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分過后的長安城，柳絮紛飛如雪。柳府東廂的閨閣內(nèi)，
柳如顏望著銅鏡中鳳冠霞帔的自己，一時恍惚。鏡中人兒杏眼櫻唇，膚若凝脂，
眉心一點朱砂更添幾分艷色，只是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里盛著的不是待嫁的歡喜，
而是一汪化不開的愁緒。"小姐，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到府門口了！
"丫鬟小翠提著裙擺急匆匆跑進來，臉頰因興奮而泛著紅暈，"三王爺親自來的，
騎著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可氣派了！聽說王爺今日穿著大紅喜袍，
襯得人跟畫里走出來的謫仙似的！"柳如顏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嫁衣上的繡帶，
三個月前那個春雨瀟瀟的傍晚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顏兒，
這是娘當年與皇后娘娘的約定..."母親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的帕子已被淚水浸透，
"誰能想到三皇子六歲時會..."記憶中的聲音戛然而止，
柳如顏看著銅鏡中自己蒼白的臉色，輕輕咬住了下唇。三王爺趙明辰，
當今圣上與皇后嫡出的第三子，六歲時因一場高燒傷了腦子，從此心智停留在了孩童時期。
這樣一個癡傻的王爺，竟成了她柳如顏的夫君。"小姐？"小翠擔憂地湊近，
"您臉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沒睡安穩(wěn)？"柳如顏深吸一口氣，拿起梳妝臺上的紅紗蓋頭，
指尖微微發(fā)顫："無妨，走吧。"柳府門前鑼鼓喧天，喜樂悠揚。
朱漆大門兩側(cè)立著兩排穿戴齊整的丫鬟仆婦，個個臉上堆著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柳如顏在喜娘的攙扶下邁過門口的火盆，紅紗輕晃間，
她瞥見馬背上那個身著大紅喜袍的挺拔身影。
她的夫君——三王爺趙明辰端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劍眉斜飛入鬢，
一雙桃花眼清澈見底，鼻若懸膽，唇如涂朱。若非那臉上掛著與年紀不符的天真笑容，
任誰都要贊一聲翩翩濁世佳公子。"新娘子！我的新娘子來了！"趙明辰突然拍手歡呼起來，
身子在馬鞍上不安分地扭動，嚇得兩側(cè)侍衛(wèi)連忙上前扶穩(wěn)。周圍賓客發(fā)出善意的笑聲，
柳如顏卻感到一陣難堪。她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任由喜娘將自己扶上花轎。轎簾落下的一刻，她終于讓蓄了許久的淚無聲滑落。
大婚禮儀繁瑣至極，柳如顏像個精致的木偶般被引導(dǎo)著完成一項項儀式。太廟祭祖時，
她聽見身側(cè)的趙明辰小聲數(shù)著供桌上的糕點；叩拜帝后時，
她瞥見他偷偷朝坐在上首的皇后擠眼睛；接受百官朝賀時，
她感覺到他在寬大袖袍的遮掩下輕輕扯她的衣角。"夫妻對拜！
"司儀洪亮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柳如顏剛要躬身，
忽然眼前一片明亮——趙明辰竟伸手掀開了她的蓋頭！"王爺不可！"喜娘失聲驚呼。
滿堂嘩然中，柳如顏驚愕地抬眼，正對上趙明辰清澈如溪水的眸子。他歪著頭打量她，
然后綻開一個比春光還要燦爛的笑容："你真好看！比母后說的還要好看！
比御花園里所有的花加起來都好看！"殿上傳來皇后無奈的輕咳："辰兒，規(guī)矩些。
"趙明辰吐了吐舌頭，卻固執(zhí)地不肯重新蓋上蓋頭："不要！蓋著頭看不見娘子！
"說著竟伸手撫上柳如顏的臉頰，"娘子眼睛里有星星！"滿朝文武忍俊不禁，
連素來威嚴的皇帝都搖頭失笑。最終司儀只得在一片笑聲中草草完成儀式。夜色漸深，
三王府的新房內(nèi)紅燭高燒，鴛鴦錦被上灑滿了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
柳如顏端坐在喜床上，繁重的頭飾壓得她脖頸酸痛，卻不敢有絲毫松懈。
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是侍衛(wèi)低聲的勸阻和內(nèi)侍無奈的嘆息。房門被猛地推開，
趙明辰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手里捧著個精致的錦盒。"娘子！
"他興高采烈地撲到柳如顏身邊，帶起一陣淡淡的龍涎香，"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不等回應(yīng)，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里面躺著幾個晶瑩剔透的糖人，
在燭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這是兔子，這是小馬，還有這個...這個是我！
"他指著其中一個穿著王爺服飾的糖人，自豪地宣布，"我讓御膳房照著我的樣子做的！
"柳如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多謝王爺厚愛。""你吃呀！可甜了！
"趙明辰把"王爺糖人"塞到她手里，眼中滿是期待，"母后說要對媳婦好，
我的糖人都給你！以后我的桂花糕也分你一半！"糖人在掌心漸漸融化，
黏膩的糖漿沾滿了柳如顏纖細的手指。她看著眼前這個笑得天真無邪的大男孩，
心中五味雜陳。這就是她的夫君，二十五歲的身體里住著一個六歲孩童的靈魂。
"王爺..."她輕聲開口，卻不知該說什么。趙明辰卻突然湊近，
在她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然后紅著臉縮回去，
錯事的孩子般偷瞄她的反應(yīng)："母后說...說成親了就可以親娘子..."柳如顏愣住了，
手中的糖人啪嗒一聲掉在錦被上。趙明辰見她沒有反應(yīng)，頓時慌了神，
手足無措地絞著衣角："你...你不高興了嗎？我...我做錯了嗎？
我以后不親了...你別生氣..."看著他慌亂的神情，
柳如顏心中的堅冰莫名融化了一角。她拾起糖人，輕輕咬了一口："很甜，謝謝王爺。
"趙明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辰。
他手舞足蹈地開始解自己的玉帶："那我們睡覺吧！我知道成親了就要一起睡覺！
母后說這樣才會有小寶寶！""王爺！"柳如顏驚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臉頰燒得通紅，
"這...這不急...""為什么？"趙明辰困惑地眨著眼，
"二哥成親那天早早地就和新娘子睡下了，我偷偷去看還被嬤嬤抓到了呢！
"柳如顏哭笑不得，正不知如何應(yīng)對，門外傳來內(nèi)侍恭敬的聲音："王爺，王妃，
該飲合巹酒了。"趙明辰歡呼一聲跑去開門，幾個丫鬟捧著酒具魚貫而入。
合巹酒本是夫妻交杯共飲，趙明辰卻一口氣喝光了自己那杯，又搶過柳如顏的杯子一飲而盡，
最后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杯沿。"好喝！比母后平時讓我喝的藥甜多了！"丫鬟們?nèi)绦ν讼拢?/p>
屋內(nèi)重歸寂靜。紅燭搖曳，映照著新房內(nèi)這對特殊的夫妻。一個滿心無奈卻強顏歡笑，
一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趙明辰打了個哈欠，
如顏肩上靠："娘子...我們明天再玩游戲好不好...我教你抓蛐蛐..."話音未落，
均勻的呼吸聲已經(jīng)響起。柳如顏輕輕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他的頭挪到枕頭上，
又為他蓋好錦被。月光透過窗紗，在趙明辰俊美的臉龐上投下柔和的光暈。
柳如顏靜靜凝視著這個突然闖入她生命的男子，心中百感交集。誰也不會想到，
這段始于無奈的婚姻，將會譜寫出一段怎樣的傳奇...2.大婚第三日，
是新娘回門的日子。柳如顏天未亮就醒了。晨光熹微中，她側(cè)頭看向身旁睡得正香的趙明辰。
王爺睡覺的姿勢像個孩子，雙手攥著被角，長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陰影，
嘴角還掛著一點晶瑩的口水。"王爺，該起了。"柳如顏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趙明辰皺了皺鼻子，翻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唔...再睡會兒...""今日要回柳府，
王爺忘了么？"柳如顏無奈地坐起身，喚來丫鬟準備洗漱用具。聽到"柳府"二字，
趙明辰猛地睜開眼，一骨碌爬起來："要去見岳父岳母了？"他慌慌張張地跳下床，"快！
快給我更衣！我要穿最漂亮的那件袍子！母后說要給岳父岳母留個好印象！
"柳如顏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自大婚那日到現(xiàn)在，
這個傻王爺雖然舉止幼稚，卻處處以她為中心，倒讓她生不出半點厭惡來。半個時辰后，
穿戴整齊的趙明辰站在馬車前，緊張地扯著袖口："顏顏，我這樣好看嗎？
"他今日穿著一襲靛青色錦袍，腰間系著柳如顏親手繡的荷包，頭發(fā)用玉冠束起，
端的是玉樹臨風——如果不看那雙寫滿不安的眼睛的話。
柳如顏替他正了正玉冠："王爺很好看。"趙明辰頓時眉開眼笑，像個得了糖吃的孩子。
馬車緩緩駛向柳府。路上，趙明辰一直趴在窗邊好奇地張望，
時不時指著外面的攤販大呼小叫。柳如顏原想制止，卻在看到他臉上純粹的喜悅時心軟了，
索性由他去。"顏顏，那個是什么？"趙明辰突然指著一個小攤問道。
柳如顏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是糖葫蘆。
""糖...葫...蘆..."趙明辰一字一頓地重復(fù)，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吃！
""回門禮要緊，回來時再買可好？"趙明辰撅起嘴，但還是乖乖點頭："那說好了哦！
"柳如顏忽然覺得，照顧這個"大孩子"似乎沒那么難。柳府門前，柳尚書和夫人早已候著。
見馬車到了，連忙迎上前。"微臣參見王爺、王妃。"柳尚書躬身行禮。趙明辰跳下馬車，
竟也像模像樣地拱手還禮："岳父大人好！"只是那姿勢歪歪扭扭，
活像個剛學會禮儀的孩童。柳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卻很快換上笑容："王爺一路辛苦了，
快請進府用茶。"正廳里，丫鬟奉上香茗。趙明辰雙手捧著茶盞，小口啜飲，
竟出奇地安靜規(guī)矩。柳如顏暗暗驚訝，沒想到他還有這般懂事的時候。"王爺近日可好？
"柳尚書試探著問道。"好！特別好！"趙明辰放下茶盞，興奮地說，"顏顏對我可好了！
給我講故事，還陪我玩游戲！比在宮里時開心多了！"柳尚書與夫人對視一眼，神情復(fù)雜。
寒暄片刻后，柳夫人拉著女兒去了內(nèi)室，留下柳尚書與王爺在前廳說話。一進內(nèi)室，
柳夫人就緊緊握住女兒的手："顏兒，王爺待你可好？"柳如顏垂下眼簾："王爺心性純良，
待我極好。""那你..."柳夫人欲言又止，"可曾...圓房？
"柳如顏耳根一熱："母親！王爺他...他不懂這些..."柳夫人嘆了口氣，
摸了摸女兒的發(fā)髻："苦了你了。不過看王爺模樣，倒是個知冷知熱的。只要他真心待你好，
旁的...也不那么要緊。"柳如顏輕輕點頭。不知為何，
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趙明辰捧著糖人給她的樣子，那雙眼睛里的真誠做不得假。正說著，
忽聽前院傳來一陣喧嘩。柳如顏心頭一緊，連忙趕出去。花園的池塘邊，
柳尚書正焦急地指揮家丁打撈什么。柳如顏定睛一看，
頓時魂飛魄散——趙明辰竟在水里撲騰！"怎么回事？"她厲聲問道。
一個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王爺...王爺看池里的錦鯉好看，
非要湊近瞧...不小心滑下去了..."柳如顏顧不上多想，提起裙擺就跳進了池塘！
春日的池水冰涼刺骨。柳如顏奮力游向正在掙扎的趙明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王爺別怕，
我?guī)闵先ィ?趙明辰嗆了幾口水，
卻還在含混不清地喊著："魚...金色的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柳如顏總算把濕淋淋的王爺拖上了岸。兩人癱坐在草地上，大口喘著氣。
柳尚書嚇得面如土色："王爺恕罪！微臣該死！"趙明辰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指著同樣狼狽不堪的柳如顏："顏顏變成落湯雞了！"柳如顏一愣，
看著自己滴滴答答的衣裙和散亂的發(fā)髻，再看看趙明辰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不知怎的，
也跟著笑出了聲。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水珠折射出細碎的光芒。這一刻，
什么禮數(shù)規(guī)矩，什么王爺王妃，統(tǒng)統(tǒng)拋到了九霄云外。他們就像兩個玩鬧過頭的小孩，
笑得沒心沒肺。"顏顏，"趙明辰忽然湊近，濕漉漉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肩膀，"你真好。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柳如顏心頭一熱。她伸手撥開黏在他額前的發(fā)絲，
輕聲道："王爺也好。"回府的馬車上，趙明辰靠在柳如顏肩頭睡著了。柳如顏輕輕攬著他，
生怕顛簸驚醒了他。路過集市時，她忽然想起什么，叫停了馬車。"王爺醒醒，
"她輕輕搖醒趙明辰，"糖葫蘆還要不要了？"趙明辰揉揉眼睛，頓時來了精神："要！
"柳如顏讓隨從去買了兩串糖葫蘆。趙明辰接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滿足地瞇起眼："好甜！顏顏也吃！"柳如顏剛咬下一顆山楂，
忽聽趙明辰說："一共二十文錢，該找八十文。"她一愣："什么？
"趙明辰指著賣糖葫蘆的老漢："一串十文，兩串二十文。侍衛(wèi)給了他一錢銀子，合一百文，
該找八十文。"柳如顏驚訝地看著他。果然，侍衛(wèi)正拿著八十文錢回來復(fù)命。
"王爺怎么算得這么快？"趙明辰歪著頭，
似乎不明白這有什么好驚訝的："一看就知道了啊。十加十是二十，一百減二十是八十。
"柳如顏心中一動。她隨手從荷包里抓出一把銅錢："王爺能數(shù)出這里有多少文嗎？
"趙明辰掃了一眼："三十七文。"柳如顏細細一數(shù)，果然分毫不差。
她又拿出幾塊碎銀子讓他計算，無論多復(fù)雜的數(shù)目，趙明辰都能瞬間報出答案，比算盤還快。
"王爺真厲害。"柳如顏由衷贊嘆。趙明辰害羞地低下頭，小口咬著糖葫蘆："顏顏夸我，
我好開心。"就在這時，馬車外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喲，這不是三弟和弟妹嗎？
"車簾被一把掀開，露出一張與趙明辰有三分相似的臉，只是那雙眼睛里滿是譏誚。
柳如顏立刻認出這是二王爺趙明睿。"二哥！"趙明辰高興地叫道，"你要吃糖葫蘆嗎？
可好吃了！"趙明睿嗤笑一聲："三弟還是這么孩子氣。"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柳如顏一眼，
"弟妹辛苦了，要照顧這么個...特別的夫君。"柳如顏面色一冷，
將趙明辰護在身后："二王爺言重了。我家王爺純真善良，與他相處是臣妾的福分。
""純真？善良？"趙明睿冷笑，"說得好聽。不過是個傻子...""二哥，
"趙明辰突然從柳如顏身后探出頭，臉上沒有半點不悅，"你來我家玩好不好？
顏顏會做特別好吃的點心！"趙明睿一噎，顯然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yīng)。
他悻悻地放下車簾："不必了。三弟好生...享受吧。"馬車重新啟動。
趙明辰困惑地問："二哥怎么走了？他不喜歡點心嗎？"柳如顏望著二王爺離去的背影，
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但當她轉(zhuǎn)頭看到趙明辰天真無邪的笑容時，
又覺得那些勾心斗角都不重要了。"王爺，"她輕聲說，"回去我教你做點心好不好？
"趙明辰眼睛一亮，重重地點頭："嗯！我要學做顏顏最愛吃的桂花糕！"夕陽西下，
馬車載著兩人駛向王府。柳如顏看著身旁興致勃勃數(shù)著銅錢的趙明辰，忽然覺得，
這段婚姻或許沒她想象的那么糟。3.寅時三刻，柳如顏從淺眠中醒來。窗外天色尚暗，
只有東方天際泛著一絲魚肚白。她輕輕翻了個身，發(fā)現(xiàn)身側(cè)的趙明辰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錦被上殘留的溫度表明他剛離開不久。柳如顏微微蹙眉——這已經(jīng)是婚后第七天，
王爺每日都比她醒得早，又總在她梳洗完畢時恰好出現(xiàn)，手里必定捧著一束帶著晨露的鮮花。
"小翠，"柳如顏喚來貼身丫鬟，"王爺這幾日早起都去了何處？
"小翠一邊為她梳發(fā)一邊答道："回王妃，王爺每日天不亮就去后花園了，
說是要采最新鮮的花兒給王妃。昨兒個下著細雨，王爺連傘都不打，
在園子里轉(zhuǎn)悠了半個時辰呢。"柳如顏手中的玉簪一頓。她想起昨日那束沾著水珠的芍藥，
有幾朵花瓣邊緣已經(jīng)泛黃，當時她還以為是丫鬟不用心，隨手扔進了花瓶就沒再理會。
"今日不必急著梳妝，"柳如顏突然站起身，"我去花園走走。
"清晨的王府花園籠罩在薄霧中，草木上綴滿晶瑩的露珠。柳如顏披了件月白色披風，
輕手輕腳地沿著青石小徑前行。轉(zhuǎn)過一叢茂盛的薔薇，她驀然停住了腳步。不遠處，
趙明辰正蹲在花圃旁，專注地挑選著晨開的月季。他穿著素色常服，
發(fā)絲被露水打濕貼在額前，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花枝，尋找最完美的那一朵。
"這個不夠紅...這個花瓣少了..."他小聲嘀咕著，
神情認真得像個在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課的學童。柳如顏躲在樹后，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趙明辰終于選中了一朵半開的紅月季，卻因為太過心急，手指被花刺扎了一下。
"嘶——"他猛地縮回手，把受傷的指尖含在嘴里吮了吮，又繼續(xù)去摘那朵花。
柳如顏心頭一顫，險些就要沖出去。但她忍住了，只是靜靜地看著趙明辰采完花，
又蹦蹦跳跳地往寢殿方向跑去，像個急著獻寶的孩子。回到寢殿，柳如顏迅速躺回床上，
閉眼假寐。不多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陣帶著花香的風拂過她的面頰。
"顏顏還沒醒啊..."趙明辰失望地小聲自語。柳如顏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看見趙明辰正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把那束月季插在床頭的白玉花瓶中。晨光透過窗紗，
為他俊美的側(cè)臉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他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
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插好花，趙明辰蹲在床邊，雙手托腮看著柳如顏的睡顏，
忽然伸手輕輕拂開她臉頰上的一縷發(fā)絲。"顏顏真好看..."他喃喃道，
聲音里滿是純粹的歡喜，"比所有的花都好看..."柳如顏心頭一熱，再也裝不下去，
佯裝剛醒的樣子睜開眼："王爺？""顏顏醒啦！"趙明辰立刻眉開眼笑，
獻寶似的指著花瓶，"你看！我采的花！"柳如顏坐起身，
這次她認真地端詳那束花——紅月季中央點綴著幾朵藍色的小野花，顯然是精心搭配過的。
她注意到有幾片花瓣上還帶著血跡，想必是趙明辰被刺扎傷時留下的。"很美，"她柔聲道，
拉過趙明辰的手，果然在食指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細小的傷口，"王爺受傷了？
"趙明辰慌忙把手藏在背后："不疼的！一點兒都不疼！"柳如顏下床取出藥箱，
執(zhí)意為他涂了藥膏。趙明辰乖乖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仿佛這是什么莫大的享受。
"王爺以后采花要小心些，"柳如顏一邊包扎一邊說，"或者...或者我陪王爺一起去？
"趙明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嗎？顏顏愿意和我一起采花？
"看著他欣喜若狂的樣子，柳如顏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這個傻子王爺，
不過是最尋常的陪伴，就能讓他如此開心。"嗯，"她點點頭，"以后我們都一起去。
"用過早膳，趙明辰神秘兮兮地拉著柳如顏的手："顏顏，我?guī)闳€地方！""去哪兒？
""秘密！"趙明辰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只給顏顏看！
"柳如顏被他拉著穿過幾重院落，來到王府西北角一處僻靜的小院。院門上掛著銅鎖，
看起來久無人至。趙明辰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得意地晃了晃："我偷偷藏的鑰匙！
連福公公都不知道！"鎖開之后，眼前是一間看似普通的書房。趙明辰卻走到書架前，
挪動了幾本書的位置，只聽"咔嗒"一聲，書架竟然緩緩移開，露出后面的一道暗門。
"這是..."柳如顏驚訝地睜大眼睛。趙明辰神秘一笑，推開暗門："我的秘密基地！
"暗門后是一間寬敞的密室，四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木架，
清的機關(guān)玩具——會自動行走的小木馬、能扇動翅膀的銅雀、會敲鼓的小人...琳瑯滿目，
精巧絕倫。柳如顏看得目瞪口呆："這些...都是王爺?shù)模?"嗯！"趙明辰驕傲地點頭，
"都是我做的！有些是小時候父皇賞的，我拆了又重新做的更好的！
"他拉著柳如顏來到一個特別的木架前，上面擺著幾個造型奇特的木盒。
趙明辰拿起其中一個，輕輕撥動機關(guān)，木盒竟然自動展開，變成了一座精巧的亭臺樓閣模型，
門窗都能開合。"這是...機關(guān)術(shù)？"柳如顏小心翼翼地接過木盒，翻來覆去地查看，
"太神奇了！"趙明辰受到夸獎，更加興奮，
又帶她去看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個半人高的木制人偶。"顏顏看好了！
"他扳動人偶背后的機關(guān)。木偶竟然動了起來，先是拱手作揖，然后拿起案上的毛筆，
在宣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下"如顏"二字！柳如顏倒吸一口涼氣："它...它會寫我的名字？
"趙明辰點頭如搗蒜："我教它的！我觀察顏顏寫字好久了，
然后一點點調(diào)機關(guān)的位置..."他指著木偶手臂內(nèi)部復(fù)雜的齒輪結(jié)構(gòu)，"這里要轉(zhuǎn)十五圈，
這里要往下移一點點，不然筆畫會歪..."柳如顏望著木偶寫出的字跡，
確實與自己的筆跡有七八分相似。這樣的精巧設(shè)計，即便是工部最老練的匠人也未必能做到，
而她的傻王爺竟然獨自完成了？"王爺什么時候?qū)W的機關(guān)術(shù)？"她忍不住問道。
趙明辰歪著頭想了想："不記得了...從小就會？以前在宮里有個老太監(jiān)教過我一點，
后來都是我自己琢磨的。"他忽然壓低聲音，"二哥說玩這些沒用，讓我別浪費時間。
顏顏也覺得沒用嗎？""當然有用！"柳如顏斬釘截鐵地說，
"王爺?shù)奶熨x...非常了不起。"趙明辰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忽然一把抱住柳如顏："顏顏最好了！從來沒人說我做的東西了不起！
"柳如顏猝不及防被他摟在懷里，臉頰貼在他胸前，能清晰地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混合著陽光的味道縈繞在鼻尖，讓她一時忘了掙脫。
"王爺..."她輕喚一聲，聲音悶在他的衣襟里。趙明辰這才松開手，
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太高興了...顏顏不喜歡抱抱嗎？
"柳如顏面上一熱："不是...只是..."她不知該如何解釋男女之防，
尤其是對著一個心智如孩童的夫君。好在趙明辰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機關(guān)吸引，
拉著她去參觀另一件新作品。兩人在密室里待了整整一上午。柳如顏發(fā)現(xiàn)，
當趙明辰談?wù)摍C關(guān)時，眼神格外專注，言語也流暢許多，
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個說話顛三倒四的傻王爺。正午時分，管家福伯在院外呼喚，
說是大王爺來訪。"大哥來了？"趙明辰又驚又喜，拉著柳如顏就往外跑，"快！
大哥每次都會給我?guī)Ш猛娴臇|西！"前廳里，一位身著墨藍色錦袍的男子正在飲茶。
見他們進來，立刻放下茶盞起身。柳如顏這是第一次見到大王爺趙明德，
他與趙明辰有五分相似，只是輪廓更為剛毅，眉宇間透著沉穩(wěn)之氣。"三弟，
"趙明德微笑著迎上來，卻在看到兩人牽著的手時微微一愣，隨即向柳如顏拱手，
"這位就是弟妹吧？久仰。"柳如顏福身行禮："見過大王爺。
"趙明辰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湊到兄長面前："大哥帶了什么好東西？"趙明德無奈地搖頭，
從隨從手中取過一個包裹："邊關(guān)新得的玩意兒，想著你肯定喜歡。
"包裹里是一套胡人風格的木雕玩具，造型奇特，機關(guān)精巧。趙明辰歡呼一聲，
立刻坐到一旁擺弄起來，全然忘了待客之禮。"三弟還是這般心性，
"趙明德看著弟弟專注的側(cè)臉，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有勞弟妹照顧了。
"柳如顏淺淺一笑："王爺純真善良，與他相處是臣妾的福分。
"趙明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弟妹真心這么想？""自然。
"柳如顏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趙明德點點頭，忽然壓低聲音："二弟前日進宮見了母后，
言語間對三弟頗多微詞。弟妹平日多留心，若有什么需要，盡管派人來我府上。
"柳如顏心頭一凜，正想問個明白，趙明辰卻舉著一個拆開的木雕跑了過來："大哥！
這個機關(guān)我能改得更好！"趙明德立刻換上溫和的笑容："是嗎？
那大哥下次來可要好好見識見識。"送走大王爺后，柳如顏站在廊下出神。
趙明辰悄悄湊過來，拉了拉她的袖子："顏顏不高興了嗎？"柳如顏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這張寫滿擔憂的俊臉，忽然覺得那些勾心斗角都離她很遠很遠。"沒有，
"她伸手替趙明辰拂去肩頭的一片花瓣，"只是在想，王爺?shù)臋C關(guān)做得這么好，不如教教我？
"趙明辰的眼睛一下子亮如星辰："真的嗎？顏顏想學？我現(xiàn)在就教你做最簡單的小鳥！
"他興高采烈地拉著柳如顏往回走，陽光將兩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長長的，
一直延伸到庭院深處。4.一場春雨過后，王府后院的梨花開了滿樹。柳如顏坐在窗邊，
手里捧著一本《詩經(jīng)》，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正在院子里撲蝴蝶的趙明辰。
自從發(fā)現(xiàn)王爺?shù)臋C關(guān)天賦后，柳如顏便琢磨著該如何引導(dǎo)他其他方面的才能。今日陽光正好，
正是教學的好時機。"王爺，"她推開窗喚道，"來讀書可好？"趙明辰聞言，
立刻扔下手中的網(wǎng)兜，三步并作兩步跑進屋來，發(fā)梢還沾著幾片梨花瓣："顏顏要教我讀書？
""嗯。"柳如顏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王爺可認得字？"趙明辰驕傲地挺起胸膛："認得！
母后請了最好的太傅教我！"說著拿起書，磕磕絆絆地念起來，"關(guān)關(guān)...雎鳩，
在河...之洲..."柳如顏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確實識得大部分字，只是讀起來斷斷續(xù)續(xù)，
毫無韻律可言。"王爺讀得很好，"她柔聲鼓勵，"接下來我讀一句，王爺跟著讀一句，
可好？"趙明辰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柳如顏清聲念道。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趙明辰模仿著她的語調(diào)和節(jié)奏，竟讀得一字不差。
柳如顏又教了幾首，趙明辰很快就能流暢地跟讀。更令她吃驚的是，當她讓他自己重讀時，
他竟能一字不差地復(fù)述出來，連停頓的位置都與她一模一樣。"王爺記得真牢，
"柳如顏由衷贊嘆，"可知道這些詩是什么意思？"趙明辰眨眨眼："是...好聽的話？
"柳如顏失笑，
耐心解釋道："這首詩講的是男子對女子的愛慕之情..."她細細講解了詩意，
趙明辰卻越聽越困惑："為什么看到鳥就想到姑娘？為什么摘不到荇菜就睡不著覺？
"柳如顏一時語塞。她意識到，趙明辰能完美記住文字，卻難以理解其中的情感和隱喻。
就像一顆被塵土掩蓋的明珠，光芒猶在，卻被什么阻隔了。"不如我們學點別的，
"她合上《詩經(jīng)》，取出算盤，"王爺喜歡數(shù)字，我們學算數(shù)如何？"一提到數(shù)字，
趙明辰立刻來了精神。柳如顏先教了簡單的加減，他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報出答案。
她又出了幾道復(fù)雜些的題目，趙明辰咬著嘴唇想了想，也很快算了出來。"王爺算得真快，
"柳如顏驚訝道，
"不如試試這個——"她在紙上寫下一道《九章算術(shù)》中的題目："今有池，方一丈，
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適與岸齊。問水深幾何？"趙明辰盯著題目看了半晌，
忽然拿起炭筆，在紙上畫了個方形，又畫了條斜線，嘴里念念有詞地計算著。不到半刻鐘，
他抬起頭："水深一丈二尺！"柳如顏連忙核對答案，竟然完全正確。這樣的題目，
即便是國子監(jiān)的學生也要費一番功夫，而他竟能如此迅速地解出。"王爺真聰明！
"她忍不住贊嘆。
趙明辰卻搖搖頭："不聰明...太傅說我是傻子..."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二哥也這么說..."柳如顏心頭一酸，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王爺不傻。
王爺只是...特別。就像有的人擅長畫畫，有的人擅長騎馬，王爺擅長數(shù)字和機關(guān)，
這難道不是一種聰明嗎？"趙明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不確定的光芒："真的嗎？""真的。
"柳如顏堅定地說。正說著，丫鬟小翠匆匆進來："王妃，宮里來人了，
皇后娘娘召您即刻入宮。"柳如顏心頭一跳。大婚至今已半月有余，皇后突然召見，
所為何事？"顏顏要去見母后嗎？"趙明辰拉著她的袖子，"我也想去...""王爺乖，
"柳如顏柔聲道，"我去去就回。王爺不是要改進大王爺送的機關(guān)嗎？趁這功夫好好琢磨，
回來演示給我看可好？"趙明辰雖不情愿，還是乖乖點頭應(yīng)了。
鳳輦載著柳如顏穿過重重宮門，最終停在了鳳儀宮前。柳如顏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衣裙，
隨著宮女步入殿內(nèi)?；屎蠖俗邙P座上，身著絳紫色宮裝，雖已年過四十，卻仍風姿綽約，
只是眉宇間籠著一絲倦色。見柳如顏進來，她微微頷首："來了。
"柳如顏恭敬行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免禮。"皇后示意她起身，
又對左右道，"都退下吧。"待宮人盡數(shù)退出，皇后才細細打量起柳如顏："半月不見，
你氣色倒好。辰兒...沒給你添麻煩吧？"柳如顏垂首答道："王爺待臣妾極好，
每日清晨都親自為臣妾采摘帶露的鮮花。"皇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倒記得這個。
小時候本宮曾對他說，要對心愛的人好，送花是最好的方式..."她頓了頓，
聲音低了下去，"那時他還沒生病..."殿內(nèi)一時沉默。柳如顏偷眼看去，
發(fā)現(xiàn)皇后正望著窗外出神，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娘娘..."她輕聲喚道?；屎蠡剡^神來，
神色重新變得端莊："辰兒近日可有什么異常？"柳如顏想了想，
如實相告："王爺在數(shù)字和機關(guān)方面天賦異稟，能解《九章算術(shù)》中的難題，
還制作了許多精巧的機關(guān)玩具...""這個本宮知道，"皇后打斷她，
"他從小就喜歡擺弄這些。本宮問的是...他可曾提起過六歲前的事？
"柳如顏搖頭："不曾。"皇后嘆了口氣："那場高熱...燒了三天三夜，
太醫(yī)都說沒救了。本宮抱著他哭了一夜，沒想到第四日清晨，燒竟退了，
只是..."她沒再說下去，轉(zhuǎn)而問道，"你當真不嫌棄辰兒？"這問題來得突然，
柳如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若說初嫁時心中沒有半分委屈，那是假話。
但這半月相處下來..."回娘娘，"她抬起頭，坦然道，"王爺雖心智如孩童，
卻純真善良，待人以誠。臣妾有幸能陪伴王爺，是他的福氣，也是臣妾的福氣。
"皇后定定地看著她，似在判斷這話的真假。良久，她微微頷首："好孩子。
"說著從腕上褪下一只碧玉鐲子，"這是本宮出嫁時母親給的，今日賜予你。
"柳如顏受寵若驚，連忙跪下："臣妾不敢當。""拿著吧，"皇后將鐲子戴在她腕上，
"辰兒既選了你，本宮信他的眼光。"她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
望你都能如今日這般待他。"柳如顏鄭重叩首："臣妾謹記娘娘教誨。"回府的路上，
柳如顏摩挲著腕上的玉鐲，思緒萬千?；屎蠼袢盏难孕?，看似關(guān)心，實則試探。宮闈深深，
即便是親生母子，也難免猜疑。想到趙明辰那純凈如孩童的眼神，她不禁替他感到一絲心疼。
"顏顏回來了！"剛進府門，趙明辰就像只歡快的小狗般迎了上來，
"看我改進了大哥送的機關(guān)！"他拉著柳如顏來到書房，獻寶似的展示一個木制的小馬車。
撥動機關(guān)后，馬車不僅能自動前行，遇到障礙還會轉(zhuǎn)彎，
車上的小人還會舉起喇叭做出吹奏的動作。"太精巧了！"柳如顏由衷贊嘆，
"王爺怎么想到的？"趙明辰興奮地解釋著自己的創(chuàng)意，說到興起時手舞足蹈，
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灑在柳如顏的裙擺上，他立刻慌了神："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說著竟用手去擦，結(jié)果越擦越濕。柳如顏捉住他的手："無妨，
換一件就是了。"趙明辰卻仍惴惴不安："顏顏生氣了嗎？""沒有。"柳如顏柔聲道，
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剛從宮里回來，皇后娘娘賞了我這個鐲子。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碧玉鐲，"說是給兒媳的傳家寶。"趙明辰眼睛一亮："母后喜歡顏顏！
"他開心地拍手，"我就知道母后會喜歡顏顏！顏顏這么好，誰都會喜歡的！
"看著他天真爛漫的笑容，柳如顏忽然覺得，若能永遠守護這份純粹，似乎也不錯。當晚，
柳如顏伏案寫下"王爺改造計劃"。既然趙明辰在數(shù)字和機關(guān)方面有天賦，
那不妨從這方面入手，同時教他一些基本的社交禮儀，免得日后在人前失態(tài)。翌日清晨，
計劃正式開始。"王爺，"柳如顏拿出一疊畫著各種表情的卡片，"這是高興，這是生氣，
這是難過...我們要學會辨認別人的情緒，好嗎？"趙明辰學得認真，
很快就能準確指認各種表情。柳如顏又教他一些常用的客套話，雖然效果參差不齊。
"如果有人來拜訪，王爺應(yīng)該說'久仰大名'。"柳如顏示范道。"酒養(yǎng)大鵝！
"趙明辰大聲重復(fù)。柳如顏忍俊不禁："是'久仰大名'。""久...久養(yǎng)大鳴？
"幾番糾正后，趙明辰總算說得有模有樣，只是那認真的表情配上生硬的語調(diào)，
活像個剛學說話的孩童，逗得一旁的丫鬟們捂嘴偷笑。"不許笑！"柳如顏板起臉訓(xùn)斥，
轉(zhuǎn)頭對趙明辰柔聲道，"王爺再說一次？""久仰大名。"這次他說得很標準。"非常好！
"柳如顏拍手鼓勵，"再學一句'幸會'如何？
"趙明辰卻突然問道："顏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這問題來得突然，柳如顏一時語塞。
為什么？起初是出于責任，后來是出于憐憫，現(xiàn)在呢？"因為..."她斟酌著詞句，
"因為看到王爺進步，我很開心。"趙明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忽然湊上前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那我更要好好學！讓顏顏天天開心！"柳如顏愣住了，
臉頰被他親過的地方隱隱發(fā)燙。腕上的玉鐲碰到桌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像是在提醒她皇后的囑托。窗外，一樹梨花被風吹過，雪白的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
有幾片飄進窗來，落在兩人的衣襟上，宛如冬日最后的雪。5.連綿的陰雨持續(xù)了三日，
王府的屋檐滴滴答答地落著水珠，像一串串斷了線的珍珠。柳如顏倚在窗邊，
望著被雨水洗得發(fā)亮的青石板路出神。"顏顏！"趙明辰興沖沖地跑進來，
手里舉著一個木制的小風車，"你看！我做了個會轉(zhuǎn)的！"風車在穿堂風中呼呼轉(zhuǎn)動，
五彩的葉片映著趙明辰燦爛的笑容。他穿著單薄的夏衫，發(fā)梢還滴著水，
顯然是剛從工坊回來。柳如顏皺眉："王爺怎么不打傘？淋濕了會著涼的。""不冷！
"趙明辰獻寶似的把風車遞給她，"給顏顏的！"柳如顏接過風車，觸到他冰涼的指尖，
心頭一緊："手這么涼還說不冷？小翠，快去煮碗姜湯來。"趙明辰笑嘻嘻地湊近，
濕漉漉的腦袋在她肩上蹭了蹭："顏顏關(guān)心我！"柳如顏無奈，取來干布為他擦拭頭發(fā)。
趙明辰乖乖坐著，享受著她的照料，眼睛瞇成一條縫，像只饜足的貓。
"王爺以后下雨天不許往外跑，"柳如顏一邊擦一邊說，"要是生病了怎么辦？
""才不會呢！"趙明辰滿不在乎，"我身體可好了！從小到大都沒...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打斷了他的豪言壯語。柳如顏搖頭嘆氣，吩咐丫鬟準備熱水給他沐浴。
誰知到了晚間，趙明辰真的發(fā)起熱來。柳如顏半夜被身旁不尋常的熱度驚醒，伸手一探，
趙明辰的額頭燙得嚇人。她連忙起身點燈，只見他雙頰潮紅，眉頭緊鎖，呼吸急促。"王爺？
"她輕輕喚道，"哪里不舒服？"趙明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目光渙散："顏顏...頭疼..."柳如顏心頭一緊，立刻喚人請?zhí)t(yī)，又親自打來冷水，
浸濕帕子敷在他額頭上。太醫(yī)匆匆趕到，診脈后說是受了風寒，開了退熱的方子。
柳如顏親自煎藥，一勺一勺喂給趙明辰。他燒得糊涂，藥苦，喝了兩口就扭開頭不肯再喝。
"王爺乖，喝了藥才能好。"柳如顏柔聲哄道。"不要...苦..."趙明辰聲音沙啞，
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柳如顏想了想，從妝奩里取出一小包蜜餞："王爺喝了藥，
就吃一顆蜜棗，可好？"趙明辰這才勉強點頭，皺著眉頭把藥喝完，
迫不及待地含住柳如顏遞來的蜜棗。藥力發(fā)作，他漸漸安靜下來，只是仍不安穩(wěn)，
時不時囈語幾句。"顏顏...別走..."昏睡中，他突然抓住柳如顏的手，
力道大得驚人。柳如顏一怔，心頭泛起一陣酸軟："我不走，就在這里陪著王爺。
"趙明辰似乎聽懂了，眉頭舒展了些，卻仍不肯松手。柳如顏只好靠在床頭，任由他握著。
窗外，雨聲漸瀝。燭光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帳幔上，融為一體。天光微亮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