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冷哼一聲,鳳眉高高挑起。
御座之下,大清九皇子豪格立于一側(cè),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靜觀其變。
森冷的目光掃過階下百官及遠(yuǎn)處黑壓壓的百姓,女帝的聲音如臘月寒風(fēng)。
“今日召諸位前來,只為一事?!?/p>
她刻意停頓了片刻,整個廣場鴉雀無聲,連呼吸都仿佛凝滯。
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再次掠過全場,她陡然提高了聲調(diào),字字如冰。
“鎮(zhèn)疆指揮使林炎,庸碌無能,貽誤戰(zhàn)機(jī),罪該萬死!”
“其更犯下私通外敵,意圖謀逆之大罪!”
“朕今日,要將其母族趙氏,滿門誅滅,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猶如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
圍觀的百姓聞言,無不駭然失色,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之聲。
他們這才明白,今日這場看似尋常的集會,竟暗藏著如此驚天動地的殺機(jī)。
“陛下!”
就在這時,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臣顫巍巍地從隊列中走出,手中笏板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猛地跪倒在地,聲如洪鐘,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萬萬不可?。×盅淄踝渔?zhèn)守邊關(guān)數(shù)十載,大小戰(zhàn)役百余場,屢破外敵,護(hù)我大武邊疆安寧,其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若無確鑿證據(jù)便貿(mào)然滅其母族,豈不令三軍將士心寒?令天下百姓齒冷?”
“懇請陛下三思,明察秋毫?。 ?/p>
慕容琉璃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極盡輕蔑的嗤笑。
她微微仰起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眼中盡是不屑與厭惡。
“林炎?那個雜種也配稱王子?”
“朕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一個只會躲在邊疆的廢物,竟也敢妄圖染指不屬于他的東西!”
“朕心意已決,無需多言!”
她猛地抬手,指向不遠(yuǎn)處的趙家府邸,聲音冰冷刺骨。
“給朕殺!一個不留!”
“今日,朕便要讓這天下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何為君威,何為犯上作亂者的下場!”
話音剛落,她身旁侍立的鐵甲軍發(fā)出一聲整齊的金屬摩擦聲,如黑色潮水般,殺氣騰騰地涌向趙家府邸。
老臣望著女帝決絕的背影,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痛心與絕望。
他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回了往昔歲月。
先帝在世時,曾在御書房的密室之中,不止一次與他單獨提及林炎。
每一次,先帝的神色都異常凝重,再三叮囑。
“炎兒此子,智計超群,實力深不可測,看似平庸,實則鋒芒內(nèi)斂,乃是我大武真正的國之棟梁,未來江山社稷,或有倚仗之處,愛卿務(wù)必謹(jǐn)記,無論何時,都要厚待于他,不可輕慢,更不可令其心寒?!?/p>
老臣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心頭大駭。
先帝臨終托孤時的殷切話語,與眼前女帝冰冷無情的決絕,如同兩柄巨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膝蓋一軟,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顧不得帝王威儀,拖著沉重的官袍,膝行三步,額頭幾乎要貼到地面。
“陛下!老臣甘愿以項上人頭擔(dān)保,林炎王子絕無叛逆之心!”
他沙啞的聲音在死寂的廣場上炸開,帶著泣血般的悲鳴。
“先帝駕崩之前,曾三番五次密詔老臣,言及林炎王子身負(fù)麒麟血脈,乃天佑我大武的祥瑞!”
“他隱鋒藏銳,十二載戍邊守疆,令北境胡人聞風(fēng)喪膽,夜不敢寐!他的功績,何止是護(hù)國,更是庇佑了這大武的萬千蒼生??!”
渾濁的老淚一滴滴砸落在玉笏板上,暈開一片水漬。
“如此國之棟梁,他的親族本該受萬民敬仰,享無上榮光!若今日無故遭此滅頂之災(zāi),他日,還有誰愿為我大武拋頭顱,灑熱血?還有誰敢為陛下肝腦涂地?”
“陛下!這不僅僅是趙家數(shù)百口人的生死,這更是關(guān)乎我大武的國本,關(guān)乎社稷存亡??!”
慕容琉璃斜倚在龍椅之上,鎏金的鳳紋護(hù)甲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著扶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隨著老臣最后那句“社稷存亡”落下,她指節(jié)捏得咔咔作響,已然發(fā)白。
她眼中寒光一閃,突然暴起!
龍椅上的鸞鳳金冠因她的動作而劇烈晃動,冠上的明珠玉石叮當(dāng)作響。
“夠了!”
一聲怒斥,如同平地驚雷。
她龍袖一揮,案上的奏章、朱筆盡數(shù)掃落在地,那支朱砂筆更是在蟠龍金柱上劃出了一道猙獰的血色痕跡。
“老東西!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替那個逆賊說話,是覺得朕可欺,還是覺得朕的江山坐不穩(wěn)了?!”
“就那個廢物,那個雜種,你也配在本宮面前提他?你覺得朕會將他放在眼里?!”
她一步步走下丹陛,踩著滿地狼藉的奏章,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匍匐在地的老臣,眼神冰冷得如同要將他凍結(jié)。
“來人!”
“給朕掌嘴二十!讓他好好記住,在這大武的朝堂之上,在這朗朗乾坤之下,誰,才配談?wù)撾薜臎Q策!”
“是,陛下!”
話音剛落,四名如狼似虎的內(nèi)廷侍衛(wèi)應(yīng)聲而出,一把將老臣從地上拖起。
老臣兀自掙扎,口中還在嘶喊:“陛下三思!陛下,忠言逆耳??!陛下——”
然而,回答他的,是“啪!啪!啪!”接連不斷的脆響。
帶著鐵戒尺的巴掌,狠狠地、不留余力地砸在他的臉上。
沉悶的擊打聲,混雜著老臣壓抑不住的痛哼聲,以及圍觀官員們細(xì)微的抽氣聲,驚得殿角梁間的燕雀都撲棱棱地四散亂飛。
幾縷血絲順著老臣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蟠龍階下。
他半張臉迅速腫脹起來,青紫一片,嘴角開裂,狼狽不堪。
但他依然倔強(qiáng)地昂著頭,那雙渾濁的老眼中,燃燒著不屈的悲憤之火,死死地盯著女帝。
滿朝文武早已齊刷刷伏跪在地,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有膽大者偷偷抬眼,瞥見女帝緊握的雙拳上青筋暴起,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掌心,嚇得連忙又把頭埋得更深。
隨后。
慕容琉璃重新坐回龍椅,面無表情地當(dāng)眾宣布了林炎的數(shù)條罪狀。
“勾結(jié)北境匈奴,泄露軍機(jī),意圖引外族入境,打敗大武!”
“私藏兵甲,豢養(yǎng)死士,意圖謀反,罪證確鑿!”
“欺壓良善,魚肉邊民,天怒人怨!”
一條條所謂的“罪證”,聽得下方的百姓們面面相覷,隨后便是壓抑不住的低聲議論。
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和哭笑不得的神色,這罪名,編得也太離譜了些。
林炎將軍若是這種人,北境早就失守八百回了。
而此時,趙家府邸之內(nèi),早已亂作一團(tuán)。
趙家家主趙金龍,原本正在府中指揮家丁護(hù)院,抵御隨時可能到來的沖擊。
當(dāng)女帝那番誅滅九族的諭令和那些莫須有的罪名遙遙傳來,這位白發(fā)蒼蒼卻依舊身姿挺拔的老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哐當(dāng)”一聲,府邸大門被從內(nèi)猛地推開。
趙金龍身著一襲墨色暗紋長袍,在一眾家將的簇?fù)硐?,滿臉怒容地從府門內(nèi)再次走出。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蘊(yùn)含著無盡的悲憤與不解,怒斥道:
“陛下!我趙家,世世代代對大武王朝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
“我外孫林炎,自弱冠之年便鎮(zhèn)守邊疆,至今已逾十?dāng)?shù)載!他為王朝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斬殺多少敵寇,這些功績,蒼天可鑒,日月可表!”
“你們今日這般殺氣騰騰,是要做什么?!”
“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殺我外孫,誅我趙氏九族!這天下,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中迸發(fā)而出,在趙家府邸上空隆隆回蕩。
然而,御座之上的女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一群即將赴死的逆賊,也配與朕談天理王法?!”
她甚至懶得多說一句廢話,直接玉手一揮,下達(dá)了最冰冷的命令。
“放箭!”
“給朕將這些負(fù)隅頑抗的趙氏余孽,統(tǒng)統(tǒng)射殺!一個不留!”
隨著她這一聲令下,前排的皇家士兵們在萬眾矚目之下,動作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
他們弓弦拉開,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你……你這昏君!混賬東西!”趙金龍見狀,目眥欲裂,指著女帝怒聲大罵。
然后。
“咻——咻——咻——!”
一時間,箭矢離弦,如漫天蝗蟲,帶著尖銳刺耳的呼嘯風(fēng)聲與絲絲縷縷的雷光,鋪天蓋地般朝著趙家府門前的眾人攢射而去。
“啊——!”
“噗!噗!噗!”
慘叫聲瞬間響徹云霄。
趙家的家丁護(hù)院們雖然拼死抵抗,但在這種特制的破甲箭雨面前,他們的血肉之軀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不斷有人中箭倒地,鮮血飛濺,發(fā)出凄厲的哀嚎。
趙金龍望著眼前這地獄般的慘狀,族人一個個在血泊中掙扎、死去,他只覺得肝膽俱裂,仰天發(fā)出一聲悲憤至極的怒吼。
“糊涂!糊涂??!你這個不辨忠奸、濫殺無辜的昏庸女帝!”
“我外孫林炎,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p>
趙家的護(hù)衛(wèi)已死傷無數(shù),不少人甚至來不及發(fā)出慘叫,就被蘊(yùn)含雷光的箭矢直接洞穿身體,被活活釘死在地上。
鮮血迅速染紅了趙府門前的青石板,匯聚成一條條刺目的溪流。
趙家家主趙金龍臉色鐵青如墨,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翻涌著無盡的悲憤與不甘。
他死死地盯著高臺之上那道冷漠的身影,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沙啞扭曲。
“女帝!你昏庸糊涂至此,不辨忠良,殘害功臣之后,可恥!可恨!可悲至極!”
“我外孫林炎,他日歸來,定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
“呵呵……”
慕容琉璃聽聞此言,非但沒有絲毫動容,反而發(fā)出了一聲輕飄飄的冷笑,如同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眼中滿是不屑與譏諷,仿佛在看一個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
“就憑林炎那個廢物?你覺得他有這個能耐?”
“鎮(zhèn)守邊疆多年?哼,不過是龜縮一隅,毫無建樹罷了!”
“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一旁的豪格此時也終于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傲慢。
“老匹夫,你怕是老糊涂了吧?”
“我大清十萬鐵騎,便可輕易踏平北境,將你口中那個所謂的‘實力滔天’的林炎碾成齏粉!”
“你說他能將陛下千刀萬剮?哈哈哈哈!真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
他仰天大笑,笑聲在廣場上空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無數(shù)聽到這番話的王公貴族、達(dá)官顯貴們,也都紛紛露出了諂媚的譏笑。
“就是,趙老頭怕是瘋了!”
“林炎算個什么東西,也敢與陛下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論?”
“簡直是癡人說夢,自不量力!”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極盡嘲諷之能事,仿佛趙金龍的詛咒不過是敗犬的哀鳴。
人群中,奸臣趙皋也適時地跳了出來,臉上堆滿了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給朕殺光這里所有姓趙的!”
“一個不留!”
隨著女帝的命令,更多的士兵和高手沖進(jìn)了趙家府邸。
慘叫聲,哀嚎聲,兵器碰撞聲,房屋倒塌聲,混雜在一起,如同人間煉獄。
見此一幕。
趙金龍仰頭望天,眼中充滿了悲憤。
“林炎,外孫啊!”他在心中默默呼喚。
“你快回來!”
“回來看看,你的家人,你的外公家,是如何被這些豺狼虎豹屠戮的!”
“回來,為我們報仇??!”
他的聲音,淹沒在漫天的喊殺聲和哀嚎聲中,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然而,這份刻骨銘心的恨意,卻如同野火一般,在他心中瘋狂燃燒。
他知道,只要林炎還活著,這份仇,就一定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