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遠看了一眼腕表,距離G123次高鐵發(fā)車還有十五分鐘。他站在北京南站的站臺上,
深灰色定制西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意大利手工皮鞋在陽光下泛著低調(diào)的光澤。
這是他本周第三次往返于北京和上海之間,早已習慣了這種快節(jié)奏的商務生活。"林總,
這是您要的資料。"助理小王氣喘吁吁地跑來,遞上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上海那邊的會議材料都準備好了。"林修遠接過文件袋,
快速翻閱了一下:"財務報表第三頁有個數(shù)據(jù)不對,我已經(jīng)標出來了,讓財務部重新核對。
""是,我馬上通知他們。"小王擦了擦額頭的汗,"您這次去上海要待幾天?
""原計劃今晚回來,但要看項目進展。"林修遠合上文件袋,"如果順利,
明天上午就能結束。""請乘坐G123次列車的旅客盡快上車,
列車即將發(fā)車......"廣播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林修遠拎起公文包,
朝一等車廂走去。他喜歡高鐵的準時,就像他的人生一樣,
精確到分鐘的計劃表從不允許任何意外。"先生,您的座位是1A,這邊請。
"乘務員微笑著指引。林修遠點頭致謝,卻在走近座位時皺起了眉頭。
1A座位上放著一個巨大的帆布背包,旁邊坐著一位年輕女孩,正低頭擺弄一臺專業(yè)相機,
栗色短發(fā)隨意地扎成一個小揪,白色T恤上印著"自由靈魂"幾個字,
破洞牛仔褲搭配馬丁靴,整個人散發(fā)著與商務車廂格格不入的隨性氣息。"這是我的座位。
"林修遠敲了敲座位靠背,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峻。女孩抬起頭,
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臉,眼睛大而明亮,像兩顆黑曜石,右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啊,
抱歉。"她慌忙抱起那個看起來比她人還重的背包,"乘務員說這個車廂人少,
可以隨便坐...""規(guī)定就是規(guī)定。"林修遠放下公文包,語氣緩和了些,
但依然保持著距離感,"您的位置是?""2D..."女孩撇撇嘴,小聲嘀咕,
"明明空著這么多座位..."林修遠假裝沒聽見,整理好西裝坐下,
從公文包取出筆記本電腦。余光里,他看到女孩不情不愿地挪到后排,
帆布背包上的金屬登山扣和相機鏡頭蓋叮當作響,像是一串不和諧的音符。列車緩緩啟動,
窗外的景色開始勻速后退。林修遠打開郵箱,開始處理工作。
他是一家國際咨詢公司的合伙人,這次去上海是為了一個重要項目。時間就是金錢,
每一分鐘都不能浪費。"先生...您能不能把窗簾拉下來一點?陽光太強了,影響我調(diào)色。
"女孩的聲音從后排傳來,帶著一絲不情愿的禮貌。林修遠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秒,
沒有回頭:"我在工作,需要光線。""哦..."女孩的聲音低了下去,但沒過多久,
林修遠就聽到她小聲哼起了歌,調(diào)子輕快卻不成曲,偶爾夾雜著相機快門的咔嚓聲。
正當林修遠考慮是否要換個座位時,前排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扶著座椅,
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右手緊緊抓住胸口處的衣料。"您沒事吧?
"乘務員快步走來,聲音里帶著緊張。老人擺擺手,
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沒事...就是有點頭暈...""可能是低血糖。
"后排的女孩突然像一陣風一樣擠了過來,從背包側袋掏出一塊巧克力,"爺爺,
您先吃這個。"她的動作熟練而輕柔,仿佛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場景。
林修遠驚訝地看著這個幾分鐘前還讓他皺眉的女孩,此刻她眼中的關切如此真誠,
與剛才那個散漫的形象判若兩人。他默默合上電腦,
起身去接了杯溫水遞給老人:"您喝點水。""謝謝你們。"老人接過水杯,
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臉上浮現(xiàn)出慈祥的笑容,"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這么熱心腸。
"女孩咧嘴笑了,露出兩顆俏皮的小虎牙:"舉手之勞嘛。"她轉向林修遠,
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原來您也會關心別人啊?"林修遠沒有接話,
但緊繃的嘴角松動了幾分。
地的小貼紙——尼泊爾的佛塔、冰島的極光、肯尼亞的草原...看來這個看似散漫的女孩,
去過不少地方。"你是攝影師?"老人好奇地問,聲音已經(jīng)恢復了些許力氣。"嗯!
專門拍人文紀實。"女孩興奮地拿出相機,調(diào)出幾張照片,"這是我在貴州拍的留守兒童,
這張是西北的牧羊人..."林修遠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隨即被吸引住了。
照片里的老人皺紋里藏著整個高原的風霜,孩子們的眼睛清澈得能映出天空的顏色。
這些不是普通的旅游照,而是充滿溫度的生命瞬間,每一幀都講述著一個故事。
"構圖很有張力。"他不由自主地評價道,語氣中帶著專業(yè)人士的審慎。女孩驚訝地看向他,
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懂攝影?""略懂一二。"林修遠輕咳一聲,突然有些局促,
"大學時選修過。"老人笑瞇瞇地看著兩人:"年輕人有共同話題真好。我那個年代,
坐火車能認識一路的朋友,現(xiàn)在大家都低頭看手機...""那我們來聊天吧!
"女孩熱情地提議,自然地坐在了老人旁邊的空位上,"教授,您教什么專業(yè)的?
"她敏銳地注意到了老人言談舉止中的學者氣質(zhì)。"中國古代文學。"老人的眼睛一亮,
像是找到了知音,"特別是唐詩宋詞,教了四十年。"接下來的兩個小時,
車廂里充滿了歡聲笑語。陳教授博學多才,講述著詩詞背后的故事;女孩時不時插話,
問題刁鉆卻有趣;就連林修遠也放下了工作,偶爾參與討論,
展現(xiàn)出與商務精英形象不符的文學素養(yǎng)。"'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陳教授吟誦道,聲音悠遠仿佛穿越時空,"人生最美好的相遇,
往往在不經(jīng)意間。"女孩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就像我們今天這樣?
"林修遠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突然覺得這趟高鐵之旅比他預想的要有意思得多。
他得知女孩叫蘇曉,28歲,自由攝影師,剛結束在西藏三個月的拍攝,
準備去上海辦一個小型影展。"各位乘客請注意,3號車廂有乘客突發(fā)不適,
如有醫(yī)護人員請前往協(xié)助..."廣播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蘇曉立刻站了起來,
動作快得像離弦的箭:"我去看看!"林修遠猶豫了一秒,也跟了上去:"我學過急救。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這么做,也許是陳教授看他們的眼神太過意味深長,
也許是他想看看這個充滿矛盾的女孩還能給他什么驚喜。3號車廂里,
一位年輕母親抱著約莫五六歲的男孩,手足無措地站在過道上。男孩面色潮紅,呼吸急促,
小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眼淚無聲地往下掉。"他怎么了?"蘇曉蹲下身,與男孩平視,
聲音溫柔得像一陣春風。"突然說胸口疼...然后就這樣了..."母親聲音顫抖,
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他有先天性心臟病,但手術后一直很穩(wěn)定,
藥也按時吃..."林修遠迅速摸出手機:"下一站是南京南,還有二十分鐘。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車站準備救護車。"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依靠。
"先讓他平躺。"蘇曉指揮周圍乘客騰出空間,動作熟練地檢查男孩的脈搏,
"呼吸有點困難...誰有氧氣?"一位乘務員拿來應急氧氣瓶,蘇曉小心地為男孩戴上。
林修遠注意到她手指穩(wěn)定,眼神專注,與之前那個哼歌的散漫女孩判若兩人。"你懂醫(yī)學?
"他低聲問,同時協(xié)助調(diào)整男孩的體位。"在非洲做志愿者時學過基礎急救。
"蘇曉簡短回答,注意力全在男孩身上,
"體溫升高了...需要降溫..."林修遠脫下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子,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我去找冰塊。"他快步走向餐車,
回來時手里拿著用毛巾包裹的冰袋。兩人配合默契,一個負責物理降溫,一個監(jiān)測生命體征。
陳教授也過來幫忙,用濕毛巾擦拭男孩的額頭,輕聲哼著安撫的兒歌。"媽媽別怕,
我們會幫你。"蘇曉安慰哭泣的母親,聲音溫柔而堅定,"我弟弟也有心臟病,
我知道這有多可怕,但他現(xiàn)在活得很好。"這句話像一劑鎮(zhèn)定劑,
年輕母親的情緒明顯穩(wěn)定了些。林修遠看著蘇曉的側臉,
突然很想了解這個女孩的全部故事——她去過哪些地方,幫助過多少人,
又為什么選擇這種居無定所的生活。列車終于駛入南京南站。站臺上,
救護人員和擔架已經(jīng)準備就緒。醫(yī)護人員迅速接手,將男孩送往最近的醫(yī)院。
"謝謝你們...真的太感謝了..."母親含淚道謝,匆匆跟著救護車離開前,
硬塞給蘇曉一張名片,"如果來杭州,一定要聯(lián)系我..."回到座位上,
三人都松了一口氣。蘇曉的T恤被汗水浸濕了一片,頭發(fā)凌亂地貼在臉頰上。
林修遠的襯衫也皺巴巴的,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他一向注重形象勝過一切。"你們配合得很默契。
"陳教授笑著說,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蘇曉和林修遠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那一刻,
商務精英和自由攝影師之間的隔閡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默契。
"其實...我本來要在南京下車的。"林修遠突然說,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猶豫,
"但剛才情況緊急...""??!耽誤你的事了?"蘇曉睜大眼睛,臉上寫滿了愧疚。
林修遠搖搖頭,這個動作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會議可以改期。那個孩子更重要。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很好奇你的攝影展。"蘇曉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變成了明亮的喜悅:"沒想到林總這么有人情味。"她故意拖長了"林總"兩個字,
帶著善意的調(diào)侃。"叫我修遠就好。"他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你也是,
比我想象的要...可靠得多。"陳教授看著兩人,笑而不語,
那表情活像個看透一切的老神仙。列車再次啟動,窗外的風景重新流動起來。
三人之間的氣氛卻與出發(fā)時截然不同。蘇曉拿出相機,提議為這段特別的旅程留影紀念。
"教授,您坐中間。"她調(diào)整著鏡頭,像個專業(yè)導演一樣指揮,"修遠,笑一笑嘛,
別那么嚴肅。"她故意用上了新獲得的稱呼特權。林修遠無奈地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