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我氣鼓鼓地踢了腳邊的石子，看著它咕嚕嚕滾進(jìn)池塘里。
「成親都三個月了，我家那位木頭將軍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整日就知道練兵、看兵書、和副將們議事?！?丫鬟春桃端著茶點過來，
聽見我的抱怨忍不住笑：「夫人，將軍性子是冷了些，
可奴婢聽說他昨日特意吩咐廚房給您燉了燕窩呢?！埂改撬闶裁囱?！」我揪著帕子，
「他連我生辰都記不住，前日我特意穿了新做的緋紅裙子在他面前晃了三四圈，
他居然問我是不是要去參加誰家的喜宴！」正說著，遠(yuǎn)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我抬頭一看，
可不就是我家那位穿著玄色勁裝的夫君齊墨寒，帶著一隊親兵從校場回來。陽光下，
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沁著汗珠，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笇④娀貋砹??！刮夜室馓岣呗曇?，
可他只是微微頷首，腳步不停就要往書房走。我氣得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齊墨寒！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你家門口的石獅子！」他這才停下，
漆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困惑：「夫人有事？」那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活像在問下屬軍報。
我咬著嘴唇，突然覺得委屈極了：「沒事！我就是想問問將軍今晚要不要一起用膳?！?/p>
他皺了皺眉：「今晚要與副將商議邊關(guān)布防，夫人先用吧。」說完輕輕掙開我的手，
大步流星地走了。我站在原地，眼眶發(fā)熱。春桃小聲安慰：「將軍就是這樣的性子...」
「什么性子！他就是塊捂不熱的石頭！」我轉(zhuǎn)身跑回內(nèi)院，撲在軟榻上把臉埋進(jìn)繡枕里。
這門親事是圣上賜婚，我本以為嫁給年少有為的齊將軍是福氣，
哪知道是嫁了根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傍晚時分下起了雨，我倚在窗邊看雨絲打在芭蕉葉上。
突然聽見院門響動，透過雨簾看見齊墨寒撐著傘回來，身后還跟著他的親信副將趙勇。
兩人低聲交談著往書房方向去。「春桃，去書房看看將軍用膳沒有?！刮曳愿赖?。
不一會兒春桃回來：「將軍和趙副將還在議事，廚房送了飯菜過去，
但將軍只動了兩筷子就擱下了?！刮覈@了口氣，起身去小廚房：「把煨著的雞湯盛一盅，
再揀幾樣清淡小菜?！苟酥澈凶叩綍客鈺r，我聽見里面趙勇的聲音：「將軍，
您這樣冷落夫人，怕是不妥...」我的心猛地一跳，貼在門邊偷聽。
齊墨寒的聲音依舊冷淡：「邊關(guān)軍情要緊。」趙勇似乎急了：「可夫人是柳尚書的掌上明珠，
嫁過來三個月，您連陪她逛園子的時間都沒有...」「她想要什么，讓賬房支銀子便是?！?/p>
齊墨寒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我砰地推開門，把食盒往桌上一放：「齊將軍真是大方！
可惜我要的不是銀子，是要個知冷知熱的夫君！」2書房里瞬間安靜。趙勇尷尬地行禮退下，
齊墨寒坐在書案后，眉頭緊鎖。我紅著眼眶瞪他：「我知道這婚事非你所愿，可既已成親，
你連裝裝樣子都不肯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陰影：「我沒有不愿?！?/p>
聲音還是那么硬邦邦的，可眼神卻閃爍了一下。
我吸了吸鼻子：「那你為什么...為什么從不主動找我說話？
為什么我送你的香囊你從來不戴？」齊墨寒沉默良久，忽然走到書架旁，
從暗格里取出一個小木匣。他動作僵硬地遞給我：「給你的?！刮乙苫蟮卮蜷_，
里面竟是一對精巧的翡翠耳墜，正是我上個月在珍寶閣多看了兩眼的那對。
「你...你什么時候買的？」我驚訝得忘了哭。他別過臉不看我：「上月十五?！?/p>
那不就是我生辰后第三天？我心跳突然加快：「那我的生辰...」「我記得?！顾吐暤溃?/p>
「那日邊關(guān)急報，我...」我鼻子一酸，眼淚又涌上來：「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還以為...以為你根本不在乎。」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我哭，最后生硬地抬手，
用拇指抹去我臉上的淚：「別哭。」這笨拙的溫柔讓我破涕為笑。
我鼓起勇氣拉住他的手：「夫君，我不求你甜言蜜語，但你能不能...偶爾陪我說說話？」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常年握劍留下的繭子。齊墨寒低頭看著我們交握的手，
耳尖微微發(fā)紅：「好?！咕瓦@一個字，卻讓我心里像灌了蜜。
我踮起腳在他臉頰飛快地親了一下：「那說定了！我去給你熱湯！」
跑出書房我才后知后覺地害羞起來，捂著發(fā)燙的臉蹲在廊下。春桃找過來時，
我還沉浸在剛才那個吻里?！阜蛉耍∧樤趺催@么紅？是不是著涼了？」「沒、沒有！」
我慌忙站起來，卻因為蹲太久眼前發(fā)黑，踉蹌了一下。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我，
齊墨寒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小心。」他的聲音近在耳邊，讓我心跳如鼓。
那晚他破天荒地早早結(jié)束了軍務(wù)，陪我用了宵夜。雖然大部分時間還是我在說他在聽，
但至少會應(yīng)幾聲。睡前我壯著膽子問：「夫君，我能...能去你房里睡嗎？」
他正在解外袍的手一頓，燭光下我看見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好?！?/p>
我歡天喜地地抱著枕頭跑過去，鉆進(jìn)被窩時才發(fā)現(xiàn)他全身僵硬得像塊木板，
忍不住笑出聲：「夫君，我是你妻子，又不是刺客。」他側(cè)過身看我，
眼神深邃：「依依...」這是成親以來他第一次叫我的閨名。我屏住呼吸等他說下去，
他卻只是輕輕把我摟進(jìn)懷里：「睡吧?！沟诙煳倚褋頃r，身邊已經(jīng)空了。
摸著他睡過的枕頭，我忍不住把臉埋進(jìn)去深吸一口氣——有他身上特有的松木香。
春桃進(jìn)來伺候梳洗時一臉曖昧的笑：「將軍天沒亮就起了，特意吩咐別吵醒夫人呢?！?/p>
用過早膳，我決定去書房找他。3推門進(jìn)去時他正在看地圖，抬頭看見是我，
眼神柔和了些：「醒了？」我湊過去看他在做什么，趁機(jī)靠在他肩上：「夫君在看什么？」
他身子僵了僵，但沒躲開：「北境地形?！刮译S手翻看他案上的文書，
突然發(fā)現(xiàn)一本熟悉的冊子——那不是我小時候?qū)懙脑娂瘑?？「這個怎么在你這兒？」
齊墨寒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收藏?！刮艺痼@地翻開，
里面竟全是我的筆跡，從十歲寫的打油詩到及笄前的閨怨詞，一本不落。
「你、你什么時候...」他抿著嘴不說話，我福至心靈，跑去翻他的書架。
果然在暗格里又找到一個小箱子，打開一看，里面全是我小時候玩過的布老虎、竹蜻蜓，
甚至還有我及笄那年丟的手帕！我抱著箱子轉(zhuǎn)身，又驚又喜：「齊墨寒！
你該不會...該不會早就喜歡我了吧？」他站在那里，素來冷峻的臉上浮現(xiàn)罕見的窘迫，
半晌才低聲道：「...十年?！埂甘?？！」我驚得差點摔了箱子，
「你是說從我還是個小丫頭時就...」他走過來接過箱子，
動作輕柔地放好：「柳尚書帶你進(jìn)宮赴宴，你在御花園撲蝶...」我捂住嘴，
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確實在宮里遇見過一個冷著臉的少年將軍，我當(dāng)時還覺得他兇，
繞道走了...「所以圣上賜婚時，你...」「我求的。」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這個認(rèn)知讓我頭暈?zāi)垦?。我以為的冷漠夫君，竟然暗戀我十年?/p>
我撲上去抱住他的腰：「那你為什么不早說！還整天對我愛答不理的！」
他被我撞得后退半步，無奈地扶住我：「...不會?！埂覆粫裁?？」我仰頭看他。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不會...疼人?！刮毅读似蹋蝗幻靼走^來，
笑得直不起腰：「所以你不是不喜歡我，是不知道該怎么對我好？」他窘迫地點頭，
那模樣哪還有半點冷面將軍的樣子。我擦掉笑出的眼淚，捧住他的臉：「傻子！
疼人有什么難的？就像這樣...」我踮腳親了親他的嘴角，「還有這樣...」
又親了親他的鼻尖。齊墨寒的眼神暗了下來，在我第三次湊上去時突然扣住我的后腦，
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吻住了我。這個吻生澀卻熱烈，直到我喘不過氣他才松開，
額頭抵著我的：「...這樣？」我紅著臉點頭，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急促的心跳。
原來我的夫君不是不會疼人，只是把所有的溫柔都藏在了冷硬外表下，像蚌殼里的珍珠，
需要耐心才能發(fā)現(xiàn)。自那以后，齊墨寒雖然還是話少，但會記得給我?guī)Ы稚系奶浅蠢踝樱?/p>
會在雷雨天提前回來陪我，甚至嘗試給我畫眉——雖然畫得歪歪扭扭被我笑話了好久。
「夫人，將軍問您今晚想吃什么？」春桃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回來。
我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得甜蜜：「告訴他，我想吃他親手煮的長壽面?！?/p>
4「這件狐裘帶著，北境風(fēng)硬，你胃又不好...」我踮著腳給齊墨寒系披風(fēng)帶子，
聲音止不住地發(fā)顫。他出征的旨意來得突然，今早圣旨到府，午時就要點兵出發(fā)。
他握住我忙碌的手，低頭看我：「別忙了?！刮覐?qiáng)忍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怎么能不忙？
你這一去至少半年，北境那么冷，萬一...」話沒說完就被他按進(jìn)懷里?！覆粫腥f一?！?/p>
他的心跳沉穩(wěn)有力，「每月十五，必寄家書?！刮揖局那敖筇ь^：「每天寫一封好不好？
我讓信使專門跑...」他無奈地?fù)u頭，拇指抹去我的淚：「胡鬧?！归T外親兵已經(jīng)在催，
安符、治傷的藥材、他愛吃的蜜餞...最后是一縷用紅繩纏著的我的頭發(fā)：「你答應(yīng)過我，
要教我騎馬的...」齊墨寒鄭重地把那縷頭發(fā)收入貼身的香囊，突然捧起我的臉，
在眾目睽睽下吻了下來。這個吻又急又重，分開時我們都在喘?！傅任一貋??！?/p>
他最后看我一眼，轉(zhuǎn)身大步走向等著的戰(zhàn)馬。我追到府門外，看著他在親兵簇?fù)硐聺u漸遠(yuǎn)去，
玄色披風(fēng)在風(fēng)中翻飛，直到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見。春桃扶住搖搖欲墜的我：「夫人，回屋吧，
起風(fēng)了?！诡^一個月最難熬。白天我拼命打理府中事務(wù)，
把賬本翻來覆去地查；夜里抱著他睡過的枕頭，數(shù)著離十五還有幾天。終于等到信使來那天，
我連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肝崞抟酪溃喊驳直苯?。寒甚，裘暖。勿念?！苟潭淌€字，
我卻翻來覆去讀了整夜。第二個月的信多了幾句：「昨夜夢見你煮的長壽面。營中伙食尚可，
只是...」只是后面被墨跡涂掉了。我笑著猜他原本想寫"不如你做的"，又不好意思說。
回信時我故意寫：「夫君想家了吧？我新學(xué)了炙羊肉，等你回來做給你吃?！?/p>
還附上一方沾了桂花香的帕子。第三個月的信突然厚了許多。展開一看，除了報平安的家書，
竟還有一張小像——紙上用炭筆簡單勾勒著我們的府邸，門前站著個叉腰的小人兒，
一看就是我。「營中無事，隨手涂鴉。」他這樣解釋那幅畫，可我知道對不善丹青的他來說，
這"隨手"不知廢了多少張紙。我在回信里夾了一片楓葉：「院里的楓樹紅了，想你?！?/p>
漸漸地，他的信越來越長，稱呼從"夫人"變成"依依"，最后成了"吾愛"。
會寫"今夜月色甚好，憶起你眸中星光"，也會抱怨"趙勇鼾聲如雷，
愈發(fā)懷念你枕邊細(xì)語"。「將軍從前在府里時惜字如金，如今倒成了話簍子?！?/p>
春桃一邊幫我研墨一邊笑。我紅著臉把最新收到的信捂在胸口：「他說下月可能能擊退敵軍，
說不定能提前回來...」那天是臘月初八，我正指揮下人熬臘八粥準(zhǔn)備送往慈幼局，
突然聽見前院一陣騷動。我的心猛地一跳，扔下勺子就往外跑：「是不是將軍...」
話卡在喉嚨里。來的確實是軍中的人，但不是信使，而是滿身血污的趙勇。
他手里攥著一封染血的信，看見我撲通就跪下了：「夫人...將軍他...」
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5我盯著趙勇手上已經(jīng)凝固的血跡，機(jī)械地問：「將軍怎么了？」
趙勇額頭抵地：「三日前我軍追擊殘敵至黑風(fēng)谷，遭遇埋伏...將軍為掩護(hù)弟兄們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