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勛的第一次特別草率,就在一個五塊錢到處都是煙氣和腥臭味的小旅館里。
事后他倒頭就睡,絲毫不管我想清洗上廁所,房間里卻沒有洗手間的苦惱。
后來我只好穿上衣服出去要了盆和兩壺熱水,好好清理了一下盆,又沖洗了好幾遍,
這才擦了個澡。但等我好不容易疲憊不堪地把自己清理好之后,他卻忽然醒了,
略顯不耐地說對我說:“ 給我去打點水,我也洗。”我那一刻,心里頭感覺酸酸的。
感覺自己好像跟錯人了。但沒辦法,既然是自己選的人,硬著頭皮也要繼續(xù)。
從小的教育讓我遵守女子要從一而終。而我就這么從一而“終”。
我死在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寒冬,當時家里的暖氣斷了,煤球也沒了,
正在坐月子的我抱著老二瑟瑟發(fā)抖。后來為了取暖,我打開了煤氣,一方面為了燒水,
再也能給家里取取暖。結果沒想到煤氣灶年久失修引發(fā)爆炸,我和老二直接就被燒死了。
死后我的魂魄一直沒走,就在周勛身邊??粗匦氯⒘怂陌自鹿馓K露菀,
看著他們又生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周勛當上了大學教授,風光無限。
蘇露菀接替了我當了大學公寓管理員。
而我的大兒子周元一早就被蘇露菀逼著初中就退了學去送外賣,
結果在一次著急送單時被車撞死!大兒子死的那一刻,我看見他茫然又不甘的眼神,
好像在說,既然你連自己的生活都活不好,為什么生我?
為什么要讓我生在這樣不堪又不負責任的家庭?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錯了!
什么從一而終!什么狗屁的愛情!全都是我的一廂情愿!自始至終,
我不過就是周勛從落魄走向風光的工具和踏腳石而已!
1潮濕的霉味混合著劣質煙草的氣息涌入鼻腔,我猛地睜開眼睛,
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那間噩夢般的小旅館門前。斑駁的墻面上,
”溫馨旅社”四個字的霓虹燈缺了一角,”心"字忽明忽暗地中,我驚訝地意識到,
我重生了!"語嫣,發(fā)什么呆?進去啊。"周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帶著熟悉的、不容拒絕的強硬。我渾身一顫,
低頭看見自己手中攥著的五十塊錢——那是前世我半個月的工資。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就是這一天,1977年的深秋,周勛因為被工廠領導批評而心情低落,
硬拉著我來這骯臟的小旅館"放松"。我緩緩轉身,
眼前的周勛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濃眉下一雙眼睛滿是不耐煩。
前世的我怎么會覺得這雙眼睛深情?它們分明是捕食者盯著獵物的迫不及待。
"我改變主意了。"我將錢塞回口袋,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冷靜,"我要回家。
"可周勛卻眉頭一皺,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別鬧脾氣,房間都開好了。
"他的手掌粗糙溫熱,前世這觸感曾讓我心跳加速。而現(xiàn)在,我只感到一陣惡心。
我猛地抽回手,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施語嫣!"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隨即被惱怒取代,"你今天怎么回事?"我后退兩步,
前世記憶中的畫面與眼前重疊——同樣憤怒的表情,同樣強硬的語氣。只是這一次,
我不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傻姑娘了。"我月經來了,不舒服。"我隨口編了個理由,
轉身就走。周勛在身后喊了幾聲,最終只傳來一句帶著怒意的”隨你便"。我沒有回頭,
腳步越來越快,最后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那條陰暗的小巷。夜風拂過臉頰,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淚流滿面。這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重獲新生的狂喜與后怕。
我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命運的轉折點!回到家,我反鎖房門,撲到那張窄小的木板床上,
任由淚水浸濕枕頭。
、魂魄狀態(tài)下看著周勛迎娶蘇露菀的絕望、大兒子被車撞死時那質問的眼神...“這一次,
我絕不會重蹈覆轍。"我對著黑暗發(fā)誓。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
翻出藏在床底下的高中課本。前世為了供周勛讀書,我放棄了自己的學業(yè)?,F(xiàn)在,
這些落滿灰塵的書籍將成為我改變命運的武器。工廠的汽笛聲準時在七點響起。
我深吸一口氣,將課本小心地裝進布包,昂首挺胸走出家門。
紅星紡織廠的車間依舊嘈雜悶熱,我熟練地操作著織布機,腦海中卻在默記數(shù)學公式。
前世這個時候,我已經和周勛確立了關系,整天圍著他轉。而現(xiàn)在,
我刻意避開他常走的路線,午飯時也獨自躲在倉庫后面看書。"喲,
我們廠的高材生又在用功啊?"第三天下班時,一個帶著嘲諷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我回頭,
看見蘇露菀倚在墻邊,涂著鮮艷口紅的嘴唇微微上揚。她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的確良襯衫,
領口敞開得恰到好處,露出白皙的脖頸。前世的我傻乎乎地把她當閨蜜,
甚至幫她補習夜大課程。現(xiàn)在想來,她接近我不過是為了周勛。"有事?"我合上書本,
冷淡地問。蘇露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道:"周勛這兩天心情很差,你不去看看他?
""他心情好壞與我無關。"我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對了,聽說夜大招生了,
你最好自己抓緊時間復習,我可沒空輔導你。"看著她錯愕的表情,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出幾步,我敏銳地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背上。轉頭望去,周勛站在車間拐角處,
目光陰沉地看著我。那眼神讓我心頭一顫——太熟悉了。前世他每次算計別人時,
就是這種眼神。難道他也...重生了?這個念頭讓我手腳發(fā)涼。不,不可能。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許他只是因為我的反常態(tài)度而困惑。接下來的一周,
我全身心投入復習。工廠里關于恢復高考的傳言越來越多,工友們都在議論紛紛。前世,
我主動把廠里唯一的推薦名額讓給了周勛,還熬夜幫他整理復習資料。周五的晨會上,
廠長宣布了消息:工廠有一個推薦參加高考的名額,有意者可以報名,通過內部考試選拔。
散會后,我第一個沖到辦公室報名。轉身時,差點撞上不知何時站在身后的周勛。"語嫣,
"他壓低聲音,眼中帶著前世那種理所當然的期待,"你知道我比你更需要這個名額。
"我直視他的眼睛:"憑什么?"他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我會反問。趁他語塞之際,
我側身繞過他,心跳如鼓卻步伐堅定。2紡織機的轟鳴聲震得耳膜發(fā)顫,
我盯著手中飛速穿梭的紗線,前世記憶如走馬燈般閃回——就是這臺織布機前,
我曾無數(shù)次憧憬著和周勛的未來。把攢下的糧票偷偷塞進他的飯盒,
用凍得通紅的手指為他織毛衣。而現(xiàn)在,那些記憶像針一樣扎進心臟。"語嫣,發(fā)什么呆?
"王大姐推了推我,"該換班了。"我猛地回神,發(fā)現(xiàn)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四道月牙形的血痕。
車間窗戶反射出我蒼白的臉,與前世煤氣爆炸前在玻璃上看到的最后影像重疊。遠處,
周勛正朝這邊走來,藍色工裝敞著領口,臉上是他一貫倨傲清高。表面上清高無比,
實則小氣狹隘,錙銖必較。跟他結婚十年,不但一分錢不給家里,還處處限制家里的用度,
把我省下的錢全都搜刮走,說要孝順他的父母。否則也不會大冬天里家里沒有暖氣,
也沒有買煤球。只因為我當時孕后期沒法上班,沒法領全額工資,他就說家里沒錢交暖氣。
他嫌家里冷,就回他父母家,或者在學校熱騰騰的休息室里“湊活”。
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工作認真負責,卻不知是因為家里太冷??伤贾览洌?/p>
卻不知道我和剛出生的二寶也會冷嗎?想到前世我就是被他這副面孔迷惑,
現(xiàn)在恨不得離得遠遠地。"我先走了。"我抓起布包沖出車間,
冷風灌進肺里才意識到自己在發(fā)抖。回到家,我反鎖房門,從床底拖出落滿灰塵的樟木箱。
掀開箱蓋的瞬間,霉味混著回憶撲面而來——最上層是周勛寫給我的第一封情書,
字跡已經暈染。前世我把它當珍寶,現(xiàn)在看清上面連署名日期都寫錯了年份。
"真是瞎了眼..."我冷笑一聲,將情書撕得粉碎。箱底壓著高中課本,書頁泛黃蜷曲。
指尖撫過《代數(shù)》扉頁上"施語嫣 1974年"的鋼筆字,
突然想起前世班主任的話:"你數(shù)學天賦最好,不考大學可惜了。"當時我怎么回答的?哦,
我說"周勛更需要這個機會"?!芭距?,一滴淚水砸在書頁上。我發(fā)狠般用袖子抹去,
翻到函數(shù)章節(jié)。那些曾讓我夜不能寐的公式,現(xiàn)在看起來竟如此親切。窗外傳來腳步聲,
我條件反射地合上書。透過窗縫,看見周勛在院門外踱步,時不時抬頭張望。
月光下他的側臉棱角分明,前世我就是被這副皮囊迷惑,卻忘了毒蛇往往有艷麗的花紋。
"語嫣!我知道你在家!"他忽然提高音量。我屏住呼吸,后背緊貼墻壁。
墻皮粗糙的觸感提醒著此刻的真實——這不是前世那個任他呼來喝去的施語嫣了。
"裝什么清高?"他踹了一腳院門,鐵鏈嘩啦作響,"前天去小旅館前不是挺主動嗎?
"這句話像刀子捅進心窩。前世這天,我確實半推半就跟他去了旅館,因為害怕失去他。
而現(xiàn)在,我只想狠狠扇當時的自己一耳光。周勛終于罵罵咧咧地走了。我癱坐在地上,
課本散落一地。忽然注意到《現(xiàn)代漢語》里夾著張照片——畢業(yè)照上,我站在最后一排角落,
身旁那個挺拔的身影…是陸高?好像正在看著我?前世我竟從未注意過這個沉默的技術員。
指尖不自覺地撫過照片上他的肩膀,那里有塊顯眼的油漬。記憶閃回某個加班的深夜,
我撞見他在倉庫修機器,機油弄臟了白襯衫卻渾然不覺。當時他抬頭看我一眼,又迅速低頭,
耳尖紅得像染了朱砂?!岸!?鬧鐘突然響起,驚得我差點跳起來。凌晨四點,
前世這時候我該起床給周勛煮雞蛋了。而現(xiàn)在,我擰亮臺燈,攤開習題本,
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像春蠶啃食桑葉的聲音。天蒙蒙亮時,我趴在桌上睡著了。
夢里又回到那個煤氣爆炸的夜晚,老二在我懷里哭得撕心裂肺。驚醒時晨光已經漫進窗戶,
照見桌上濕漉漉的淚痕。我狠狠抹了把臉,把課本裝進布包。鏡子里的人眼睛紅腫,
卻閃著前世未曾有過的光。3午休時,我在倉庫清點布料,忽然聽到門被反鎖的聲音。
"語嫣,"從貨架后走出來,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陰冷表情,"我們談談。
"他拽著我胳膊往倉庫走,力道大得讓我踉蹌。
這觸感瞬間喚醒前世記憶——每次他想要什么,就是這樣不由分說地拖著我走。
前世的我后來越來越窩囊,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但現(xiàn)在我第一時間甩開他的手。
"你發(fā)什么瘋?"他皺眉的樣子和前世如出一轍,"把報名表給我。"陽光從氣窗斜射進來,
照見他領口的口紅印——肯定是蘇露菀的。真是可笑,前世我竟為這種人心痛到失眠。
"憑什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得像冰。周勛明顯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這表情太熟悉了——前世他每次發(fā)現(xiàn)事情脫離掌控時,就會露出這種眼神。但很快,
他換上那副讓我心軟的溫柔表情:"別鬧,你知道我比你更需要這個名額。
""因為你是男人?還是因為你比我聰明?"我故意模仿他前世羞辱我的語氣。他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