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九月的陽光透過禮堂高大的玻璃窗灑進來,在紅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斑。
俞明哲站在講臺上,校服襯衫的領口整齊地翻折,袖口處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手腕。
他調整了一下話筒的高度,聲音清朗:"作為學生會副會長,
我很榮幸能在這里代表全體學生干部發(fā)言。新學年伊始,
我們應當以更加飽滿的熱情迎接挑戰(zhàn)..."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尤其是女生區(qū)域。
俞明哲是校園風云人物,成績年級前三,籃球隊主力,
加上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和溫和有禮的舉止,幾乎滿足了所有女生對校園王子的想象。
"明哲學長好帥??!"前排一個扎馬尾的女生小聲對同伴說。"聽說他已經(jīng)被保送北大了,
真是完美得不像真人。"同伴回應道,眼睛里閃著光。在禮堂最后一排的角落,
一個穿著略顯寬大校服的女生安靜地坐著,對周圍的騷動充耳不聞。
她齊肩的黑發(fā)隨意地別在耳后,露出一張白皙卻沒什么血色的臉。與其他同學不同,
她的目光沒有聚焦在講臺上閃閃發(fā)光的男生身上,而是盯著自己交疊的雙手,
仿佛那里有什么更值得關注的東西。"下面請各班有序退場。"校長的聲音通過廣播傳來,
學生們紛紛起身。程小雨——那個角落里的女生——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第一個走出禮堂。她的動作輕盈而迅速,像一只隨時準備逃離的貓。"程小雨同學,
請等一下。"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程小雨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但能感覺到有人快步走到了她身側?!澳愫?,我是高三一班的俞明哲。"男生微微低頭,
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你是這學期新轉來的同學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
可以隨時找我。"程小雨抬起眼睛,第一次正視這個校園風云人物。近距離看,
俞明哲的眼睛很特別,不是純粹的黑色,而是帶著一點琥珀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溫暖。
但她很快移開了視線。"謝謝,不用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
俞明哲愣了一下,顯然不習慣被這樣直接拒絕。他正想再說些什么,程小雨已經(jīng)快步走開了,
背影挺直而孤獨。午休時間,大部分學生都在食堂或操場上活動。程小雨抱著一個帆布包,
悄悄溜進了一間空置的音樂教室。這里很少有人來,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便當盒和一本素描本。便當里的食物很簡單:一個飯團,幾根蔬菜,
沒有肉。程小雨似乎并不在意,她一邊小口吃著,一邊翻開素描本,
用鉛筆在上面快速勾勒著什么。"原來你在這里。"門突然被推開,程小雨猛地合上素描本,
警惕地看向門口。俞明哲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疊文件,看起來也有些意外。"抱歉,
我不知道這里有人。"他歉意地說,"學生會要整理這些社團申請表,
圖書館沒位置了..."程小雨沒有回應,只是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等等,
"俞明哲的目光落在她來不及完全合上的素描本上,"你在畫畫?"程小雨的動作頓了一下,
把素描本緊緊抱在胸前。"可以給我看看嗎?"俞明哲走近幾步,
"我從小就對繪畫很感興趣,但沒什么天賦。"出乎意料的是,
程小雨搖了搖頭:"你不會喜歡的。""為什么這么說?"程小雨猶豫了一下,
慢慢翻開素描本。俞明哲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撼的畫:一個女孩站在高樓邊緣,
身后是扭曲的城市輪廓,天空中盤旋著烏鴉般的黑影。整幅畫只用黑白兩色,
卻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這..."俞明哲一時語塞。"我說了,你不會喜歡的。
"程小雨合上本子,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不,這很...特別。"俞明哲斟酌著用詞,
"構圖和線條都很厲害,只是內容有點...""黑暗?"程小雨替他說完,
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微笑,"現(xiàn)實就是如此。"俞明哲想說什么,但上課鈴響了。
程小雨迅速收拾好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留下俞明哲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放學時分,天空突然陰沉下來,轉眼間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沒帶傘的學生們擠在教學樓門口,
抱怨著等待雨小一些。俞明哲從包里拿出折疊傘,正準備撐開,
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程小雨站在人群邊緣,望著瓢潑大雨,眉頭微皺。
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抱怨或求助,只是靜靜地看著雨幕,似乎在計算淋雨回家的代價。
"程小雨,"俞明哲走過去,"我送你到公交站吧?"程小雨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傘:"不用了,謝謝。""雨這么大,你會感冒的。""習慣了。
"她淡淡地說,然后出乎意料地沖進了雨中。俞明哲愣在原地,
看著那個瘦削的身影在雨幕中漸漸模糊。雨水打濕了她的校服和頭發(fā),但她沒有奔跑,
只是以平常的步伐走著,仿佛感受不到冰冷的雨水。不知為何,
這個畫面在俞明哲心中揮之不去。他撐開傘,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望著程小雨消失的方向,
第一次對這個神秘的轉學生產(chǎn)生了超越好奇的關注。第二章 墻與畫周一早晨的班會上,
班主任王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教室里掃視一圈。"下個月是學校的文化節(jié),
每個班級需要布置一面文化墻。這次輪到我們班負責三樓走廊的那面主墻。
"王老師的聲音不高,但在嘈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俞明哲,你作為班長,
負責一下這個項目。"俞明哲剛要點頭,王老師又補充道:"程小雨,你是新轉來的,
這次和俞明哲一起負責,也好盡快融入班級。"教室里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程小雨坐在靠窗的角落,聽到自己的名字,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筆。她抬起頭,
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下課鈴響,
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離開教室。俞明哲收拾好書本,走到程小雨桌前。"關于文化墻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嗎?"他問,聲音溫和有禮。程小雨正在往書包里塞課本,
聞言動作頓了一下:"你決定就好。""這是兩個人的任務。"俞明哲笑了笑,
"放學后我們討論一下?學校后面有家不錯的奶茶店。"程小雨抬起頭,
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我不喝奶茶。"她停頓片刻,"圖書館吧,
四點。"沒等俞明哲回應,她已經(jīng)背上書包快步離開了教室。下午四點,
學校圖書館幾乎空無一人。俞明哲選了個靠窗的角落,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程小雨準時出現(xiàn),手里抱著一個厚厚的素描本。
"我想過了,"她開門見山地說,聲音壓得很低,"既然要弄,就做點不一樣的。
"她翻開素描本,推到俞明哲面前。
紙上是一個大膽的設計:整面墻被構想成一幅巨大的拼貼畫,左側是黑白灰的校園剪影,
右側則逐漸過渡到色彩斑斕的未來城市。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道金色的裂縫,
仿佛將兩個世界分隔又連接。俞明哲瞪大眼睛:"這...太棒了!你學畫畫多久了?
"程小雨收回素描本,肩膀微微放松:"從小。"她簡短地回答,沒有多說。"主題是什么?
"俞明哲追問。"界限。"程小雨的聲音幾不可聞,"或者...跨越。
"俞明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們需要準備材料。
顏料、卡紙、膠水...""我可以負責繪畫部分。"程小雨打斷他,
"你...處理文字內容就好。"就這樣,他們達成了無聲的分工協(xié)議。接下來幾天,
每天放學后他們都會在圖書館碰面,討論進展。程小雨的話很少,但關于設計卻異常執(zhí)著。
俞明哲發(fā)現(xiàn),每當談到色彩和構圖時,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女孩眼中會閃現(xiàn)出罕見的光芒。
周四下午,他們獲準提前使用美術教室準備材料。程小雨站在畫板前,
調色盤在手中靈活地轉動。俞明哲坐在一旁,看著她將幾種看似不搭調的顏色混合,
創(chuàng)造出令人驚艷的新色調。"你是怎么做到的?"俞明哲忍不住問,
"那些顏色...一般人根本想不到可以這樣搭配。"程小雨的畫筆停在半空,她側過臉,
陽光從她身后照過來,在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顏色就像人一樣,"她輕聲說,
"看似不搭的,往往最能互相成全。"俞明哲怔住了。
這是程小雨第一次對他說這樣接近哲學的話。他想追問,但程小雨已經(jīng)轉回身繼續(xù)作畫,
背影重新變得疏離。周五中午,俞明哲抱著幾卷彩紙從辦公室回來,
在走廊拐角處聽到一陣騷動。幾個女生圍在一起,
中間是蹲在地上匆忙撿拾東西的程小雨——她的繪畫本和筆散落一地。"對不起啦,
我不是故意的。"一個女生嘴上道歉,臉上卻帶著促狹的笑。俞明哲快步走過去:"怎么了?
"女生們看到他,表情立刻變了:"班長!沒什么,我不小心撞到程小雨了。
"俞明哲蹲下身幫程小雨撿東西。就在他拾起那本翻開的素描本時,
一幅畫映入眼簾——那是一個女孩的肖像,但面容扭曲,眼睛被涂成血紅色,
臉頰上有用鉛筆反復描畫的淚痕。最令人不安的是,畫中人的脖子上纏繞著荊棘般的線條,
仿佛在無聲地窒息。程小雨猛地從他手中奪回素描本,動作之大讓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她的臉色蒼白,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什么也沒說,抓起剩下的筆就快步離開了。
"她好奇怪啊,"一個女生小聲嘀咕,"畫的都是些什么陰森的東西..."俞明哲站起身,
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別在背后議論同學。"他的語氣少有的嚴厲,
女生們吐了吐舌頭散開了。整個下午,程小雨的座位都空著。
俞明哲幾次想發(fā)信息問她怎么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放學后,
俞明哲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早上發(fā)生沖突的走廊拐角。地上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但他仿佛還能看到那幅令人不安的自畫像在眼前晃動。程小雨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才會畫出那樣的畫?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家便利店前。透過玻璃窗,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貨架前整理商品——程小雨穿著明顯大一號的員工制服,
正踮著腳將一包零食放回原位。"動作快點!磨蹭什么呢?
"一個中年男子——大概是店長——從里間走出來,不耐煩地呵斥道,
"把過期商品都挑出來,然后去擦冷藏柜。"程小雨默默點頭,從架子上取下幾包食品。
當她彎腰檢查生產(chǎn)日期時,店長又大聲補充:"仔細點!上次就漏了兩包,害我被扣錢!
"俞明哲站在店外,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火。他推門而入,鈴鐺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歡迎光臨。
"程小雨條件反射地說,抬頭看到俞明哲,整個人僵住了。"好巧。
"俞明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我...買瓶水。
"程小雨迅速恢復了職業(yè)性的面無表情,走到收銀臺后站好。俞明哲隨便拿了瓶礦泉水,
走到她面前結賬。"六元。"她說,眼睛盯著收銀機。俞明哲遞過錢,他們的指尖短暫相觸,
程小雨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你...什么時候下班?"俞明哲小聲問。
程小雨警惕地看了眼里間的方向:"十點。"她簡短地回答,然后提高聲音,
"這是找您的零錢,謝謝光臨。"俞明哲知道她不想多談,只好拿著水離開。走出店門,
他回頭看了一眼。透過玻璃,他看到程小雨正費力地拖著一個裝滿商品的大箱子,
瘦削的身影在熒光燈下顯得格外單薄。第二天是周六,俞明哲約了幾個同學去打籃球。
結束后,他"恰好"提議去那家便利店買飲料。"這家店看起來不怎么樣啊,
"同學李陽推開門時嘀咕道,"去連鎖的不是更好?""支持一下小本經(jīng)營嘛。"俞明哲說,
眼睛已經(jīng)在尋找程小雨的身影。她果然在,今天扎了個簡單的馬尾,正在收銀臺前整理單據(jù)。
看到一群人進來,她抬起頭,目光與俞明哲相遇時閃過一絲驚訝。"喲,
這不是你們班那個轉學生嗎?"李陽小聲說,"原來她在這兒打工啊。"俞明哲沒有回答,
徑直走到冰柜前拿了運動飲料,然后刻意在貨架間轉了一圈,拿了幾包零食。
其他同學見狀也跟著拿了不少東西。結賬時,程小雨的手指在收銀機上快速敲打,
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一共八十七元。"她對俞明哲說,眼睛依然低垂。
俞明哲遞過一張百元鈔票:"不用找了。"程小雨的手停住了:"店里有規(guī)定,必須找零。
"她的聲音很輕但很堅決。"那...剩下的買根棒棒糖吧。"俞明哲妥協(xié)道。
程小雨從柜臺下拿出一根棒棒糖,和零錢一起遞給他。這次,她的指尖沒有躲閃。"謝謝。
"俞明哲接過,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文化墻的材料我都準備好了,周一放學后一起做?
"程小雨輕輕點了點頭,嘴角幾乎不可見地上揚了一下:"嗯。"走出便利店,
李陽一把勾住俞明哲的脖子:"好家伙,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胡說什么,
"俞明哲推開他,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透過玻璃窗,
他看到程小雨正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手里捏著那根他沒拿走的棒棒糖。
第三章 月光與墻"程小雨,你的名字在藝術節(jié)繪畫比賽名單上。"周一早晨的班會上,
班主任王老師推了推眼鏡,宣布道。教室后排傳來一聲輕微的抽氣聲。俞明哲轉過頭,
看到程小雨的手指緊緊攥住校服下擺,指節(jié)泛白。"我...沒有報名。
"程小雨的聲音很輕,但在安靜的教室里清晰可聞。王老師笑了笑:"是我?guī)湍銏蟮摹?/p>
看過你設計的班級文化墻后,我覺得你應該代表我們班參加。你的畫很有...特點。
"程小雨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沒再說話。下課后,俞明哲走到她的座位旁。"需要幫忙嗎?
"他問,"我可以當你的后勤。"程小雨正在收拾書本,聞言抬起頭,
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為什么?""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幫我?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我不需要憐憫。"俞明哲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不是憐憫。
是相信。"他指了指教室后墻貼出的文化節(jié)海報,"我想看你贏。"程小雨的眼睛微微睜大,
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低下頭,長發(fā)垂落遮住了側臉:"隨你。"接下來的兩周,
每天放學后他們都會留在美術教室。程小雨的參賽作品逐漸成形——一幅名為《繭》的油畫。
畫中一個模糊的人形被包裹在層層疊疊的黑色絲線中,
但透過縫隙能看到內部閃爍著微弱卻堅定的金色光芒。"這..."俞明哲站在畫架前,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太陰暗了,是嗎?"程小雨的聲音帶著自嘲,
"我就說你不必——""不,"俞明哲打斷她,"是太真實了。
好像能感覺到那些絲線纏在皮膚上的觸感...但里面的光,讓人忍不住想伸手進去。
"程小雨的畫筆停在半空,她轉過頭,
第一次用近乎驚訝的眼神看著俞明哲:"你...真的這么覺得?""當然。
"俞明哲走近一步,指著畫面一角,"這里的過渡特別棒,
從完全封閉到開始有裂縫...就像...""就像什么?""就像你。
"俞明哲直視她的眼睛,"剛轉來時像完全封閉的繭,現(xiàn)在...開始有裂縫了。
"程小雨猛地轉過身去,但俞明哲還是看到了她耳尖泛起的紅暈。周四晚上,
程小雨在便利店值夜班。已經(jīng)十點半了,離下班還有半小時,她機械地清點著貨架上的商品。
店長今天心情不好,找各種理由挑剔她的工作,她必須確保沒有任何差錯。門鈴響起,
程小雨條件反射地說出"歡迎光臨",抬頭卻看見俞明哲站在門口,
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濕了一片。"你怎么——"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看到了墻上的時鐘。
學校十點鎖大門,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回去了。"我猜你今晚值班。"俞明哲走到收銀臺前,
從背包里拿出一個保溫盒,"想著你可能沒吃晚飯。"程小雨盯著那個保溫盒,
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記事板:"學校...已經(jīng)鎖門了。""嗯。"俞明哲點點頭,
"我翻墻進去過幾次,東邊的圍墻有個地方比較好爬。
"程小雨咬了咬下唇:"我...沒翻過墻。""第一次總是有點嚇人。"俞明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