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清禾,死的時候,剛過完二十五歲生辰,死在我和裴瑾年成婚五周年的慶典上。
一杯毒酒,經(jīng)我那好夫君裴瑾年之手,親手喂到了我嘴邊。他說:“清禾,飲了這杯合巹酒,
你我來生再做夫妻?!蔽铱粗钋榭羁畹难垌锩鎱s藏著一絲我從未察覺的快意與冰冷。
為什么?我死死地盯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他身側,我那嬌弱不堪,
素來與我姐妹情深的庶妹沈清菡,掩著帕子,淚眼婆娑,卻在我視線掃過去時,
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敖憬?,你就安心去吧。這丞相夫人的位置,妹妹會替你坐好的。
”她聲音輕柔,卻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我心里?!盀槭裁础疑蚣掖悴槐?,
我更是把你當親妹妹……”我用盡全身力氣,喉嚨里涌上腥甜。裴瑾年終于不再偽裝,
他攬過沈清菡的腰,語氣輕蔑:“沈清禾,你真以為我愛的是你?
若非看在你父親沈丞相的權勢,看在你沈家富可敵國的家財,
你以為我會娶你這個空有美貌的草包?”“你腹中那塊肉,也不是我的呢。哦,對了,
就是前些日子送你那串東珠的王家公子,他還夸你熱情似火……”沈清菡笑得花枝亂顫,
補上了最致命的一刀。原來,我視若珍寶的婚姻,姐妹情深,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他們圖謀我沈家的一切,還要讓我身敗名裂,死不瞑目!我那被灌下去的毒酒開始發(fā)作,
五臟六腑都像被火燒,劇痛讓我?guī)缀趸柝?。可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恨意滔天?/p>
燒盡了我最后一絲理智。如果能重來,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陽光讓我有些不適。雕花木床,輕紗羅帳。這不是我死前在丞相府的房間,
這里是……我沈府的閨房!我顫抖著伸出手,這是一雙纖細白皙,還帶著少女青澀的手。我,
我這是……重生了?丫鬟錦繡端著銅盆進來,見我醒了,驚喜道:“小姐,你可算醒了!
你都高燒兩天了,可嚇死奴婢了!”我怔怔地看著她,錦繡……是我及笄那年,
母親特意為我挑選的貼身丫鬟,后來,她為了護我,被沈清菡設計,亂棍打死。
“現(xiàn)在是……何年何月?”我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靶〗悖鸁苛??
今兒是永安十六年,七月初三啊。再過七天,就是您的及笄禮了!”錦繡擔憂地看著我。
永安十六年,七月初三!我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錦繡的手:“快!快去告訴我爹,
就說我有要事相商!十萬火急!”及笄禮……前世,就是在我及笄禮后不久,
裴瑾年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我面前,用他那張溫文爾雅的皮囊迷惑了我。而沈清菡,
也是從那時起,開始在我身邊“噓寒問暖”,暗地里卻不斷給我下套!我重生的時間點,
不算太晚,一切都還來得及!錦繡被我嚇了一跳,但還是趕緊應下:“小姐您別急,
奴婢這就去!”我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氣。裴瑾年,沈清菡,
還有她那個心機深沉的娘柳姨娘,你們都給我等著!前世你們欠我的,這一世,
我要連本帶利,一一討回!我沈清禾,絕不會再做你們掌中的籠中鳥!1 初露鋒芒,
打亂棋局父親沈巒,當朝丞相,日理萬機。錦繡的回報是父親正在書房議事,讓我稍等。
我等不及。換上一身素凈的衣裳,未施粉黛,我徑直走向父親的書房。果然,書房外,
管家正想攔我,我淡淡開口:“我有能讓沈家免于災禍的急事,若耽擱了,你擔待得起嗎?
”管家一愣,看著我蒼白卻堅定的臉,猶豫了一下,終究是側身讓開了。書房內(nèi),
父親正與幾位幕僚商議著什么。見我闖入,他眉頭微蹙:“清禾?你大病初愈,
不在房中好生休養(yǎng),來此作甚?”我撲通一聲跪下,聲音不大,
卻字字清晰:“女兒懇請父親,推遲與裴家的議親!”滿室皆驚。父親臉色一沉:“胡鬧!
我何時說過要與裴家議親?你從何聽來這些捕風捉影之言?”我心中冷笑。父親啊父親,
你以為你藏得深,卻不知你身邊早就有內(nèi)鬼。裴家早就透過柳姨娘那條線,
向你暗示過聯(lián)姻的意思,你雖未明確應允,卻也有所心動,只待我及笄后尋個由頭便提出來。
“父親,女兒并非捕風捉影。”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女兒前兩日高燒不退,
昏沉之間,仿若神明托夢,夢見我沈家與裴家聯(lián)姻,初時看似風光,不出五年,
裴家攀附權貴,反咬一口,誣陷我沈家勾結外戚,意圖謀反。最終,沈家滿門抄斬,
血流成河!”我的話音一落,書房內(nèi)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幾位幕僚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父親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他猛地一拍桌案:“荒唐!一派胡言!區(qū)區(qū)夢境,
也敢拿來動搖家本!”“父親息怒!”我叩首,“女兒知夢境之說荒誕不經(jīng),
但夢中景象歷歷在目,真實得可怕。更重要的是,女兒夢見,
裴家之所以能如此輕易構陷我沈家,是因為家中出了內(nèi)賊,此人平日溫順謙恭,
實則包藏禍心,暗中與裴家勾結,傳遞消息,甚至……偷換父親書房重要文書!
”我說這話時,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停留在父親的臉上。
父親眼中閃過一絲驚疑。沈家內(nèi)部管理極嚴,文書往來更是重中之重,
若真有內(nèi)賊……一位年紀稍長的幕僚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大小姐,此事事關重大,
僅憑一個夢,恐怕難以令人信服??煞裼衅渌糇C?”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女兒確無其他直接佐證。但女兒可以證明,這個內(nèi)賊,就在我們身邊。”我緩緩起身,
目光落在書房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多寶閣上,“父親可還記得,上月十五,
您書房一份關于西北軍糧調度的草案文書,曾短暫遺失片刻,后又在書桌的另一疊書中找到?
”父親瞇起眼睛,努力回憶。確有此事,當時他以為是自己隨手放錯,并未深究。
“女兒夢見,那份草案并非父親放錯,而是被人偷偷拿去拓印,那人動作極快,
拓印之后又悄悄放回,只是慌亂中放錯了位置。而那個人,就是柳姨娘房里的二等丫鬟,
小翠!”此言一出,眾人嘩然。柳姨娘是我的庶母,沈清菡的生母。
她平日里在父親面前溫柔賢淑,將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條,深得父親信任。小翠是她房里的人,
若真是她……父親的臉色徹底變了,他厲聲道:“來人!去把柳姨娘和小翠一并傳來!
封鎖書房,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很快,柳姨娘帶著一臉茫然的小翠來到書房。
見到這陣仗,柳姨娘有些不安,但還是柔聲問道:“老爺,這是出了何事?清禾,
你身子不好,怎么也……”不等她說完,我冷冷開口:“柳姨娘,你房里的小翠,
上月十五是否曾借故來過父親書房,送什么參湯點心之類的東西?”小翠臉色刷地白了,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老爺饒命!奴婢……奴婢是來送過參湯,
但奴婢什么都沒做啊!”柳姨娘也急忙辯解:“老爺,清禾,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
小翠這丫頭向來老實本分,怎會做那等事情?”她說著,狠狠瞪了小翠一眼,眼中滿是警告。
我冷笑一聲:“老實本分?我看是手腳麻利,膽大包天吧!父親,您書房的多寶閣第三層,
那個青瓷筆洗后面,可曾放置過什么東西?”父親皺眉,他記得那里似乎隨手放了一方閑章,
并不常用?!芭畠簤粢?,小翠那日慌亂之下,將拓印所用的一張薄如蟬翼的油紙,
遺落在了那筆洗之后。那油紙上,還殘留著墨跡!”父親眼中精光一閃,
立刻親自走向多寶閣。柳姨娘和小翠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慘白來形容了。
沈清菡也被人叫了過來,此刻正怯生生地躲在柳姨娘身后,一雙大眼睛里充滿了驚恐和不解,
只是那不解之下,藏著一絲我才懂的慌亂。父親伸手,在青瓷筆洗后摸索片刻,
果然拿出了一張薄薄的,帶著些許墨痕的油紙!鐵證如山!小翠再也扛不住,癱倒在地,
語無倫次地哭喊:“不關奴婢的事……是姨娘……是姨娘讓奴婢做的!
姨娘說只要拿到那份草案的拓本,裴公子就會……就會……”“住口!”柳姨娘尖聲打斷她,
臉色鐵青,“你這賤婢!竟敢血口噴人!老爺,妾身冤枉??!”父親看著手中的油紙,
又看看柳姨娘那張扭曲的臉,眼神冰冷得可怕。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柳如眉,
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勾結外人,圖謀我沈家?”柳姨娘還想狡辯,
卻被父親一個凌厲的眼神止住。真相敗露,再多的辯解也是徒勞。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
以柳姨娘被禁足佛堂,小翠被杖責后發(fā)賣結束。至于沈清菡,
她哭哭啼啼地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父親念及她是庶女,年歲尚小,只是罰她抄寫女誡百遍,
禁足一個月。我知道,這只是開始。扳倒柳姨娘母女,以及她們背后的裴瑾年,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至少,我成功在父親心中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也暫時打亂了裴瑾年的計劃。我回到房中,錦繡一臉崇拜地看著我:“小姐,
您真是太厲害了!跟神仙一樣,什么都知道!”我摸了摸她的頭,心中五味雜陳。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一個從地獄爬回來的復仇者。2 及笄風波,再下戰(zhàn)書柳姨娘被禁足,
沈清菡也暫時消停了。我的及笄禮如期而至。這一日,沈府賓客盈門。前世,
我的及笄禮也是這般風光,裴瑾年就是在這一天,以一首才華橫溢的賀詩,博得了滿堂彩,
也博得了我的初步好感。這一世,他還會來嗎?答案是肯定的。
當司儀高聲唱喏“裴氏公子裴瑾年到賀”時,我正端坐在堂上,接受眾人的祝福。
我抬眼望去,裴瑾年一襲月白錦袍,面如冠玉,風度翩翩,
依舊是那副引得無數(shù)少女傾心的好皮囊。他手持一把折扇,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
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驚艷和欣賞。若非兩世為人,
我?guī)缀跤忠凰@副偽善的面孔所迷惑。他上前,躬身行禮:“晚生裴瑾年,
恭賀沈大小姐及笄之喜。聽聞大小姐蘭心蕙質,才情過人,晚生不才,特作拙詩一首,
為大小姐賀?!眮砹?!又是這一套!他展開手中早已備好的詩卷,朗聲誦讀。
依舊是那首稱贊我“清水芙蓉,天然雕飾”的詩,辭藻華麗,意境優(yōu)美。
滿堂賓客皆是贊嘆不已。父親也捋著胡須,滿意地點頭。柳姨娘之事雖然讓他心有芥蒂,
但裴家公子的才華和風度,還是讓他頗為欣賞。裴瑾年念罷,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仿佛在等待我的贊賞,甚至是一絲少女的羞怯。我卻只是淡淡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盞,
輕輕吹了吹浮沫,道:“裴公子過譽了。清禾不過一介凡女,擔不起公子如此盛贊。
只是……”我故意頓了頓,吊足了眾人的胃口。裴瑾年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只是,裴公子這詩,
似乎與前朝李學士詠嘆荷花的名句‘玉雪竅玲瓏,紛披綠映紅’有異曲同工之妙。
莫非公子也是愛蓮之人?”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廳堂。裴瑾年的臉色,
唰地一下,就白了幾分。那句詩,確實是他化用前人詩句,只是改動了幾個字,
一般人極難察覺。前世的我,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語中,哪里會去深究這些?可這一世,
我早就做足了準備。滿堂賓客先是一愣,隨即開始竊竊私語。有博聞強記者,細細一品,
果然咂摸出些許相似的味道。父親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抄襲詩作,在文人圈子里可是大忌!
裴瑾年強作鎮(zhèn)定,拱手道:“沈大小姐明鑒。天下文章一大抄,晚生也只是借鑒前人意境,
抒發(fā)己見罷了。若有雷同,實屬巧合。”“巧合?”我放下茶盞,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那裴公子可知,李學士那首詠荷詩,全篇四十字,你這首賀詩,除了我點出的那句,
另有三處,合計十五字,與李學士的原詩幾乎一模一樣,連順序都未曾更改。
這……也是巧合嗎?”這下,裴瑾年的臉,已經(jīng)不能用白來形容了,簡直是青一陣紅一陣,
額角都滲出了冷汗。他沒想到,我竟然記得如此清楚!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看向裴瑾年的目光,也從欣賞變成了鄙夷。就在裴瑾年手足無措,幾乎下不來臺之際,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賓客中傳來:“沈大小姐果然博聞強識,觀察入微。不過,依本王看,
裴公子此詩雖有借鑒,卻也不失為一番心意。今日是大小姐及笄之喜,
何必為這點小事擾了雅興?”我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位身著墨色蟒袍的年輕男子。
他劍眉星目,面容俊朗,神態(tài)間帶著幾分不羈與疏離。七皇子,慕容澈。前世,
我與這位七皇子并無太多交集。他素來不喜參與朝政,行為也有些離經(jīng)叛道,
在京中貴族圈子里,算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物。沒想到,今日他竟會替裴瑾年解圍。
慕容澈一開口,眾人自然不敢再多言。裴瑾年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地看了慕容澈一眼,
隨即順著臺階下:“七殿下所言極是。是晚生考慮不周,擾了大小姐的雅興,
還請大小姐恕罪?!蔽疑钌畹乜戳四饺莩阂谎?,他亦回望著我,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絲探究。
我心中冷笑,想就這么算了?沒門!“七殿下說的是。今日是我的好日子,
自然不該為這些瑣事費神?!蔽以掍h一轉,看向裴瑾年,“不過,裴公子既然說是借鑒,
那想必對李學士的詩作也頗有研究。我這里恰好有一個關于李學士生平的小問題,
不知裴公子能否賜教一二?”裴瑾年心中一咯噔,有種不祥的預感,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尤其是七皇子也在,他不能露怯,只得硬著頭皮道:“沈大小姐請講,晚生……盡力而為。
”“李學士晚年喜好山水,曾在一座名山腳下結廬而居,日日與山為伴。請問,
那座山是何名?李學士的草廬又在山的哪個方位?”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刁鉆。
李學士生平大多記載其功名成就,這等生活細節(jié),若非真正深入研究過,極難知曉。
裴瑾年果然被問住了,他張了張嘴,額上汗珠滾落,支吾了半天,也答不上來。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這下,他“才子”的臉面,算是徹底丟盡了。我沒有再看他,
而是轉向七皇子慕容澈,微微一笑:“七殿下見多識廣,不知可否為小女解惑?
”慕容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沈大小姐倒是會給人出難題。據(jù)本王所知,
李學士晚年居于終南山,其草廬號‘忘憂居’,位于終南山西麓,引清溪入戶,伴修竹而眠。
”他的回答清晰準確,顯然是真有涉獵。我起身,斂衽一禮:“多謝七殿下解惑。
清禾受教了?!边@場小小的風波,以裴瑾年灰頭土臉地退下告終。
雖然七皇子的出現(xiàn)有些意外,但也讓我看清了一些事情。及笄禮后,
裴瑾年短時間內(nèi)是不敢再來沈府自討沒趣了。
而京中也漸漸流傳出“裴氏公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沈家大小姐慧眼識珠才思敏捷”的說法。
這只是第一步。裴瑾年,你的好戲,還在后頭呢。3 庶妹心機,
將計就計沈清菡被禁足了一個月,放出來后,倒是安分了不少。每日晨昏定省,
對我這個長姐也愈發(fā)恭敬。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偶爾閃過的嫉妒與不甘,
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她不來惹我,我樂得清靜,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
好好籌謀我的下一步計劃。我知道,裴瑾年絕不會善罷甘休。及笄禮上丟了那么大的人,
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一定會想辦法報復回來。而沈清菡,就是他最好用的棋子。果然,
沒過多久,沈清菡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起宮中即將舉辦的百花宴?!敖憬?,
聽說這次百花宴,宮里貴妃娘娘特意請了江南最有名的繡娘,
做了好多新奇漂亮的衣裳首飾呢?!薄敖憬悴琶搽p全,
若能在百花宴上得太后和貴妃娘娘的青睞,那可是天大的福氣呢?!彼桓碧煺鏍€漫的樣子,
好像真心為我著想。百花宴,是宮中每年春日里的一大盛事,各家貴女都會精心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