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壺對著林清皎一通的說教和點撥。
跳出女兒身份的局限,跳出侯府的局限,讓她多方位的去看人。
聰明孩子不用說太多,她自己會想的,陳玉壺只要看著她別想歪了就行了。
林清皎回了自己的院子,越想母親的話,越覺得可悲。
母親對父親用情至深可憐,姨娘在母親手下任由搓扁揉圓。
庶弟妹的前途,一手捏在母親手里,男孩兒尚且有指望,但那也被孝道二字所困,甚至他們母親的生死,他們都阻止不了。
女孩就更加的無奈。
君臣、父子……
大環(huán)套小環(huán),大家都如此。
林清皎越想越多,越想越覺得可悲,直到兩個妹妹來找她。
見她發(fā)呆,安之問了一句。
林清皎帶著兩個妹妹進了里屋,然后把陳玉壺說的話,再次說給了兩個妹妹聽。
古人多早慧,哪怕是林隅之六歲的小丫頭,也瞪大了眼睛。
“長姐!不要說了。”
安之瞪大了眼睛,也去捂林清皎的嘴。
于是在第二天晚飯的時候,正在吃鍋子的陳玉壺,見到了林清皎雄赳赳的帶著兩個妹妹過來了。
陳玉壺一愣。
招呼幾個孩子坐下,讓人去守門。
還特地囑咐了不要人伺候。
安之和隅之小心的看著陳玉壺,不相信那種話是從母親嘴里說出來的。
好像是第一天認識這個母親一樣。
陳玉壺笑著招呼小姑娘,“來坐下吃飯。”
幾個女孩兒互相看了看,什么都沒說,圍著陳玉壺坐下,開始吃飯。
等吃飽了,陳玉壺又讓丫鬟上了消食的茶。
晚上的鍋子大多數都是肉,這些嬌養(yǎng)的女孩兒可是沒少吃,比她吃的還多。
別撐著了。
陳玉壺再次帶著女孩兒們上了榻,“來吧!你們姐姐和你們說了這番話,你們有什么想法,同我說一說?!?/p>
燈光下,陳玉壺的被燭火的黃光照在了臉上,眉眼溫柔,兩個女孩兒突然就放松下來了,還有點困了。
林隅之對著陳玉壺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邊,給陳玉壺和林清皎看。
小小的孩兒說:“母親,姐姐,這不能說?!?/p>
林清皎一愣,陳玉壺卻笑了。
“清皎你可看見了?你還不如你六歲的妹妹,我前腳和你說的,后腳你就毛毛躁躁的帶著妹妹們來找我,得回都是自家人,真是半點也不穩(wěn)重?!?/p>
林清皎沒想到自己又被說,一愣,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了,確實是自己沖動了。
陳玉壺接著說:“雖然你們長姐是沖動了點,但是這也證明,她確實是心里有你們,相信你們,所以無所顧忌的說給了你們聽。”
“你們說說,都是大姑娘了,該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把你們養(yǎng)成一個個的,以夫為天的木偶娃娃一樣嫁出去。”
“高門大院是會吃人的,我怕我不知道我嬌養(yǎng)出來的女兒,是怎么死的?!?/p>
說這話的時候,陳玉壺摸了林隅之的頭頂。
此時兩個姨娘正在著急,生怕兩個孩子惹怒了主母,可是她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孩子尚且算半個主子,她們可不是。
林安之突然就哭了。
陳玉壺驚訝,動了一下,又靠了回去,“安之,你哭什么?”
林安之又哭又笑的說:“女兒高興有人替女兒考慮,我姨娘只知道讓我好好的在母親面前表現,將來好嫁個富貴的人家?!?/p>
“好像女兒嫁了好人家,從此就順遂了一樣?!?/p>
常年在花姨娘的督促下,看不見光一樣,第一次林安之知道,原來自己也是有那么一點人可靠的。
陳玉壺招了招手,林安之湊近了。
陳玉壺給女孩兒擦眼淚,“嫁給個好人家,固然要順遂一些,你姨娘沒錯,她是仆人的孩子,能走到今天,生了你和清洛已經算逆天改命了?!?/p>
“但是安之,你可不是仆人的女兒,你是侯爺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大可不必聽你姨娘的,她見識有限,你可以多聽自己的,不懂的就來問我?!?/p>
安之流著淚點頭,她年紀越來越大,姨娘越來越急,尤其是前面有嫡女擋著,花姨娘生怕主母隨意打發(fā)了她的女兒。
跟林安之說的話,自然也都變成了,要嫁個好人家,要討好主母,要盡全力,要嫁出去……
可是林安之不愛聽這些,她看了很多書,覺得自己的世界很大,又好像很小……
屬于女子的路,雖然艱難,但是有一些,可是屬于林安之的卻好像沒有。
陳玉壺拉過了林安之的手,安撫了拍了拍。
都是聰明的女孩兒,陳玉壺好像聞到了勝利的味道,就這樣聰明的女孩兒,好好教導成人,她成功了一半。
要是男孩子……如果自己親生的不聰明,那就把大方向交給林清濁。
他聰明,母親和妹妹也把在手里,還有傳統(tǒng)禮教束縛著,翻不出天去。
顯然幾個女孩兒都能聽得懂話,雖然反應不一。
陳玉壺最后只跟幾個女孩兒說了一句話,“你們記住我說的,螻蟻噬象,還有就是,我們自身是最金貴的,不管外界怎么看,怎么說我們不值錢,但是我們自己要知道,自己的性命是最寶貴的?!?/p>
“將來遇到事情不要沖動,你們是精細著養(yǎng)大的,不要自輕自賤,更不要自損?!?/p>
“最近吳大姑娘的事情你們都聽說了?那一家子的賤命都比不上她一個干凈人兒的,偏偏用了決絕的方法?!?/p>
“你們千萬不能如此……”
吳大姑娘出身不算顯赫,可是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兒,人家父兄在朝為官,嫁出去三年,硬生生被婆家什么表妹給逼的去死了。
固然有吳大姑娘氣性太大的原因,可是人家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愿意去死呢?
父兄從吳大姑娘的婆家,抬出棺槨,一路走一路哭。
兩家就此結下了大仇。
那一晚的談話,點亮了幾個女孩兒的眼睛,挺直了她們的腰桿。
安之私下里和親近的婢女說:“我固然比不上大姐姐,是母親親生的,可從此,身后也不是完全無人撐腰了。”
安之說這個話的時候,眼神是貼身婢女從來沒見過的堅定。
起碼她姨娘不能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了。
連要把她嫁回到親舅家的渾話,都悄悄的說過,幸好有母親壓著,她說了不算。
在陳玉壺不知道的地方,林安之是感激過的,感激這家里是她掌家,要是換成她姨娘,搞不好她就要被嫁給仆人家了。
不是說這個事情現不現實,而是姨娘說過這個話,就代表著,她真的這么想過。
用一個女兒,去換娘家的崛起。
只是還是更看重更多的利益,希望她嫁高門,因為她弟弟還小……
總之在親姨娘的眼睛里,她不是林安之這個人,是利益或者更多的利益。
相比之下,沒有娘家的胡姨娘和花姨娘比起來,還更護崽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