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總,怎么辦?要不我下去幫她一下?!彼緳C有些同情。
他也是個有孩子的人,看不得這樣的事。
厲寒忱還沒說什么,顧顏就皺眉道,“你是寒忱哥哥的司機,干這種掃大街的事不是打寒忱哥哥的臉嗎?繞過去不就好了?”
“這……要不我們再等個兩分鐘吧厲總,就兩分鐘她就掃完了?!彼緳C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明眼人都看得見,這條馬路就這么寬,說是繞過去,可那還沒有清掃完的積水就會全部濺到那女人的身上去!
那可是下了一夜雨的積水。
臟不說,這么冷的溫度……
怕是要生病的。
她還帶著孩子呢。
“要怪,就怪昨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雨,她還偏偏在這條積水馬路上掃大街,不是我們和她過不去,是老天爺看不慣她!”
顧顏癟嘴。
瞧見身旁厲寒忱靜默的神色,心里一顫,又連忙佯裝無奈道,
“寒忱哥哥,不是我不同情她,只是……”
話未落,男人涼薄寒冷的聲音已響起。
“一個掃大街的女人而已,開過去?!?/p>
“我知道,你是怕耽擱待會兒的會議,”他溫柔的拍了拍顧顏的手背,看著顧顏面露溫和,扭頭卻聲線涼薄,“怎么,我說什么你聽不見?”
司機一震,咬了咬牙,踩下了油門。
一地的積水嘩啦啦濺到了半空,卻只剩下幾滴落回到地上。
女人全身凍僵似的僵在原地,雙手只來得及護住懷里。
連重新拿起掉落的掃帚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
車子呼嘯而過。
顧顏從后視鏡掃了眼,眼角眉梢滿是得意。
臭掃大街的,也敢擋她和寒忱哥哥的路,哼……
“嗚哇嗚哇——”
小嬰兒似乎受了驚,驟然在偌大寒冷的大街上大哭了起來。
車子開出去老遠,那聲音還沒停。
司機心里直呼造孽。
車后厲寒忱繼續(xù)看起了文件,似乎渾不在意。
可手里的文件許久都沒有翻開過一頁。
“小兮乖啊~”
顧紅紅著眼眶,看著遠去的車子,不住輕哄著身前懷里背帶里的嬰兒,“不哭不哭~”
路人紛紛看著這一幕,有人拿出手機拍攝,覺得好玩兒,分享到網(wǎng)上。
“瞧啊,這掃地大媽一身臟水,太好笑了叭。”
“六六六,火箭刷起來,我?guī)銈兘嚯x欣賞一下?!?/p>
周遭聲音入耳,那些言語無法擊潰她。
可是小兮受到了驚嚇的哭聲卻讓顧紅眼淚驟然墜下。
不小心落在懷中小兮包裹的嚴實的襁褓上。
顧紅連忙伸手去擦,怕眼淚打濕了襁褓,小兮冷到。
可一觸手才發(fā)現(xiàn)她手上的臟水反而弄臟了襁褓。
抱著嚎啕大哭的嬰兒,望著小兮哭得紅通通卻怎么也哄不住的小臉,顧紅忽然再也無法自控的彎下腰去。
那車子里,男女相擁的場景顧紅不是沒有看到。
一手帶出師的好徒弟、她的好妹妹和她昔日的丈夫……
她一朝墜入泥潭,而他們踩著她的榮耀和尊嚴穩(wěn)坐高位!
愛錯人她自找的,為那人奉獻所有如今終于得了報應,怪得了誰呢。
只是小兮,顧紅緊緊的抱住了懷中的女兒。
遮掩了她半張臉的圍巾在此刻話落,露出了她的容顏。
很美的一張臉,像是白紙上一張水墨畫,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個挺立的秀鼻,還有一張薄而緋的唇,只可惜一道疤橫亙穿了整張左臉頰,毀掉了所有,看著叫人咂舌。
抱著嬰兒的母親蹲在積水中無聲地哭泣。
這一幕沉默卻震耳欲聾!
之前直喊“六六六,禮物刷起來”的某音博主忽然訥訥的垂下手去,雙頰一陣滾燙,仿佛能冒煙。
“那個,對不起啊,我只是為了博關注。”
“都是那輛車太過分了,我?guī)湍闫毓獍?。?/p>
顧紅很快止住了哭泣,只是聲音還有些啞。
她搖了搖頭,扯過圍巾更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臉,“拜托你刪掉視頻,好嗎?”
對方看著那雙閃著淚光的杏眸,多么美的一雙眼啊,可惜了……
在這雙澄澈的眼下,似乎什么要求都可以答應她。
連忙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好好,我刪了,你看!”
“多謝您。”
女人聲音很低地朝他道了聲謝,轉頭繼續(xù)拿起掃帚掃積水。
等掃完這塊積水她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小兮肯定也餓了。
小兮,媽媽就算掃大街,也會努力為你撐起一片天的。
一分鐘后,女人沉默的推著灑掃車離去。
那道背影纖細卻堅定。
方才圍觀的人這才紛紛回過神來。
“那女人這么年輕,干什么不好非要掃大街啊。”
“難道是拍攝什么生活紀實類短視頻?”
頓時引起眾人的鄙夷。
“這年頭,為了錢真是干什么的都有?!?/p>
“說不定就連那輛車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吧?!?/p>
“博人眼球的事真是毫無下限!”
只有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車子里,司暮淵僵直了身影,眼神復雜地看著女人離去的身影,“她是……顧紅?”
“她怎么……變成那樣了?”
瀲滟桃花眼下一顆美人痣,容顏秾艷的男人像是難以置信般呢喃自問。
不知道是問他人,還是問自己。
司暮淵此刻微垂著眸,長如羽扇的睫毛微顫,淺粉色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神思間閃過一絲痛苦。
當年那件事,他從不后悔。
如今的他榮耀加身,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
而代價不過是她坐了一年牢而已!
一無所有沒關系,坐過牢也沒關系,他不嫌棄,他可以養(yǎng)她、補償她??!
“司少,那個帶娃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顧律?”
司機驚訝,“您一定是看錯了吧!”
心想司少對顧律愛而不得多年,看誰都是顧律?
就算顧律入過獄,也絕不可能是剛才那個穿著臃腫,掃大街的清潔工??!
當年的顧紅,那可是秦城赫赫有名的新生代天才律師,她曾勾唇淺笑,被告抖三抖,檢察官都要偷偷擦冷汗的存在。
無數(shù)知名律所對她趨之若鶩,伸出橄欖枝,可她只選擇了在厲氏屈就,當一名小小的首席律師。
有人說她戀愛腦,但沒人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
但無論如何,曾經(jīng)那樣風姿綽約的人物,也絕不可能是剛剛那個被濺了滿身泥巴,抱娃掃大街的女人?
司暮淵修長十指收攏,緩緩緊攥成拳。
豪車半降的車窗緩緩地升上,男人漂亮得過分的側臉在陰影中有些晦暗不明的美感。
“我也希望是自己看錯了?!?/p>
“調(diào)查一下,她是不是提前出獄了?”
“還有那個孩子,是不是厲寒忱的?”
司暮淵的司機兼助理安南,聞言迅速收斂了笑意。
司少的意思是,那女人真是顧律?怎么可能!
他不以為然,懶懶應道。
“是,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