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計算機的嗡鳴聲比往常更尖銳。林野揉了揉發(fā)酸的后頸,
抬頭看向?qū)嶒炇椅ㄒ坏拇皯簟导t色的光斑爬滿玻璃,像誰把融化的鐵水潑在了天上。
那是膨脹到直徑1.5億公里的太陽,此刻正用它腫脹的身軀吞噬著水星軌道,
連光都變得黏膩,照在墻上的影子都在扭曲。“爸爸,癢癢?!闭郫B床上傳來細弱的呢喃。
林野轉(zhuǎn)身,看見女兒小滿蜷成蝦米狀,小拇指勾著被角,睫毛上還沾著沒擦干凈的淚痕。
她的小臉白得像實驗室的防塵布,左胸的位置,
心臟監(jiān)護儀的綠燈正以不規(guī)律的頻率跳動——先天性室間隔缺損,醫(yī)生說過,
這樣的心臟撐不過一次劇烈奔跑,更別說擠進逃生艙里的顛簸。林野走過去,
用指腹輕輕抹掉她眼角的淚。床頭貼著一張蠟筆畫,歪歪扭扭的藍太陽下,
兩個手拉手的小人兒穿著鼓鼓的太空服。“等氦閃結(jié)束,
我們就坐飛船去比鄰星看真正的藍太陽?!彼吐曊f,像是說給小滿聽,
又像是說給墻上那排被砸碎的榮譽證書聽——它們曾是“方舟計劃首席工程師”的勛章,
現(xiàn)在玻璃渣里還卡著半張“精英艙準入證”?!岸!绷孔佑嬎銠C突然發(fā)出蜂鳴。
林野猛地轉(zhuǎn)身,
全息屏上跳出一串血紅色的字:夸父號衛(wèi)星最終觀測報告:太陽核心氦灰簡并態(tài)失控,
氦閃將于30分鐘后爆發(fā)。建議立即啟動‘火種計劃’,轉(zhuǎn)移人類基因庫及精英成員。
他的指尖在鍵盤上發(fā)抖。三個月前,他就是因為在例會上質(zhì)疑“火種計劃”只保十萬精英,
被總設計師當眾扯下工牌?!傲忠埃阋詾槿祟惸軒е呤畠|人逃亡?
”對方的冷笑還在耳邊,“等氦閃真來了,你連哭的資格都沒有。”現(xiàn)在,資格來了。
“爸爸,什么是氦閃呀?”小滿不知何時醒了,正扶著折疊床坐起來,
監(jiān)護儀的綠燈跳得更急。林野沖過去把她抱進懷里,
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奶香味——這是最后一次聞到了,他想。三個月前地下城的奶粉就斷了,
現(xiàn)在她喝的是用壓縮餅干泡的糊糊?!笆翘栆艂€大火炮?!彼M量讓語氣輕松,
“不過爸爸有辦法,我們要去坐小飛船,像你畫的那樣?!比⑵猎俅伍W爍,
彈出一條加密信息,發(fā)件人備注是“老陳”——他在“方舟計劃”時的副手,
上個月因為反對“火種計劃”被調(diào)去看守太空電梯倉庫。林工,
太空電梯B塔實驗室有未公開的冬眠艙改進技術。坐標:北緯31°14′,
東經(jīng)121°29′。需10:25前抵達?!鞍职郑痔?。”小滿的手指摳進他手腕,
“我害怕?!睒窍峦蝗粋鱽韾烅憽A忠氨еM沖到窗邊,
看見七八個舉著鐵棍的人正往實驗室大門撞。為首的是住在隔壁單元的王嬸,
她兒子上個月在“火種計劃”抽簽中落選,現(xiàn)在她的白發(fā)被汗水黏在額角,
鐵棍上還沾著暗紅的血:“科學家都是騙子!說氦閃要四百年,現(xiàn)在三十分鐘就要人命!
”“他們要燒了實驗室!”有人喊。林野看見王嬸身后的人堆里,
有個穿校服的男孩正往門縫里塞浸了汽油的破布。那是樓下讀初中的小凱,
上周還來問他“宇宙飛船的窗戶為什么是圓的”?!鞍职?,煙。”小滿咳嗽起來,
監(jiān)護儀的綠燈開始狂閃。林野轉(zhuǎn)身沖向墻角的應急柜。里面有兩套防輻射服,
是他偷偷從“方舟計劃”倉庫順來的——當時總設計師說“民用版沒必要這么貴”,
現(xiàn)在他慶幸自己多了個心眼?!靶M,我們玩捉迷藏好不好?”他給女兒套上小號防輻射服,
頭盔面罩上立刻起了白霧,“你要像小老鼠一樣,跟著爸爸爬管子,不許出聲哦。
”小滿用力點頭,睫毛在面罩上掃出一片模糊的影子。林野背起她,
掀開實驗室天花板的通風口蓋板——這是他上周就踩好的逃生路線,蓋板內(nèi)側(cè)還貼著張便簽,
寫著“給小滿的備用路線”,字跡被他的汗浸得發(fā)皺。樓下傳來“轟”的一聲。
汽油被引燃了,火光透過門縫竄進來,把量子計算機的全息屏照得通紅。
林野剛爬進通風管道,就聽見王嬸的尖叫:“那小子跑了!追!
”管道里的霉味嗆得人睜不開眼。林野背著小滿,手腳并用往前挪,
金屬管壁硌得他膝蓋生疼。小滿的額頭抵在他后頸,監(jiān)護儀的蜂鳴透過防輻射服悶悶地響著。
“爸爸,我看見星星了?!彼蝗徽f。林野抬頭,透過通風口的柵欄,
看見被太陽染成血紅色的天空。有什么東西從云層里墜落,
拖著橘色的尾焰——是某國發(fā)射的“火種計劃”飛船,正在和時間賽跑?!澳遣皇切切?,
是飛船?!绷忠罢f,“等我們出去,也要坐那樣的飛船。
”“可是飛船會不會被太陽的大火炮燒掉呀?”“不會的。”林野的聲音啞了。他知道,
氦閃爆發(fā)時,連地球都會被汽化,更別說近地軌道的飛船。但他不能告訴小滿,
就像不能告訴她,剛才加密信息里的“冬眠艙改進技術”,
其實是他前八次循環(huán)里用命換來的線索——每次時間回溯到10:00,
他都要重新經(jīng)歷一遍女兒在混亂中死去的畫面。管道突然變窄。林野的防輻射服卡在管壁上,
他咬牙一掙,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音。小滿的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長鳴,
他手忙腳亂去摸她的手腕——脈搏還在跳,只是快得像打鼓?!鞍职郑蚁肽蚰?。
”林野笑了,眼淚卻砸在防輻射服的肩帶上:“等出去了,爸爸給你找最大的馬桶。
”通風管道的盡頭是個排風口,正對著實驗室后面的小巷。林野掀開格柵,把小滿先托出去,
自己跟著翻下來時,聽見更遠處傳來砸門聲——王嬸的隊伍已經(jīng)沖進了實驗室,
喊叫聲混著火焰的噼啪聲,像一鍋煮沸的粥?!巴@邊!”巷口突然亮起手電光。
林野抱起小滿就跑,防輻射服的破洞灌進風,涼得他后背發(fā)緊。
他想起量子計算機全息屏上的倒計時——現(xiàn)在是10:08,離10:25還有十七分鐘,
離氦閃爆發(fā)還有二十二分鐘。小滿在他懷里動了動,手指戳了戳他的防輻射服破洞:“爸爸,
你的衣服破了。”“沒關系。”林野跑得更快了,“等找到太空電梯,爸爸給你買新的。
”他聽見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見王嬸喊“別讓那騙子跑了”,聽見小凱的哭腔“阿姨,
他抱著孩子呢”。但他沒回頭,只是盯著前方的十字路口——那里有家已經(jīng)被砸爛的超市,
玻璃渣在陽光下閃著碎鉆似的光,有個孕婦正跪在地上,撿著散落在地的壓縮餅干,
她的膝蓋上全是血,懷里的嬰兒哭得撕心裂肺。林野的腳步頓了頓。小滿在他懷里抬起頭,
面罩上的白霧散了些,露出她濕漉漉的眼睛:“爸爸,我們能救那個小弟弟嗎?
”地下車庫的霉味比通風管道更濃。林野把小滿塞進墻角的廢棄嬰兒車,用破苫布蓋住,
自己蹲在消防栓后面,聽著頭頂傳來的腳步聲。王嬸的鐵棍敲在水泥地上,
“當當”的響聲像敲在他神經(jīng)上:“那小子抱著孩子,跑不快!分頭搜!
”小滿在苫布里動了動,監(jiān)護儀的蜂鳴被捂住,變成悶悶的“滴——滴——”。
林野摸了摸口袋里的防輻射服修補膠,
那是陳雪在第三次循環(huán)里教他的應急辦法——但這次他還沒找到陳雪,
她應該還在三公里外的地下診所,給發(fā)燒的小孩打退燒針?!鞍职?,手。
”小滿從苫布下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他的食指。林野低頭,看見她面罩上凝著細密的水珠,
像下了場小雪。腳步聲突然遠了。林野松了口氣,剛要抱起小滿,
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突然震了震。他低頭,
屏幕上的時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流——10:11變成10:10,10:09,
最后定格在10:00?!坝帧只貋砹??”他的聲音發(fā)顫,指甲掐進掌心。這是第九次。
第一次循環(huán)時,他以為是衛(wèi)星系統(tǒng)故障,抱著小滿往“火種計劃”發(fā)射場跑,
結(jié)果精英艙被叛軍劫持,小滿在混亂中被踩斷了氧氣管;第二次他偷了輛裝甲車,
卻在跨江大橋上被潰兵的流彈擊中油箱,爆炸前小滿還在問“爸爸,
大火炮是不是要來了”;第三次他學乖了,把小滿藏在實驗室的保險柜里,自己去搶冬眠艙,
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王嬸的人放火燒了實驗室,保險柜的鋼門被燒得發(fā)紅,
門縫里飄出焦糊味……“爸爸,冷?!毙M的手指在他手心里蜷成小拳頭。林野這才發(fā)現(xiàn),
自己的防輻射服破洞又裂開了,冷風順著傷口往骨頭里鉆——每次循環(huán)重啟,
他的外傷都會消失,但記憶里的疼不會。他摸了摸小滿的額頭,
隔著面罩都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偏低,監(jiān)護儀的綠燈跳得比上次更慢了?!斑@次不一樣。
”他對著空氣說,像是在說服自己,“我知道太空電梯B塔的門禁卡在老周手里,
知道第三港口有2000個民用冬眠艙,
知道硼-10涂層能防γ射線……”“爸爸在和誰說話?”小滿歪著頭,
面罩上的霧氣散了些,露出她烏溜溜的眼睛,“是上次那個穿白大褂的阿姨嗎?
”林野的喉嚨發(fā)緊。第四次循環(huán)時,
他確實帶小滿見過陳雪——當時陳雪在地下診所給老人打止痛針,看見小滿的監(jiān)護儀,
立刻掏出口袋里的硬糖:“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小滿?!薄罢婧寐?,像節(jié)氣。
”現(xiàn)在回想,陳雪的白大褂上沾著血,那是她給難產(chǎn)的孕婦做手術時蹭的?!笆顷惏⒁?。
”林野說,“她會給你糖吃?!薄拔也灰恰!毙M搖了搖頭,“我要去看藍色太陽,
像畫里那樣?!绷忠懊龆道锏南灩P畫,邊角已經(jīng)被他揉得發(fā)毛。
畫里的藍太陽周圍有七顆星星,那是小滿昨天數(shù)的:“比鄰星有七顆行星,對不對爸爸?
”他當時查了資料,比鄰星b是唯一可能宜居的,但沒忍心告訴她。頭頂?shù)哪_步聲再次響起。
林野把小滿重新塞進嬰兒車,苫布剛拉上,就聽見王嬸的聲音:“這有輛嬰兒車!
”“別碰她!”林野沖出去,防輻射服的破洞在奔跑中咧得更大。王嬸的鐵棍砸過來時,
他側(cè)身一躲,鐵棍擦著肩膀砸在墻上,迸出火星?!澳氵€知道護著孩子?”王嬸的臉扭曲著,
“我兒子被你們騙去當燃料工,現(xiàn)在連個全尸都沒有!”林野的太陽穴突突跳。
第一次循環(huán)時,他在“火種計劃”的檔案里見過王嬸兒子的名字——22歲的機械工,
被分配去維護行星發(fā)動機的冷卻系統(tǒng)。后來發(fā)動機過載爆炸,他連名字都沒登上烈士名單。
“我沒騙你?!绷忠白プ⊥鯆鸬氖滞?,“氦閃真的要來了,現(xiàn)在只有冬眠艙能救孩子!
”“放屁!”王嬸的另一只手打過來,指甲劃破了他的臉,“你們這些科學家,
就是想讓自己的孩子活!”嬰兒車里傳來輕響。林野猛地回頭,看見苫布被掀開一角,
小滿的眼睛露在外面,像兩顆沾了灰的玻璃珠?!鞍⒁?,疼。”她輕聲說。
王嬸的手頓在半空。她順著林野的視線看過去,突然松開了手。鐵棍“當啷”掉在地上,
她蹲下來,用袖子擦小滿面罩上的霧氣:“這孩子……心跳怎么這么慢?”林野這才注意到,
監(jiān)護儀的綠燈幾乎要連成一條線。他顫抖著抱起小滿,防輻射服的破洞灌進風,
冷得他牙齒打戰(zhàn):“她有心臟病……醫(yī)生說,她連一次驚嚇都受不住?!蓖鯆鸬淖齑絼恿藙?,
沒說話。她身后的小凱突然擠過來,手里攥著半瓶礦泉水:“給,我在超市撿的,沒開封。
”林野這才發(fā)現(xiàn),王嬸的隊伍里多了幾個生面孔——有抱著襁褓的母親,有拄著拐杖的老人,
甚至還有個穿著外賣服的小伙子,胸前的工牌寫著“趙強,接單3276單”。
他們的眼神不再像剛才那樣狂熱,反而帶著點慌亂,像被潮水沖上岸的魚。
“氦閃真的只有三十分鐘?”外賣員趙強問,“我手機上的新聞說,太陽現(xiàn)在紅得像滴血。
”林野摸出量子計算機,調(diào)出夸父號的實時畫面——太陽的邊緣已經(jīng)開始剝落,
等離子體形成的“火焰”足有地球直徑那么長。“這是衛(wèi)星拍的。”他說,“三十分鐘后,
這些火會燒到地球,溫度夠把鋼鐵融化成水?!比巳撼聊恕M鯆鸲自诘厣?,
撿起自己的鐵棍,用袖子擦著上面的血:“那……我們怎么辦?”林野看了眼手表,
時間顯示10:05——和前八次循環(huán)的節(jié)點吻合。
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哪里有能救命的東西。但需要你們幫忙?!薄皫褪裁矗俊毙P問,
“我們只有鐵棍和撿來的破槍。”“幫我去太空電梯B塔。”林野說,
“那里有能防輻射的材料,還有2000個冬眠艙。但路上會遇到軍隊,
遇到‘火種計劃’的人,甚至遇到更危險的……”“我去?!壁w強把外賣箱往地上一扔,
“我閨女才三個月,我不能讓她被燒成灰。”“我也去。”小凱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折疊刀,
“我奶奶說,人活一世,總得做點不后悔的事?!蓖鯆鹫酒饋?,
把鐵棍遞給林野:“你抱著孩子,我給你開路?!绷忠暗暮韲蛋l(fā)緊。他想起第三次循環(huán)時,
同樣的場景里,王嬸的鐵棍砸在了他后背上;第五次循環(huán)時,小凱為了搶壓縮餅干,
用刀劃開了他的防輻射服。但這次不一樣,他想,這次他們的眼睛里有光?!鞍职郑?。
”小滿的手指又勾住他的食指,“我們要去坐飛船了嗎?”“對。
”林野抱著她往車庫出口走,王嬸在前面用鐵棍砸開障礙物,趙強和小凱在兩側(cè)警戒,
“我們要去坐最厲害的飛船,去看藍色太陽。”車庫外的陽光更紅了。林野抬頭,
看見太陽的邊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金紅色的閃光——那是氦閃的前兆,比前八次循環(huán)來得更早。
他摸了摸小滿的防輻射服,補丁的位置還帶著體溫,像塊小小的護身符。
手表在他手腕上震動,時間跳到10:06。這次,他想,應該能走得更遠。
地下診所的通風口飄出消毒水味時,林野的防輻射服面罩已經(jīng)起了兩層霧。
他把小滿交給王嬸抱著,自己貓著腰湊近卷簾門——門上貼著張褪色的“暫停營業(yè)”告示,
門縫里漏出昏黃的光?!瓣愥t(yī)生!”他敲了敲門,聲音壓得很低,“是我,林野。
”門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接著是金屬碰撞聲——應該是陳雪在檢查防身用的醫(yī)用鉗。
上次循環(huán)里,他就是被這把鉗子抵住喉嚨才說清來意的。門開了條縫。陳雪的臉露出來,
白大褂上沾著暗褐色的血跡,
右耳后有塊燙傷的疤痕(那是她給燒傷病人換藥時被蒸汽燙的)。
她的瞳孔縮了縮:“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我知道你昨天給巷口的李奶奶打了止痛針,
知道你藏了半箱抗生素在藥柜第三層。”林野說,
“更知道你抽屜里有張‘方舟計劃’的辭退信,日期是2060年3月15日。
”陳雪的手松開了醫(yī)用鉗。她退后兩步,讓林野進來:“帶著這么多人?你瘋了?
診所只有兩間房?!蓖鯆鸨еM擠進來時,陳雪的目光立刻落在監(jiān)護儀上。
她扯下小滿的面罩,用聽診器貼在她左胸,眉頭越皺越緊:“室間隔缺損,
心率42次/分……你們怎么拖到現(xiàn)在?”“氦閃提前了?!绷忠罢f,“三十分鐘后,
地球會被汽化?!标愌┑氖诸D了頓。她抬頭看向墻上的老式掛鐘——10:08,
秒針走得比心跳還急。“所以你需要我?”“需要你的冬眠艙抗輻射配方。
”林野指向她身后的工作臺,那里堆著幾本《低溫生物學》,書頁間夾著泛黃的實驗記錄,
“硼-10涂層,對嗎?能吸收γ射線的那種?!标愌┑难劬α亮?。她轉(zhuǎn)身拉開抽屜,
抽出張被揉皺的圖紙:“你怎么知道的?
這是我偷抄的‘方舟計劃’核心資料……”“因為我經(jīng)歷過八次?!绷忠跋崎_防輻射服領口,
露出心口的淡粉色疤痕——那是第三次循環(huán)里被流彈擊中的位置,“每次氦閃爆發(fā)前,
時間都會回到10:00,只有我記得。”診所里安靜得能聽見小滿的監(jiān)護儀輕響。
王嬸懷里的小滿突然伸手,摸了摸陳雪白大褂上的血漬:“阿姨,疼嗎?”陳雪的眼眶紅了。
她蹲下來,用沾著藥味的手摸了摸小滿面頰:“不疼。阿姨的疼,比不過小朋友的。
”“那阿姨和我們一起好不好?”小滿說,“我們要去坐飛船看藍色太陽。
”陳雪抬頭看向林野,目光里的戒備變成了某種滾燙的東西:“需要我做什么?
”“跟我們?nèi)サ谌劭??!绷忠罢f,“那里有2000個民用冬眠艙,但需要硼-10涂層。
原料在太空電梯B塔實驗室,而實驗室的門禁卡在老周手里?!薄袄现??”陳雪皺眉,
“那個退休的航天工程師?他半年前就說自己‘和太空沒關系了’,
連我去拜訪都吃了閉門羹?!薄八麜o的?!绷忠跋肫鸬谄叽窝h(huán)里,
老周在臨終前把門禁卡塞進他手里,“因為他女兒的骨灰盒,就埋在太空電梯的地基下。
”離開診所時,陳雪往藥箱里塞了三支強心針,一支退燒藥,還有半盒硬糖。“給小朋友的。
”她對小滿笑了笑,糖紙在她掌心窸窣作響。老周的住處離診所兩公里,
在一棟已經(jīng)傾斜的居民樓里。林野抬頭,
看見六樓的窗戶掛著褪色的“神舟十二號”紀念旗——那是老周當年參與空間站建造時發(fā)的。
敲門時,門里傳來狗叫。接著是拐杖點地的聲音:“誰啊?”“周工。”林野說,
“我是林野,‘方舟計劃’的。”門開了條縫。老周的臉出現(xiàn)在門縫里,
白頭發(fā)亂得像團棉花,左褲腿空蕩蕩的——那是五年前太空電梯工地事故留下的,
他為了救學徒被鋼筋砸斷了腿?!拔也徽J識什么‘方舟計劃’。”老周要關門,
林野用腳擋住。“周晴。”他說,“你女兒,2045年死于太空電梯地基塌方,
骨灰盒埋在B塔17號樁下,墓碑上刻著‘愿星辰記得你的眼睛’?!崩现艿氖侄读?。
他猛地拉開門,拐杖“當啷”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林野蹲下來撿起拐杖,
遞給他:“因為我見過她。第七次循環(huán)里,我在塌方現(xiàn)場挖到了骨灰盒,盒底有張照片,
你抱著穿航天服的小晴,背景是剛建好的太空電梯。”老周的眼淚砸在拐杖把手上。
他轉(zhuǎn)身走進屋,從衣柜最深處掏出個鐵盒,打開后是張泛黃的門禁卡,
邊緣磨得發(fā)亮:“這是我當年的工卡,B塔所有實驗室都能進?!薄拔覀冃枰?。”林野說,
“去拿硼-10原料,給冬眠艙涂涂層。”老周抬頭看向窗外的紅太陽,
喉結(jié)動了動:“當年建電梯時,小晴問我,爸爸,這梯子能爬到太陽上嗎?我笑著說,能,
等你長大了……”他把門禁卡塞進林野手里:“帶她去看真正的星星吧?!彪x開老周家時,
小凱突然拽了拽林野的衣角:“前面路口有輛軍車!”林野順著他指的方向看,
果然有輛涂著迷彩的裝甲車停在轉(zhuǎn)角,車頂?shù)奶秸諢粽趻呙杞值馈?/p>
車身上印著“火種計劃特別行動組”,炮塔上的士兵端著突擊步槍,槍口對著他們的方向。
“是‘火種’的人?!标愌┑穆曇衾湎聛?,“他們在清場,只讓精英通過?!薄鞍职郑?。
”小滿的手指摳進林野的防輻射服。林野摸了摸口袋里的門禁卡,
又看了看陳雪背著的藥箱——里面裝著能救小滿的強心針。
他抬頭看向隊伍里的其他人:王嬸攥著鐵棍,趙強抄起了外賣箱里的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