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特長是摸魚、劃水、混吃等死的間諜,
我被指派潛伏在敵國那位殺人不眨眼的督主身邊獲取情報。
我趁著月黑風高潛入東廠督主楚臨的書房,想要偷看他桌上那封據(jù)說能打敗兩國戰(zhàn)局的密信。
可當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他房頂時,腳下一滑,瓦片“咔”一聲—我僵住了。
底下傳來一聲涼絲絲的輕笑:“本督的屋頂,好踩么?”1…完了。我緩緩低頭,
對上一雙幽冷如水的眼睛。楚臨一襲墨色袍,指尖把玩著一柄薄刀,仰頭望我,似笑非笑。
這一刻,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北燕派我來刺殺他,真的不是讓我來送命的嗎?夜風呼嘯,
我腳下一滑,干脆直接從屋頂滾下來。我心一橫,當場擺爛。“督主饒命!
小女子仰慕您已久,夜不能寐,特來..特來賞月!今夜月色確實清冷,
正好照亮楚臨那張刀刻似的臉。他低頭似笑非笑看著我抱住他的大腿,眉目沉沉。
指尖的小刀在光下泛著寒意。掙扎中,我懷里掉下一塊桂花糕。軟糯的邊角蹭上他靴子,
留下一點糖漬。他似乎提起了幾分趣味。彎腰撿起那塊糕點,語氣溫淡。“這是什么?
”那是我蹲房頂時的口糧,盯梢太無聊,只能靠吃的續(xù)命。我咽了咽口水,眼淚立刻掉下來。
“是我親手做的桂花糕..我娘親去世得早,只教會我這一樣。
我..….我就是想做給心上人…”這話七分真三分假,堪稱臨場演技巔峰。我一邊落淚,
一邊心里祈禱,最好演到能讓他半夜坐起來說一句我真該死啊。可他當然不會。
楚臨低頭看我,嗓音懶懶。“心上人?”“是的是的!”我趕緊順著說下去,
聲音發(fā)虛還努力裝羞澀?!白詮囊姷侥谝幻?,小女子便情根深種,夜夜思君,寢食難安,
仰慕….…”我紅了臉,吐出了我生平學會的所有成語。“哦?”“那本督倒要看看,
你能『仰慕』到什么程度?!蔽移磷『粑?。他眉尾微挑,緩緩將那塊桂花糕送到唇邊。
“糖多了,下次少放?!蔽遥?…..?2該死!早知道就該在桂花糕里下毒。
這樣昨晚楚臨咬一口就地身亡,我也不至于現(xiàn)在低眉順眼地在他門前掃地。是的,我沒死。
楚臨不知道發(fā)什么瘋,居然放過了我。北燕給我安排的身份是掃地宮女,任務是混進東廠,
偷出邊防布防圖。按理說,昨晚我暴露得那么徹底,應該死無葬身之地。
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伴T口落花,掃干凈點?!本拖袷裁炊紱]發(fā)生過。
于是我只能硬著頭皮,把“仰慕”演到底。清晨他在練武,我就端著掃帚從角門路過,
假裝一腳踩滑,跌得狼又可憐。他手中劍光未停,卻還是輕輕挽了個劍花,
避開我摔落的方向?!皾L。”“好嘞好嘞,奴婢這就滾?!蔽玳g送茶,我裝作迷路,
站在他書房門前放下御膳房偷來的點心。“都是我做的,你嘗嘗。”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滾?!薄昂绵虾绵?。”晚上,我坐在假山邊的石凳上,對著月亮長嘆。當然,
嘆氣也要嘆得婉轉(zhuǎn),像詩里走出來的病美人。每天變著法對他說情話,連我自己聽著都反胃。
“督主今日風姿又勝昨日?!薄皾L?!薄岸街饕慌?,便是風卷寒霜,小女子怕極了?!薄皾L。
”“督主若再不收了小女子,小女子..….怕是活不過這個冬天了。”“滾!“好嘞好嘞!
”幾個小太監(jiān)縮在廊柱后偷看我的表演,又迅速躲回去。
他們交頭接耳的模樣活像一群受驚的鵪鶉,大概在賭我?guī)讜r會被做成花肥。
一個小小宮女竟敢對楚督主示愛。楚臨從不過多理會我。他像是捉到一條會說話的魚,
不急著殺,只樂得看它翻來覆去要花樣。3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日子一天天過去。
他對我既不靠近,也不驅(qū)逐。我好端端的活著。沒有變成后花園的肥料。
那些太監(jiān)宮女對我的態(tài)度,逐漸從“看她幾時死”,到“督主真對她有意思?!”,
再到“看督主幾時被拿下”。我漸漸看明白了。楚臨并非不疑我,而是懶得拆穿。
就像養(yǎng)了一只無聊時打發(fā)時間的貓,看它抓老鼠也好,看它要寶也罷,權當消遣。
他身邊的人對他都敬畏有加,像供奉神明一樣供著。我是唯一一個,
會在他練劍時從角門跌跌撞撞滾過去,還裝模作樣喊疼喊得驚天動地的女人。
像湖水被枝頭落鳥驚起了一點漣漪,雖小,卻真實。他大約是好奇我的。或者說,
是孤獨太久了,對我的張牙舞爪竟生出點新奇。4表演得多了,連我自己都信了三分。
有時候深夜夢回,我也會恍惚地以為,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仰慕他。呸呸呸,才不是,
一定是因為老娘天天早起腦子壞掉了?!岸街鳎缟虾醚?。
”就在我第無數(shù)次“恰巧”路過練功房,把從御膳房偷來的點心送過去,
再附贈一堆情話的時候。楚臨忽然停下了動作。劍光一斂,腳步一頓,他眼角挑著諷意。
“你剛說,愛我深入骨髓?”我心里一緊,差點把手里的桂花糕摔了。他盯著我看,
眼神懶散又鋒利,像貓在審視一只自投羅網(wǎng)的老鼠?!澳钱斎涣?,督主就是我的天我的地。
”“我可是太監(jiān),你懂太監(jiān)是什么嗎?”他嘴角帶著惡意的笑,“是沒根的玩意兒。
”腰間懸著的細刀閃爍。這把刀殺人不見血,用它,也算是對林皎皎的仁慈。
貓捉老鼠的游戲,楚臨不想玩了?!澳怯惺裁?!”我揚著下巴,
“督主的手指比尋常男人修長,握刀時骨節(jié)分明的樣子,我看著就腿軟。
再說了——”我故意湊近他染著薄汗的頸側(cè),壓低聲音?!岸街饔帽拮拥氖址?,
可比那些有根的強多了?!甭牭轿疫@么直白的話,楚臨面皮微紅?!澳?!姑娘家家的!
真是、真是..…”我大概懂他要說什么,無非就是不知廉恥之類。連這幾個字都罵不出口,
督主當真是臉皮薄啊。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岸街魅舨恍牛裢眚烌炟??
我特意學了《春宮三十六式》…”楚臨直接氣笑了。他用刀鞘挑起我的下巴,
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的光?!凹热涣止媚镞@般熱情,戌時三刻,本督臥房見。
”“若敢不來…”楚臨的余音里浸著明晃晃的威脅。我提著點心僵在原地,
桂花糕的碎渣往下掉。完了,他不會要玩真的吧?這下真是亂成一鍋粥了。也好,
不用煮飯了。5我真的搬進了楚臨的房間。還挑了個黃道吉日,拎著包袱笑瞇瞇往里走,
順便把自己喜歡的香囊、繡帕、桂花糕一股腦全擺上了桌,跟進洞房似的?!岸街鲙讜r回?
”“別告訴督主我搬過來了哦?!薄拔乙o督主驚喜的?!薄斑@是情趣。
”我笑瞇瞇的和庭院里灑掃的小太監(jiān)打招呼??此坪退麄冋f話,其實是告訴房梁上的暗衛(wèi)。
我又不傻,提前讓楚臨知道,一定把我連鋪蓋卷面的扔出去了。
房梁上蹲著的小暗衛(wèi)絞著手指,有些糾結(jié)的看向旁邊的老暗衛(wèi)。老暗衛(wèi)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這段時間督主對林皎皎的特殊,大家都看在眼里。萬一真成了他們主子,
不得把今天的事記上一筆?于是一咬牙,向小暗衛(wèi)比了個手勢,裝作不知道。
小太監(jiān)們看著我的眼神就跟看瘋子一樣,驚得連掃帚都拿反了。當天下午,楚臨回來了。
他進屋,正慢悠悠地給自己斟了杯茶,目光掃到榻邊多出的一套女用香囊。然后抬頭,
看到了我坐在他床邊,沖他笑得一臉乖巧?!翱瓤瓤取彼麊艿礁煽?,臉色一黑,
眼神像要把我就地分尸。我小聲說:“回來了呀,水燙,我給你換一杯?”楚臨看都不看我,
轉(zhuǎn)頭盯著跪在門口的下人,聲音透著壓抑的怒氣?!八趺催M來的?”管事太監(jiān)差點哭出來,
聲音顫得像篩糠。
“林姑娘說…說您要與她結(jié)為對食.…所以便、便提前進來了….”屋內(nèi)氣壓瞬間下降三尺。
楚臨緩緩勾起嘴角,笑得卻毫無溫度,眼里冷光一閃?!昂?。”他說?!昂玫煤堋?/p>
”我心頭一跳,硬著頭皮笑得更甜了,直接掐頭去尾胡編亂造?!澳罢f過的呀,
不是說愛我深入骨髓嗎,那就搬進我房里?!薄拔乙宦犨@話,真是又感動又激動,
差點原地暈過去?!薄笆菃幔俊彼α?,唇角一挑,
笑容像刮骨刀似的:“那你今晚——就好好準備著?!薄八闶悄愕亩捶炕T夜了?!闭f完,
他轉(zhuǎn)身走人,披風甩得獵獵作響,門“砰”地一聲關上。屋里一群太監(jiān)瑟縮著跪著,
連大氣都不敢喘。6我忐忑的等著夜幕降臨。洗了澡,擦了香,
還特地挑了一件素白繡梅的中衣,看起來既不張揚,又剛好透出點“柔弱無助”的氣質(zhì)。
頭發(fā)披散著,一縷一縷細心梳開,垂在肩上。我甚至連燭光都調(diào)得曖昧一些,
怕光太亮把人嚇跑了。屋里一切妥當,連床角都拍平整了,連夜壺都藏得干干凈凈。
我坐在床邊,手心里全是汗。從黃昏等到夜半,門外終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我屏息凝神,
心跳得比鼓點還響?!傲止媚铩!毙√O(jiān)在門外磨蹭了半響才開口,聲音比蚊子還輕。
“督主說說他晚要…要閱重要文…”門外傳來紙張翻動的聲,
小太監(jiān)似乎在偷看紙條一八成是提前記下來的話?!笆裁垂倪@么急?”我故意提高聲調(diào)。
“是...….”小太監(jiān)急得直咽口水,“是北疆八百里的加急軍報!對!軍報!
”我憋著笑:“那督主現(xiàn)在在哪?”“在…在…”又是一陣慌亂的紙張聲?!霸谛谭浚?/p>
啊不是!在書房!在書房批折子!”“哦—”我拖長聲調(diào)?!澳莿跓┕D(zhuǎn)告督主,
就說我準備了…”“奴才告退!”“您不用期待,啊不,等待了!”沒等我說完,
小太監(jiān)就跟被鬼追似的跑了,腳步聲凌亂,就怕聽到什么禁詞。我聽著那倉皇遠去的動靜,
慢悠悠補完后半句。“…準備了夜宵?!蹦俏蝗巳寺勚兊某街鳎?/p>
能在血水里泡著吃飯的冷面閻王,今日卻被一個女子嚇得房間都不敢回。也是,
畢竟是連“不知羞恥”都說不出口的人。我緩緩躺回床上,面朝天花板,蓋好錦被,
咬牙切齒:“早知道就該在桂花糕里下毒?!薄罢l期待了?”“…我還怕他今晚回來呢。
”7東廠上下都以為我是督主新近寵愛的女人。
畢竟誰也沒見過哪個女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胡說八道這么久,還活得好好的。
甚至搬進了他的房里。楚臨對我什么想法,我心知肚明。但這誤會于我有利,我也懶得辯解。
于是沒幾日,送點心的、遞茶水的、管倉庫的,全都偷偷摸摸往我這兒塞消息、送好處。
“林姑娘,您能不能幫我說句話…”“林姑娘,督主今日心情如何。”“林姑娘,
這些東西您拿著?!弊焐想m然還是叫著我“林姑娘”,但幾乎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半個主子。
我來去自如,只要我愿意,繞著東廠后院小跑三圈都沒人攔我。就這樣,我靠著裝瘋賣傻,
居然真從一名管事手里撬出了一封密信。我一邊裝作神色如常地收好信封,
一邊心跳得像擂鼓。夜里回房,我點了燈,把那封密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本來應該直接寄往北燕聯(lián)系人夜梟的,可我終究沒忍住手一抖,拆開了它。紙張一展,
一行墨字端端正正落在我眼前:“今日午膳多加一道糖醋排骨?!蔽毅对谠兀?/p>
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我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喉嚨發(fā)緊地罵了句:“…楚臨你這個狗東西?!彼率窃缇椭牢視悼矗偷戎疑香^。
我把紙攤在桌上,看著那一筆一劃,咬牙切齒。字寫得還挺好看。
8北燕間諜處說我長相清麗無害,笑起來嘴角帶梨渦,一副天生不經(jīng)世事的模樣,
容易讓人放松警惕。于是他們挑中了我,說我是最合適的人選。中間人“夜梟”傳來密信,
讓我施展美人計,盡快接近楚臨,打探情報。我看著信,眉頭擰成一團。美人計?
他們是不是搞錯了?楚臨什么人?最厭女人,尤其厭惡被人碰。他一身寒氣,行事狠辣陰沉,
哪怕是宮里伺候的人,也從不敢離他太近。傳言說他年少時傷了筋骨,落下殘疾,
從不輕易顯露身形。有人說他因此自卑,也有人說他因此性情古怪,
連宮里繡女走錯一步都會被活活杖斃。這人,是活閻王??擅苄爬飬s寫得煞有介事。
“此人最吃軟語溫香,不必怯,步步逼近,自有回報。”我看著這幾行字,半信半疑,
心里直發(fā)涼。不是情報有誤,就是北燕瘋了。我猶豫許久,想將信燒掉假裝沒收到,
可落款那枚火漆印章落在眼前,是我爹的。他們不是在請求,是在命令。也是在威脅。
我將信揉成一團,手卻有點抖。9我和楚臨雖然每晚都睡在一張床上,但其實床很大,
大得中間可以放下一座銅爐,彼此不相干。楚臨每天很晚才回來。衣角帶著外頭的寒意,
大多數(shù)時候床也不沾,落座飲茶不發(fā)一言。然后天還沒亮就走了。如果從這方面來說的話,
他確實算得上個好官。住在一起已有好些日子,但我們的肢體接觸,
比我和院子里那只貓的還少。我心知任務緊迫,終于決定主動出擊。那夜,
我換了件輕薄得過分的紗衣,坐在窗邊裝作喝悶酒。紅燭昏黃,月色正好。他一進門,
看了我一眼,眼中原本難得有一點人味兒,像是帶了點疲憊,
也許是酒香勾起了什么舊日回憶??删驮谒暰€落到我肩頭的那一瞬,
神色冷得像忽然被潑了冰水?!按┏蛇@樣,是想做什么?”他的手得緊緊的。
本來…..本來以為這是個安分的女人,可以留她一命,看她逗樂。也是,女人,
都看不上閹人。楚臨冷笑:“你要的東西,我可給不了。”玄色蟒袍腰間的細刀又發(fā)出寒光。
但是死,本督可以給。我舉杯一笑,想說點什么風情話,還沒開口,
一口酒嗆得我眼淚都流出來。在他回來之前,為了壯膽,我已經(jīng)喝了好幾杯。幾杯下肚,
不知怎的自己腦袋先暈了。楚臨看著這個意欲勾引自己的女人就這么醉的倒下了,
嘴角還掛著可疑的水漬。愚蠢的女人。刀又收了回去。10“你醒了?”楚臨坐在床邊,
手里拿著我的那本《刺殺督主的一百種方案》。我瞪大眼睛,不是,他居然還在讀!
“第三十二條,下毒于酒中,待其松……”停頓一下,他提筆批注:“建議改用礎霜,
見效快?!蔽翌D時心跳漏了半拍,驚得直接坐了起來?!澳?、你…”“你怎么能亂翻我東西,
懂不懂禮貌?。 薄皩Φ?,林皎皎,先發(fā)制人!”他挑眉看了我一眼,指著最后的落款,
語氣閑散?!耙箺n…這是你的代號?”“不是。”我嘴唇干得厲害,半天,最后低聲道。
“我的代號是.…桂花糕”他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吐出四個字。
“人如其名。”11身份這層窗戶紙被揭穿,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第二天早膳,
我當著楚臨的面往他的茶里抖了半包毒粉。粉末落入杯中,像下了一場小雪。“第三十二條,
下毒于酒中?!蔽覍W著他昨晚的語氣念道,把茶杯推過去?!罢埗街髌疯b。
”楚臨正在代批奏折,聞言頭也不抬,左手接過茶杯,右手朱筆在紙上勾畫。
就在杯沿即將碰到嘴唇時,他突然說?!斑@毒放多了會有苦杏仁味。
”“若是下次給別人下毒,記得減半?!薄胺駝t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蔽业纱笱劬?,
看著他面不改色地喝完了整杯茶。“你…沒感覺?”我聲音發(fā)顫。他這才抬眼看我,
嘴角著若有似無的笑。“忘了告訴你,我從小試毒,這點劑量連讓我腹瀉都做不到。
”我氣得把剩下的毒粉全倒進了自己的粥里。楚臨終于變了臉色,一把打翻我的碗。
瓷片碎裂的聲音驚飛了窗外棲息的麻雀。“找死?”他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腕骨生疼。
我梗著脖子:“反正任務失敗也是死,不如自我了斷!”楚臨盯著我看了許久,忽然松開手,
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扔在桌上?!翱茨氵@段時間還算有趣,賞你的,拿去吧。
”我抓起一個肉包子砸過去。狗東西,我才不要嗟來之食!我氣呼呼地把密信收進袖子里。
楚臨偏頭躲開,包子在墻上留下一灘油漬,像朵難看的黃花。12那天之后,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我變著花樣刺殺他,
他則像教書先生批改作業(yè)般點評我的每次嘗試。偶爾我會偷一些密信傳送回北燕,算是交差。
但我再沒有打開過。萬一又是“晚膳吃什么”,可不得把我氣死。要氣就氣夜梟他們?nèi)グ伞?/p>
反正我都能拿到的密信,絕對不會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我辦事,您就鬧心吧。13季節(jié)更替,
我少穿了件衣服,竟然直接發(fā)起了燒。燒得最厲害的時候,我一張嘴就在說胡話。
“爹爹別死?!泵悦院g,感覺有人坐在床沿,喂我喝藥。勺子觸到唇邊,
他用手指還輕輕抬起我的下巴。“張嘴,別裝死。”我迷迷糊糊地張嘴,
藥苦得像在喝樹皮湯,正想吐出來呢,他就拿帕子按住我嘴角?!把氏氯?,別浪費。
”這口吻,比我死去的娘還兇。房梁上的老暗衛(wèi)悄悄捂住小暗衛(wèi)的眼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藥一口口灌,我一邊咳一邊掉眼淚,于是伸出手擋住下一口藥。他眼神一頓,抓住我的手腕。
我腦子慢半拍,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被他看見了。手腕上的傷,細細幾道,顏色淡了但還在。
是我自殘的舊傷。畢竟是東廠督主,什么傷痕沒見過,
掃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角度什么利器所為。他指腹在那處停了一瞬,然后冷笑出聲?!皣K,
對自己都下得去手,怎么殺個人還能手軟?”我縮回手,不聲。14我的燒遲遲不退,
御醫(yī)在房間里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楚臨把御膳房最好的御醫(yī)全抓來了。
他們把身子抖成篩糠,都說是心病。我看著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跪在地上,于心不忍,
把他們趕了出去。楚臨坐在床邊,眉眼凝重。“你要什么,跟本督說。
”“這世間還沒有本督弄不來的東西?!蔽抑е嵛嶂?,還是選擇搪塞過去。
我、我要…桂花糕…”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但我沒有辦法說。至少現(xiàn)在,
沒辦法告訴楚臨。楚臨坐在床邊垂眸凝視我好一會,最后冷哼一聲走了。沒過幾天,
宮里亂作一團。說是庫房夜里進了賊,值守的內(nèi)侍全都被杖責了,
連還在生病的我都被尋去幫楚臨抄寫庫存名錄。堆得高高的案幾邊,文書厚如城墻,
暈頭轉(zhuǎn)向間,一頁信件從夾縫中掉了出來。落在我膝上,正好攤開。字跡凌厲蓋章熟悉,
是夜梟的密信!我強忍住發(fā)燒帶來的眩暈感,一行一行看起來。上面說林懷仁逃跑,
北燕皇帝想讓我激怒楚臨,死在大晟,這樣北燕就有理由全面開戰(zhàn)。
我的郡主身份由太后親封,不大不小,用來當開戰(zhàn)借口,剛剛好。
其他所有字我都看不進去了。因為..…林懷仁是我爹!我爹…跑了。他成功脫身,
連夜越了北境的關哨,帶著小半封賞,換了新身份,從此行蹤不詳。
這封信大概是被楚臨截獲的,碰巧讓我看見了。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眼睛有點酸,
嘴角卻慢慢翹起來。我爹跑了啊。太好了。我終于不用再假裝乖順,不用聽他們的命令,
不用每次絞盡腦汁的從楚臨那里偷來密信,又擔驚受怕真的傷到他。
我再也不是被捏在北燕手心的螞蚱了。我是自由人。15從那天起,我整個人像變了個樣。
病一下子就好了。夜梟再傳給我一些指令信件,我一概不看,直接放在爐盆里燒掉。拜托,
你有本事就闖到楚臨房里殺了我呀。真當東廠是吃素的呀。宮女說我像野貓脫籠,
沒心沒肺地在御花園喂金魚,順走御膳房點心,把楚臨那盆親手養(yǎng)的金桂一夜掐禿。
楚臨看到那空空如也的花盆時,臉色黑得能滴出墨來。我原以為他要發(f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