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王帳,納蘭跑進了拓洛營,一頭栽進了博爾濟額吉的懷里。
腰間的銀鈴?fù)蝗徽?,碎片劃破博爾濟的手背。鮮血滴落在納蘭額間,竟詭異地滲入皮膚。
“長生天啊!” 博爾濟倒吸涼氣——這是大烏傳說中“血契”的征兆。
但她很快掩飾住驚惶,故作輕松地拍撫納蘭后背:“我們的小野馬,今天踢到鐵板了?”
“怎么大家都覺得我是個災(zāi)星呢?” 納蘭哭著說:“自打母妃收養(yǎng)了我,每天都是額吉你照顧我。你告訴我,為什么我一出生就是不祥之身?”
博爾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撫慰著納蘭:“別聽那些人亂嚼舌頭。你呀,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這個博爾濟,原本是蒙克大妃從塔塔族帶來的陪嫁,后來為了加強塔塔族在蒙克后宮的勢力,被蒙克大妃勸說做了蒙克的額肯。
博爾濟是個厚道的性格,對蒙克大妃非常忠誠,對蒙克可汗一心服侍,對于出身凄慘的納蘭,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
所以,但凡有了不痛快,納蘭都是首先跑到博爾濟那里傾訴。
聽說納蘭是因為依圖要娶丹尼公主為側(cè)妃傷的心,博爾濟哭笑不得。
這個納蘭,怎么就總也不按照常規(guī)行事。
博爾濟耐心地說道:“納蘭,你知道嗎?作為大烏的可汗,娶王妃和額肯們,都是為了聯(lián)姻。難得有一兩個不是聯(lián)姻的女人,只能做最末等的額肯。你肯去做末等的額肯嗎?”
納蘭:“不做,要做就做側(cè)王妃?!?/p>
博爾濟:“做側(cè)王妃,納蘭可以給大烏帶來什么?”
“我能讓依圖可汗成為最強大的可汗!” 納蘭倔強道。
博爾濟嘆息:“權(quán)力不是靠癡心妄想得來的?!?她突然捏住納蘭手腕,“除非...你能證明你值?!?/p>
別看博爾濟是個仆人出身,在蒙克可汗和大妃身邊服侍多年,她對于王室的規(guī)則還是門清的。
今天納蘭這樣不知好歹地去要依圖立她做側(cè)妃,讓博爾濟都感覺不自在。
“納蘭,以后不要再去做這樣的傻事了。” 博爾濟勸道,“王帳不是拓洛營。”
納蘭從博爾濟懷里抬起頭,一邊啜泣,一邊抱怨:“納蘭就是搞不懂,我哪點不好,格魯大會沒有王孫爭奪,想當(dāng)側(cè)王妃還被大汗嫌棄?!?/p>
博爾濟溫和地撫摸著納蘭的后背:“納蘭,你想多了。人是爭不過命的,長生天自有他的安排。既然命中如此,納蘭就好好的認命,開帳之后,尋個可心的格魯,好好過日子,這樣不好嗎?”
“為什么要認命?這個命給我的時候,問過我愿意了嗎?現(xiàn)在卻要我無條件接受,還要聽任它的擺布?!?納蘭不服氣地昂頭說道。
搖了搖頭,博爾濟只是微笑,不再說什么。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納蘭了,這是個不服輸?shù)木髲娦宰印?/p>
可是,長生天未必會眷顧她,以后的路怕是要和草原上的野草一般,青了黃,黃了青,常年經(jīng)受風(fēng)吹日曬、霜打雨淋。
到時候,只要她不后悔就好。
看著若有所思的博爾濟,納蘭心里的柔軟處被觸動了,便又撲進博爾濟的懷里撒嬌,任憑博爾濟愛撫自己的身體。
撒完嬌,又纏著博爾濟給她梳頭、沏奶茶,很快就又高興起來。
看著納蘭高興地飛奔出去,博爾濟搖搖頭,心中不無擔(dān)憂:“這孩子,心氣太高了,在王庭不是件好事?!?/p>
她慢慢撿起銀鈴碎片,隨后雙手合十祈禱著:“長生天庇佑,若真應(yīng)了那古老預(yù)言,她這一路,只怕是紅塵血路……”
在博爾濟那里宣泄了感情,納蘭恢復(fù)了心情,口中念叨:“我就是草原之惡了,怎么樣?我連長生天都不怕,還怕惡名?”
想著,便拉了一匹馬,跑到草原上去了。
在草原上策馬飛奔,是納蘭最喜歡做的事情。
從闊果那里,納蘭學(xué)會了最好的馬術(shù)。
每每有情緒起伏,她便騎馬跑到草原上飛奔。
策馬奔騰,讓她感到全身舒暢,有一種廣闊天地任我遨游、風(fēng)輕云淡放飛自我的興奮。
今天她一如既往,在草原上奔馬,任憑思緒在天地間飄蕩。
忽然,前面出現(xiàn)了另外一匹馬,常歌坐在馬背上,手里把弄著血狼牙,一臉朝氣地注視著飛奔而來的納蘭。
納蘭勒住馬韁繩,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格魯。
只見他一身牧民裝飾,但還是看的出他是個漢人。
草原上的漢人多了,沒什么稀奇。稀奇的是他的目光,挑釁中含著戲弄,欣賞中帶著不羈。
總之,和她見過的格魯們都不一樣。
正好天上有只大雁飛過,常歌伸手拉弓射下大雁。
射落的大雁砸在納蘭腳邊,羽毛沾血。
納蘭踢開獵物嘲諷道:“你就這點本事?”
常歌斜眼看著納蘭:“本常歌格魯大人藏龍臥虎,想見我的真面目,說吧,給什么禮物交換?!?一邊說,一邊拋玩血狼牙,陽光下“殷”字如血刺目。
好奇心驅(qū)使,她沒有責(zé)難,而是一撇嘴問道:“你是誰?你在這里做什么?”
“在這里自然是等美女了。”
原來又是個登徒子。納蘭不屑地說:“草原上美女如云,你等不過來吧!”
對方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道,“能讓我常歌等的,肯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p>
“哦!” 納蘭故作驚訝地看看天上,“常歌格魯,這天上看上去和平常一樣,沒有什么仙女,看來常歌格魯要失望了?!?/p>
常歌也故作驚訝地說道:“怎么可能呢!剛才我說了,仙女下凡。既然下凡,就是已經(jīng)到了人間了。”
納蘭一斜眼,目光風(fēng)情四射:“在哪里呀?”
常歌看著癡迷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納蘭樂了,露出雪白如珍珠的美齒:“你個登徒子嘴還真甜呀!”
常歌又聳聳肩,說:“嘴不甜,能當(dāng)?shù)峭阶訂???說著,向著納蘭拋來一個媚眼,“我說錯了嗎?眼前不就是一個下凡的仙女嗎?”
納蘭心情瞬間開朗了許多。
“依圖大汗,總是那般冷冰冰,何時能像這個登徒子一樣,隨意笑著對我說話呢!”
她心里想著,“這個人倒真有趣,不過,就是沒有大汗的尊貴和威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