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年香火,活人歸來我是在焚香的氣味中醒來的。鼻腔里灌滿了濃重的檀香味,
混著灰燼與潮冷石壁的腐氣,嗆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我掙扎著睜開眼,
瞳孔在昏黃的燈火中劇烈收縮,眼前是模糊的燭影和沉沉的靈幡?!疤K皇后之靈,請安息。
”是誰在念經(jīng)?聲音低緩而哀切,仿佛是在為我……超度。我猛地坐起,
寒意如潮水從四肢百骸涌來,仿佛從地獄爬回人間。我低頭,
看到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的寒玉床上,指尖蒼白,身著舊年嫁衣,繡鳳金線卻早已褪色。
四周是石室般的封閉空間,陳設(shè)簡單而肅穆,正中央供奉著一張畫像——是我。
畫中之人鳳冠霞帔,眉眼淡漠。畫像前是一方靈位,寫著“皇后蘇氏之靈位”,香爐裊裊,
三年未斷。我死了?腦中一陣劇痛,如悶雷在耳際炸開,記憶潮水般涌來。
三年前的宮變、那一柄刺穿胸膛的長劍、我倒在血泊中,最后一眼看見的,是他——蕭承硯。
“是你……讓我死的?!蔽亦_口,聲音嘶啞如枯木,仿佛早已塵封千年。
門外忽有腳步聲傳來,我心頭一緊,迅速伏回寒玉床上,只留一線眼角觀察。
門“吱呀”一聲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玄衣束發(fā),神情冷峻。是他。
是那個三年前令我心甘情愿以命相搏、卻也親手將我葬入地宮的男人。他站在香案前,
一言不發(fā),安靜地為我焚香、添爐,神色沉靜而克制?!鞍?,今日是你忌辰。
”他終于開口,語氣輕緩,“這香,是你生前最愛那種。我尋遍天下才得一撮。
”我指尖一顫。他繼續(xù)道:“三年了,我不敢封后,不敢動你的鳳棲宮,
不敢碰你的遺物……你若還在,會不會怪我軟弱?”我咬住唇,眼淚逆流卻強(qiáng)忍不落。
他的話,如一刀一刀剮過心頭。若是當(dāng)年他有今日這般溫情,我又何至于此?“今日早朝,
百官又逼我立后。太后說,不能讓你再霸著這個位子。”他輕輕一笑,
笑意卻冷得發(fā)骨:“他們說你死了三年,是該給后宮一個交代了?!彼D(zhuǎn)過身,看向畫像,
眼神柔得幾乎不像那位殺伐果決的帝王?!翱呻薏簧岬??!彼?,“只要你在這兒,
朕就還能守著你,就像你從前守著朕一樣?!蔽议]上眼,淚水滑過鬢角。他守著我三年,
可我恨了他整整三年?!鞍??!彼皖^焚香,唇角微動,“若你還活著,會原諒朕嗎?
”我看著他,在靈位前輕輕頷首,仿佛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在靈幡下回響。我沒有死。
也不會再讓這三年白白沉睡。我會活著,從這靈堂中走出去,
親手揭開這場天大的荒唐與背叛。下一次再見他,我要讓他親口說出那句:朕錯了。
第二章:那夜宮變,她為誰擋刀?血的味道,比我記憶中的還要濃。三年前的那夜,
正是正月十五,燈火通明、萬民同慶,而皇宮內(nèi)卻是一片殺伐。我穿著新縫的宮裙,
手里握著剛寫好的一封信——寫給他,打算告訴他,我決定放棄離宮,與他并肩到底。
結(jié)果宮門外傳來尖叫,火光驟起,內(nèi)侍跌跌撞撞地闖入鳳棲宮。“娘娘,快走!
逆賊攻至承乾殿!”我腦中“嗡”一聲,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蕭承硯有危險。我沒有躲,
甚至沒有猶豫,提起裙擺沖向承乾殿。一路上,金甲倒地,宮人伏尸,大內(nèi)侍衛(wèi)倉皇不堪,
亂箭紛飛如雨點。我在混亂中找到了他,他被五名死士圍困,背后是柱,手中僅剩一柄斷劍。
我沖了過去。那一刻,我沒想過死,只想擋住那一劍。劍尖穿透身體時,我甚至沒有痛感,
只聽見他在我耳邊喊了一句:“蘇嫵——你瘋了!”我笑了笑,張口想說點什么,
卻只吐出一口血。他抱住我,身后的死士已被亂箭射穿。他的侍衛(wèi)們終于趕到,而我,
眼前卻已是一片模糊。“快,叫太醫(yī)!快——!”有人在喊。我依稀記得,
宮人抬我回鳳棲宮,一路顛簸,我?guī)状蜗氡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動彈不得。
寒氣從傷口滲入骨頭,呼吸微弱到近乎消失。宮里人傳我已氣絕,連太醫(yī)都下了死斷。
但我聽見了——聽見他們說:“她擋的那一劍,是替陛下?lián)醯?。”“皇上已下旨?/p>
將她封為‘忠貞皇后’,于寒玉床上入殮?!焙翊?。我聽說過,
是傳說中專為“未腐之身”而設(shè),能封存生機(jī)、緩死脈?!氨菹虏辉富鸹?,說她也許能醒。
”誰在說話,我不知。我被人輕輕放置在那張寒玉之上,一寸一寸,冰冷透骨。
我想喊:我沒死。但喉嚨被封住,連氣息也沉入深海。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只能聽,
聽不見時,便墜入更深的黑。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仿佛時間在這幽暗的地宮中停滯,
唯有那一點點從香爐中升起的煙霧,告訴我:他還在來看我?!晌也恍?。我寧愿相信,
那晚他讓人下旨是為了保住他的帝位,而非我。因為我也聽到了另外一句話,
是他站在我榻前,對那個送來寒玉床的太醫(yī)說的:“她不能死,現(xiàn)在不能。”那句“不能”,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是因為大勢未穩(wěn),是因為蘇家的兵權(quán)尚在我手中,
是因為我擋刀之舉能保他君臨天下的“忠君烈后”人設(shè)。那一刻,我便放棄了相信。
既然你選擇讓我活著,卻不愿我醒來,那我蘇嫵,便要活著回來,親手把你拉下神壇。
第三章:宮中有她替身?我用了三天時間,從冷宮的石窖中,重新走回皇城的陽光下。當(dāng)然,
不是以“蘇嫵”的身份,而是“阿錦”——一名宮中臨時招錄的灑掃小宮女。
低階宮人不被記錄出入,名字隨時可換,身影隨處可抹。對于一個“死人”來說,
這樣的身份剛剛好。入夜,內(nèi)廷還未熄燈,我便借著送水的名頭,回到了鳳棲宮外。
這原本是我的寢宮。如今宮門煥然一新,朱漆欄桿新涂,臺階兩側(cè)點著龍形金燈,燈芯正盛,
搖曳如晝。宮門上方掛著“棲鳳”的金匾,字卻已非我當(dāng)初親書。我提著水桶低頭行至門前,
一名年長的姑姑攔住我:“你是哪宮的?鳳棲宮,不是你能亂闖的。
”我躬身作揖:“奉內(nèi)務(wù)府差遣送夜水,奴婢不敢亂入。”老姑姑狐疑地盯了我?guī)籽郏?/p>
終是放行。我踩著熟悉又陌生的宮磚,一步步走進(jìn)殿中。香爐依舊是那只鶴首銅爐,
只是香換了,我不識那味,甜得發(fā)膩。最中心,
是那個位置——我從前坐著教書法、選秀女、與蕭承硯對弈的地方。如今卻坐著另一個人。
她穿著我昔日的鳳袍,衣擺鋪滿臺階,背影纖細(xì),卻挺直如刀。她抬手喚了一聲:“倒茶。
”我?guī)缀鯖]反應(yīng)過來,她喊的竟是我。“是?!蔽覊合路v的情緒,走上前去,
動作極輕地倒了一杯熱茶。她未曾看我一眼,只淡淡道:“手腳倒還干凈,哪宮的?
”“內(nèi)務(wù)府新調(diào)的?!蔽衣曇魳O輕。她嗯了一聲,終于轉(zhuǎn)頭看我——那一刻,
我?guī)缀跞滩蛔『笸税氩?。是蘭音。她變了。眉眼精致如昔,卻添了些我從未見過的冷艷。
她唇上點了胭脂,鳳釵沉沉地壓在鬢邊,整個人沉在那襲鳳袍之中,竟有幾分皇后之威。
我忍著顫抖,跪地遞茶:“請娘娘用茶?!彼舆^杯子,眼神一頓。她認(rèn)出我了嗎?我低頭,
不敢與她對視。片刻后,她卻只是輕輕一笑:“手倒是巧,倒得比以前那群老姑姑都穩(wěn)。
”我心頭一緊。這句話——是她過去私下對我說的。那時候她只是我的貼身婢女,
在我身側(cè)溫順得像只貓,時常因太緊張打翻茶碗。如今,她竟坐在我的位置,
對我說出這樣一句試探的話?!爸x娘娘夸獎?!蔽覐?qiáng)行穩(wěn)住聲音,收回手,低頭退下。
走出鳳棲宮時,我?guī)缀鯚o法呼吸。燈火照在宮墻上,拉出一道又一道鬼影。
她怎么坐到那里去的?她,蘭音,一個出身微寒、靠我一手提拔的宮婢,何德何能,
敢披上皇后之衣?直到聽見兩名內(nèi)侍在小道上低聲議論,我才知道真相:“你聽說了嗎,
鳳棲宮里的那位,是皇上欽定的‘遺妃’?!薄翱商K皇后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嗎?
為何還不立后?”“你傻啊,皇上說她曾為國擋劍,不能立新后,
只封遺妃……聽說那位娘娘,就是蘇皇后身邊服侍多年的心腹。”“原來如此,
難怪坐上了那位置?!痹瓉?,他寧愿立一個“假蘇嫵”,也不肯讓真正的我醒過來。
我靠在宮墻邊,手指一點點收緊。三年,我沉睡在他腳下的地宮,而他腳邊坐著的,
穿著我的衣服,戴著我的鳳冠,享受我的榮耀。好一個守身如玉的帝王。
好一個替我焚香三年的情深人設(shè)。我想笑,卻笑不出來。蘭音,我記住你了。從今日起,
鳳棲宮的一磚一瓦,我都要親手奪回來。第四章:半夜偷香,真相露出夜深,宮中一片沉靜,
唯有冷宮外的枯枝在風(fēng)中簌簌作響。我披著粗布宮袍藏身在假山后的暗影中,
眼前是那座我“沉睡”了三年的地宮小殿。宮墻斑駁,香爐灰盡,門上的朱漆早已風(fēng)蝕剝落,
仿佛整個世界都忘了這里曾是“皇后歸魂之所”??山褚梗腥藖砹?。是她——蘭音。
她一身夜行衣,鬢角綴著銀鈴早已摘去,悄無聲息地推開門,
手中提著一盞暗火燈和一個……浸過油脂的香包。我心頭一震。她不是來上香的。
她是來——焚尸的。蘭音站在寒玉床前,低頭看著空無一人的玉榻,沉默了良久。
她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種咬牙切齒的壓抑?!澳阍趺催€不爛?”她喃喃出聲,
嗓音低而狠?!叭炅耍B一縷魂都不肯散。蘇嫵,你到底憑什么?”她跪下,
把那枚香包塞進(jìn)爐中,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密信,火光一照,
竟是……三年前太醫(yī)的“驗尸文書”。她將信紙一點點揉碎,一邊燒,
一邊輕聲道:“只要你真的死了,這天下才是我的。鳳冠是我的,帝王是我的,
你……不過是一具死人,還能翻什么天?”我指尖冰涼,一滴冷汗順著脖頸滑入衣襟。
她居然早就知道我未死,卻一直等——等我尸體真正腐爛,
等這個“遺妃”的身份無人再敢質(zhì)疑?!疤m音,你果然不安分。
”突如其來的男音打破了室內(nèi)的壓抑。蘭音猛地一震,手中信紙掉落,
整個人如被雷擊般僵在原地。我也幾乎沒忍住驚呼出聲。是他——蕭承硯。
他從暗影中緩步而入,玄衣不加冠冕,只披一件白狐大氅,眼神淡漠得仿佛看透了一切。
蘭音撲通跪下,聲音發(fā)顫:“陛……陛下,臣妾只是擔(dān)心皇后娘娘尸身久置,
恐生變故……臣妾并無他意……”他慢慢走到寒玉床前,低頭看著那張已空無一人的玉榻,
淡淡問:“誰準(zhǔn)你擅動她的靈位?”蘭音俯身磕頭,
聲線幾近哀求:“臣妾只是怕……怕香火不旺,皇后娘娘魂魄不安……”蕭承硯卻笑了,
笑得涼如寒夜?!澳阋詾樗龝话??”他抬頭,望向殿角暗處,聲音刻意拔高了一分,
“她若真不安,此刻……怕是就在看著你。”我心頭驟緊,后背發(fā)涼。他知道了?
我本能地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連衣角也不敢晃動半分。蘭音并未察覺異樣,
只是仍舊哭著磕頭:“陛下,臣妾知錯。求您開恩——”“開恩?”蕭承硯轉(zhuǎn)過身,
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聲音沉了幾分,“三年前,你偷改太醫(yī)回稟,說她無救,將她封入寒玉,
為的是取而代之,不是嗎?”蘭音猛然抬頭,瞳孔劇震:“陛下……您……您都知道?
”他卻不答,只輕輕拂去香案上新燃的香灰,語氣淡漠:“你以為,朕這三年都在祭奠她?
不,朕是在……等她醒。”他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離開。我仍舊藏在原地,不敢動彈,
直到他背影消失在殿外,才如泄了氣的風(fēng)箏般軟倒在地。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我活著。
可他為什么不揭穿?為什么不找我?為什么要讓蘭音在鳳棲宮坐了三年?
我靠在冰冷的石柱上,指尖死死掐進(jìn)掌心。既然你知道我活著——那就別怪我,真的醒來時,
不再認(rèn)你這副深情。第五章:太醫(yī)現(xiàn)身,真相初露雨夜,宮墻之外,南醫(yī)館的燈火尚未熄盡。
我披著斗篷,敲開那扇久無人問津的院門。門開了,是個蒼老的影子,佝僂著背,
一只眼已盲,靠著聽聲辨人?!澳恪呛稳??”“我來找徐太醫(yī)?!蔽覊旱吐曇?。
他愣了片刻,遲疑地將我讓進(jìn)屋。屋內(nèi)陳設(shè)簡陋,藥香混著霉味,
墻上掛著褪色的“御醫(yī)賜牌”,那是三年前他得罪權(quán)貴前的榮耀。我摘下斗篷,
緩緩跪下:“徐老,我是蘇嫵?!彼氖忠活潱蜔舨铧c從桌上滑落。他嘴唇抖了許久,
才喃喃:“天哪……你竟還活著?!薄叭舨皇悄?dāng)年保我命,我怕早已入土。
”我直視他的眼睛,“我來,是想知道真相。”他沉默片刻,從柜底摸出一只小盒,
顫抖著打開,里面是一封被火焚去半角的舊信,信紙上只留一句:“尸體未冷,心脈猶動,
愿封脈寒玉,存一線生機(jī)?!蹦鞘撬昵皩懡o皇上的私信?!澳侨諏m變后,你胸口一劍,
雖不致命,卻毒入血脈,昏迷不醒。我診斷后,本欲施針解毒,卻被人搶先一步——”“誰?
”“是蘭音?!彼Ьo牙關(guān),“她手持皇后佩印,強(qiáng)行命我放棄治療,說皇后‘氣絕’,
要我出具驗尸文書?!蔽胰^緊握:“所以她篡改了你寫的死斷?”他點頭?!翱晌矣浀?,
當(dāng)晚我還被人封了脈,送上寒玉床——是你做的嗎?”他緩緩搖頭:“不是,是陛下。
”我一怔?!氨菹掳抵姓傥胰氲?,說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
要我以傳說中‘封脈藥’壓住你最后一絲心跳,再將你送入寒玉之中,等待天機(jī)自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