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的深秋裹著砂礫,二更梆子聲撞碎在斑駁的夯土城墻上,驚起檐角夜梟的嘶鳴。
嬴稷蜷在營帳陰影里,青銅劍橫在膝頭,匕首尖正挑著凝固的血痂。
七道新添的劍傷纏著浸血的麻布,每動一下,未愈的皮肉便在粗糲的甲胄下撕扯出鉆心的疼。
三日前暮色如墨浸透渭水時,那個渾身浴血的趙國使者跌撞進營帳。他胸前三支斷箭已發(fā)黑,
玄色官袍凝結(jié)的血漬泛著詭異的紫,懷中卻死死抱著一卷裹著油布的密函。
"密函...務(wù)必...呈給..."使者喉間涌出咕嘟咕嘟的血泡,
染血的手指深深掐進嬴稷的手腕。當(dāng)嬴稷掰開他僵硬的手指,
牛皮卷上朱紅的印泥在牛油燈下刺目——竟是趙國丞相郭開的私?。『忭樦棺蹈Z上后頸。
嬴稷知道郭開此人,素以貪婪狠辣聞名,曾收受秦國黃金萬兩逼走廉頗。
如今竟派心腹冒死送函,其中必有驚天陰謀。他剛要喚親兵備馬,
帳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大人,小心!"親衛(wèi)陳三的聲音戛然而止。嬴稷猛地抽劍,
寒光刺破帳簾的瞬間,三支淬毒弩箭擦著耳畔釘入木柱,箭尾的黑羽還在微微顫動。月光下,
十余名黑衣殺手呈扇形圍攏,為首之人面罩下的鷹目泛著幽綠,
腰間佩著趙國特有的錯金云紋匕首。"把密函交出來,否則碎尸萬段!
"沙啞的嗓音像砂紙磨過青銅。嬴稷反手扯下帷幔裹住密函,同時踢翻案幾上的油燈。
火苗"轟"地竄上營帳,在一片驚呼聲中,他揮劍劈向離得最近的殺手。青銅劍與鐵刀相撞,
火星迸濺如流螢。嬴稷左沖右突,血腥味在喉頭翻涌。他瞥見陳三被兩人圍攻,
后背已插著兩柄短刃,卻仍死死護住帳門。"快走!"陳三咳出帶黑沫的血,
拼盡全力將敵人推向火堆。嬴稷紅著眼眶沖過去,劍鋒劃過殺手咽喉的瞬間,
溫?zé)岬难獮R在臉上,混著濃煙嗆得他涕淚橫流。當(dāng)陳三被長劍貫穿胸膛時,
那雙睜大的眼睛還死死盯著營帳出口,染血的手指最后抽搐著指向北方。殺出重圍時,
咸陽城的梆子聲已敲過三更。嬴稷躲進朱雀大街旁的酒肆廢墟,
借著漏進瓦縫的月光展開密函。羊皮卷上的字跡讓他瞳孔驟縮——趙、齊、魏三國密約,
約定次月初三合兵函谷關(guān),更可怕的是,密約末尾竟畫著咸陽城防圖的簡略輪廓!
不僅標(biāo)注了各個城門的守軍數(shù)量,連王宮地下秘道的入口都被標(biāo)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還附有一份潛伏在秦國朝堂的趙國細作名單!后背瞬間滲出冷汗,嬴稷將密函重新裹緊,
貼著墻根朝王宮疾行。剛轉(zhuǎn)過街角,瓦片輕響驚得他猛然抬頭,只見十丈外的屋檐上,
兩個黑影正朝他指指點點。他立即拐進狹窄的巷弄,卻見前方突然涌出數(shù)十名黑衣人,
月光照亮為首那人的面容時,嬴稷如墜冰窖——竟是咸陽城守副將王豹!"嬴稷,
把密函交出來,我可以留你全尸。"王豹把玩著腰間佩劍,鎏金獸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郭開大人許諾,事成之后封我為雁門太守,食邑萬戶。你看看你,
拼死拼活不過是個百夫長,何苦呢?""你竟然叛國!"嬴稷的怒吼在巷弄里回蕩。
王豹嗤笑一聲:"在這亂世,誰不是待價而沽?趙國給的可比秦國豐厚多了。
聽說你在藍田演武奪魁時,連件像樣的鎧甲都沒有,跟著秦國能有什么前途?"話音未落,
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來,刀光在月光下織成死亡的網(wǎng)。青銅劍在月光下劃出銀弧,
嬴稷左支右絀。手臂上的舊傷不斷崩裂,鮮血順著劍穗滴落,在青石板上綻開朵朵紅梅。
當(dāng)?shù)谄叩纻趧濋_他的側(cè)腰時,意識開始模糊。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一騎白馬沖破夜色,馬上將軍銀甲映月,手中長槊橫掃千軍——竟是上將軍蒙恬!
原來蒙恬夜巡時察覺異動,帶人循跡趕來。在秦軍精銳的沖擊下,黑衣人頓時作鳥獸散。
王豹撥馬欲逃,蒙恬張弓搭箭,箭矢破空,正中他后心。王豹栽落馬下時,
臉上還掛著未消散的驚恐,手中緊攥的趙國虎符滾落塵埃。"嬴稷,你沒事吧?
"蒙恬翻身下馬,目光掃過他身上的傷口。嬴稷強撐著將密函遞過去:"蒙將軍,
趙國合縱密約,還有...咸陽城防圖已泄露。"他說著,
將密函中關(guān)于秘道的部分指給蒙恬看,蒙恬的臉色瞬間陰沉如鐵,"必須立刻稟報大王!
"咸陽宮的燭火在青銅編鐘上跳躍,嬴政負手站在巨大的輿圖前,
玄色冕旒隨著動作輕輕搖晃。當(dāng)他看完密函,腰間的太阿劍發(fā)出一聲清鳴。"好個郭開!
"嬴政的聲音冷得能結(jié)霜,"傳令下去,命王翦率二十萬大軍即刻開赴函谷關(guān)。
封鎖咸陽所有城門,徹查可疑人員!"他轉(zhuǎn)向嬴稷,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從今日起,
你升為屯長,統(tǒng)領(lǐng)五百銳士。待退了聯(lián)軍,本王另有封賞。"嬴稷跪地叩首,
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謝大王!末將定當(dāng)肝腦涂地!"起身時,
他注意到嬴政身后站著一位白衣女子,眉目如畫卻透著清冷,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他。
后來才知道,那是嬴政的侄女弄玉,善音律,通兵法,素有"秦國女諸葛"之稱。半月后,
函谷關(guān)外旌旗蔽日。三十萬合縱聯(lián)軍列陣于桃林塞,戰(zhàn)鼓聲震得黃土簌簌落下。
嬴稷站在秦軍陣列中,望著對面趙軍陣前飄揚的"廉"字大旗,
心中泛起一絲不安——廉頗老將出馬,怕是場惡戰(zhàn)。果然,首戰(zhàn)秦軍便陷入苦戰(zhàn)。
趙軍的胡服騎射縱橫馳騁,齊軍的強弩營箭如雨下,魏軍的重甲步兵則步步緊逼。
嬴稷率部死戰(zhàn),手臂上的舊傷在劇烈廝殺中再次崩裂,鮮血浸透了甲胄。
一名趙國騎兵揮刀劈來,嬴稷側(cè)身躲避,刀鋒還是削掉了他一縷頭發(fā)?;鞈?zhàn)中,
他看到一名年輕士兵被魏兵的長矛刺穿腹部,卻仍死死抱住對方的腿,
為身后的戰(zhàn)友爭取出致命一擊的機會。入夜,嬴稷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營帳。
軍醫(yī)為他包扎傷口時,他盯著輿圖上聯(lián)軍的營寨分布,
突然目光一凜——聯(lián)軍糧草大營設(shè)在崤山北麓,雖然地勢險要,
但唯一的水源卻在十里外的青龍澗!更關(guān)鍵的是,澗水上游的地形適合設(shè)伏,只要截斷水源,
再趁夜火攻,必能打亂聯(lián)軍部署。"蒙將軍,末將有一計!"嬴稷連夜求見蒙恬,
在沙盤上推演起來,"我們可以在澗水上游設(shè)下伏兵,用沙袋堵住水流。子時三刻,
另一隊人馬突襲糧草大營。等聯(lián)軍慌亂時,再以主力部隊掩殺!"蒙恬撫掌大笑:"好!
我撥你兩千精騎,五百弩手,務(wù)必速戰(zhàn)速決!"子夜,嬴稷率部銜枚疾進。山路崎嶇難行,
馬蹄裹著棉布仍不時踢落碎石。當(dāng)他們摸到青龍澗時,守卒正在酣睡。
秦軍如鬼魅般解決崗哨,用沙袋堵住了澗水出口。隨后,騎兵分成兩隊,
一隊繼續(xù)奔襲糧草大營,一隊則埋伏在聯(lián)軍援軍必經(jīng)之路。嬴稷親自帶領(lǐng)五百弩手,
在澗水上游的密林里潛伏下來。子時三刻,糧草大營火光沖天。嬴稷揮舞火把,
點燃堆積如山的糧草。烈焰騰空而起,照亮了聯(lián)軍士兵驚恐的面容。"秦軍劫營了!
"喊叫聲此起彼伏,慌亂中,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shù)。就在這時,
負責(zé)運水的趙軍發(fā)現(xiàn)水源斷絕,急忙派人前來查看,卻中了嬴稷的埋伏。弩箭破空聲中,
趙軍死傷慘重,僥幸逃脫的士兵跑回營地報信,更是加劇了聯(lián)軍的混亂。
就在嬴稷準(zhǔn)備率部撤離時,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女子的哭喊。他循聲望去,
只見數(shù)十名趙國女兵被鐵鏈鎖在營帳內(nèi),其中一人竟是...蘇璃!
那個曾在咸陽茶樓偶遇的趙國舞姬,當(dāng)時她撫琴的模樣,與此刻滿臉煙塵的狼狽判若兩人。
"救...救我..."蘇璃虛弱地伸出手。嬴稷咬牙斬斷鐵鏈,將她扶上馬背。就在這時,
趙軍追兵已至,箭矢破空而來。一支流箭擦過蘇璃的手臂,她強忍著痛意,抱緊嬴稷的腰。
"別管我,你快走!"蘇璃喊道。嬴稷卻將她護得更緊:"要走一起走!"此戰(zhàn)過后,
聯(lián)軍軍心大亂。秦軍乘勝追擊,斬首八萬,繳獲糧草軍械無數(shù)。捷報傳回咸陽,嬴政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