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是知識分子家庭,見過世面,這件棉衣是進口貨,價值不菲,能趕上普通家庭一整年的開銷了。
“當(dāng)然是賺得?!?/p>
周成提了提手里一麻袋的物資:“叫上爸媽,咱們今天晚上好好打打牙祭?!?/p>
說著,周成牽起小葉的小手,進了門。
見周成回來,二老連忙迎了過來。
周過年更是接過周成那一麻袋物資,掂了掂:“三兒,這里面是啥玩意兒,咋這沉?”
看到周成陸陸續(xù)續(xù)從麻蛋里面取出從供銷社買來的物資,小葉跟二老都愣了。
周過年抽了口煙,喃喃道:“三兒,咱們可都是老老實實本分的莊戶人,再窮也不能偷搶別人的東西,你可別去做犯法的事情啊?!?/p>
周成笑道:“爹,你這說得什么話。這都是我賺來的。”
周成把山里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一聽周成竟然打了東北虎,小葉一臉擔(dān)憂地過來檢查,看到周成沒有缺少零部件,才放心了許多。
小葉太可愛了!周成不禁在心里感嘆,上輩子要是早點兒娶一個這么可愛又賢惠的老婆,他早就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也不會成為錢串子。
周過年抽著煙,轉(zhuǎn)著圈打量著這一麻袋的物資,喃喃說道:“三兒啊,爹這一輩子都沒摸過東北虎的尾巴,你倒好,一上山就打了東北虎,出息啊?!?/p>
周成笑著打趣:“爹,先別急著感慨吶,我拿了點兒虎骨跟虎肉,還從供銷社買了這么多好東西,讓媽弄幾個好菜,蒸一鍋大饅頭,咱們爺倆喝點兒,我這兩天可饞壞了?!?/p>
這可不是瞎話,這兩天頓頓地瓜棒子面,連點兒像樣的蔬菜都沒吃過,周成的肚子都造反了。
周母跟小葉連忙笑瞇瞇地去張羅。
廚房里,瞧見小葉面容含笑,笑里帶俏,周母拉著她手說道:“小葉啊,娘本以為嫁到俺們家委屈你了,現(xiàn)在看,三兒是個靠得住的好孩子?!?/p>
小葉點點頭,紅著臉蛋小聲說:“周成是個好男人?!?/p>
她嫁過來,原本是因為寶成叔介紹。
她也沒有奢望自己的丈夫是個多好的人,只要能一起安生過一輩子就行,也沒奢望把日子過得多好。
老天開眼,周成不光靠得住,還很有本事,最讓小葉覺得安心的一點,是周成并沒有因為她的出身嫌棄她,反倒把她放在心上。
她準(zhǔn)備把操持家里的事情全都攬過來。
二老年紀(jì)大了,身體也不好,不能讓周成在外面闖蕩的時候,還要分心照顧家務(wù)。
正想著廚房門口探出周過年的腦袋:“孩兒他媽,家里那瓶茅臺呢?”
這瓶茅臺酒是打鬼子的時候,周父救得一位首長送的,他珍藏了多年,一直舍不得喝,今天實在是高興,周過年才拿出來跟周成喝了。
可他剛剛找了半天,都沒尋到。
周母給了周父一錘:“這么好的酒,當(dāng)然是留著三兒結(jié)婚的時候拿出來喝吶?!?/p>
周過年抽了口煙:“咱家也沒酒了?!?/p>
周母遞給周父一疊票子,那是周成剛剛給她的:“三兒拿回來這么多票跟現(xiàn)金,你去供銷社或者市場上買一瓶,那瓶茅臺我藏起來了,說什么也要等三兒結(jié)婚的時候喝?!?/p>
周父嘟囔著一聲小氣,出了門。
抱怨歸抱怨,可在路上,周父的心情越來越好。
他當(dāng)了一輩子的赤貧農(nóng)民,老實本分,從沒富過。
日子最紅火的時候,還是年輕的時候跟人上山打了四只傻狍子,賺了點兒錢,娶了媳婦。
沒想到老來自己的兒子比他還出息,剛上山就打了一頭東北虎。
這件事情要是在村里傳開,看大石村誰還敢笑話周成!
越想越美滋滋,周過年情不自禁地背著手,哼起了小曲。
“老周,啥事兒這么開心吶?!?/p>
對頭,寶成叔走過來問道。
寶成叔全名張寶成,跟周過年是發(fā)小,那時候窮,兩個人是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見周過年沒了幾天前的陰沉臉色,心情大好,便過來寒暄。
周過年摟著寶成叔的肩膀:“寶成,走,請你去我家喝酒去!”
“這是有喜事?玉芬這個兒媳婦很中?哄得你跟大妹子開心了?”寶成叔問道。
“還有更喜的!”
周過年滿臉精彩:“不瞞你了,我家三兒去山里打了一只東北虎,在公社領(lǐng)了一百元子!今天三兒請客,咱們好好嘮嘮!”
“三兒?打了東北虎?老周,別逗了!”
寶成叔哈哈一笑:“三兒可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那樣兒,能打老虎?”
從小,周家老三就圍著魏雅靜那個小妮兒當(dāng)跟屁蟲,沒什么正形,再說,就他那小雞崽子的樣子,哪能打得了老虎?
“瞧不起人是不?”
周過年臉一黑:“張寶成,跟你講,以后誰再說我家三兒爛泥扶不上墻,我跟誰翻臉。瞧在咱們兩個一起長大的份上,老子再給你一次機會?!?/p>
寶成叔一愣:“你來真的?三兒真打了老虎?”
周過年拍拍胸脯:“那還有假?給你個機會,去供銷社買兩瓶燒刀子,就算給我家三兒賠禮道歉了!到時候,多分你幾塊虎肉?!?/p>
“行!我可把話撂在這兒,你要敢騙我,賠我十瓶燒刀子!”寶成叔說道。
“夠哥們!”
周過年心情大好,帶著寶成叔去供銷社買了兩瓶燒刀子。
兩人正說說鬧鬧地回去,寶成叔看著周過年的臉色沉了沉。
順著周過年的目光,村口的方向,魏大有正滿面春光地走過來。
寶成叔小聲勸道:“咋地,你都有玉芬當(dāng)兒媳婦了,就別惦記著別人了?!?/p>
周過年哼道:“這就不是惦記不惦記的事兒,魏大有跟老大一家這事兒辦得就不地道。”
“嗨!眼睛長在前面,那是讓咱們往前看地!今天老子大出血,買了兩瓶燒刀子,可不想喝酒的時候看你擺著一張臭臉!你看著辦!”寶成叔半威脅,半勸解道。
周過年哈哈一笑:“放心吧!我家三兒打了老虎,以后出息大著,有他們后悔的時候!”
說著,摟著寶成叔的肩膀離開了。
寶成叔心里直犯嘀咕,瞧老周這信誓旦旦的自信勁兒,不像假的。
難不成三兒真打了老虎?
到時候可要好好嘮嘮。
魏大有也大老遠地瞧見了周過年跟張寶成。
他故意放慢了腳步,盡量不跟周過年碰上。
不是他心虛,是他不想再跟周過年一家有什么太多交集。
雅靜的婚事,的確是他做得不咋地道。
可這也怨不得他。
作為一個父親,他怎么也要為自己女兒的未來著想吧?
周家老三跟偉民相比,是個正常人都會那么選。
他是不地道,但也沒做錯。
眼下偉民還上山打了老虎,連公社書記都高看幾分,等婚禮的時候,王書記到場征婚,偉民前途無量,誰不羨慕?
而且他家原本就是大隊會計,也算公家人。
偉民到時候有大出息,他家跟周成一家天壤之別,再也沒有關(guān)系,沒必要緩和關(guān)系跟來往了。
想著想著,魏大有已經(jīng)回了家。
此時家里有個扎著麻花辮的女孩正聽著收音機的音樂,翹著二郎腿,棉布鞋一晃一晃的,好不自在逍遙。
魏大有皺眉說道:“雅靜,我給你買收音機,是想讓你聽聽國家大事,別做個兩眼一抹黑的文盲,你倒好,學(xué)什么不成,非要學(xué)那些小布爾喬亞的小資產(chǎn)情調(diào),聽歌劇,聽曲,你能不能學(xué)學(xué)人家王書記的玉書侄女?玉書侄女進了部隊……”
“爸!”
魏雅靜不滿父親打斷了她的興趣,埋怨道:“這些怎么就是小資產(chǎn)情調(diào)了?人家玉書姐姐也聽這些,頻道還都是玉書姐姐分享給我的?!?/p>
“人家玉書侄女是文工團的骨干,干得就是這一行,你跟她比?能一樣嗎?”
頓了頓,魏大有沉著眉說道:“你現(xiàn)在去把偉民喊過來吃晚飯,順便讓你媽把家里的山楂酒拿出來,我跟偉民喝兩盅?!?/p>
管教魏雅靜是小事兒,王書記的虎骨才是大事。
只要給周偉民搭好橋,鋪好路,以后魏雅靜的日子也算安穩(wěn)富裕了。
這些小情調(diào),就當(dāng)她附庸風(fēng)雅了。
“偉民?好端端的喝酒做什么?他剛回去。”
魏雅靜躺在那里沒動。
再說,過幾天就要舉辦婚禮了,這時候有什么好喝的。
“你說啥?剛回去?他沒送什么東西,或者留下什么話?”
魏大有一愣。
偉民可是拿了一百元還有虎骨虎肉,按理說,怎么也會送點兒過來孝敬他這個老丈人吧?
這個周偉民,也太不地道了!
“彩禮不是都已經(jīng)送過了嗎?”魏雅靜嘟囔了一句。
魏大有湊近了說道:“你知不知道,偉民今天上山打了一只東北虎,賺了將近一百塊,還從公社要了虎骨跟虎肉,他沒拿點兒過來?”
魏雅靜被說得鬧不清楚:“爸,你沒發(fā)燒吧?偉民今天最近一直都跟我賴一起,哪里上過山??!再說,那可是東北虎,偉民本事再大,也打不了那玩意兒啊?!?/p>
“他沒上山?你確定?”
魏雅靜說道:“當(dāng)然確定啊。我們都快結(jié)婚了,肯定天天膩在一起嘛。這可是難得的悠閑日子?!?/p>
等婚期一過,她又要跟著大隊下地賺公分了。
又累又苦,魏雅靜想想就愁,這什么時候是個頭。
另一邊的魏大有卻心里咯噔一聲。
大石村打虎的人竟然不是周偉民?
那會是誰???
壞事!
他可是跟王書記拍著胸脯保證搞定虎骨的事情啊。
這下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