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京城突然響起幾聲巨響,似雷聲轟鳴卻又帶著奇特的回響。
這聲音來得突兀,驚得各家各戶紛紛亮起燈。
“當(dāng)家的,快起來!”
城南王記布莊的老板娘推醒丈夫,
“這大晴天的怎么打雷了?”
丈夫迷迷糊糊地披衣起身。
剛推開窗,就見一道絢麗的紅光劃破夜空,在云端綻放出璀璨的花朵。
緊接著又是嘭的一聲,這次炸開的是耀眼的金色光芒,隱約竟組成了一個祥字。
“老天爺?。 ?/p>
這樣的場景在京城各處上演。
春香閣的姑娘們顧不得接客,全都擠在窗前。
就連皇宮里的康成帝也披衣而起,站在殿前仰望這奇異的天象。
“陛下,這...”
大太監(jiān)德福聲音發(fā)顫,“老奴活了六十載,從未見過這等...”
康成帝擺擺手,目光深邃:“去查查,這動靜從何而來。”
與此同時,國公府的花園里,顧穎一家正悠閑地品茶賞景。
“穎兒,那個'福'字是不是歪了點(diǎn)?”
長公主指著天空問道。
顧穎撅著嘴:“都怪顧三,我說要再調(diào)高十丈的...”
正說著,又是一聲巨響,這次炸開的是個壽字,比先前那個端正多了。
顧行滿意地點(diǎn)頭:“不錯,這次像樣了。”
這樣的天象持續(xù)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寅時才漸漸平息。
但京城各處的議論卻愈演愈烈,有人說是神仙顯靈,有人說是妖魔作祟,更有甚者已經(jīng)開始收拾細(xì)軟準(zhǔn)備逃難。
翌日早朝,金鑾殿上吵得不可開交。
“陛下!此乃天罰之兆啊!”
御史大夫趙明誠跪地痛哭,“臣懇請陛下即刻下罪己詔!”
吏部尚書崔玨反駁,“荒謬!昨夜分明是祥瑞顯現(xiàn)!那祥壽二字就是明證!”
兩派人馬吵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
顧行整了整朝服,從容出列:“陛下,臣有話說,昨...”
“國公爺!”
戶部左侍郎周瑞宏突然打斷,“下官斗膽,這等玄妙天象,恐怕不是武夫能妄加揣測的?!?/p>
他話中帶刺,引得幾個文官發(fā)出嗤笑。
很好,你們幾個已有取死之道。
顧行眼神一厲,“如果是祥瑞你便自裁如何?還有剛才那幾位?!?/p>
朝堂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周瑞宏被懟得面紅耳赤,周圍同僚紛紛避開他的視線,生怕被牽連。
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還以為是塊硬骨頭呢?!?/p>
這句話在寂靜的大殿里顯得格外刺耳。
“陛下,”顧行繼續(xù)道,“昨夜之象,實乃祥瑞?!?/p>
他娓娓道來,按照昨天商量好的將顧穎的計劃說成了天降祥瑞。
“今日寅時永元縣衙派人來報,昨晚的異象確實出自銀山,想必諸位大人都看到了那個若隱若現(xiàn)的字,那是個祥字,祥瑞的祥?!?/p>
“哦?”
康成帝身子微微前傾,連日來為國事操勞的陰郁一掃而空,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愛卿詳細(xì)說說?!?/p>
顧行拱手:“臣所知有限,小女已經(jīng)先行趕往永元縣查探,想必午時前定有消息傳來?!?/p>
“既如此,可有愛卿愿隨朕親往永元縣一探究竟?”
“臣愿往!”
顧行第一個出聲。
他表面鎮(zhèn)定,心里卻暗暗吃驚,女兒連康成帝會親臨都料到了,這丫頭到底還瞞著他多少事?
“臣亦愿往?!?/p>
隨后各部重臣紛紛響應(yīng),方才還趾高氣揚(yáng)的周瑞宏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
康成帝突然大笑,“傳旨,即刻啟程前往永元縣?!?/p>
因是臨時起意,康成帝下令一切從簡。
可即便如此,等御駕準(zhǔn)備妥當(dāng)出發(fā)時,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臨行前,顧行經(jīng)過周瑞宏身邊,輕飄飄丟下一句:“周大人,小心路上遇到鬼?!?/p>
周瑞宏腿一軟,差點(diǎn)跪倒在地。
“你!”
周瑞宏氣得胡子直抖,卻不敢發(fā)作。
龍輦行至半路,康成帝突然將顧行召入帳中。
“阿行”,私下里,皇帝換上了年少時的稱呼,目光灼灼地盯著老友,“昨晚那動靜...”
顧行苦笑,果然瞞不過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君王。
他撓撓頭,耍起無賴:“安哥,您就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說,說了您也不信?!?/p>
康成帝:...
銀山腳下早已人聲鼎沸。
靠山村的村民是最早趕到的,昨夜那震天動地的聲響嚇得他們徹夜難眠。
天剛蒙蒙亮,老村長就帶著全村壯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摸到山腳,卻發(fā)現(xiàn)國公府的家丁已經(jīng)在此駐守。
一聽是安寧郡主的人馬,村民們二話不說主動幫忙維持秩序。
康成帝站在山腳,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心里仍有一絲疑慮。
直到顧行沖他使了個'放心'的眼色,他才稍稍安心。
巳時二刻,遠(yuǎn)處塵土飛揚(yáng)。
顧穎率領(lǐng)一隊人馬回來了,身后還跟著幾輛蓋著黑布的馬車。
她一眼就看到了御駕,裝作驚喜萬分的樣子小跑到康成帝跟前:“皇舅舅!您怎么來了?”
站在皇帝身后的顧行無語,這丫頭演得也太假了!
那刻意瞪大的眼睛,夸張的語氣,連戲班子里的三流演員都比不上。
默默別過臉去,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隨行的大臣們卻都信以為真,紛紛感嘆郡主與陛下感情深厚。
只有丞相和崔玨二人瞇著精明的眼睛。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山腳下那個被紅綢圍起來的大坑。
又看了看顧穎身后那幾輛神秘的馬車,白須下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
康成帝臉上浮現(xiàn)出慈愛的笑容,“皇舅舅聽說你這兒有祥瑞現(xiàn)世,特地過來看看。穎兒還不快帶皇舅舅開開眼界?”
顧穎行了個俏皮的禮,轉(zhuǎn)身領(lǐng)著眾人向山上走去。
遠(yuǎn)處,十幾個壯漢正在奮力挖掘,泥土飛揚(yáng)間隱約可見彩光閃爍。
圍觀的人群騷動不安,有人踮著腳尖張望,有人急得直搓手,恨不得親自跳下去幫忙。
“出來了!出來了!”突然有人高喊。
只見泥土中漸漸露出一個五彩斑斕的物件,在陽光下折射出絢麗的光芒。
隨著挖掘的深入,一只足有四尺多高的七彩琉璃鼠完整地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晶瑩剔透的身軀,栩栩如生的神態(tài),每一根胡須都清晰可見。
“天吶!”
人群中爆發(fā)出陣陣驚嘆。
一群大臣激動得胡須直顫,連聲念叨:“祥瑞??!這是真正的祥瑞!”
緊接著,七彩琉璃牛、七彩琉璃虎相繼出土。
每出現(xiàn)一件,人群的驚呼聲就更高一分。
當(dāng)最后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七彩琉璃豬被小心翼翼地抬出來時,現(xiàn)場沸騰了。
不知是誰帶頭跪下,高呼陛下圣明,緊接著呼聲響徹云霄。
【總算搞定了...就是玻璃計劃得推遲了,這下全亂套了】
康成帝目光深邃地注視著這些琉璃生肖,心中已然明了。
這不就是視頻里提到的玻璃嗎?
他暗自盤算著:若是能在御書房裝上幾扇這樣的透明窗戶,批閱奏折時該有多敞亮。
但表面上,他仍保持著威嚴(yán)的神情。
大臣們漸漸回過味來,這哪是什么天降祥瑞,分明是安寧郡主郡主的手筆!
再聯(lián)想到那震天的聲響和所謂的'計劃',一個個心里跟貓抓似的。
可偏偏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個神秘的聲音[泄密者死]。
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嚨,明明知道真相卻半個字都不敢吐露。
“回宮。”
康成帝簡短地下令。
只是回程的路上,隊伍出奇地安靜,每個人都心事重重,仿佛剛經(jīng)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