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恩愛丈夫求娶我妹妹,方知自己只是替身;重生歸來,我不做任何人的影子,
只做懸壺濟世的女醫(yī)圣手。第一章春雨如絲,打在楚府門前的白燈籠上,
將"奠"字暈染得模糊不清。我縮在回廊的陰影處,看著那個一身素縞的男人跪在靈堂前,
背脊挺得筆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沈丞相已經(jīng)跪了三個時辰了。
"丫鬟碧竹在我耳邊低語,"大小姐泉下有知,也該欣慰了。"我抿著唇?jīng)]有回答,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靈堂里躺著我同父異母的姐姐楚瑤,楚家嫡出的大小姐,
而我是庶出的二小姐楚瑜,在府中如同隱形人般的存在。"瑤兒,我沈確在此立誓,
此生不再續(xù)弦。"男人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靜的靈堂內(nèi)格外清晰,"你等我完成抱負,
便來與你團聚。"我的心臟猛地一縮。沈確,當朝最年輕的丞相,姐姐的夫君,
此刻正對著棺槨許下重諾。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眼下一片青黑,顯然已多日未眠。
"丞相大人,請節(jié)哀。"父親上前攙扶,"瑤兒福薄,受不起您這般...""岳父大人,
"沈確輕輕掙脫父親的手,"讓我再陪瑤兒一會兒。"我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撫過棺木,
那樣輕柔,仿佛怕驚醒了沉睡的佳人。那一瞬間,
我竟荒謬地希望躺在棺中的是我而不是姐姐。"二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碧竹拉了拉我的袖子,"若是被夫人看見..."我最后望了一眼靈堂。
沈確的背影在燭光中顯得那樣孤獨,那樣令人心疼。三年后。"小姐,您慢些!
"碧竹氣喘吁吁地跟在我身后,
"若是被夫人知道您又偷溜出府...""噓——"我豎起食指抵在唇上,"你不說,
我不說,誰會知道?"我戴著帷帽,輕車熟路地拐進常去的茶樓。三年來,
我每月都會在這一天出門,
只因聽說沈確會在亡妻忌日來此獨坐——這里是他與姐姐初遇的地方。
二樓雅間早已被人包下,我失望地嘆了口氣,正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瑤兒?"我渾身一僵。這個聲音,我死都不會認錯。轉(zhuǎn)身的瞬間,帷帽的輕紗被風吹起,
我看到沈確震驚的臉。他比三年前更加成熟俊朗,只是眉宇間仍鎖著化不開的哀愁。"抱歉,
認錯人了。"他很快回過神來,后退半步行禮,"姑娘與內(nèi)子有幾分相似...""無妨。
"我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穿著靛青色的官服,
腰間玉帶顯示他已從丞相調(diào)任為禮部侍郎。我鬼使神差地摘下了帷帽。沈確的瞳孔猛地收縮。
"太像了..."他喃喃道,"尤其是這雙眼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危險的事。
姐姐楚瑤生得極美,而我只有五分像她。但此刻,我竟想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相似。
"大人若不嫌棄,可愿與小女子共飲一杯?"我學(xué)著記憶中姐姐的語調(diào),輕輕抬手斟茶,
"這是上好的龍井,姐姐...不,我聽說大人最愛這個。"沈確的目光變得恍惚。
他慢慢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你也喜歡在茶里加半勺蜂蜜?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姐姐的習(xí)慣,我不過是模仿罷了。"偶然試過,覺得不錯。
"我柔聲回答,看著他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過。一個時辰后,我匆匆告辭。沈確執(zhí)意送我回府,
被我婉拒。但當我踏入楚府大門時,管家已經(jīng)捧著拜帖在等我了。"二小姐,
沈侍郎遞了帖子,明日正式登門拜訪。"管家的聲音里帶著掩不住的興奮,"夫人說,
請您立刻去見她。"嫡母王氏的院子里燈火通明。我剛踏進門,就被她一把拉住。"好丫頭!
"她笑得見牙不見眼,"沈大人竟看上了你!他如今雖不是丞相了,
可禮部侍郎也是了不得的官職!"我茫然地看著她。"母親在說什么?""還裝傻?
"王氏拍著我的手,"沈大人明說了,要求娶你!他說...說什么在茶樓一見傾心,
發(fā)現(xiàn)你與瑤兒有幾分相似,這是天定的緣分!"我的耳邊嗡嗡作響。
茶樓相遇不過幾個時辰前的事,他竟已..."老爺已經(jīng)應(yīng)下了。"王氏喜滋滋地說,
"雖然你只是個庶出,但沈大人不計較這些。瑜兒啊,你可算有福了!"我站在廳中,
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沈確能多看我一眼,卻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實現(xiàn)。
回到自己的小院,碧竹幫我拆開發(fā)髻時,銅鏡中映出我的臉。我忽然意識到,
沈確眼中的光芒不是給我的,甚至不是給姐姐的——而是給一個幻影,
一個他永遠無法觸及的夢。而我,即將成為那個夢的替身。第二章大婚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八,
據(jù)說是沈確特意選的日子——姐姐楚瑤的生辰。我站在繡架前,手指機械地穿針引線,
繡著那對鴛鴦戲水的枕套。碧竹在一旁幫我分線,時不時偷瞄我的臉色。"小姐,
您這幾日都沒睡好?"她終于忍不住問道,"眼下的青影連脂粉都蓋不住了。
"針尖刺入食指,一滴殷紅的血珠冒出來,迅速被絲綢吸收,在那只鴛鴦的眼部暈開,
像是一滴血淚。我盯著那點污漬,忽然覺得胸口發(fā)悶。"沒事。"我放下繡繃,
"可能是婚期將近,有些緊張。"碧竹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默默遞上一塊干凈的帕子。
她知道我沒說實話。這幾日我何止是沒睡好,簡直是不敢入睡。因為每次閉上眼睛,
那些奇怪的夢境就會找上門來。夢里,我變成了楚瑤。
起初只是些零碎片段:沈確溫柔地為我描眉,他的手很穩(wěn),
眉筆劃過皮膚的觸感無比真實;沈確在庭院里為我讀書,
陽光透過紫藤花架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確將我摟在懷中,
他的心跳聲沉穩(wěn)有力...這些畫面甜蜜得令人心碎,卻又陌生得可怕。因為在我的記憶里,
姐姐從未向我描述過這些閨房之私??蓧糁械募毠?jié)如此清晰,
連沈確右肩上那顆小小的紅痣都與我那日在茶樓偶然瞥見的一模一樣。更可怕的是,
最近這些夢境開始變得詭異。每當沈確在夢中深情凝視"我"時,
角落里總會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我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哀傷。
而沈確的眼神,常常會越過"我"的肩膀,若有若無地飄向那個方向。"二小姐,
沈大人派人送東西來了。"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碧竹連忙去開門。
管家身后跟著兩個小廝,抬著一口雕花木箱。"沈大人說,是給二小姐的聘禮補充。
"管家笑得諂媚,"說是從江南快馬加鞭運來的。"我示意他們放下箱子。待眾人退下后,
碧竹幫我掀開箱蓋——里面整齊地碼著各色綾羅綢緞,最上面是一幅卷軸。
我的心突然狂跳起來。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解開了系帶。畫卷緩緩展開,
露出一幅仕女圖。畫中人身著淡紫色衣裙,站在梨花樹下,回眸淺笑。那眉眼,
那姿態(tài)..."這不是大小姐嗎?"碧竹驚呼,"畫得真像!"我死死盯著畫卷,喉嚨發(fā)緊。
不,這不是楚瑤。畫中人的鼻子更小巧,下巴更尖,尤其是左眼角那顆淚痣——楚瑤沒有,
我也沒有。而且,這幅畫的紙張和墨色都很新,最多不過兩三年的光景。
楚瑤已經(jīng)去世三年了。"收起來吧。"我強作鎮(zhèn)定地卷起畫軸,
卻發(fā)現(xiàn)背面有一行小字:"素心于歸燕園,甲午年春"。素心?歸燕園?
甲午年——那是去年!"小姐,您的手好冰。"碧竹擔憂地握住我的手,"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我勉強笑了笑,"可能是餓了,傳午膳吧。"午膳后,我借口要休息,
支開了碧竹。獨自一人時,我從枕下摸出那幅畫卷再次展開。
這次我注意到畫中人的手腕上戴著一只白玉鐲子——與楚瑤生前最珍愛的那只一模一樣。
那只鐲子據(jù)說是沈家的傳家寶,楚瑤下葬時,沈確親手為她戴上的。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要么是沈確掘了楚瑤的墳取回鐲子,要么...這只鐲子從來就不屬于楚瑤。"二小姐,
周大人來訪,說是替沈大人送東西。"碧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慌忙將畫卷塞回箱中。
周景楓是沈確的摯友,兵部侍郎的公子,現(xiàn)任禁軍統(tǒng)領(lǐng)。我曾在幾次家宴上見過他,
是個英氣逼人的年輕將領(lǐng),與沈確的溫文爾雅形成鮮明對比。"有勞周大人親自跑一趟。
"我行禮道。周景楓回禮,遞上一個精致的錦盒。"沈兄臨時被召入宮,托我將這個送來。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二小姐氣色不佳,
可是身體不適?""多謝關(guān)心,只是近日忙于準備婚事,有些疲憊。"我接過錦盒,
里面是一支金鑲玉的簪子,樣式竟與畫中人所戴的十分相似。周景楓沒有立即告辭的意思,
反而略顯躊躇。"二小姐...與沈兄是如何相識的?"這個問題來得突兀。我抬眼看他,
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異常銳利,像是要看穿什么。"在茶樓偶遇。"我輕聲回答,
"沈大人認錯了人,把我當成了姐姐。""原來如此。"周景楓點點頭,忽然壓低聲音,
"二小姐,恕我直言?;橐龃笫拢峭瑑簯?。若有任何...疑慮,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的心猛地一跳。"周大人此話何意?"他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碧竹,
聲音更低了:"沈兄對令姐情深義重,這是朝野皆知的事。但有時候,人執(zhí)著于一個影子,
未必是好事。""周大人是在暗示什么?"我握緊了手中的錦盒,指節(jié)發(fā)白。
周景楓深深看了我一眼:"只是覺得二小姐年紀尚輕,應(yīng)當...為自己而活。"說完,
他拱手告辭,留下我站在原地,滿腹疑云。當晚,我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境格外清晰:我(作為楚瑤)和沈確在歸燕園的涼亭里對弈,
沈確的目光卻頻頻望向園中小徑。順著他的視線,
我看到一個身著淡紫衣裙的女子站在梨花樹下,左眼角有一顆淚痣...我驚醒了,
渾身冷汗。歸燕園——這不正是畫上題字的地方嗎?第二天一早,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讓碧竹去告訴嫡母,說要去寺廟為婚事祈福,實則直奔歸燕園。那是沈確在城郊的別院,
姐姐生前常去小住。歸燕園守門的老仆認得我,或者說,認得我與楚瑤相似的臉。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我進去了。"老爺不在,二小姐自便。"老仆說完就退下了。
我徑直走向夢中的涼亭。園中景致與夢境驚人地相似,連那株梨花樹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我的心跳加速,一種詭異的熟悉感涌上心頭。沈確的書房就在涼亭旁。門沒鎖,我推門而入。
書房整潔雅致,書架上整齊地碼著各類典籍。
我的目光被書案上的一個錦盒吸引——與周景楓昨日送來的一模一樣。打開錦盒的瞬間,
我的血液幾乎凝固。里面整齊地排列著十幾幅小像,全是同一個女子——畫中的"素心"。
有她在讀書的,在繡花的,在賞花的...最新的一幅,赫然是昨日的日期,
她穿著那件淡紫衣裙,戴著那支金鑲玉的簪子。"二小姐?"我嚇得差點打翻錦盒。
轉(zhuǎn)身看到沈確站在門口,臉色陰晴不定。"沈...沈大人。"我慌忙合上錦盒,
"冒昧打擾,我...""你怎么會來這里?"他的聲音出奇地冷靜,但眼神讓我不寒而栗。
"我...我夢見過這里。"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說出實話,"夢見和你...不,
和姐姐在這里..."沈確的表情變了。他快步走過來,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夢見了什么?"他的力道大得驚人,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他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松開手。"抱歉,我太激動了。
"他又恢復(fù)了那副溫柔的模樣,"只是...你與瑤兒實在太像了,
有時候我會恍惚..."我揉著手腕,突然問道:"素心是誰?"沈確的臉色瞬間煞白。
"你...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畫上寫的。"我指向那個錦盒,"她是誰?
為什么長得像姐姐?"沈確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一個遠房表妹,
已經(jīng)去世了。我...我思念瑤兒時,會畫些畫像..."他在撒謊。我能感覺到。
但更讓我心驚的是,他說謊時的神態(tài)與我夢中那個深情的沈確判若兩人?;馗穆飞希?/p>
我的腦海中不斷閃回那些畫像,那些夢境。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心中成形:也許沈確對楚瑤的深情,也不過是一個謊言。
也許我們都只是那個"素心"的替身..."小姐,您怎么哭了?"碧竹驚慌地遞上手帕。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接過手帕?xí)r,我看到街角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周景楓。
他遠遠地望著我,目光復(fù)雜。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他的警告。但婚期已定,
一切都已經(jīng)太遲了?;蛘哒f,我內(nèi)心深處,
仍抱著一絲可悲的希望——希望那些夢境只是我的想象,希望沈確對楚瑤的深情是真的,
希望他將來也會這樣對我...哪怕只是作為一個替身。第三章大婚當日,
天未亮我就被碧竹從床上拉起。全福夫人用細線為我絞面,疼痛讓睡意一掃而空。
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那張與楚瑤相似卻年輕兩歲的臉被敷上厚厚的脂粉,畫上精致的妝容,
幾乎認不出來了。"二小姐今天真美。"碧竹為我戴上鳳冠,聲音有些哽咽,
"大小姐若在天有靈,一定為您高興。"我扯了扯嘴角,沒能擠出一個笑容。
自從發(fā)現(xiàn)那些畫像后,我夜不能寐,一閉眼就是素心那張與我五分相似的臉。
沈確之后再未提及那日的沖突,反而送來了更多貴重禮物,
仿佛那只是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小插曲。嫡母王氏紅光滿面地進來,
身后跟著一串捧著嫁妝的丫鬟。"瑜兒啊,你可算有出息了。"她難得對我露出笑容,
"沈大人多看重你,聘禮比當年給瑤兒的還豐厚。"我低頭不語,
任她將一串珍珠項鏈戴在我脖子上。那珍珠冰涼刺骨,像是無數(shù)只小眼睛在盯著我。吉時到,
喜娘為我蓋上大紅蓋頭。視線被遮蔽后,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我聞到自己身上濃郁的脂粉香,聽到外面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感覺到碧竹攙扶我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上轎時,我踉蹌了一下,喜娘連忙扶住我。
"新娘子小心,這可是要跨火盆的。"我坐在喜轎中,轎夫一聲吆喝,轎子被抬了起來。
搖晃中,我聽見外面人聲鼎沸,都在議論這場婚事——沈侍郎續(xù)弦,娶的還是亡妻的妹妹,
多么情深義重啊。轎子突然一個顛簸,我的頭撞在轎壁上。一陣劇痛從太陽穴炸開,
眼前閃過無數(shù)碎片般的畫面——沈確在月下為我戴上一支玉簪,
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沈確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字,
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耳際;沈確抱著高燒不退的我徹夜不眠,
眼中布滿血絲...這些記憶如此真實,仿佛就發(fā)生在昨日。但緊接著,
更多畫面涌來——沈確背對著我站在窗前,肩膀僵硬;沈確收到一封信后匆匆出門,
整夜未歸;沈確看著我時,目光卻像是穿透我在看另一個人...疼痛越來越劇烈,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尖叫出聲。那些不是楚瑜的記憶,那是楚瑤的記憶!我的記憶!
喜轎又是一晃,更多的畫面如決堤洪水般沖進我的腦?!遥ㄗ鳛槌帲┎≈卦诖?,
沈確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說一定會治好我;我咽下最后一口氣時,
看到他眼中閃過的如釋重負;我的魂魄飄在空中,看著沈確為我操辦盛大葬禮,
在眾人面前悲痛欲絕...然后,我看到自己的魂魄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飄向楚府,
飄進正在熟睡的楚瑜體內(nèi)。那一刻,兩個靈魂碰撞,年幼的楚瑜靈魂陷入沉睡,
而我——楚瑤——被困在這具身體里,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三年,
直到那日在茶樓遇見沈確..."不——"我終于忍不住發(fā)出一聲低吟,冷汗浸透了嫁衣。
"二小姐?"轎外的碧竹擔憂地喚道,"您還好嗎?"我無法回答。
真相如雷霆般擊中我——我不是楚瑜,我是楚瑤!死后魂魄附在妹妹身上,而這三年,
我一直以為自己就是楚瑜!轎子停下了。喜娘掀開轎簾,攙扶我下轎。我雙腿發(fā)軟,
幾乎站不穩(wěn)。透過蓋頭下方的縫隙,我看到一雙熟悉的錦靴朝我走來——沈確。"娘子。
"他溫柔地喚道,伸手握住我的手。那觸碰讓我渾身一顫。這不是夢,不是回憶,
是真實發(fā)生的現(xiàn)在。我,楚瑤,正以楚瑜的身份嫁給自己的丈夫!跨過火盆,拜過天地,
我被送入洞房。喜娘說了許多吉祥話,但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的大腦仍在處理這個荒謬的事實——沈確在為亡妻守貞三年后,娶了亡妻的妹妹,
而實際上,娶的還是亡妻本人!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推開,沈確帶著一身酒氣走了進來。
喜娘說了幾句喜慶話,領(lǐng)著丫鬟們退下了,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人。
沈確用秤桿挑開我的蓋頭。我抬眼看他,這張曾經(jīng)讓我魂牽夢縈的臉,此刻近在咫尺。
他穿著大紅喜袍,襯得面如冠玉,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瑜兒。"他輕聲喚道,
手指撫上我的臉。這個稱呼讓我心頭一刺。他叫的不是"瑤兒",是"瑜兒"。在他眼中,
我是楚瑜,是楚瑤的替代品。而諷刺的是,我既是又不是這兩個人。"夫君。
"我強迫自己柔聲回應(yīng),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沈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隨即笑道:"你與瑤兒真像,尤其是這雙眼睛。"他傾身想吻我,我下意識地偏開頭。
這個動作讓他眉頭微皺。"我...我身子有些不適。"我低聲道,
"今日可否..."沈確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舒展開來。"當然,是我太心急了。
"他體貼地說,但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不耐煩,"娘子一路勞頓,
是該好好休息。"他起身去倒合巹酒,背對著我問:"瑜兒,
你可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里?"這個問題來得突兀。我心頭一緊——他是在試探我。
作為"楚瑜",我們的初次見面應(yīng)該是在茶樓。但若我表現(xiàn)出任何對楚瑤記憶的熟悉,
就會引起他的懷疑。"在清風茶樓。"我假裝羞澀地回答,"夫君把我錯認成了姐姐。
"沈確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是啊,那是天賜的緣分。"他將酒杯遞給我,
"從今往后,我會好好待你,就像...對待瑤兒一樣。"這句話像一把鈍刀捅進我的心窩。
他說的如此坦然,仿佛替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接過酒杯,與他交臂飲下。酒液辛辣,
灼燒著我的喉嚨。沈確吹滅蠟燭,在我身邊躺下。黑暗中,我聽見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
而我睜著眼睛,思緒萬千。前世的我——楚瑤——一直以為沈確深愛著我。
他確實是個完美的丈夫,溫柔體貼,無微不至。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
那些深情背后是否都藏著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叫"素心"的女子?我側(cè)頭看向熟睡的沈確。
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這個曾經(jīng)讓我甘愿為之赴死的男人,
此刻竟讓我感到一陣陌生與寒意。如果連前世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都是虛假的,
這世上還有什么是真實的?我輕輕起身,走到梳妝臺前,借著月光看向銅鏡。
鏡中的臉年輕嬌嫩,與楚瑤有五分相似,但更顯稚氣。這是楚瑜的臉,卻住著楚瑤的靈魂。
手指撫過眉眼,我忽然明白那些夢境并非偶然——那是被壓抑的記憶在試圖蘇醒。
而今日婚禮的某種儀式性力量,終于讓被禁錮的靈魂完全覺醒。身后傳來翻身的聲音,
我連忙回到床上。沈確在睡夢中無意識地伸手摟住我,就像他曾經(jīng)摟著楚瑤那樣自然。
我僵硬地躺在他懷里,心中翻涌著無數(shù)疑問:素心到底是誰?沈確為何收集她的畫像?
他對我——無論是楚瑤還是楚瑜——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最令我毛骨悚然的問題是:前世我的死,真的只是因病嗎?窗外,一輪冷月高懸。
我輕輕拿開沈確搭在我腰上的手,在心中立下誓言:這一世,我要查明所有的真相。
無論結(jié)果多么殘酷,我都要面對。因為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為愛癡狂的楚瑤,
也不再是怯懦無知的楚瑜。我是重獲新生的自己,擁有兩個人的記憶,
卻不會再被任何人的影子所束縛。第四章婚后第三日,按禮俗該是歸寧之日。
沈確一早穿戴整齊,親手為我挑選了一支金步搖。"瑜兒今日定要光彩照人。
"他將步搖插入我的發(fā)髻,手指在我頸后流連,"讓岳父岳母知道,我對你極好。"銅鏡中,
他站在我身后,俊朗的臉上帶著溫柔笑意。
那神情如此熟悉——與前世他為楚瑤梳妝時一模一樣。只不過現(xiàn)在,
他口中的名字是"瑜兒"。"夫君不必費心,我自己來就好。"我微微側(cè)身避開他的觸碰,
假裝整理衣襟。沈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恢復(fù)了溫柔模樣。
"娘子害羞了?"他輕笑,"也罷,我去前廳等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長舒一口氣。
這三日來,我借口身體不適,一直避免與他親近。沈確表面體貼,
眼中的不耐卻越來越難掩飾。楚府上下對我們的歸寧極為重視。父親親自到大門迎接,
嫡母王氏更是拉著我的手不放,眼睛不住地往我肚子上瞟,仿佛希望我立刻顯懷似的。
"沈大人待你可好?"趁沈確與父親在前廳說話,王氏壓低聲音問我。"很好。
"我勉強一笑。"那就抓緊生個孩子。"她掐了掐我的手,"趁他還新鮮著你。男人啊,
最是靠不住。你姐姐命好,死得早,留了個情深義重的名聲。若活到現(xiàn)在,誰知道會怎樣?
"我心頭一震。前世作為楚瑤時,我一直以為嫡母對我只有表面情分。
沒想到她竟看得如此透徹。"母親說得是。"我低頭掩飾眼中的波動,"女兒會謹記。
"回程的馬車上,沈確一反常態(tài)地沉默。直到馬車駛?cè)胍粭l僻靜小巷,
他才突然開口:"瑜兒,你與從前不太一樣了。"我的心猛地一跳。"夫君何出此言?
""在茶樓初見時,你活潑靈動,與瑤兒十分相似。"他的目光如刀般刮過我的臉,
"可這幾日,你拘謹冷淡,倒像是...另外一個人。"車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他知道了嗎?還是僅僅在試探?"女子出嫁,自然與閨中不同。"我垂下眼簾,
"何況姐姐剛走三年,我若太過張揚,怕惹人非議。"沈確盯著我看了許久,
終于點點頭:"也是。不過在我面前,你不必拘禮。我喜歡你活潑的樣子,像瑤兒一樣。
"像瑤兒一樣。這句話像針一樣刺進我心里。前世作為楚瑤,我又是在模仿誰呢?歸寧后,
我開始以侍郎夫人的身份活躍于社交場合。沈確似乎很滿意我的"適應(yīng)",
賞了我許多珠寶綢緞。每當他公務(wù)繁忙時,我就趁機翻閱他的書房,
尋找關(guān)于"素心"的蛛絲馬跡。一個月下來,我對沈確的日常了如指掌:他卯時起床練字,
辰時上朝,午時在衙門用膳,酉時回府...而每月十五,他必去城郊的慈恩寺上香,
風雨無阻。"大人每月都去慈恩寺,真是虔誠。"一次晚膳時,我故作隨意地問道。
沈確的筷子頓了一下:"慈恩寺的方丈與我有舊,常一起論禪。""下次可否帶我同去?
我也想為姐姐祈福。""不必了。"他的聲音突然冷硬,"那里山路崎嶇,不適合女子前往。
"我低頭喝湯,掩飾眼中的懷疑。前世作為楚瑤,沈確從未表現(xiàn)出如此虔誠的禮佛習(xí)慣。
每月十五,他到底去做什么?次月十五,天剛蒙蒙亮,我就聽到沈確起床的動靜。
等他出門后,我立刻換上碧竹準備的粗布衣裳,戴上帷帽,悄悄跟了出去。
慈恩寺位于城東的棲霞山上,香火并不旺盛。我遠遠跟著沈確的馬車,
看他熟門熟路地從側(cè)門進入寺院,一個小沙彌恭敬地引他往后院走去。
我在寺外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才見那小沙彌出來打水。我摘下一只耳墜丟在路邊,假裝尋找。
"小師父,可曾見到一只珍珠耳墜?"我攔住小沙彌,"這是亡姐遺物,若丟了,
我..."小沙彌面露同情:"女施主別急,我?guī)湍阏艺摇?趁他低頭尋找時,
我故作無意地問:"方才見一位大人進去,像是禮部侍郎沈大人?""正是沈大人。
"小沙彌點頭,"每月十五都來探望那位女施主,雷打不動。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女施主?"小沙彌自知失言,連忙擺手:"沒什么,
女施主看錯了,這是不是你的耳墜?"我接過耳墜道謝,繞到寺院后方。圍墻不高,
我找了幾塊石頭墊腳,勉強能看到院內(nèi)情形。后院只有一間禪房,門窗緊閉,
但隱約能聽到說話聲。正發(fā)愁如何靠近,一陣風吹來,掀開了禪房的一角窗簾。
我瞪大眼睛——沈確背對著窗戶站著,而他面前,坐著一個身著素衣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約莫十八九歲,面容清秀,左眼角有一顆淚痣。雖然衣著樸素,
但手腕上戴著一只白玉鐲子——那分明是楚瑤下葬時戴的傳家寶!我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去。
慌忙穩(wěn)住身形時,窗簾又飄了起來。這次我看到沈確彎腰抱住那女子,
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那神情,那姿態(tài),與記憶中他擁抱楚瑤時一模一樣。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不得不蹲下來平復(fù)呼吸。原來如此!每月十五的"上香",
不過是私會情人的借口。而那女子,想必就是畫像中的"素心"。不知過了多久,
我聽到禪房門開的聲音。連忙躲到一棵大樹后,看到沈確整理著衣衫出來,
臉上帶著饜足的笑容。等他走遠后,我鼓起勇氣,繞到禪房前敲了敲門。"誰?
"里面?zhèn)鱽硪粋€輕柔的女聲。"沈大人讓我來送東西。"我壓低聲音回答。門開了一條縫,
露出那張與我和楚瑤有五分相似的臉。看到我的瞬間,那女子臉色大變:"你...你是誰?
"我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禪房內(nèi)陳設(shè)簡單但精致,窗邊擺著繡架,床上鋪著錦被,
儼然是長期居住的樣子。"我是沈確的新婚妻子。"我直視著她的眼睛,"你呢?林素心?
"她的臉刷地白了,踉蹌后退幾步:"不...不可能!沈郎說他已經(jīng)...""已經(jīng)什么?
"我步步緊逼,"已經(jīng)為亡妻守貞三年?已經(jīng)心如死灰?還是已經(jīng)娶了亡妻的妹妹作為替身?
"林素心跌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覺地撫摸著那只玉鐲:"你都知道了?
""我只知道你戴著楚瑤下葬時的鐲子。"我冷笑,"沈確掘了她的墳?""不!
"她猛地搖頭,"這鐲子本就是我的。沈郎說...說楚瑤喜歡,借去戴戴,
后來她突然去世,沒來得及還我..."這句話如同一桶冰水澆在我頭上。前世作為楚瑤,
沈確送我這只鐲子時,明明說是沈家傳家寶,只傳給長媳。我珍視如命,
連沐浴都不舍得摘下。"你們認識多久了?"我的聲音顫抖。
林素心警惕地看著我:"我為何要告訴你?""因為我可以讓你永遠見不到沈確。
"我逼近她,"你知道侍郎私養(yǎng)外室是什么罪名嗎?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五年...我們認識五年了。"五年!
那豈不是早在我——楚瑤——嫁給沈確之前?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你們...一直保持聯(lián)系?在我姐姐...不,在楚瑤還活著的時候?"林素心低下頭,
默認了我的問題。"這禪房...""是沈郎為我安排的。"她輕聲說,"我父親是他恩師,
去世后家道中落,沈郎便照顧我...后來我們..."她的臉紅了,沒再說下去。
我死死盯著她手腕上的鐲子,忽然注意到她整理頭發(fā)的動作——將鬢發(fā)別到耳后時,
小指會微微翹起。這個習(xí)慣性動作,與楚瑤一模一樣!
"沈確...他是不是讓你模仿楚瑤的言行?"我艱難地問出口。
林素心驚訝地抬頭:"你怎么知道?"隨即恍然大悟,"他也讓你這樣做了?
"我感到一陣惡心。原來無論是楚瑤、楚瑜還是林素心,
都不過是沈確心中某個理想形象的替身。他對我們的溫柔體貼,
不過是在按照一個既定劇本表演。"他對你...也那么溫柔嗎?"我聽見自己問,
"為你描眉,為你讀書,
記得你所有喜好..."林素心的表情變得復(fù)雜:"原來他待楚瑤也是如此。"她苦笑,
"我還以為他對我是特別的。"這句話徹底擊碎了我心中最后一絲幻想。前世的恩愛,
不過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沈確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海誓山盟,
都是可以復(fù)制粘貼的表演。"你愛他嗎?"我突然問。林素心愣了一下,
眼中浮現(xiàn)迷茫:"我不知道...父親去世后,我無依無靠,
只有沈郎...我習(xí)慣了依賴他。"我看著她年輕姣好的面容,忽然感到一陣悲哀。
我們都是沈確情感游戲中的棋子,區(qū)別只在于,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看清了真相。
"趁還能抽身,離開吧。"我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沈確愛的不是你,也不是楚瑤或楚瑜,
只是他自己編織的幻夢。"離開慈恩寺時,天空飄起細雨。我沒有撐傘,任憑雨水打在臉上,
與淚水混為一體。前世的楚瑤,到死都以為自己是沈確心中的唯一。而如今,
我終于看清了真相——我不過是他收集的諸多替身中的一個,甚至連那只珍視的玉鐲,
都是別人的東西?;氐缴蚋?,我換下濕衣,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臉。這張屬于楚瑜的臉,
現(xiàn)在承載著楚瑤的記憶和靈魂。多么諷刺啊,沈確娶了"楚瑜"作為"楚瑤"的替身,
卻不知道他真正娶到的,正是楚瑤本人。"夫人,大人回來了。"碧竹在門外輕聲稟報。
我擦干眼淚,挺直腰背。既然命運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絕不會再做任何人的替身。
這一世,我要為自己而活。而沈確,他必須為欺騙兩個女人的感情付出代價。
第五章發(fā)現(xiàn)林素心的存在后,我連續(xù)三日稱病不出。沈確假意關(guān)心,
實則松了口氣——他終于不用費心扮演體貼丈夫的角色了。
碧竹憂心忡忡地為我熬藥:"小姐,您這樣下去不行啊。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不必。
"我靠在窗邊,望著院中那株開得正艷的海棠,"我只是需要靜一靜。"我需要理清思緒。
前世作為楚瑤,我至死都相信沈確深愛著我。而現(xiàn)在,
我不僅要面對那段感情全是虛假的事實,還要接受自己死后他立刻尋找替身的殘酷真相。
更諷刺的是,他找到的替身竟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而我——楚瑤的靈魂——又陰差陽錯地回到了這具身體里。"夫人,周景楓周大人來訪。
"丫鬟在門外稟報,"說是代沈大人送公文。"我眉頭一皺。沈確今早出門前并未提及此事。
而且周景楓作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怎會充當信使?"請周大人在花廳稍候。"我換了身素凈衣裙,
略施脂粉掩蓋憔悴臉色?;◤d里,周景楓背對著我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松。聽到腳步聲,
他轉(zhuǎn)過身,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周大人。"我行禮道,"聽聞夫君有公文落在家中?
"周景楓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沈兄讓我轉(zhuǎn)交。"他壓低聲音,"不過主要是我想見夫人。
那日在慈恩寺...你還好嗎?"我渾身一僵。他看到了?"我不明白周大人在說什么。
""夫人不必隱瞞。"他苦笑,"我每月十五都會暗中保護沈兄,
那日看到你跟蹤他...本想阻止,但..."他頓了頓,"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真相。
"我攥緊了手中的信,指節(jié)發(fā)白:"你知道林素心?""知道。"周景楓的目光變得銳利,
"她是沈兄恩師林翰林的獨女。林大人五年前病逝后,家道中落,沈兄便收留了她。
"五年前——那正是我與沈確定親的時候。我感到一陣眩暈,扶住桌角才穩(wěn)住身形。
"他們...早有私情?"周景楓沉默片刻:"我不該多嘴。
但看到夫人痛苦...林小姐與沈兄相識于微時,兩家曾有婚約。后來林大人得罪權(quán)貴被貶,
沈家悔婚,沈兄被迫娶了令姐...""被迫?"我冷笑出聲,"他大可拒絕。
我姐姐...楚瑤那么愛他...""沈兄有他的難處。"周景楓嘆息,"林家家破人亡,
他若執(zhí)意娶林小姐,仕途盡毀。娶令姐是家族安排,但他從未忘記林小姐。"從未忘記。
所以楚瑤——前世的我——不過是個政治婚姻的犧牲品,一個體面的幌子,
讓他能保全仕途的同時,暗中照顧真愛。"為何告訴我這些?"我直視周景楓的眼睛,
"你與沈確不是摯友嗎?""正因是摯友,才不忍看他繼續(xù)錯下去。
"周景楓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也...不忍看夫人重蹈令姐覆轍。"他的話像一把鈍刀,
緩慢而殘忍地剖開我的心臟。前世的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個替身。而現(xiàn)在,
周景楓竟以為他在拯救"楚瑜"免于同樣的命運。"多謝周大人坦言。"我強作鎮(zhèn)定,
"不知林小姐如今...""住在慈恩寺后院的獨院里。"周景楓似乎下了決心,
"沈兄每月十五去探望,平日則由丫鬟婆子照顧。表面上說是為亡父祈福,
實則...""我明白了。"我打斷他,"周大人今日之言,楚瑜銘記于心。
"送走周景楓后,我拆開那封所謂的"公文",里面竟是沈確與林素心的往來信件!
周景楓是故意的?他為何要幫我?信紙上的字跡我無比熟悉——沈確那一手漂亮的行楷,
曾為楚瑤抄寫過無數(shù)情詩。而現(xiàn)在,這些纏綿悱惻的詞句是寫給另一個女人的。
"素心吾愛:昨日見你消瘦,心中甚痛。再忍耐些時日,待我尋得機會,
定當妥善安置...""素心:那支金鑲玉簪可還喜歡?見你戴上,
恍若初見時模樣...""心兒:楚氏已逝三年,家族催婚甚急。我擬娶其妹為繼室,
此女與你容貌相似,可掩人耳目..."最后這封信寫于一個月前,
正是沈確在茶樓"偶遇"我的時候。
原來娶我——或者說娶"楚瑜"——不過是為了更好地隱藏林素心!我胃里翻涌著惡心,
將信件盡數(shù)燒毀。灰燼中,一個念頭逐漸清晰:我必須再見林素心一面。次日,
我換上一身粗布衣裳,戴上帷帽,獨自前往城南的藥材市場。據(jù)周景楓所言,每月二十,
林素心會去那里購買一種特殊藥材。市場人聲鼎沸,我躲在角落等待。正午時分,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藥攤前——林素心穿著素色衣裙,戴著面紗,
但那雙眼睛和左眼角的淚痣讓我一眼認出了她。我悄悄跟上去,
在她離開市場后叫住了她:"林小姐。"她轉(zhuǎn)身看到我,臉色瞬間煞白:"是你!
"下意識地后退幾步,"沈郎知道你來見我嗎?""他不知道,也不該知道。"我上前一步,
"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林素心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最終指向一條僻靜小巷:"去那里說。
"巷子里,她揭下面紗,露出那張與我和楚瑤相似的臉:"你想問什么?
""你父親是怎么死的?"這個問題顯然出乎她的意料。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病死的。
被貶嶺南后染了瘴氣,回京不久就...""沈確當時在做什么?
""他...剛與你姐姐成婚。"林素心苦笑,"父親臨終前,是他偷偷請了太醫(yī)來看,
但已經(jīng)..."我心頭一震。前世的楚瑤確實記得沈確那段時間常常夜歸,說是公務(wù)繁忙。
原來他是去照顧垂危的恩師。"你們一直保持聯(lián)系?在楚瑤還活著的時候?
"林素心低下頭:"只是偶爾...父親去世后,我無依無靠,沈郎暗中接濟。
后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后來情難自禁...""他知道楚瑤是怎么死的嗎?
"我突然問道。林素心猛地抬頭:"什么意思?楚瑤不是病死的嗎?"我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沒有發(fā)現(xiàn)作偽的痕跡??磥硭_實不知情。但另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在我心頭——楚瑤的死,
真的只是因病嗎?"林小姐!"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巷子口站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背著藥箱,面容清秀得過分。
林素心明顯松了口氣:"蘇大夫。"那位"蘇大夫"走近,
警惕地看了我一眼:"這位是...""沈侍郎的夫人。"林素心低聲說。
"蘇大夫"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原來如此。"他——不,
她——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但女性的特質(zhì)還是掩飾不住,"林小姐,該回去喝藥了。
"女扮男裝?我好奇地打量著這位"蘇大夫",她坦然迎上我的目光,眼中沒有絲毫畏懼。
"告辭了。"林素心匆匆戴上面紗,跟著"蘇大夫"離開。走出幾步后,
"蘇大夫"突然回頭:"夫人若有興趣,可來城西仁心醫(yī)館一敘。
我對...疑難雜癥頗有研究。"我怔在原地,不明白她為何邀我。但那雙清澈堅定的眼睛,
讓我莫名生出一絲信任。回到沈府,我輾轉(zhuǎn)難眠。半夜,我輕手輕腳地來到書房,
翻找沈確的私人物品。在一個上鎖的抽屜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本賬冊,記錄著大量銀錢往來,
其中不少是給慈恩寺的"香火錢",還有給"蘇大夫"的診金。
最令我震驚的是一筆五年前的記錄:"購雪上一枝蒿十錢,黃金二兩。"雪上一枝蒿?
那不是一味劇毒草藥嗎?我的心跳加速,繼續(xù)翻找。在賬冊最后一頁,夾著一張藥方,
上面赫然寫著:"少量長期服用,可致虛勞之癥,狀似癆病。"我的手開始發(fā)抖。
楚瑤——前世的我——正是死于類似癆病的癥狀!大夫們束手無策,
只能看著我的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瑜兒?"沈確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我猛地合上賬冊,轉(zhuǎn)身時已經(jīng)換上天真的表情:"夫君回來啦?
我睡不著,想找本書看。"沈確的目光落在賬冊上,眼神一沉:"那是公務(wù)文書,你不該碰。
""對不起。"我低頭認錯,"我只是好奇..."他走近,
輕輕抬起我的下巴:"怎么哭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淚流滿面。是恐懼?是憤怒?
還是得知真相后的崩潰?"做噩夢了。"我勉強一笑,
"夢見姐姐...她說她死得好冤..."沈確的瞳孔猛地收縮,
但很快恢復(fù)平靜:"傻丫頭,夢都是反的。"他攬住我的肩,"走吧,回去休息。
"躺在床上,沈確很快睡去。我睜著眼睛,看著黑暗中他的輪廓,心中翻涌著無數(shù)念頭。
如果前世的我真的是被毒死的,兇手是誰?沈確?林素心?還是其他人?次日一早,
沈確出門后,我立刻前往城西的仁心醫(yī)館。醫(yī)館不大,但整潔有序。
那位"蘇大夫"正在為一位老婦人把脈,看到我進來,微微點頭示意。等病人離開后,
她關(guān)上門,摘下了頭上的方巾,露出一頭青絲:"沈夫人,我猜你會來。""你是女子。
"我直言不諱。"蘇芷。"她大方地伸出手,"家父是太醫(yī),從小教我醫(yī)術(shù)。女子不能行醫(yī),
只好扮作男子。"我握住她的手:"楚瑜。不過我想你已經(jīng)知道了。"蘇芷的眼睛很亮,
像是能看透人心:"林素心是我的病人。她有心疾,需要長期服藥。""你與她是朋友?
""算是吧。"蘇芷嘆了口氣,"可憐人。父親慘死,自己寄人籬下,
愛上不該愛的人...""她愛沈確嗎?"蘇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愛沈確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刺進我心里。作為楚瑤,我曾深愛他至死。作為楚瑜,
我對他只有厭惡和恐懼。而現(xiàn)在,我誰也不是,又誰都是。"我不知道。"我老實回答。
蘇芷笑了:"至少你很誠實。林素心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愛沈確,她只是習(xí)慣了依賴他。
""你呢?"我好奇地問,"為何女扮男裝行醫(yī)?""因為我不想依附任何男子。
"蘇芷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有醫(yī)術(shù),可以養(yǎng)活自己,何必嫁人看人臉色?
"我怔住了。這樣的話,我從未聽任何女子說過。前世的楚瑤從小被教導(dǎo)相夫教子,
楚瑜也被嫡母灌輸"嫁個好人家"的思想。而蘇芷,她竟活得如此...自由。
"你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當然怕。"蘇芷坦然道,"但比起困在深宅大院度過一生,
我寧愿冒險。"那天,我在醫(yī)館待了很久。蘇芷為我泡了菊花茶,
講了她如何從小跟著父親學(xué)醫(yī),如何在父親去世后堅持行醫(yī)濟世。她的故事像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