看到了第二張紙。腫瘤醫(yī)院的診斷證明。那些醫(yī)學術(shù)語他看不太懂，
但"胃癌晚期"四個字像刀一樣扎進眼睛。
"多發(fā)轉(zhuǎn)移"、"預后不良"、"生存期約3-6個月"......這些詞在他眼前跳動。
報告日期是在四天前。裴硯的呼吸變得急促。紙張在他手中微微發(fā)抖。他的喉嚨發(fā)緊，
猛地站起身往門外沖。必須找到她，馬上。裴硯坐進車里，額頭抵在方向盤上。
喇叭發(fā)出刺耳的鳴響，驚跑了路邊的一只野貓?，F(xiàn)在，他口袋里裝著兩張診斷書，
一張是新生，一張是死亡。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的腫瘤科主任是裴硯的高中同學。
他一早就把人叫出來，病歷攤在咖啡廳的桌上。"太晚了。"同學搖頭，
"如果早半年發(fā)現(xiàn)...""錢不是問題。""不是錢的事。"同學指著CT片上那片陰影，
"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肝和淋巴了，現(xiàn)在化療也只是..."裴硯一拳砸在桌上，咖啡杯震得哐當響。
服務員驚恐地看過來，同學按住他的手："我認識幾個國外的專家，可以試試遠程會診。
"聽說還可以試試，裴硯內(nèi)心稍安。但是現(xiàn)在沈昭人不見了，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人。
裴硯站在沈昭的大學校門口，陽光刺得他眼睛發(fā)疼。沈昭平日里就三點一線，
學校——療養(yǎng)院——公寓這三個地方。他先去了金融系辦公室，沈昭的輔導員推了推眼鏡，
語氣平淡：“沈昭？她畢業(yè)論文早就交了，畢業(yè)證都領(lǐng)了，最近沒來過學校。
”“她有沒有提過要去哪里？”裴硯聲音發(fā)緊。輔導員搖頭：“她一向獨來獨往，
連畢業(yè)聚餐都沒參加?！睂熮k公室的門半開著，裴硯敲門進去時，
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正在批改論文。"沈昭？"老教授皺眉，"她拒絕了我的保研推薦。
"老人嘆了口氣，"那孩子成績那么好，偏偏要直接工作。
上周我還發(fā)郵件勸她......""上周？"裴硯有點驚訝，"她回復了嗎？
""只回了句'謝謝老師關(guān)心'。"張教授打量著這個失態(tài)的男人，"你是？
"裴硯已經(jīng)沖出了辦公室。女生宿舍樓下，裴硯終于見到三個面熟的女生走出來，
他趕忙上前攔住她們："你們是沈昭的室友嗎？""昭昭啊，"扎馬尾的女生眨眨眼，
"是的，不過她大二就搬出去住了。最近只在我們宿舍群里說過月底拍畢業(yè)照會回來。
""她平時獨來獨往的，"短發(fā)女生補充，"不過人特別好，
我發(fā)燒時她連夜送我去醫(yī)院......""這幾天她有回來過或者聯(lián)系你們嗎？
"三個女生齊齊搖頭。裴硯站在校園中央的噴泉旁，水珠打濕了他的西裝下擺。水霧中，
他想起去年冬天沈昭蹲在這里喂流浪貓的樣子。她總是這樣，對誰都溫和有禮，
卻從不輕易讓人走進心里。夜幕降臨時，裴硯的跑車停在了老房子樓下。
他仰頭望著漆黑的窗戶，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很久沒聯(lián)系的號碼。"秦漾，
"他的聲音沙啞，"幫我查個人。"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硯哥，出什么事了？
""找沈昭。"裴硯盯著三樓那扇窗，"她懷孕了，還......"還得了胃癌。
這句話卡在喉嚨里，像刀片一樣割得生疼。電話掛斷后，裴硯在車里坐了很久。
儀表盤的藍光映著他疲憊的臉。后視鏡上掛著沈昭去年求的平安符，紅色的流蘇輕輕晃動。
他突然想起求婚那晚，沈昭在燭光下對他說："裴硯，我只有奶奶和你了。"現(xiàn)在，
她連他都不要了。裴硯站在私人會所的落地窗前，指間的煙已經(jīng)燃到盡頭，煙灰簌簌落下。
“查不到？”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意。電腦前的男人推了推眼鏡，
搖頭：“沈昭的身份證、銀行卡、手機號，全都沒再使用過?！薄氨O(jiān)控呢？
”“最后出現(xiàn)在機場，但登機記錄查不到?！迸岢幍闹腹?jié)泛白，煙蒂被捏得變形。
——她真的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干干凈凈。她不想被找到。這個念頭像刀一樣剜進他的心臟。
宋知薇推開包廂門時，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發(fā)出一點聲音?！奥犝f沈昭不見了？
”她紅唇微揚，語氣輕快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裴硯沒回頭，嗓音冷硬：“不關(guān)你的事。
”“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她走到他身后，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我們策劃了五年，
不就是為了看她身敗名裂的樣子嗎？”裴硯猛地轉(zhuǎn)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她疼得皺眉?！皠e碰我。”宋知薇不怒反笑，湊近他耳邊，吐息溫熱：“硯哥，
你該不會是……假戲真做，愛上她了吧？”裴硯的眼神驟然陰鷙。
宋知薇笑得更加燦爛：“可惜啊，她現(xiàn)在跑了，我們的計劃全泡湯了?！彼榛厥郑?/p>
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會繼續(xù)找她的。下個月的婚禮，她必須到場。
”裴硯盯著她，聲音冷得像冰：“你想干什么？”宋知薇歪頭一笑，
眼神卻陰冷：“當然是讓她……徹底爛在泥里......起都起不來呀?！迸岢幧詈粑?/p>
打斷她：“夠了，她已經(jīng)......”隨后他語氣低沉，把這兩天發(fā)生的事簡單說給兩人。
宋知薇坐在沙發(fā)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水晶杯壁，杯中的紅酒像血一樣晃蕩。“胃癌晚期？
”她挑眉，唇角緩緩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真是……天助我也。
”裴硯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八沃?。”他嗓音低沉，帶著警告?！霸趺?？心疼了？
”她輕笑，紅唇如刀，“硯哥，別忘了，當初可是你答應要幫我毀掉她的。
”裴硯的手指攥緊，指節(jié)泛白。“她快死了。”他聲音沙啞，“夠了?！薄安粔?！
”宋知薇猛地站起身，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紅酒濺出，像一灘刺目的血。她逼近裴硯，
眼神興奮得發(fā)亮：“她死了，別人只會惋惜，只會懷念她多優(yōu)秀、多堅強，
她還會是很多人的白月光！”她冷笑：“這算什么報復？我要她死之前，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賤人！我要她死了，別人罵她活該！那才叫痛快！
”裴硯盯著她，忽然覺得陌生。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此刻眼里閃爍著扭曲的快意，
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你瘋了?！彼淅涞?。宋知薇大笑：“瘋的是你吧？硯哥，
你該不會真愛上她了？”裴硯沒回答，轉(zhuǎn)身就走。
宋知薇的聲音從背后追來：“我會找到她的，你放心——在她死之前，我一定讓她身敗名裂！
”裴硯站在夜色里，冷風灌進他的襯衫，他卻感覺不到冷。他撥通了一個電話?！爸苡璋?。
”他嗓音低啞，“幫我盯緊宋知薇?！彪娫捘穷^沉默了一瞬：“硯哥，你們……鬧翻了？
”裴硯沒回答，只是說：“別讓她找到沈昭?！睊鞌嚯娫捄?，他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