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禁地采藥遇將軍暮春時節(jié),細雨如絲。云芷楠正手提著竹籃,赤著腳踏過濕潤的泥土,
青衫下擺不知何時已被露水浸透。她稍稍蹲下身,用纖細的手指撥了撥草叢。
一株開著淡紫色小花的植物映入眼簾。"終于找到了!"她輕呼一聲,
小心翼翼地將夜交藤連根帶花一起挖起。這味安神草藥生長在背陰處,極為難得。
若能加入到她的安神香中,定能夠緩解更多病患的失眠之苦。雨絲漸密,
云芷楠將草藥輕輕收入籃中,正準備離開時,忽然身后傳來一聲厲喝。
“何人膽敢擅闖將軍府禁地?”云芷楠被驚得手一抖,竹籃落在地上,草藥也隨之撒了一地。
轉身瞧眼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毅然立于雨中。劍眉星目,輪廓如刀削般鋒利,
眼神中透過一股厲色。下落的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緩緩滑落,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民女云芷楠,是城南濟世堂的醫(yī)女,不知此處是禁地,
只為采藥而來…”云芷楠慌忙低下頭向其行禮,說話的聲音細如蚊吶,幾不可聞。
“看上去應該是一位將軍。”云芷楠看著他的著裝,心里已經(jīng)有了判斷。
而蕭柯也是微微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瘦弱又膽小的女子。估摸著她約莫十八九歲,
素面朝天,唯有眼角處的一顆淚痣平添了幾分風情。所著衣衫雖然樸素但是整潔,
一看便可以斷定她不是富貴人家出身?!鞍杨^抬起來?!彼渎暶畹馈?/p>
云芷楠聽話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正對視上蕭柯那略帶審視的目光。那雙眼睛如深潭般幽暗,
卻隱隱泛著血絲,眼下青黑一片,顯然許久未曾好好安眠。
“將軍平時可否有夜不能寐的癥狀?”云芷楠的醫(yī)者本能讓她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說完便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些不妥。只見蕭柯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放肆!
本將軍的身體豈是你可以探聽的???!?!彪S之話題一轉,蕭柯接著質問道。
“你竟知道我的身份,剛剛為何說無意闖入我將軍府?”“對不起,將軍,是民女冒犯了。
”“民女只是見將軍氣色不佳,似是長期失眠所致?!薄懊衽浅悄蠞捞玫尼t(yī)女,
略通醫(yī)術...”云芷楠慌忙跪下,接著回應道:“民女瞧見您身形魁拔,
眼神藏有肅殺之氣,想來征戰(zhàn)沙場多年,而且將軍您剛剛說此處是將軍府禁地,
民女只是斗膽一猜。”“好一個斗膽……”“斗膽一猜”還沒說完整,
蕭柯的太陽穴處突然襲來一陣劇痛。他悶哼一聲,緊緊扶住身旁的樹干,
額頭處的冷汗顯而易見?!皩④?!”云芷楠已經(jīng)顧不上禮數(shù),
急忙起身前去扶住蕭柯那搖晃的身軀。指尖立刻搭上他的脈搏,感受脈搏的跳動,
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云芷楠頓時臉色一變。這脈象紊亂急促,絕非尋常失眠那么簡單。
蕭柯想用力將云芷楠推開,卻因頭痛欲裂而無力反抗。云芷楠迅速從袖中取出銀針包,
好心提醒道:“冒犯了,將軍,請忍耐片刻?!辈坏仁捒掠兴貞?/p>
三根銀針已然精準刺入蕭柯頭部的穴位。蕭柯只覺一股清涼之意自針尖擴散,
那已經(jīng)折磨他整整數(shù)月的頭痛竟奇跡般緩解了。
“你…”蕭柯驚訝而又不滿地盯著這個膽小卻又膽大包天的女子?!罢媸怯腥ぁ笔捒滦南?。
而云芷楠則是專注地調整著針的角度,睫毛在細雨中微微顫動,
嘴里念叨著:“此乃百會、太陽、風池三穴,專治頭痛失眠。將軍癥狀嚴重,
需連續(xù)施針七日方能見效。”雨勢漸大,蕭柯的衣衫半數(shù)已經(jīng)濕透。
蕭柯忽然伸手緊緊握住云芷楠那纖細的手腕,冷漠地說道:“膽敢擅闖禁地,
私自對一個將軍動針,你可知該當何罪?”云芷楠手腕吃痛,卻不敢有所掙扎,
膽怯怯地回應道:“民女知罪,真不知此處是禁地,適才見將軍病痛難忍,
才出于本心…”見云芷楠那吃痛的表情,蕭柯還是不忍心地松開了手?!澳呛茫唇袢掌?,
你就留在本將軍府中為本將軍醫(yī)治吧。”蕭柯對著云芷楠說道,語氣不容置疑:“若敢逃跑,
按軍法處置?!痹栖崎牬笱劬?,
連忙拒絕道:“可濟世堂中還有許多病患...”“那是你的事,你敢違抗本將軍的命令?
”蕭柯無情地轉身就走向不遠處的府邸,還不忘督促道,“快點跟上。
”云芷楠愣愣得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最終還是咬了咬唇,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草藥,
默默跟在這位冷面將軍身后。2 將軍府中的醫(yī)女雨幕中,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
就這樣漸漸消失在將軍府高大的門廊之下?!蘸?,在將軍府的書房。書房里熏香裊裊,
云芷楠跪坐在矮幾旁,將配好的藥粉緩緩倒入香爐中。這藥粉是她特制的安神香,
加入了昨日又在那禁地采到的夜交藤后,安眠效果更佳。“將軍,香已點好,
可以閉目養(yǎng)神了。”云芷楠躬身行禮,對著蕭柯輕聲說道。而此刻的蕭柯靠在太師椅上,
聽著云芷楠的話,閉上眼睛,但是眉間川字紋卻未舒展。自從三日前將云芷楠強留府中后,
他的頭痛確實減輕了不少,但是軍營中的煩心事仍讓他心神不寧。過了有一會,
蕭柯還是感覺有些心煩,閉著眼命令道:“效果不行,為本將軍施針?!薄靶Ч恍??施針?
”聽到蕭柯的命令,云芷楠一頓無語,取出銀針,對著蕭柯比劃了幾下。
“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我特制安神香啊,信不信我扎死你?!痹栖崎炖锬钸吨?。
“不要以為是個將軍就能對我指手畫腳?!笔捒乱娫栖崎胩鞗]動靜,睜開了雙眼。
“怎么了,是有什么問題嗎?”說完,又閉上了眼睛。“沒,沒問題,我在做準備呢。
”云芷楠一看見蕭柯睜眼,立馬停下動作,點頭哈腰的回答道。云芷楠甚至不能口嗨,
只能在心里嗨。云芷楠立刻走到蕭柯身旁,跪坐在他身側。
云芷楠細細打量著這位冷漠無情的將軍,
從她此刻的這個角度竟然能看到他線條堅毅的側臉和微微滾動的喉結。云芷楠深吸一口氣,
做了個深呼吸,穩(wěn)住了微顫的手指,將銀針精準刺入他的穴位?!澳闶遣皇呛芘挛遥?/p>
”蕭柯突然開口說道。云芷楠嚇得手一抖,針尖偏了半分。蕭柯有些吃痛,只是悶哼一聲。
云芷楠慌忙跪下道歉道:“民女不是故意的,民女該死!”而她內心則是想著:“不是,
你為什么要動啊,嚇我一跳,這一下不就玩完了嗎。”“回答本將軍的問題。”蕭柯睜開眼,
目光如炬地緊盯著云芷楠問道。云芷楠垂下眼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道:“將軍威嚴,
民女…確實敬畏?!薄熬次??只是敬畏嗎?”蕭柯冷笑一聲,接著說道,
“這幾天你每次施針,手都在發(fā)抖?!薄澳鞘且驗?..”云芷楠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
毅然決然地說道:“其實…將軍的脈象奇特,不只是失眠,似有中毒之兆,民女不敢…。
”“中毒?先前你怎么不提?”蕭柯眉頭緊鎖,略帶一些疑惑的說道。
“民女只是擔心判斷有誤,所以不敢妄言?!笔捒律裆粍C,
再一次向云芷楠確認道:“確定是中毒嗎?中的是什么毒?”“只是民女的猜測,
”云芷楠急忙向蕭柯解釋道,“將軍頭痛失眠、易怒煩躁,且脈象沉澀,
與慢性中毒癥狀相似。但民女醫(yī)術淺薄,現(xiàn)在還沒查到中的是什么毒,
但…”“那就繼續(xù)去查,”蕭柯直接打斷云芷楠的話,說道,“即今日起,
你就負責本將軍的飲食湯藥,給我找出毒源?!甭牭绞捒碌拿?,
云芷楠則是驚訝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將軍竟然信我?”蕭柯重新閉上眼睛,
冷酷地回答道:“信你?當然,你若想害我,方才那針偏的應該就不會只是半分?!甭犕辏?/p>
云芷楠心頭一熱,接續(xù)方才的動作,只是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了些。銀針在燭光下泛著微光,
如同云芷楠心底那悄然生出的情愫,細小卻又明亮?!丝?,將軍府的廚房里,蒸汽氤氳。
云芷楠踮起腳尖,從櫥柜深處取出一個青瓷藥罐。這是她為蕭柯特制的解毒丸,
以夜交藤為主藥,佐以三七、茯苓等十余味藥材?!霸乒媚?,這是又在給將軍熬藥?
”胖廚娘看見云芷楠拿著青瓷罐,笑著遞來一碟蜜餞,說道,“放些這個吧,
將軍喝藥時不皺眉?!痹栖崎乐x接過,指尖不小心沾了些蜜糖。三周來,
府中上下待她都很親切,就連蕭柯的冷峻眉目也柔和了許多。
想到蕭柯昨日夸贊藥膳可口時微揚的唇角,云芷楠的耳尖微微有些發(fā)熱。
“林副將送來的老參還在嗎?”她狀似無意地問道。廚娘指向灶臺邊的錦盒,
回答道:“在那呢,林大人還特意囑咐這老參要用山泉水燉,說是關外的百年老參呢。
”云芷楠走了過去,揭開盒蓋,濃郁的參香中混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苦味。她瞳孔驟縮,
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這與醫(yī)書記載的斷腸草氣味分毫不差?!皩④娊談诶?,
這參湯就不...”云芷楠剛要收起錦盒,其身后突然傳來了鎧甲走路時的碰撞聲。
“云姑娘對藥材倒是上心吶?!绷譄ú恢螘r已經(jīng)立在門邊,腰間處的佩劍泛著寒光。
林煥伸手取過錦盒,虎口處一道陳年刀疤格外刺目,說道:“不如還是我給將軍送去。
”云芷楠的后背不自覺地沁出冷汗。這個總是笑容滿面的副將,
此刻眼中卻閃爍著毒蛇般的冷光?!熬筒粍跓┝执笕肆耍痹栖崎獜娮麈?zhèn)定地福了福身,
說道,“將軍吩咐過,所以藥膳需由我親手調制?!绷譄ㄍ蝗槐平?,參盒重重磕在灶臺上,
厲聲說道:“云姑娘,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有些不該說的別說,
否則…”林煥壓低的聲音,略帶威脅地繼續(xù)說道:“比如你養(yǎng)父那濟世堂的房契,
又比如...”“云芷楠,”就在這時刻,蕭柯的聲音從庭院傳來,"藥還沒備好嗎?
"聽到蕭柯的聲音,林煥瞬間退開,臉上又堆起那憨厚笑容。云芷楠抱著參盒奪門而出,
卻在回廊拐角處不小心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蕭柯扶住云芷楠搖晃的身子,
目光則落在她蒼白的臉上,關切的問道:“你怎么了?
”“將軍...”云芷楠攥緊了蕭柯的袖角,卻在看見隨后而來的林煥時改了口,
“民女沒事...民女只是不慎打翻了藥罐而已?!笔捒聞γ嘉Ⅴ荆?/p>
指腹輕輕擦掉她手背的蜜糖,說道:“去換身衣裳吧,戌時來書房?!鞭D身時,
他袖中滑落一張紙條,悄無聲息地飄進云芷楠袖口。暮色四合時,
云芷楠在燈光下緩緩展開紙條。紙上那凌厲的字跡寫著:“參湯有毒,我已知曉。
——柯”云芷楠心頭劇震,原來他早已知曉!3 毒箭驚魂夜戌時的更鼓剛剛過,
云芷楠就端著藥盞輕輕叩了叩書房門。屋內燭火通明,卻無人應答。云芷楠只好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