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二年級那年春天,陳默第一次注意到那個轉(zhuǎn)校來的女生。她叫林小雨,
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總是安靜地看著窗外,偶爾在筆記本上寫些什么。
與其他女生嘰嘰喳喳不同,她像是一幅被雨水洗過的水彩畫,淡雅而清新。那天語文課上,
老師讓同學(xué)們分享自己喜歡的現(xiàn)代詩。當(dāng)輪到林小雨時,她站起身,
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我喜歡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明天起,
做一個幸福的人..."陳默原本低著的頭猛地抬起。這首詩是他最喜歡的,
他曾在日記本上抄寫過無數(shù)遍。他望向講臺,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林小雨的側(cè)臉上,
她微微垂著眼睫,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那一刻,
陳默感覺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下課后,陳默鼓起勇氣走到林小雨桌前。
"你也喜歡海子?"他問,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抖。林小雨抬頭,眼睛亮了起來:"嗯,
特別喜歡。你也讀詩?"就這樣,他們開始了關(guān)于詩歌的交談。陳默驚訝地發(fā)現(xiàn),
這個看似安靜的女孩談起詩歌時,眼中閃爍著熱烈的光芒。他們從海子聊到顧城,
從徐志摩聊到北島,直到上課鈴響起才依依不舍地結(jié)束談話。那天放學(xué)后,
陳默在筆記本上寫下:"今天遇見一個女孩,她讀詩的樣子像是春天本身。
"接下來的日子里,陳默和林小雨因為共同的愛好越走越近。
他們會在午休時躲在圖書館的角落交換讀書筆記,
會在放學(xué)后坐在校園的櫻花樹下分享新發(fā)現(xiàn)的詩句。陳默開始寫詩,
笨拙地模仿著他喜歡的詩人,每一首都與林小雨有關(guān),卻從未敢給她看。
他喜歡這種與她在一起的感覺,享受與她相處的每時每刻。這種靜謐的感覺以前從沒有過,
現(xiàn)在直入心扉。"陳默,你覺得愛情是什么?"某個春日的午后,林小雨突然問道。
他們坐在櫻花樹下,花瓣隨風(fēng)飄落,落在她的發(fā)間。陳默的心跳加速,
他低頭看著地面:"大概...大概就是想到一個人時,心里會變得很柔軟吧。
"林小雨笑了:"像詩里寫的那樣?""嗯,像詩里寫的那樣。"陳默輕聲回答,
羞澀地不敢抬頭看她,手指輕輕撫摸著剛剛掉落的櫻花,卻也在享受這一刻的安寧與美好。
高三那年,陳默終于鼓起勇氣,決定在畢業(yè)前向林小雨表白。他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將寫給她的所有詩抄錄在一本手工裝訂的小冊子里,準(zhǔn)備在畢業(yè)典禮那天送給她。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五月中旬的一天,林小雨的座位突然空了。班主任告訴大家,
林小雨因為父親工作調(diào)動,已經(jīng)轉(zhuǎn)學(xué)去了另一個城市。沒有告別,沒有聯(lián)系方式,
就像她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陳默握著那本未送出的詩集,站在空蕩蕩的座位前,
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碎掉了。畢業(yè)典禮那天,陳默獨自坐在他們常去的櫻花樹下,
翻看著那本無人接收的詩集。最后,他將詩集埋在了樹下,連同他未曾說出口的感情一起。
十五年后,陳默成了一家小型出版社的編輯,過著平淡如水的生活。他依然寫詩,
只是不再關(guān)于愛情。某個周末的下午,他像往常一樣去常去的那家書店閑逛。
書店門口貼著新書簽售的海報,陳默隨意瞥了一眼,然后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海報上的作者照片,是那張他永遠(yuǎn)無法忘記的臉——林小雨。她變了,又似乎沒變。
眼角有了細(xì)紋,但笑容還是那么明亮。陳默站在海報前,
感覺時光仿佛倒流回了那個春天的午后。簽售臺前排著長隊,陳默猶豫了很久,
最終還是站到了隊伍末尾。當(dāng)輪到他的時候,林小雨正低頭在書上簽名,
頭也不抬地問:"需要寫什么特別的寄語嗎?""你還記得海子的詩嗎?"陳默聽見自己說。
林小雨的手突然停住了。她緩緩抬起頭,眼睛一點點睜大:"...陳默?
"他們?nèi)チ藭旮舯诘目Х瑞^。十五年沒見,兩人都有些拘謹(jǐn),
卻又迫不及待地想了解對方這些年的生活。"你成了作家。"陳默看著坐在對面的林小雨,
她比高中時更加優(yōu)雅從容。"小作家而已。"林小雨笑著搖搖頭,"你呢?還在寫詩嗎?
"陳默苦笑:"偶爾寫寫,不過都是些沒人看的拙作。"他頓了頓,
鼓起勇氣問:"當(dāng)年...為什么突然轉(zhuǎn)學(xué)?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留。
"林小雨的眼神黯淡下來:"父親突然被調(diào)去國外分公司,我們?nèi)叶家摺?/p>
走得太匆忙,我..."她咬了咬嘴唇,"我其實給你留了信,夾在你的語文書里。
"陳默愣住了:"我沒看到..."兩人陷入沉默,都意識到命運的一個小小玩笑,
讓他們錯過了那么多可能。"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陳默小心翼翼地問。
林小雨轉(zhuǎn)動著咖啡杯:"還不錯。我...我訂婚了。"她抬起左手,
無名指上的鉆戒在燈光下閃爍。陳默感覺胸口一陣刺痛,但他強(qiáng)迫自己微笑:"恭喜你。
""你呢?有女朋友了嗎?"林小雨問。"工作太忙,沒時間談戀愛。"陳默輕聲說,
沒有提及自己這些年始終無法真正愛上別人。他們聊到傍晚,聊這些年的經(jīng)歷,
聊共同認(rèn)識的同學(xué),唯獨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個最敏感的話題——當(dāng)年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感情。
分別時,林小雨突然說:"下個月我要回老家辦婚禮,如果你有空...""我會去的。
"陳默打斷她,"作為老同學(xué),當(dāng)然要去祝福你。"林小雨的眼睛似乎濕潤了,
但她很快眨了眨眼,恢復(fù)了微笑:"那...到時候見。"從咖啡館回來后,陳默整夜未眠。
林小雨訂婚的消息像一把鈍刀,反復(fù)割著他的心臟。他起身翻出高中時的舊物箱,
在箱底找到了那本當(dāng)年的語文書。書頁已經(jīng)泛黃,他小心翼翼地翻動著,
生怕錯過任何一張可能夾在其中的紙條。翻到《春江花月夜》那一課時,
一張折疊的紙片從書頁中飄落。陳默的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那張紙。展開后,
是林小雨熟悉的字跡:"陳默: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在飛往美國的飛機(jī)上了。
父親突然被調(diào)往紐約分公司,我們必須立刻搬走。我試過找你,
但你這兩天都沒來上學(xué)..."信紙上有幾處模糊的水漬,像是被淚水打濕過。
林小雨在信中留下了她在美國的地址和電話,懇求他一定要聯(lián)系她。
信的結(jié)尾寫著:"無論多遠(yuǎn),多久,我都會等你回復(fù)。"陳默癱坐在地上,感到一陣眩暈。
他從未見過這封信。如果當(dāng)年看到了,他的人生會不會完全不同?第二天清晨,
陳默去了母親家。自從父親去世后,母親一直獨居。最近她身體不太好,
陳默每周都會來看望她幾次。"媽,你還記得我高中時的同學(xué)林小雨嗎?
"陳默一邊幫母親整理藥盒,一邊裝作隨意地問道。母親的手停頓了一下,
眼神閃爍:"怎么突然問這個?""昨天在書店碰到她了。"陳默觀察著母親的反應(yīng),
"她說當(dāng)年給我留了信,但我從沒見過。"母親的臉色變得蒼白。她放下藥盒,
慢慢走到五斗柜前,從最底層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陳默。
"我本來打算帶進(jìn)墳?zāi)沟摹?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那時候你要高考,
我怕影響你..."信封里是一沓信件和明信片,最早的郵戳是十五年前,
最近的也有五年前。全部來自林小雨。陳默一封封讀著,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林小雨在信中說她放棄了美國大學(xué)的錄取,
去他們高中尋找線索;說她始終無法忘記他們一起讀詩的日子...最后一封信是一年前的,
林小雨寫道她終于決定放下,接受父親的安排相親。"如果你看到這些信,請一定聯(lián)系我。
如果到明年櫻花盛開時還沒有你的消息,
我就當(dāng)你已經(jīng)有了新的生活..."信上的日期正是櫻花凋謝后的第三天。
"為什么不告訴我?"陳默抬頭,眼中布滿血絲。
母親流下眼淚:"我只是不想你像我當(dāng)年一樣...你爸走后我才明白,
有些選擇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晌覜]想到..."陳默沒有聽完就沖出了門。
他需要立刻見到林小雨。林小雨的婚禮定在下周六,在她父親經(jīng)營的度假酒店。
陳默查了地址,開車直奔那里。一路上,雨水拍打著車窗,
就像十五年前那個他們分別的春日,突然下起的那場太陽雨。
酒店前臺告訴他林小姐正在宴會廳彩排。陳默站在走廊的陰影處,
看著宴會廳里穿著簡單白裙的林小雨和西裝筆挺的未婚夫在司儀的指導(dǎo)下練習(xí)走位。
那個男人看起來三十五六歲,舉止得體,正溫柔地為林小雨整理鬢角的碎發(fā)。
陳默的勇氣突然消散了。他有什么資格現(xiàn)在出現(xiàn),打亂她的生活?他把那沓信件交給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