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TEDANCE
我醉倒在酒吧的廁所隔間里，32歲的生命隨著嘔吐物一起沖進了下水道。
再睜開眼時，我回到了2017年9月6日的清晨。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讓我瞬間清醒。我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得齜牙咧嘴。
這不是夢，我真的回到了八年前。
“李想！你還不起床？今天不是要去蘇寧面試嗎？”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熟悉又陌生。
我呆坐在床上，記憶如潮水般涌來。2025年的我，32歲，在一家中小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做產品經理，每天加班到深夜，拿著不上不下的薪水，還著南京高昂的房貸。
而現(xiàn)在，我回到了24歲，大學畢業(yè)在家“躺平”了一年，被父母趕出來找工作的那個夏天。
“知道了！馬上起！”我一邊回應著，一邊手指劃開手機。
鎖屏壁紙還是那張大學畢業(yè)旅行時拍的照片，年輕的面孔，沒有熬夜加班的黑眼圈，沒有長期伏案工作的頸椎病。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按照“前世”的記憶，今天確實要去蘇寧面試，而且會順利通過，下周開始在蘇寧金融上班。
那是個看起來體面又穩(wěn)定的工作，父母會非常滿意。
但現(xiàn)在的我知道，2017年的蘇寧已經是傳統(tǒng)企業(yè)的黃昏，而有一家公司正在悄然崛起。
如果沒記錯的話……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短信彈出來：
【今日頭條】尊敬的求職者，誠邀您參加今日頭條南京分公司面試，地址：珠江路賽格數(shù)碼廣場5樓優(yōu)客工場，時間：今日全天可面，聯(lián)系人：王女士185****3214。
我笑了，命運的齒輪他媽的開始轉動了。
前世的我根本不知道這條短信的價值，甚至沒把它當回事。一個做新聞聚合的APP？
在南京，當然是蘇寧這樣的大企業(yè)更靠譜。
但現(xiàn)在，我知道這個叫“今日頭條”的公司，未來會改名為“字節(jié)跳動”，成為估值數(shù)千億美金的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
“媽！我不去蘇寧了！”我沖出房門，嘴里還叼著牙刷。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一臉錯愕：“你說什么胡話？不是說好今天去面試的嗎？”
“有更好的機會！”我含混不清地說著，飛快地沖進衛(wèi)生間洗漱。
鏡子里的我年輕得有些不真實，沒有歲月留下的痕跡，眼睛里閃爍著我自己都快忘記的光芒，那是對未來的期待。
“什么好機會能比蘇寧強？”母親跟過來，手里還拿著鍋鏟，“你姑姑都幫你打聽好了，那個崗位穩(wěn)定，福利好…”
“今日頭條！”我吐出嘴里的泡沫，“媽，你相信我，這家公司未來會比蘇寧厲害十倍！”
母親一臉狐疑：“什么頭條？就是你看新聞那個APP？那種小公司能有什么發(fā)展？”
我沒法解釋，只能快速擦干臉，抓起一件還算得體的襯衫套上：“我回來再跟您解釋，現(xiàn)在得趕緊出門了！”
賽格數(shù)碼廣場在珠江路上，南京的中心城區(qū)。
我站在地鐵里觀察，車廂里的人們低頭刷著手機，大部分是微信、微博，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今日頭條的紅色圖標。
前世的我確實來過珠江路很多次，但從沒注意過這里藏著未來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的分支機構。
地鐵報站聲響起，我隨著人流涌出車廂，九月的南京依然悶熱，陽光毫不留情地烤著地面。
賽格數(shù)碼廣場是棟老舊的建筑，一樓是各種賣手機和電腦配件的商鋪，嘈雜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我擠進狹窄的電梯，按下5樓按鈕，心跳微微加快，電梯里站著個穿低胸吊帶裙的姑娘，身上飄著甜膩味，正對著手機攝像頭撅嘴自拍。
她瞟了我一眼，指甲蓋上還沾著沒撕干凈的閃片。
“?！钡囊宦?，電梯門打開。
“優(yōu)客工場”幾個大字掛在入口處，里面是開放式辦公空間，用玻璃隔斷分成不同區(qū)域。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一片區(qū)域，墻上貼著“今日頭條”的LOGO，里面擺放著幾十張長條辦公桌，每張桌子上都有一臺電腦和一個頭戴式耳機。
男生女生呼吸面對面，其中還有個站著的，長得不錯的女生，緊身牛仔褲包裹著的臀部曲線抵在辦公桌邊緣。
“王總，我們這個廣告位真的超值！5000一個月，保證十萬曝光！”
“李經理，您再考慮考慮，現(xiàn)在簽約還有額外贈送！”
“張姐，我們頭條的算法絕對精準，比百度強多了！”
此起彼伏的電話銷售聲浪撲面而來，像是一鍋煮沸的開水，一時無法將眼前嘈雜的電話銷售中心與未來那個高大上的字節(jié)跳動聯(lián)系起來。
“請問是來面試的嗎？”一個女聲從身后傳來。
轉身看到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女性，穿著職業(yè)套裝，胸前掛著今日頭條的工牌。
“啊，是的，我是李想，收到短信來面試的?！蔽铱觳缴锨?，看起來流程還蠻正規(guī)的。
“我是HR王莉，跟我來吧?！彼⑿χD身，包臀裙下的小腿線條隨著步伐繃緊又舒展，帶我穿過嘈雜的辦公區(qū)，來到一個小會議室。
路上我注意到辦公區(qū)里大多是年輕人，他們對著電腦屏幕快速敲擊鍵盤，同時用夸張的語調和電話那頭的客戶交流。
會議室里已經有幾個求職者在等待，有男有女，看起來都是應屆畢業(yè)生或者工作一兩年的樣子，男生都比較老實坐著不說話，有銷售經驗的女士們卻略顯活潑。
左邊那個穿露臍裝的正在補妝，肚臍眼上鑲著顆水鉆，右邊穿雪紡襯衫的和男朋友在電話里嘮嗑著。最角落的女生把牛仔熱褲卷邊又往上扯了扯，大腿肉壓出紅印子。我找了個角落坐下，靜靜觀察他們。
“下一位！”會議室門被推開，一個戴眼鏡的男性探頭進來。
輪到我時，我走進另一個更小的面試間。里面坐著一位男性面試官，戴著黑框眼鏡，面前擺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坐。”他頭也不抬地說，“姓名？”
“李想。”
“年齡？”
“24歲?！?/p>
“畢業(yè)院校？”
“南京財經大學，市場營銷專業(yè)。”
他快速在電腦上記錄著，然后終于抬頭看了我一眼：“有銷售經驗嗎？”
“有，賣過手機電腦，大學也做過策劃案?！蔽疫€在想要不要展開說一說，但他好像不在乎這個。
“能接受每天150個電話，至少100個有效通話嗎？”
我愣了一下，畢竟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接觸電銷的具體通話要求。
他推了推眼鏡：“今日頭條廣告銷售，底薪2500加提成，五險一金全交，接受的話明天來建鄴區(qū)培訓中心報到?！?/p>
我大腦飛速運轉。前世的我根本不知道今日頭條南京分部是這樣的工作內容，但現(xiàn)在，我知道這看似普通的電話銷售背后，是一個正在崛起的互聯(lián)網(wǎng)帝國。
“我接受。”我聽見自己說。
眼鏡男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爽快，多看了我兩眼：“你對今日頭條了解多少？”
這是個機會。
于是我快速回答：“我知道貴公司不只是一個新聞聚合平臺，而是一個基于算法的內容分發(fā)系統(tǒng)。目前主要盈利來自廣告，但正在布局短視頻領域，比如正在測試的AME…”
眼鏡男的手指停在鍵盤上，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你知道AME？”
“是的，雖然還在測試階段，但我認為這個產品會改變國內短視頻格局?！蔽抑斏鞯鼗卮?，不能透露太多未來的信息。
他合上電腦，突然伸出手：“柯遠，電話銷售中心三組主管。你明天直接來找我報到吧?！?/p>
我握著他的手，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和力度：“李想，很高興加入?！?/p>
走出會議室時。王莉HR遞給我一張入職須知：“明天早上九點，建鄴區(qū)奧體大街68號，帶上身份證和銀行卡復印件?！?/p>
我點點頭，臨走前又看了一眼辦公區(qū)?？逻h已經回到他的工位，正在和一個銷售說著什么。那些年輕的銷售們依然在熱火朝天地打著電話，推銷著我所知道的、未來價值千億的廣告位。
離開賽格數(shù)碼廣場時，我站在珠江路的天橋上，看著下面川流不息的車流。2017年的南京，2017年的今日頭條，2017年的我。一切都還那么年輕，充滿可能。
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fā)來的微信：“面試怎么樣？蘇寧那邊通過了嗎？”
我笑了笑，回復道：“媽，我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叫今日頭條。相信我，這是未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