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煙繚繞的雨后魏府里,魏劭握著鎏金香箸的手頓了頓。
父親牌位前新添的一柱香驟然爆開火星,燙得他食指微蜷。臥室深處傳來金鈴碎響。
“侯爺真要囚我到地老天荒?”小喬腕間銀鏈撞在蓮花柱上,驚起檐角銅鈴陣陣。
她今日著了月白襦裙,偏在腰間束了嫣紅錦帶,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生生灼痛了魏劭的眼。
魏劭轉身時廣袖帶起香灰,落在玄色蟒紋靴上。他盯著小喬腕間被銀鏈磨出的紅痕,
忽然想起三日前大婚之夜——也是這樣艷麗的紅。龍鳳燭淌著淚,她握著匕首抵在他心口,
簪環(huán)散落如瀑,嫁衣逶迤在地像潑出去的血。“女君不妨猜猜,”他緩步逼近,
腰間玉玨撞出泠泠清響,“是本侯的劍快,還是焉州密探的腿快?
”指尖撫過她發(fā)間瑟瑟顫抖的步搖,“你的姐姐可是逃了與我的婚約,你雖為代嫁,
心有不甘,但你每逃一次,本侯就會抓到大喬,折斷她的一根手指。”小喬突然輕笑出聲。
她仰起頭時,脖頸拉出優(yōu)美的弧線,
喉間那顆朱砂痣在暮色中忽隱忽現(xiàn):“侯爺可知西域有一種紅綢?
”素手突然扯下一段紅色床帷,“浸過依蘭縣的料子,纏在人身上會慢慢滲進肌理,
使人變成不可控的獸?!蔽痕亢粑E亂。那日他策馬沖進火海,看見的便是這樣的朱砂痣。
十三歲的少女蜷縮在焦木之下,腕上紅綢浸著血,美得驚心動魄。銅爐“咣當”翻倒,
香灰撲了滿地。魏劭擒住她手腕按在臥室的床帷上時,連心中的神佛都正垂目悲憫。
小喬忽然偏頭咬住他喉結,貝齒陷入皮肉的瞬間,血腥味在檀香中炸開。“瘋子。
”她喘息著笑,唇上沾著他的血,“你別忘了,我們喬家人,骨子里都流著瘋血。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至。魏劭扯下帷幔上的紅綢縛住她雙手,
卻在系結時莫名打了個平安扣。雨打菩提的聲響中,
他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明日比彘會帶著你姐姐來救你?!毙掏踪康厥湛s。
比彘是阿姊與私定終身之人?!芭铝??”魏劭突然將人攔腰抱起,玄色大氅裹住她單薄身子,
“那就取悅我?!彼ё∷沟驼Z,“用我教你的方式?!蔽痕康拇侥脒^耳垂時,
小喬嗅到他襟口沾染的雪松氣息。那是巍國宮廷特供的香,混著青年武將獨有的鐵銹味,
此刻正順著脊椎攀上她后頸?!昂顮斠娜偂彼鋈环跑浹?,
指尖劃過魏劭腰間玉帶鉤,氣氛曖昧的要死?!笆沁@樣么?”芙蓉面貼上他胸前護心鏡,
冰涼的金絲紋路烙得臉頰生疼。銅鏡映出窗外連天雨幕,恰如三日前喜轎抬進魏府時,
她藏在袖中的匕首也這般冷。魏劭身形微滯。懷中人忽然化作一捧春水,
與昨夜執(zhí)刃相對的烈女判若兩人。玄色大氅滑落在地,月白裙裾纏上蟒紋錦袍,
像白梅攀著玄鐵生長。“喬氏男丁戰(zhàn)死北疆那年,你幾歲?”小喬忽然仰頭,
唇瓣堪堪擦過他下頜。感受到男人驟然繃緊的肌肉,她染著丹蔻的指尖點上他心口:“十歲?
還是十二?侯爺可知那場戰(zhàn)役折進去多少焉州兒郎?”魏劭掐住她下巴的手驀地收緊,
卻在望見那粒朱砂痣時卸了力道。這抹紅總讓他想起火海中飄搖的紅綢,
父親被殘害的時候的血也是那樣紅。從焦尸堆里翻出祖父的半截玉帶鉤,也如現(xiàn)在這般冷。
“本侯八歲執(zhí)掌魏家軍?!彼湫Γ粗钢刂啬脒^她唇上咬破的傷口。“喬公倒是好算計,
送個喬氏女來當細作...…”話音戛然而止。小喬忽然含住他指尖,舌尖卷走滲出的血珠。
燭火噼啪爆響,她眼底晃動的光比喜燭更灼人:“侯爺連個小女子都容不下?
”素手引著他的掌心貼上心口,“不如拿這個換?”窗外驚雷轟然炸開,
魏劭的吻帶著血腥氣落下來。小喬在晃動的床帷看見房梁也跟著晃動,想著焉州黎民。
紅綢纏繞的腕骨抵在雕花床欄上,她突然明白這場情事早被寫進棋局。晨霧漫過窗欞時,
魏劭正在系護腕。玄鐵甲片碰撞聲驚醒了淺眠的小喬,她擁著錦被坐起,
鎖骨處紅痕宛如朱砂繪就的落梅。“侯爺今日要巡營?”嗓音還帶著昨夜殘存的沙啞。
見魏劭不答,她赤足踩上冰涼地磚,月白中衣滑落肩頭:“妾身為您更衣。
”魏劭反手扣住她手腕,目光掃過她被罰抄的經(jīng)文上。昨夜被他情動時扯落在地。
“女君這曲意逢迎的戲碼,演到幾時方休?”“演到侯爺肯聽真話為止。
”小喬順勢貼上他后背,指尖撫過甲胄縫隙。那里有道三寸長的舊疤,是他在戰(zhàn)場上留下的。
“其實喬氏只求兩國百姓不再受戰(zhàn)亂之苦?!蔽痕棵腿晦D身,劍鞘撞翻青銅燭臺。
滾燙的蠟油濺在小喬腳背,她卻連眉梢都沒動:“侯爺早已聽慣了別人口中的喬氏,
為什么不愿意聽聽妾的版本?”魏劭的指腹還殘留著她腰間的溫度,
卻在觸及小喬腕間平安扣時猛地抽回手。青銅燭臺被帶翻在地,
滾動的火光里映出他驟然緊繃的下頜線?!案??!彼回5剞D身,
玄色大氅掃過小喬赤著的足尖。昨夜纏在她腰間的紅綢還掛在屏風上,
此刻被晨風吹得輕輕搖晃,像道未愈合的傷。小喬拾起地上冰涼的中衣,忽覺肩頭一沉。
帶著雪松氣息的披風裹上來。金線繡的玄鳥喙正抵在她頸側,是魏劭慣用的熏香。
“磐邑的雪……”她剛開口,就聽見甲胄碰撞的聲響消失在廊外。
銅鏡里映出自己鎖骨上的咬痕,昨夜那人情動時喚的“蠻蠻”還燙在耳畔,
此刻卻只余滿地碎冰碴子。暮色染透窗紙時,小喬在經(jīng)卷堆里翻出個油紙包。
桂花糖的甜膩混著墨香,是今晨更衣時悄悄塞進他箭袖的。此刻原封不動壓在幾本話本子下,
糖塊都化成了黏稠的琥珀色。戌時三刻,魏劭踏著積雪歸來,大氅肩頭還凝著霜。
繞過屏風時腳步微滯——小喬伏在案上睡著了,硯臺邊放著碗凝成凍的杏仁酪,
正是他少時最厭的甜食。“侯爺……”夢中囈語驚得他后退半步,佩劍撞上博古架。
青瓷瓶落地炸開的瞬間,小喬朦朧望見那人倉皇離去的背影,玄鳥紋在月光下泛起漣漪,
似落荒而逃的蝶。第二章外邊雷聲轟轟作響,魏劭一身酒氣出現(xiàn)在寢殿門。
玄鐵護腕砸在青磚上,驚醒了蜷在主臥榻上的小喬。
她嗅到濃重的血腥味混著茵犀香——這是他斬殺敵將后沐浴更衣的慣例,
可今夜水中怕是添了三倍香露?!案隆!彼驹陔x她三步遠的陰影里,
嗓音啞得像是砂紙磨過鐵甲。小喬赤足踩上他戰(zhàn)靴,指尖觸到冰涼的玉帶鉤時,
突然被擒住腕子按在屏風上。鎏金屏風繪著塞北風雪,
此刻她呼出的白霧正漫過畫中玄鳥的眼。
“侯爺要的只是更衣……”她故意將尾音纏上他耳廓,“還是要妾更心?
”魏劭突然扯開染血的里衣,猙獰箭傷橫亙在胸口,結癡處還滲著血珠。小喬瞳孔微縮,
當日她故意打翻燭臺引來的刺客,想必是燙傷了他?!皾M意了?”他掐著她腰肢按向傷處,
熱血染紅月白中衣,“你們喬家的箭……”酒氣混著痛楚的喘息噴在她頸側,“射得真準。
差一點我就真的交代在那里了?!毙毯鋈缓∷麧B血的傷口。鐵銹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
魏劭的脊骨像被雷火劈中的青松般繃直。她嘗到他驟然加快的心跳,混著喉間壓抑的悶哼,
比任何情話都滾燙。“瘋子……不可理喻……”他反手扯落金帳,
卻在小喬解他腰封時擒住那雙作亂的手?,旇Э圩颖怕湓诘?,跳動的燭光里,
她看見他眼底猩紅的掙扎:“你以為用身子就能……”尾音消失在交纏的呼吸里。
小喬咬破舌尖將血渡給他,
像喂食受傷的猛獸:“是侯爺教我的……”她引著他的手撫上心口那道舊疤,
“妾在以血還血?!贝巴獗┯陜A盆,卻澆不滅帳中翻涌的情潮。
魏劭在失控邊緣想起晨間案頭那包化了的桂花糖——此刻她的喘息比糖漿更黏稠,
纏得他理智寸寸斷裂。“蠻蠻……”情動時露出的愛稱驚住兩人。小喬突然發(fā)狠咬他肩頭,
卻在嘗到淚水的咸澀時僵住。魏劭將臉埋進她散落的青絲,
顫抖的脊背暴露了深藏的脆弱:“你究竟給我下了什么蠱……”更漏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