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清晨,陳光建比平時醒得更早。窗外還泛著薄霧,他就已經(jīng)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生怕吵著熟睡的妻子和女兒。廚房里,他往保溫杯里灌滿熱水,又往兜里塞了包黃果樹——這是準備給羅書記遞煙用的。
“這么早?”江蘭的聲音從臥室門口傳來,她準備抱著陳靈筠,孩子醒了。
“趁今天我沒課,我得先去大哥家一趟,再一同去羅書記家,怕去晚了大哥做活去了。"陳光建接過女兒,輕輕拍著她的背,"趁今天天氣好,好試車?!?/p>
江蘭攏了攏睡亂的頭發(fā):”錢帶夠了嗎?”
“帶了四千?!标惞饨ㄅ牧伺难澏担按蟾缯f這能砍到三千五,我們一起去看看?!?/p>
江蘭點點頭,她叮囑道,“騎車小心點?!?/p>
陳光建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又把臉湊向妻子。江蘭笑著推開他:“你胡子扎人?!钡€是在他臉頰上快速啄了一下。
七點四十分,陳光建推著自行車出了院門。清晨的空氣中飄著櫻桃味,他才發(fā)現(xiàn),大院里的櫻桃已經(jīng)熟了。路邊的早點攤剛支起來,炸油條的香氣混著豆?jié){的熱氣在街角彌漫。吃了豆?jié){油條,他騎上車,感覺今天的腳踏格外輕快。
他先到陳光輝家,見華蓉悶悶不樂,他沒多想,給陳光輝說要去看摩托,帶著陳光輝就走了。
羅書記家住在鎮(zhèn)政府旁邊,會經(jīng)過菜市場。陳光建拐過菜市場時,看見新鮮的排骨和蔬菜就隨便買了點。
羅書記家是棟紅磚小樓,門前停著輛黑色鈴木GN125,在晨光中泛著低調的金屬光澤。車看上去有七八成新,油箱上有幾道細小的劃痕,但整體保養(yǎng)得不錯。
羅書記端著搪瓷缸子從屋里走出來。他退休五六年了,還保持著當書記時的威嚴派頭,花白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你們來看車嗎?”
陳光建點點頭,并遞給了他一支煙。羅書記點燃了煙,站在一旁。
陳光輝立刻進入狀態(tài),蹲下來檢查輪胎花紋,又用手電筒照了照發(fā)動機底部。陳光建則試著擰了擰油門,聽發(fā)動機的聲音。
“去年換的新電瓶,”羅書記站在一旁介紹,“鏈條上個月才上的油?!?/p>
陳光輝悄悄對光建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車況確實不錯。陳光建會意,從兜里掏出黃果樹遞過去:“羅書記,這車您開價多少?”
“四千二?!绷_書記接過煙,語氣不容商量,“要不是需要錢來修房子,這車我還舍不得賣呢。”
陳光建和光輝對視一眼。這個價格其實已經(jīng)很合理了,畢竟新車都要一萬多呢,但他們早有準備。
“書記,”陳光建陪著笑,“您看這油箱上的劃痕...”
”那是孫子不懂事拿樹枝刮的,”羅書記立刻說,”不影響使用。”
陳光輝適時插話:“發(fā)動機聲音是不錯,不過排氣管有點銹了,估計得換?!?/p>
三人就這樣在晨光中討價還價起來。羅書記堅持說車保養(yǎng)得好,陳光建則細數(shù)需要維修的地方。陳光輝時不時用專業(yè)術語補充幾句,讓談判顯得更有分量。
太陽漸漸升高,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有些路過的人也來圍觀。幾個住附近的老師經(jīng)過時跟羅書記打招呼,幫忙還價,同時好奇地打量著這輛即將易主的摩托車。
“...三千八,不能再少了?!苯?jīng)過半小時的拉鋸戰(zhàn),羅書記終于松口,“這價你走遍全鎮(zhèn)都買不到這么好的車?!?/p>
陳光建假裝猶豫,實際上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比預算還省了兩百。他故作勉強地點頭:“行吧,大家都是熟人熟事的,就當跟書記交個朋友。”
交易在羅書記家的客廳完成。陳光建數(shù)出三十八張百元大鈔,羅書記則從抽屜里拿出車輛登記證和說明書。三人還喝了杯茶,聊了會兒鎮(zhèn)上的事。
“這車啊,”羅書記摩挲著登記證,突然有些感慨,“載著我去了不少地方...現(xiàn)在該換你們年輕人騎了。”
十點半,陳光建終于拿到了車鑰匙。陳光建讓陳光輝騎自行車回去,自己騎摩托車回去,“大哥,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摩托車,那個二八大杠就拿給你騎了?!?/p>
鈴木摩托的引擎聲清脆有力,陳光建騎得小心翼翼。陳光輝跟在后面,看著堂弟的背影和那輛閃閃發(fā)光的摩托車,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這不僅僅是一輛交通工具,更是他能為家人提供更好生活的證明。
車管所的手續(xù)辦得出奇順利。中午時分,寫著"陳光建"名字的嶄新行駛證就拿到了手。陳光進在十字路口的牛肉粉館請?zhí)酶绯粤送肱H夥?,算是慶祝。
“大哥,今天多謝了,一會要不和我去家里晚上吃了晚飯再回去唄。”
“好了!自家兄弟說這些干嘛,”光輝大口的吃著碗里的粉,“這車輪胎你將就著騎一段時間再換,再騎五年沒問題!我今天還有事得去周家一趟,華蓉找到婆家了,就是寨子上周家的二兒子,叫周凱?!?/p>
陳光建一臉驚訝:“周凱?難怪今天發(fā)現(xiàn)華蓉悶悶不樂,我還奇怪呢。男方家情況怎么樣?”
“男方家條件還不錯,周凱這小子也爭氣,聽說在外面打工攢了不少錢,家里也給他蓋了新房?!?/p>
陳光輝嘆了口氣,“華蓉這孩子,就是心氣兒高,總覺得嫁到寨子上委屈了自己。其實咱們農(nóng)村人,哪有那么多講究,能找個知根知底、對她好的人就不錯了。”
陳光建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道:“確實,大嫂走得早,華蓉從小就吃了很多苦,寨子上的人知根知底,總比嫁到外面去強。嫁遠了,受了委屈都沒我們給她撐腰,要不改天我讓小蘭去給她做做思想工作。”
陳光輝將最后一口粉吸溜進嘴里,抹了抹嘴,站起身來:“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先回去了。你待會騎慢點,別摔了?!?/p>
陳光建笑著揮了揮手:“曉得了,大哥,你快回去吧?!?/p>
說完,陳光輝騎上自行車走了。
吃完粉,陳光建找到一條人少的馬路,試著騎了一圈,感覺比早上更加順手。發(fā)動機的轟鳴聲讓他想起年輕時看過的那些公路電影,仿佛前方有無限可能。
“走,我們回家咯!”他對摩托車喊道。
摩托車駛入教師大院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姜老校長和黎老師正在梧桐樹下面下象棋、幾位老師在旁邊圍觀,王老師家的收音機此刻正播放這《小芳》,曹老師正在門口洗衣服...大家突然都被這輛新來的摩托車吸引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