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何瑞又欺負我...」符浩抽泣著露出胳膊上的淤青。三天后，
監(jiān)控錄像里那個把同學(xué)頭按進馬桶的施暴者，赫然是哭訴被霸凌的兒子。當謊言被拆穿，
母親林艷不知道，這只是噩夢的開始。1.林艷把最后一個盤子擦干放進櫥柜時，
聽到了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她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下午四點二十，比平時早了十分鐘。
「媽，我回來了?！狗频穆曇魪男P(guān)傳來，悶悶的，不像往常那樣響亮。林艷放下抹布，
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今天怎么這么早？補習(xí)班取消了？」她走到客廳，
看見兒子正彎腰換鞋，書包歪歪斜斜地掛在一邊肩膀上。校服襯衫的袖口沾了灰，
領(lǐng)口也有些皺?！覆皇娣吞崆盎貋砹恕！狗茮]抬頭，聲音壓得很低。林艷皺了皺眉，
走過去想摸他的額頭。「發(fā)燒了？」符浩猛地躲開，動作大得差點撞到鞋柜。「沒事，
就是有點累?！惯@時林艷才注意到，兒子的右手一直捂著左臂肘關(guān)節(jié)處，姿勢很不自然。
「手怎么了？」她伸手去拉。符浩往后縮了一下，但這次沒躲開。林艷輕輕掀起他的袖子，
倒吸一口冷氣——肘關(guān)節(jié)處有一片明顯的淤青，周圍還泛著紅。「這怎么回事？」
林艷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符浩終于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覆恍⌒乃さ?。」
「摔能摔成這樣？」林艷不信，又檢查了其他地方，在膝蓋后面發(fā)現(xiàn)了另一處淤傷。
「你跟人打架了？」符浩咬著下唇不說話，眼睛里開始蓄起淚水。林艷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她拉著兒子坐到沙發(fā)上，聲音放柔了些?！父嬖V媽媽，到底怎么回事？」
符浩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负稳鹚麄?..一直找我麻煩...」「何瑞？是你班上那個？
」林艷回憶著家長會上見過的孩子，一個瘦高的男生，坐在教室后排。符浩點點頭，
抽泣著說：「他們幾個總在廁所堵我...今天又...」林艷感到一股怒火直沖頭頂。
她拿出手機，直接撥通了班主任張敏的電話。「張老師，我是符浩媽媽?！?/p>
她努力控制著聲音不要發(fā)抖?！肝覂鹤咏裉煸趯W(xué)校被霸凌了，身上有好幾處傷?！闺娫捘穷^，
張敏明顯很驚訝?！赴。糠票话粤?？這...今天沒聽他說啊?！埂杆麆偦丶?，
情緒很不好?！沽制G看著兒子紅腫的眼睛，「我希望學(xué)校能嚴肅處理這件事?！埂负玫暮玫模?/p>
我明天一早就調(diào)查?！箯埫暨B忙答應(yīng)，「您先帶符浩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有任何問題學(xué)校都會負責的?！箳鞌嚯娫挘制G摟住兒子的肩膀?！竸e怕，媽媽會處理。
先去換衣服，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狗祈槒牡卣酒饋?，拖著腳步往臥室走。
林艷注意到他的背影比平時佝僂了許多，心里又是一陣刺痛。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沒什么大礙，
只是皮外傷。醫(yī)生開了些外用藥膏，囑咐注意休息?；丶业穆飞希埔恢焙艹聊?。
林艷從后視鏡里看他，發(fā)現(xiàn)他盯著窗外發(fā)呆，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负坪?，」等紅燈時，
林艷輕聲問，「何瑞他們欺負你多久了？」符浩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
「...快一個月了?！埂高@么久了？」林艷震驚地握緊了方向盤，「為什么不早告訴媽媽？
」「...我怕他們報復(fù)。」符浩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林艷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
她想起最近兒子確實有些反?！秤缓?，晚上經(jīng)常翻來覆去睡不著，
有時早上還找借口不想去學(xué)校。原來都是因為被霸凌。到家后，林艷給符浩熱了杯牛奶，
看著他喝完上床。關(guān)燈前，她俯身親了親兒子的額頭?！负煤盟挥X，明天媽媽陪你去學(xué)校。
」符浩點點頭，把被子拉到下巴處。在昏暗的臺燈光線下，他的眼睛顯得格外大，
里面盛滿了林艷讀不懂的情緒。第二天一早，林艷請了假，親自送符浩去學(xué)校。
她特意提前了半小時，想先跟張敏談?wù)?。春暉中學(xué)是市重點，校園寬敞整潔。
這個點學(xué)生還不多，三三兩兩地走進校門。林艷牽著符浩的手，能感覺到他在微微發(fā)抖。
「別怕，」她捏了捏兒子的手心，「有媽媽在。」張敏已經(jīng)在辦公室等著了。
她是個四十出頭的女教師，戴著一副細框眼鏡，看起來很干練。「符浩媽媽，您來得正好。」
張敏站起身，表情有些嚴肅，「我正要找您談這件事?！沽制G把符浩護在身后，
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張老師，我希望學(xué)校能立即處理那幾個霸凌的學(xué)生！
我兒子身上全是傷！」張敏推了推眼鏡，看了符浩一眼?！阜?，你能先去教室嗎？
老師想和你媽媽單獨談?wù)??！狗铺ь^看了看林艷，得到默許后，低著頭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等門關(guān)上，張敏嘆了口氣?！阜茓寢?，事情可能和您想的不太一樣?！埂甘裁匆馑?？」
林艷皺起眉頭?！缸蛲斫拥侥碾娫捄?，我立刻調(diào)取了最近一個月的監(jiān)控?！?/p>
張敏打開電腦屏幕轉(zhuǎn)向林艷，「您自己看看吧?！?/p>
屏幕上顯示的是學(xué)校廁所外的走廊監(jiān)控畫面。時間顯示是昨天下午三點十五分，
正是符浩說的被欺負的時間。畫面中，符浩和何瑞先后走進廁所。不到一分鐘，
何瑞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衣服都濕了一片。接著符浩慢悠悠地走出來，臉上帶著笑。
林艷瞪大了眼睛。「這...這能說明什么？」張敏又點開另一個視頻。這次是在操場角落，
畫面中符浩和另外兩個男生圍著何瑞，符浩伸手推了何瑞一把，
何瑞踉蹌著后退幾步差點摔倒?！高@是上周三的錄像?！箯埫舻穆曇艉芷届o，「還有更多?！?/p>
一個接一個的視頻在林艷面前播放。每個視頻里，
都是符浩在挑釁、推搡、或是用言語侮辱何瑞。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帶著其他幾個同學(xué)。
林艷的手開始發(fā)抖，胃里像墜了塊冰?！高@不可能...浩浩說何瑞一直在欺負他...」
「我今早也找了何瑞和其他幾個同學(xué)了解情況?！箯埫絷P(guān)掉視頻，
「他們說符浩從這學(xué)期開始就經(jīng)常找何瑞麻煩，往他書包里倒水，體育課故意用球砸他，
還在同學(xué)群里發(fā)何瑞的丑照。」林艷感到一陣眩暈，扶住了桌子邊緣。
「可是...浩浩身上的傷...」「何瑞說昨天符浩在廁所想用水潑他，
他躲開時不小心碰到了符浩。」張敏遞過來幾張紙，「這是其他同學(xué)的書面證詞?！?/p>
林艷機械地接過那些紙，上面的字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她想起昨晚符浩紅腫的眼睛，
想起他說「他們總在廁所堵我」時顫抖的聲音。「我需要...需要和符浩談?wù)??！?/p>
她艱難地說。張敏點點頭?！肝乙呀?jīng)通知了何瑞家長，他們下午會來學(xué)校。
這件事性質(zhì)很嚴重，符浩媽媽。」林艷渾渾噩噩地走出辦公室，腦子里全是那些監(jiān)控畫面。
她不敢相信，那個在視頻里一臉兇狠推搡別人的男孩，會是平時在家乖巧聽話的兒子。
她在教學(xué)樓拐角處找到了符浩。他沒去教室，而是蹲在樓梯間，頭埋在膝蓋里。聽到腳步聲，
符浩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笅?..」林艷在他面前蹲下，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她伸手想摸兒子的頭，卻在半空中停住了。「監(jiān)控里...」她艱難地開口，
「是你一直在欺負何瑞？」符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
「為什么要說謊？」林艷的聲音顫抖著，「媽媽那么相信你...」
符浩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肝?..我不是故意的...何瑞他...」「他怎么了？
」林艷追問?！杆?..」符浩哽咽著，突然崩潰般大喊，「他憑什么比我受歡迎！
憑什么每次考試都比我好！」林艷震驚地看著兒子扭曲的臉，
那上面寫滿了她從未見過的憤怒和嫉妒?！杆阅憔推圬撍?？還反過來誣陷他？」
林艷感到一陣心寒，「你怎么能這樣？」符浩撲上來抱住她的腰，哭得渾身發(fā)抖。
「媽我錯了...你別不要我...」林艷僵在原地，手懸在空中。她想起丈夫去世那年，
符浩才五歲，也是這樣抱著她哭得撕心裂肺，說「媽媽別不要我」。她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落在兒子柔軟的黑發(fā)上?！笅寢尣粫灰??！顾p聲說，「但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p>
下午的調(diào)解會上，何瑞的父母情緒激動，要求學(xué)校嚴肅處理。瘦小的何瑞坐在一旁，
手臂上還有一道淺淺的抓痕。林艷看著兒子低頭認錯的背影，心如刀絞。
她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細節(jié)——符浩越來越易怒，對同學(xué)的評價越來越刻薄，
書包里偶爾出現(xiàn)不屬于他的小物件...她一直以為單親家庭的孩子敏感些是正常的，
卻沒想到問題已經(jīng)這么嚴重。學(xué)校最終決定給符浩記過處分，并要求他當面向何瑞道歉。
此外，還必須接受心理輔導(dǎo)?；丶业穆飞?，母子倆都很沉默?？斓郊視r，
符浩突然小聲說：「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沽制G停下腳步，看著兒子紅腫的眼睛?！负坪?，
告訴媽媽，為什么要這樣做？」符浩踢著路邊的小石子，良久才開口。
「...何瑞爸爸經(jīng)常來學(xué)校接他?！沽制G的心猛地一疼。「上周家長會，他爸媽都來了?！?/p>
符浩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就是...就是很煩他那么得意...」林艷蹲下身，
平視著兒子的眼睛。「所以你覺得欺負他能讓你好受些？」符浩點點頭，眼淚又涌了出來。
「傻孩子...」林艷把兒子摟進懷里，感到他的小身板在自己懷中顫抖。
「以后有什么不開心，直接告訴媽媽，好嗎？」符浩在她肩上重重地點頭。那天晚上，
林艷久違地陪兒子一起睡。符浩蜷縮在她身邊，像小時候那樣抓著她的衣角?！笅專?/p>
黑暗中，符浩小聲問，「我是不是很壞？」林艷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覆?，你只是做錯了事。
重要的是知錯能改?！狗瞥聊艘粫??！负稳饡徫覇?？」「只要你真心道歉，
并且不再犯，總有一天他會原諒你的?！沽制G親了親兒子的額頭，「睡吧，
明天媽媽陪你去買道歉卡片。」聽著兒子均勻的呼吸聲，林艷卻久久無法入睡。
她想起丈夫臨終前拉著她的手說「把浩浩好好帶大」，心里一陣酸楚。她拿出手機，
搜索「兒童心理醫(yī)生」，把幾個預(yù)約電話存了下來。窗外，一輪明月靜靜掛在夜空，
照著一對相擁而眠的母子。2.符浩把道歉卡片放在何瑞課桌上時，手指微微發(fā)抖。
卡片是他和林艷昨晚一起挑的，淺藍色底，上面印著一只握手的卡通圖案?！笇Σ黄?。」
符浩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我不該欺負你?！购稳饹]說話，
只是點了點頭，把卡片塞進了抽屜。周圍的同學(xué)都看著他們，
教室里安靜得能聽見吊扇轉(zhuǎn)動的聲音。林艷站在教室后門，看著這一幕，心里稍微松了口氣。
她昨晚幾乎沒睡，翻來覆去想著張敏給她看的那些監(jiān)控視頻。視頻里符浩推搡何瑞的樣子，
和她記憶中乖巧的兒子判若兩人。下課鈴響了，林艷蹲下身整理了一下符浩的衣領(lǐng)。
「媽媽得去上班了，你要記住答應(yīng)我的話，好嗎？」符浩點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
「放學(xué)直接回家，我讓外婆過來陪你?！沽制G親了親兒子的額頭，「我愛你?！棺叱鲂ｉT時，
林艷的手機響了。是公司主管趙姐打來的?！噶制G，你什么時候能到？
客戶十點半就到公司了，方案還有幾個地方要修改?！沽制G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九點二十了。
「我馬上過去，二十分鐘?！顾∨芟虻罔F站，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聲響。
這個客戶是她負責了三周的大單子，如果能成，季度獎金能多拿不少。地鐵上，
林艷打開手機備忘錄，
客戶、下午三點帶符浩去看心理醫(yī)生、晚上七點超市采購...她的拇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
又添加了一條：查青少年行為矯正課程。公司會議室里，林艷強打精神講解著方案。
昨晚幾乎沒睡的疲憊感開始侵襲她的太陽穴，讓她不得不經(jīng)常眨眼保持清醒。
「這個數(shù)據(jù)模型我們增加了三個變量，預(yù)測準確率能提高到92%?！顾钢队吧系膱D表，
聲音有些沙啞。趙姐在旁邊不時補充幾句，眼神卻一直往林艷這邊瞟。
等客戶去洗手間的間隙，她湊過來小聲問：「你沒事吧？臉色很差。」林艷搖搖頭。「沒事，
就是...」她猶豫了一下，「浩浩在學(xué)校出了點問題?！埂赣质巧?？」趙姐皺了皺眉，
「你這周已經(jīng)請了兩次假了?！沽制G想說不是生病，是更嚴重的問題。但客戶已經(jīng)回來了，
她只好咽下話頭，重新掛上職業(yè)微笑。中午吃飯時，林艷給母親打了個電話?！笅?，
浩浩怎么樣？」「剛吃完飯，在寫作業(yè)呢?！闺娫捘穷^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
「他說老師今天表揚他了，說他認錯態(tài)度好?！沽制G松了口氣，叉子卷著盤子里的意大利面。
「那就好。我三點回去接他看醫(yī)生，您幫忙把他書包收拾一下?！埂钢懒?。」母親頓了頓，
「艷啊，你別太擔心。男孩子這個年紀都調(diào)皮，浩浩本質(zhì)不壞的。」林艷沒說話。
她想起昨天在張敏辦公室看到的那些視頻，符浩臉上的表情讓她感到陌生。下午兩點五十，
林艷提前離開了公司。春暉中學(xué)門口已經(jīng)等了不少家長，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
「聽說了嗎？三年級那個何瑞又被欺負了?！挂粋€燙著卷發(fā)的媽媽對同伴說，
「現(xiàn)在的孩子啊...」林艷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往那邊挪了兩步。
「不是說他才是霸凌者嗎？上周還公開道歉來著?！沽硪粋€媽媽接話?！刚l知道呢，
我兒子說何瑞今天上午在廁所哭，衣服都濕透了?！咕戆l(fā)媽媽壓低聲音，
「不過沒抓到是誰干的...」林艷的手心開始冒汗。她正想走過去問清楚，下課鈴響了，
學(xué)生們魚貫而出。符浩是最后幾個出來的，慢吞吞地走著，書包帶子拖得老長?？吹搅制G，
他明顯愣了一下?！笅?？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帶你去看心理醫(yī)生嗎？」
林艷接過他的書包，沉甸甸的，「上午...還好嗎？」符浩聳聳肩?！妇湍菢印！?/p>
林艷想問他何瑞的事，又怕在門口引起注意。她決定先帶兒子去診所，路上再慢慢問。
診所等候室里，符浩玩著手機，兩條腿在椅子下晃來晃去。林艷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屏幕，
是在和一個頭像卡通的人聊天。「浩浩，」林艷輕聲問，「今天學(xué)校有發(fā)生什么事嗎？」
符浩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笡]有啊。」「我聽說...何瑞上午在廁所哭了？」
符浩的肩膀明顯繃緊了?！覆恢溃矣譀]跟著他去廁所。」心理醫(yī)生是個和藹的中年女性，
姓陳。她先單獨和符浩談了半小時，然后又請林艷進去?！阜坪苈斆?，表達能力也很好?！?/p>
陳醫(yī)生推了推眼鏡，「但他對上次事件的描述和您說的有些出入。」林艷握緊了包帶。
「他說什么了？」「他說何瑞一直帶頭孤立他，那次是他忍無可忍才反擊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