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腐葉的氣息,深秋的雨絲斜斜地飄著,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
朦朧的霧氣中時不時閃爍著幾點車燈。林念蜷縮在街角的屋檐下,
身上的白色連衣裙早已沾滿污漬,頭發(fā)黏在蒼白的臉上。她的眼神空洞,宛如一潭死水,
看不出任何情緒。她在等待死亡降臨的那一刻?!感」媚?,你怎么在這里?」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赣龅绞裁绰闊┝藛??」林念抬起頭,
看到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男人正蹲在她面前。男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嘴角微微上揚,
眼神中透著關切。他叫陳年,是一家私人精神病院的醫(yī)生。說話時他將手中的傘傾向了林念。
陳年看著眼前的女孩,眼神中似乎有著林念難以讀懂的情緒。
他早就注意到這個從孤兒院被領養(yǎng)的女孩,知道她悲慘的過去。養(yǎng)父母并不愛她,
對她非打即罵,尤其是那個養(yǎng)父,對她心懷不軌已久。今天,養(yǎng)父試圖侵犯她時她重傷了他,
然后逃了出來。她已經在這里待了許久?!父一丶野?,我不會傷害你的。」陳年伸出手,
聲音輕柔得像一陣風。「我見過你?!故强隙ǖ恼Z氣。陳年一愣,沒想到林念記得他。
「我們醫(yī)院之前去你們學校做過免費心理咨詢。」陳年仍舊微笑著。「你一直跟著我?!?/p>
林念仍舊語氣肯定,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了那只溫暖的手,「我對你有用。」
她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會注意到她,但是太久沒有人對她這么溫柔了。而且,
她對他有用。養(yǎng)父母說過,有用的人才可以活著?!膏?。」
陳年看著女孩手腕上淡褐色的燙傷疤痕,喉結不自覺滾動。
2陳年不敢相信事情會進展的如此順利。林念溫軟的聲線像浸了熱水的棉線,
輕輕勒住他游離的神經?!肝倚枰獮槟阕鳇c什么?」陳年回過神的時候林念正站在他的面前。
她已經洗好了澡,濕答答頭發(fā)還在往下滴水,寬大的襯衫接住了逃跑的水滴,
肩頭已經浸水陰濕了一片。陳年不禁皺眉,轉身去拿了吹風機。
看見男人的動作林念漲紅了臉?!甘迨澹也皇枪室獾?,我剛剛沒有找到吹風機?!埂笡]事,
去吹吧?!乖诖碉L機強勁的風力下,襯衫一會貼近一會又遠離了女孩的身體。
她瘦得像截風干的火柴梗,仿佛整個身體只是被風撐起的破舊風箏?!刚媸莻€禽獸?!?/p>
想到她今天經歷了什么,陳年忍不住暗罵一句?!膏牛磕f什么?!沽帜钔O铝耸种械膭幼鳎?/p>
一臉的局促,「剛剛風太大了我沒有聽清?!埂笡]什么?!龟惸陱牧帜钍稚辖舆^吹風機,
「轉過來,我?guī)湍愦?。」吹風機的熱風裹著陳年身上清冽的味道撲來,林念頭腦有些發(fā)蒙。
看著鏡子里男人垂落的睫毛,感受著他的指節(jié)在她發(fā)間穿梭,她后頸的絨毛全部豎起,
這種不帶欲望的觸碰,讓她更加不知所措。她對他有什么用呢?「幾歲了?!?/p>
「還有三個月19歲?!埂甘藲q上初二?」陳年有些詫異。「養(yǎng)父母說家里沒錢,
不讓我上學?!沽帜蠲虼?,「后來有人來了家里,他們說不讓我上學是犯法的?!埂膏??!?/p>
陳年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第二天陳年帶著林念去警局報了警,
看著林念的養(yǎng)父母從破口大罵到低頭哈腰,陳年只覺得事情處理地太慢。終于,
到了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解除領養(yǎng)關系。警察問陳年愿不愿意領養(yǎng)林念?!覆辉敢?,」
陳年回答得很快,甚至有些無語,「我年齡不符合,另外她已經成年了?!古腥淮笪?,
尷尬地點點頭,轉而同情地看向林念。林念瘦弱的身體很難認為她已經成年了。
事情處理結束后,兩個人站在警局門口,二人沉默著。「走吧,只給你請了半天假?!?/p>
陳年抬腕看了眼手表。林念驚訝地看著陳年從車上拿出了自己的書包。
她很想問這是他什么時候去拿的,對上他有些不耐的眼神她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自以為很溫柔的某人扯出一抹練習過的微笑。「放學我來接你。」「好。」
林念感覺自己在做夢,她看著自己正在清醒地沉淪。3陳年喜歡上了林念。林念感覺到了。
她看到了完全真實的陳年。他們一起做飯一起看電視,各自談起白天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事。
該說是陳年記性好呢,還是說他真的對林念的事情很上心,林念碎碎念的事情他全都記得。
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林念也很意外,她開始感謝自己的敏感,雖然這曾給她帶來了很多痛苦。
幸福真的降臨到了她的身上。林念想著。陳年在醫(yī)院有個競爭對手叫余波,
那個人之前是他的導師。怪就怪他太貪心,想要的太多。陳年覺得這些年給他的夠多了,
他要拿回他的一切。林念是個意外收獲。聽話乖巧,身世悲慘,好掌控,
還有......不笨。陳年把林念當作是摧毀余波的一顆棋子。至于什么時候使用,
陳年也不知道。在和林念的相處中,他越來越難實施下一步了。
小丫頭在他眼前變得越來越鮮活,像是從他為數(shù)不多美好記憶中走出來的一樣。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不再只有機械的重復。同事都說他有點活人味了。
有時候他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也沒有那么討厭了。這是好事嗎?4「小年啊?!?/p>
余波臉上依舊掛著惡心的假笑,「那件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p>
陳年也是一臉專業(yè)的假笑。「好好干,我的位置就是你的?!褂嗖ㄅR走時拍了拍他的肩。
護士小劉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陳年在用酒精噴衣服?!戈愥t(yī)生,有人找你。」
「怎么不用電話?」陳年面無表情,他忘記了表情管理。小劉第一次見這樣的陳年,
一時反應不過來,說話不禁有些磕巴。「她說和您約好了。」小劉慢慢挪到門邊,
「她拿著您的工牌我就帶她過來了?!归T打開,林念乖巧微笑。小劉飛也似的溜了。
林念在沉默中關上了門。她卸下書包,迎著陳年詫異的目光擁抱了陳年?!腹づ圃趺丛谀隳??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在你的外套兜里?!沽帜顚㈩^埋進他的衣服,
「覺得有用就拿了?!埂覆恢皇且路?,」不等陳年回答,她繼續(xù)說道,「也不只是工牌?!?/p>
「......」陳年伸手去推林念,誰知道林念抱得死死的,「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p>
林念拉起陳年的手,將它展開,然后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
陳年感覺自己身體的血液全都在叫囂著沖上了頭頂,他懵了?!肝也辉诘倪@一周,
你......」睫毛掃過他的手心,「你受什么刺激了?」「你一周不回來,
還不夠刺激嗎?」那一天他們是怎么回到的家,陳年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任由林念牽著他的手走向她任何想要走的路。5林念想要去醫(yī)院找陳年很久了。
在她發(fā)現(xiàn)了他母親的精神病診療書的那天,她感覺到了久違的狂喜。原來是一樣的。
他們難道不是命中注定嗎?她想馬上和陳年表白,但是陳年開始不回家了。他變得忙碌。
但是林念不會內耗,肯定是別人的原因,拖住了陳年。她會找到那個原因,
然后幫陳年解決掉。陳年可能從來不會帶人回家,所以他隱藏的一點也不好。
林念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個叫余波的男人。那天她很早就到了醫(yī)院,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
她找到了小劉護士,然后見到了余波。余波看她的眼神是熟悉的惡心,
她故意讓他聽到了自己和陳年的關系。他會怎么做呢?林念有點期待。6那天回去以后,
陳年還像之前一樣早出晚歸,眉頭緊鎖更深。林念知道是為什么,她一天比一天興奮。
「小年,我知道林念現(xiàn)在在你家,」余波俯視著陳年,沒有給他留下任何躲避的余地,
「你只要把她帶過來,這對你來說應該沒難度吧?!龟惸曜雷酉碌氖志o緊握成拳。
「我可聽說她那對養(yǎng)父母想要找回小姑娘呢?!褂嗖ǖ淖彀驮谝粡堃缓?,「要是被別人知道,
你......」「我知道了?!龟惸甏瓜铝祟^。他的母親是個精神病患者,
發(fā)病時殺死了他的父親。父親死的也不冤枉,誰讓他總是刺激母親。
因為母親他才選擇了做一名精神科的醫(yī)生,誰知道母親在清醒時受不了折磨選擇了自殺。
他們給陳年留下了什么呢?一個精神病殺人犯的兒子的身份。余波是他母親的主治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