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陸淮自幼便定下婚約。邊關戰(zhàn)事吃緊,他出征前,讓我等他歸來,許我以十里紅妝,
娶我為妻。這一等,便是三年。在這三年里,我盡心盡力幫他照顧家中雙親,寬慰祖母,
從未有過絲毫懈怠。然而,三年后他歸來時,身邊卻多了一位女將軍孔菱。
他當著眾人的面說:“昭雪,孔菱在戰(zhàn)場上救過我,我要娶她為妻,以后你和她同為平妻。
”我滿心不可置信,戰(zhàn)場上救他的又何止孔菱一人,那些將士們又該如何?這所謂的報恩,
不過是他變心的借口罷了。我望向他的雙親和祖母,可他們竟無一人幫我說話。既然如此,
這婚約不要也罷。1我攥著手中的玉佩,那溫潤的觸感此刻卻燙得我指尖發(fā)疼。
三年前陸淮出征那日,親手將這玉塞進我掌心,說待得勝歸來,便以十里紅妝娶我過門。
那時他眸中盛著滾燙的星河,而今隔著三丈紅綢,他的眼神卻比北疆的冰雪還要冷。“昭雪,
孔將軍在戰(zhàn)場上救過我的命?!八麪恐桥拥氖?,玄色錦袍上還沾著未褪的硝煙,
“你我自幼相識,應當明白,我不能負她?!盎檠缟系南矘仿暣痰梦叶ど邸?/p>
孔菱身著嫁衣站在他身側,腰間的鎏金軟劍與鳳冠霞帔格格不入。我忽然想起三日前,
陸府管家捧著那封字跡潦草的家書來找我,說陸小將軍立功歸來,勞煩我去通傳長輩。
那時我還在繡閣里對著嫁衣笑,針腳歪歪扭扭,滿心都是重逢的雀躍?!叭陙?,
我替你照料雙親,替你寬慰祖母?!拔覍⒂衽逯刂嘏脑谙沧郎希袼槁曮@起滿堂寂靜,
“北疆戰(zhàn)死的將士何止千人?你要報恩,怎不將那些遺孀都娶進府?“陸母聽到這話,
默默垂下眼眸,手指不停地絞著手帕。陸父則咳嗽了幾聲,別過臉去,不愿與我對視。
連最疼我的祖母都嘆著氣說:“淮兒也是無奈......“燭火明明晃晃映著他們的臉,
卻像蒙著層薄霧般看不真切。原來我這三年來日日登門問安,夜夜為他祈福,
在他們眼里不過是個隨時能被取代的物件??琢馔蝗怀槌鲕泟χ赶蛭?,
劍刃泛著森冷的光:“放肆!“她的紅蓋頭滑落一半,露出英氣的眉眼,
倒比陸淮更像個頂天立地的將軍。我忽然笑出聲,笑得眼眶發(fā)燙。
原來戰(zhàn)場上救他的不是什么弱質女流,而是個能與他并肩廝殺的巾幗英雄?!斑@婚約,
我不要了?!拔彝氏峦箝g的同心結,看著它輕飄飄落在碎玉上?!瓣懝樱?/p>
祝你與孔將軍……”喉間發(fā)緊,我咽下那兩個刺心的字,
轉身時聽見身后傳來陸淮慌亂的呼喚??僧斘疫~出門檻的剎那,他的聲音陡然變了腔調。
“蘇昭雪!”他突然冷笑出聲,衣袍帶起的風卷著喜燭火星濺到我后頸。
“你當真以為還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你已年滿十八,在這京都早就是老姑娘了!
”這話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生生剜進心口。我停住腳步,看著朱紅漆門在暮色里泛著冷光,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原來在他眼里,我不過是件過了時令的物件,被丟棄時還要被踩上兩腳。
“是啊,我是老姑娘。”我緩緩轉身,迎著滿堂驚愕的目光揚起嘴角,
發(fā)間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晃。“可總好過某些人,披著金甲戰(zhàn)衣歸來,卻連顆真心都爛透了。
”我望向陸淮驟然變色的臉,又看向始終沉默的陸家眾人?!敖袢罩?,蘇陸兩家,
再無瓜葛?!碧こ鲫懜乃查g,雨絲突然落下來。我仰頭任由冰涼的雨水沖刷滾燙的眼眶。
街邊孩童追逐著跑過,其中一個小姑娘手里攥著褪色的紅綢。像極了三年前,我站在城門口,
對著遠去的軍隊揮舞的那條。原來有些等待,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2雨絲浸透襦裙,
寒意順著脊背往上爬。我攥著濕透的帕子跨進蘇府門檻時,父親正立在游廊下,
手中的燈籠將他眉間的褶皺照得分明。母親跌跌撞撞從回廊那頭跑來,鬢邊的絹花沾了雨,
蔫耷耷地垂在鬢角?!把﹥?,陸家的喜宴……”母親伸手要替我擦去臉上的雨水,
指尖卻在觸及我通紅的眼眶時猛地頓住。父親的拐杖重重杵在青磚地上:“可是有什么誤會?
淮兒那孩子,怎會……”“沒有誤會。”我解下被雨水泡得發(fā)脹的披帛,
看著水痕在青磚上蜿蜒成河,“他要娶孔菱為妻,還說……”我深吸一口氣,
“說我十八歲已是老姑娘,除了他不會有人要?!蹦赣H的驚呼混著父親壓抑的怒喝,
在雨幕里碎成細小的水珠。我望著父親腰間那枚與陸淮同款的玉佩。
是兩家定親時交換的信物,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灼得我心口生疼。“明日,
將婚書退回去吧?!蔽覐男渲忻霭櫚桶偷幕榧s,墨跡早已被淚水暈染,“這親,我不結了。
”父親沉默良久,終于抬手取下玉佩,“啪”地一聲拍在石桌上:“退!陸家這般欺人,
我蘇某人的女兒,絕不受這腌臜氣!”母親將我摟進懷里,淚水混著雨水落在我發(fā)間,
我卻忽然笑了。翌日晌午。管家捧著退回的婚書從陸家歸來時,連呼吸都帶著怒意。
我摩挲著新裁的月白裙裾,聽他顫聲描述。“陸小將軍正與孔姑娘在演武場練劍,
兩人使的竟是同一路劍法,招式進退間......”他話音戛然而止,
卻足夠讓我看清那畫面。本該屬于我的紅燭洞房夜,此刻成了他們雙劍合璧的舞臺。
未及黃昏。陸淮的馬蹄聲便踏碎了蘇府的寧靜。他甩著婚書沖過垂花門,
玄色衣擺掃落廊下的海棠,“蘇昭雪!你當真要撕破臉面?”他身后跟著孔菱,
腰間軟劍還沾著未拭凈的草屑,倚在門框上似笑非笑?!澳樏??”我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
滾燙的茶水濺在指尖,“陸公子帶著新歡辦喜事的時候,可還記得什么叫臉面?
”目光掃過他身后的孔菱,一身勁裝倒更襯得英姿颯爽,只是嘴角噙著的輕蔑,
比陸淮的冷言更刺人??琢夂鋈秽托Τ雎暎骸吧钫瑡D人就是心眼小,阿淮遵守約定回來了,
不過多娶個平妻,竟這般矯情?!彼焓执钤陉懟醇珙^,金護甲擦過他的衣襟,
“戰(zhàn)場上刀劍可不長眼,若不是我......”“住口!”陸淮的暴喝驚得梁上燕雀紛飛,
可他下一句話卻讓我渾身發(fā)冷,“昭雪,你既已當眾退婚,何必再做這等腌臜事?
難不成看我與孔菱恩愛,便心生怨恨?”他將婚書狠狠拍在桌上,
紙張震顫著揚起細小的塵埃,“三年前我說過會回來,如今做到了,你還有什么不滿?
”我望著他眼底的陌生。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他握著我的手說“等我”時,
掌心的溫度幾乎要將冰雪都融化。而今同樣的手,卻用來牽別人。同樣的眼,
卻瞧不見我三年的守望早已碎成滿地寒星?!瓣懟?,你說得對?!蔽腋┥硎捌鸹闀?,
就著燭火點燃,火苗舔舐著墨跡的瞬間,那些關于等待的歲月也化作青煙,
“是我錯了——錯把憐憫當真心,錯把施舍當承諾,從今往后,
你我......”火光映得孔菱的臉色發(fā)白,我笑著吐出最后兩個字,“陌路。
”火苗將婚書燒成灰燼的剎那,陸淮突然暴起沖來,帶翻了案幾上的茶盞。
滾燙的茶水潑在我裙角,他猩紅著眼死死攥住我的手腕:“蘇昭雪!你當真要與我恩斷義絕?
”掌心的力道幾乎要碾碎我的骨頭,熟悉的氣息裹挾著陌生的暴戾撲面而來。
孔菱閑倚在雕花門框上,指尖繞著軟劍穗子輕笑:“瞧,這深閨怨婦又開始扮可憐了。
”她踩著滿地狼藉走近,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哭哭啼啼裝無辜倒是拿手,可惜在戰(zhàn)場上,
你這等弱女子連給我提劍都不配。”“不過是個靠父兄庇佑的嬌小姐,離了深宅大院,
怕連只雞都殺不得?!彼室赓N近我的耳畔,溫熱的吐息裹著嘲諷,“沒了陸家婚約,
看你還能拿什么自持清高?”陸淮猛地將我甩開,我踉蹌著撞在屏風上,
繡著并蒂蓮的絹布被扯出長長的裂口?!皦蛄?!”他對著我怒吼,卻轉頭對孔菱放軟了語氣,
“別與她計較,不過是被寵壞的性子......”喉間腥甜翻涌,我扶著屏風慢慢站直,
望著這對璧人荒唐的嘴臉突然笑出聲。原來在他們眼里,我所有的隱忍與等待,
不過是深閨婦人的矯揉造作;那些挑燈夜繡的嫁衣、晨昏定省的孝心,都成了可笑的笑。
“孔將軍說得極是?!蔽覔廴ト股系牟铦n,拾起掉在地上的碎玉,“我的確只會守在深宅。
”指尖撫過玉佩斷裂處的鋒利棱角,抬眼直視陸淮驟縮的瞳孔,“但至少,
我不會把救命之恩,當作強取豪奪的借口?!?我的話音剛落,孔菱的笑意瞬間凝固在臉上。
她猛地抽出腰間軟劍,寒光一閃直逼我咽喉:“不知死活的東西!”勁風撲面而來,
刺痛我的眼睫。余光里,陸淮雙手抱臂站在原地,神色漠然,
仿佛眼前的生死危機與他毫無干系。憤怒如烈焰灼燒著我的心臟,
攥在掌心的碎玉成了此刻唯一的武器。在劍鋒即將觸及肌膚的剎那,我揚手甩出碎玉。
鋒利的玉片劃破空氣,“噗”地一聲嵌入她的右頰。孔菱吃痛后退,手中的劍當啷落地,
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滴在青磚上?!澳?!”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我,眼中滿是驚怒。
陸淮也猛地向前半步,神色復雜地看著我,那眼神里有詫異、有震驚,卻唯獨沒有一絲愧疚。
孔菱突然發(fā)出一聲怒吼,不顧臉上的傷口,再次朝我撲來。就在這時,
熟悉的聲音在院門口炸響。“住手!”父親手持拐杖,渾身帶雨沖了進來。
母親則在身后舉著油紙傘,臉色煞白。父親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陸淮!
我蘇家女兒也是你陸家能隨意欺辱的?今日若不給個說法,
我便是拼了這條老命......”母親已經沖過來將我護在身后,
顫抖的手在我身上來回摸索,確認我沒有受傷后,才紅著眼眶轉身怒視陸淮:“當年的婚約,
是你們陸家先毀;今日的羞辱,也是你們陸家先挑!從現在起,我女兒與你們陸家,
恩斷義絕!”陸淮雙手抱臂,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眼底盡是嘲諷:“蘇昭雪,
你以為退了婚就能一了百了?全京都誰不知道你我自幼有婚約,如今婚書一退,
你這名聲早就毀了?!彼龡l斯理地整理著袖口,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再說了,你都十八了,早就是老姑娘,哪家公子還敢娶你?”“倒是我,
”他得意地揚起下巴,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剛立下戰(zhàn)功,正是陛下器重的新貴,
沒了這樁婚約,求娶我的名門閨秀能從朱雀大街排到玄武門?!闭f著,他斜睨了我一眼,
語氣愈發(fā)傲慢,“你就好好待在深宅大院,等著無人問津吧!”孔菱捂著受傷的臉,
也跟著冷笑起來:“陸家如今風頭正盛,得罪了我們,看誰還敢與蘇家結親!
”她挑釁地看向我父母,“蘇大人、蘇夫人,不如好好管教管教女兒,
省得以后闖出更大的禍事!”父親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廊下燈籠劇烈搖晃。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花白的胡須跟著顫個不停:“陸家小兒!今日我便要讓你知道,
我蘇家雖不比從前顯赫,但也容不得你這般欺辱!”母親護著我后退半步,眼眶通紅,
聲音卻字字鏗鏘:“帶著你的人滾出蘇府!從今往后,蘇陸兩家橋歸橋,路歸路!
”陸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袍,仿佛方才的鬧劇不過是踩了一腳泥濘。
孔菱捂著臉上的傷,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矢射向我。兩人對視一眼,慢悠悠地轉身離開,
馬蹄聲踏碎滿地夕陽,揚起的塵土模糊了蘇府朱漆大門上的喜字。那是三天前,
我滿心歡喜讓人貼上的。待他們身影徹底消失,父親突然踉蹌了一下,
母親連忙扶住他顫抖的手臂。我望著父母鬢角新添的白發(fā),攥緊了拳頭。
4我輕輕扶住父親顫抖的肩膀,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寒意,忙將母親遞來的熱茶塞進他手里。
“阿爹阿娘莫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贝显谔茨疽紊献?,我揚聲喚道:“小翠,
管家!”腳步聲匆匆響起。小翠捧著銅盆的手還在發(fā)抖。管家的八字胡也跟著顫:“姑娘,
您吩咐?!蔽医舆^熱帕子替母親擦去眼角淚痕,目光掃過滿院狼藉,沉聲道:“從今日起,
停了陸家在綢緞莊的所有補給,商鋪往來的賬本即刻封存。
”管家驚愕地瞪大眼睛:“可那些合作......”“不必猶豫?!蔽夷笏槭种邪雺K玉佩,
鋒利的邊角劃破指尖,血珠滴在陸淮送來的婚書上,“陸家既不念舊情,
我們也無需再做冤大頭?!鞭D頭看向小翠,“你去賬房,
把這三年我替陸家采買壽禮、打點人情的所有開銷,一筆一筆列清楚?!毙〈湟е近c頭,
忽然紅了眼眶:“姑娘這三年,為陸家操碎了心......”話音未落,母親已泣不成聲。
父親重重捶了下扶手:“退婚不夠,還要他們陸家把這些年的恩情都吐出來!
”我蹲下身握住二老的手,掌心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卻讓我愈發(fā)清醒。第二日清晨,
京中茶館的說書聲格外刺耳。我倚在雕花木窗前,聽著街上傳來的竊竊私語:“聽說了嗎?
蘇家姑娘被陸將軍退婚了......”話音未落,我冷笑一聲,
將小翠遞來的披風甩上肩頭?!叭グ褎⒚狡耪垇怼!蔽覍χ~鏡描眉,指尖頓了頓,
“再派人去城中各大茶樓,就說今日蘇府要辦茶會,廣邀名門貴女?!便~鏡里,
我的眉峰凌厲如刀,三年的等待與羞辱,今日便要討個說法。申時三刻,蘇府花廳座無虛席。
劉媒婆嗑著瓜子,嗓門兒大得能掀翻房梁:“要說這陸將軍,可真是沒良心!
當年蘇姑娘日日往陸府跑,又是照顧老夫人,又是操持家事,結果呢?
人家?guī)е畬④娀貋砭头槻徽J人!”我端著茶盞緩步而出,眾人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諸位姐妹,今日請大家來,不為別的?!蔽覍⒁晦~本重重拍在桌上,
紙頁翻飛間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跡,“這是我三年來為陸家操持的開銷,從老夫人的生辰賀禮,
到陸府上下的人情往來,筆筆清楚?!比巳褐许懫鸫似鸨朔某闅饴?。我指著賬本,
聲音清亮:“陸淮說我十八成了老姑娘,說退婚是我高攀不起,可這些年,
究竟是誰虧欠了誰?”眼角余光瞥見窗外閃過的人影——是陸家的小廝在偷聽。
我勾起一抹冷笑,故意提高聲調,“我蘇昭雪,要的不過是個公道!”當夜,
京中傳遍了新話本:陸家負心漢拋棄糟糠,蘇家女手撕薄情郎??粗割^新送來的小報,
我將陸淮送的最后一支玉簪掰成兩段。這一次,不是他甩了我,而是我,
親手將負心人釘在了京都的恥辱柱上。5晨光未散,我便命管家將雕花木匣擱在陸府門前。
匣中整齊碼著十二本賬簿復件,每一頁都用朱砂圈出關鍵賬目,
末尾還壓著張墨跡未干的欠條。上面列著這些年我替陸家采辦的翡翠屏風、鎏金香爐,
甚至祖母臨終前贈予陸老夫人的和田玉鐲?!案嬖V陸將軍,三日內不還清欠款、歸還物件,
我便將原件呈交官府。”我摩挲著袖口的纏枝蓮紋,看著陸家守門人慘白的臉色,
“順便提醒他,那些禮單上,可有不少朝中官員的名字?!比疹^西斜時,陸府終于有了動靜。
孔菱騎著高頭大馬,身后跟著兩輛載滿雜物的馬車,車轅被壓得吱呀作響。
她臉上的傷口纏著紗布,眼神卻依舊兇狠:“蘇昭雪,你不過是想要錢!”她甩出一疊銀票,
“這些夠打發(fā)你了!”我慢條斯理地展開銀票,看著上面的數目冷笑:“孔將軍,
這和賬本上的金額可差得遠呢?!敝讣鈩澾^欠條上“和田玉鐲”的名字。
我抬眼望向她腰間晃動的玉墜——正是祖母的遺物?!斑€有些東西,怕是在某些人身上?
”孔菱的手按上劍柄。陸淮卻突然從府中沖出來,臉色陰沉得可怕:“蘇昭雪,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看著滿地狼藉的賬簿,額角青筋暴起,
“這些年你不過是盡了些本分,如今倒成了要挾的籌碼?”“本分?
”我抓起一本賬簿甩在他臉上,紙張拍在臉上的悶響驚飛了檐下的鴿子,“陸淮,
我替你照顧雙親時,你在戰(zhàn)場建功立業(yè);我為你祖母侍疾時,你在溫柔鄉(xiāng)里談情說愛。
現在說我要挾?”我逼近一步,看著他躲閃的眼神,“三日后,
我要看到所有東西完璧歸趙——否則,整個京都都會知道,陸將軍的軍功章,
沾著多少不義之財!”孔菱的軟劍如毒蛇般刺來,劍尖泛著森冷的寒光:“你欺人太甚。
”我側身避開,袖中暗藏的銀針“嗖”地射出,精準釘入她持劍的手腕。軟劍當啷落地,
她踉蹌著后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鞍延衽暹€我!”我欺身上前,指尖已扣住她腰間玉墜。
孔菱突然揮拳襲來,我旋身躲過,順勢擰住她的胳膊,在她痛呼聲中奪回玉佩?!白∈?!
”陸淮終于出手,長劍裹挾著勁風劈向我面門。我冷笑一聲,腰間軟鞭應聲而出,
纏住他的劍刃猛地一扯。他踉蹌半步,眼中閃過驚愕。我借力騰空,腳尖點在他肩頭,
落地時軟鞭已如靈蛇般纏住兩人脖頸?!疤K昭雪!你何時......”陸淮漲紅著臉掙扎。
我收緊軟鞭,寒聲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武功是誰教的?”記憶突然翻涌。
兒時我女扮男裝,在武館手把手教他招式的場景,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斑@些年,
我蘇家不過是行事低調?!蔽颐偷厮榆洷蓿瑢扇讼品诘?,
“你真當我是任人拿捏的弱女子?”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我握緊玉佩,轉身離去。
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身后傳來陸淮不甘的怒吼,卻再也無法撼動我分毫。
6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們將我告到了御前。金鑾殿上的龍紋燭臺映得陸淮的臉忽明忽暗,
他捂著脖頸處的鞭痕,跪在丹墀下朗聲道:“陛下!蘇昭雪當街毆打朝廷命婦,無視律法,
懇請陛下嚴懲!”孔菱半側著臉,刻意將臉上未愈的傷痕露向御座,
哀聲道:“臣女一片赤誠護持陸將軍,卻遭此橫禍......”我捧著紫檀木匣穩(wěn)步上前,
在離御座三步處屈膝行禮:“陛下明鑒?!毕簧w掀開的剎那,
十二本朱砂批注的賬簿與泛黃禮單傾瀉而出,“陸將軍凱旋后背棄婚約,臣女索回本家財物,
反遭誣陷,這些賬本記錄著陸府三年來的收支,其中半數人情往來,皆用的是蘇家銀錢。
”小皇帝探身細看,龍袍上的金線蟠龍隨著動作輕晃:“蘇卿所言,可有實證?
”我取出疊得齊整的證人供狀,
指尖劃過禮單上某個名字時故意停頓:“禮部侍郎張大人前日親口對我說,
去年陸老夫人壽宴上的九鳳朝陽釵,正是臣女所購?!标懟吹哪樕查g煞白。
孔菱更是踉蹌著向前:“陛下!她......她這是狡辯!”“狡辯?”我冷笑一聲,
從袖中抽出陸府管家的親筆證詞,“陸府大管家已在京兆府錄下口供,
承認陸將軍默許孔氏強占臣女嫁妝,至于毆打一事——”我解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淤青,
“那日臣女索要傳家玉佩,反遭孔將軍持劍相向,自衛(wèi)之舉,何罪之有?”殿內死寂無聲。
小皇帝摩挲著案上的奏折,突然輕笑出聲:“朕聽聞,陸將軍出征前,
蘇姑娘代你侍奉雙親、操持家務?”他把玩著一枚玉扳指,意味深長地看向陸淮,
“如此賢德,你卻棄如敝履?”陸淮額頭滲出冷汗,正要辯解,
我已再度叩首:“懇請陛下做主,討回蘇家銀錢三萬兩,以及傳家寶翡翠玉鐲。
”金殿穹頂的蟠龍仿佛在俯瞰這場鬧劇,我望著御案上搖曳的燭火,
終于等來了小皇帝擲地有聲的裁決:“準奏!”7金鑾殿的門“吱呀”合攏,
燭火在穿堂風里明明滅滅。小皇帝忽然伸手拽住我的手腕,龍袍上的金線硌得我生疼。
他的指尖還帶著少年人的柔軟,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雪姐姐,
陸淮那等愚人不識珍寶,不如你嫁入宮中做皇后?!蔽颐偷爻榛厥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