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綺羅劫棠月蓉被刺骨的冷水激得猛然睜眼時,指尖正死死摳住青石板洗衣池的邊緣。
臘月寒風(fēng)卷著雪粒子灌進(jìn)粗布短打,
這才驚覺自己竟置身于一座掛滿冰棱的院落——廊下木牌歪歪斜斜寫著"浣衣局"三個大字,
十幾個面色蠟黃的宮女正佝僂著背捶打衣裳,棒槌撞擊聲混著此起彼伏的咳嗽。
"新來的磨磨蹭蹭做什么!"監(jiān)工嬤嬤的竹條劈頭蓋臉抽來,棠月蓉本能地側(cè)身避開。
原主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本是丞相府庶女,因撞見嫡姐與人私通,
被灌下啞藥后發(fā)賣至此。更要命的是,這具身體還患有寒癥,每日要靠昂貴的溫補(bǔ)藥材續(xù)命。
暮色降臨時,棠月蓉抱著剛洗凈的龍袍往庫房走,腳下突然打滑。她驚呼一聲跌坐在地,
懷中的明黃龍袍頓時沾滿泥污。"誰準(zhǔn)你碰殿下的衣裳!"尖銳的呵斥聲從身后傳來,
幾個太監(jiān)拎著水火棍圍了上來。千鈞一發(fā)之際,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玄色披風(fēng)裹挾著冷香掠過,
來人勒馬停在回廊下。十四皇子司徒俊文翻身下馬,腰間羊脂玉墜在暮色中泛著柔光。
他挑眉看著棠月蓉膝前的狼藉:"倒是有趣,敢弄臟本皇子朝服的,你還是頭一個。
"棠月蓉攥緊濕漉漉的衣袖,突然扯下頸間褪色的絲帕。她將絲帕浸入水桶,指尖靈巧翻飛,
片刻間竟用帕子上的靛藍(lán)染料在龍袍污漬處繡出一枝傲雪寒梅。"殿下恕罪,
奴婢斗膽用了補(bǔ)繡之法。"她仰頭時,發(fā)間木簪突然斷裂,烏發(fā)如瀑傾瀉。司徒俊文瞇起眼。
眼前少女睫毛上凝著冰珠,蒼白的臉上卻透著倔強(qiáng),繡在龍袍上的寒梅栩栩如生,
針腳竟比尚宮局的繡娘還要細(xì)膩三分。"帶她回府。"他突然開口,"本皇子要看看,
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寒王府地牢里,棠月蓉蜷縮在霉味刺鼻的草堆上。
司徒俊文斜倚在太師椅上,指尖把玩著她方才繡壞的金線:"丞相府庶女淪落到浣衣局,
倒是好戲。說吧,想怎么活?"棠月蓉咽下喉嚨里的血腥味:"殿下若肯保我性命,
我愿為您繡出《千里江山圖》龍袍。"她在現(xiàn)代本就是刺繡世家傳人,對各種針法爛熟于心。
見司徒俊文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她又補(bǔ)了一句:"用孔雀羽線繡云紋,夜明珠鑲作星辰,
定能讓殿下在春狩宴上艷壓群芳。"接下來的半個月,棠月蓉被關(guān)在王府繡房。
她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將孔雀羽毛拆成細(xì)絲,與金線交織成流云紋樣。
司徒俊文時常不請自來,看她跪坐在繡架前專注的模樣,偶爾會親自喂她喝補(bǔ)藥。
那碗里的藥材香氣,竟與她前世最愛的養(yǎng)生茶如出一轍。春狩宴那日,
司徒俊文身著新制龍袍驚艷全場。陽光下,繡著夜光星辰的龍袍熠熠生輝,
當(dāng)他彎弓射下雙雕時,滿朝文武皆為之側(cè)目。
而棠月蓉卻在人群中看見了熟悉的面孔——她那嫡姐正依偎在太子身旁,眼中閃過陰鷙。
當(dāng)夜,王府突然闖進(jìn)一群黑衣殺手。棠月蓉被爆炸聲驚醒時,
正撞見司徒俊文渾身浴血地?fù)踉谒砬啊?躲去密道!"他將她推進(jìn)暗格,"記住,
本皇子的龍袍,還缺一幅《海上明月圖》。"刀鋒入骨的悶哼聲傳來,棠月蓉咬破舌尖。
她摸到暗格里的銀針,猛地推門而出。繡房內(nèi),銀針如流星般射向殺手咽喉,
她扯下繡架上未完工的龍袍,將金線纏在腕間當(dāng)作軟鞭。
司徒俊文看著少女單薄的身影在血光中翻飛,恍惚間竟想起初見那日,
她也是這樣倔強(qiáng)地抬起頭。"為何會來?"他捂住滲血的傷口。
棠月蓉將止血的繡帕按在他傷口上:"殿下忘了?您的龍袍還沒繡完。
"她的指尖沾染著他的血,卻依然有條不紊地為他包扎,"而且...我還沒告訴您,
孔雀羽線繡的云紋,要用溫酒浸泡才能長久。"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司徒俊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血腥味混著龍涎香撲面而來:"棠月蓉,從今日起,
你繡的每一針,都要繡進(jìn)本皇子心里。"此后的日子里,王府繡房的燈火常亮至天明。
棠月蓉在繡架前勾勒著山河日月,司徒俊文則在案頭批閱奏折,偶爾抬頭,
目光總會落在她垂首刺繡的側(cè)臉上。而在京城暗處,一場圍繞皇位的腥風(fēng)血雨,
正因?yàn)橐患C著星辰的龍袍,悄然拉開帷幕......2 繡刃裁天暴雨如注的深夜,
繡房窗欞被風(fēng)拍得咯咯作響。棠月蓉手中的銀針突然一頓——金線在綢緞上蜿蜒的云紋間,
竟藏著半枚折斷的銀針。這是三日前刺客夜襲時,她揮袖擲出的暗器,
當(dāng)時只顧著為司徒俊文止血,不想針尾竟嵌進(jìn)了這幅未完成的《山河日月圖》龍袍。
"在看什么?"帶著藥香的氣息籠罩下來。司徒俊文卸了外袍,
月白中衣領(lǐng)口還沾著太醫(yī)署的艾草味。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指尖撫過那處細(xì)微的凸起,
忽然輕笑出聲,"倒成了獨(dú)一無二的印記。"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貼身侍衛(wèi)沐風(fēng)神色凝重:"殿下,太子以監(jiān)國之名,封了各城門。
"棠月蓉感覺掌心沁出冷汗。她記得原主記憶里,太子黨羽早已滲透六部,
而司徒俊文雖得圣寵,卻因母族勢微屢遭打壓。此刻繡架上的龍袍才繡至三分之一,
孔雀羽線織就的銀河在燭火下流淌,恰似他們岌岌可危的前路。"把這個送去給戶部侍郎。
"司徒俊文突然扯下腰間玉佩,"告訴他,明早辰時三刻,東市米行見。"沐風(fēng)領(lǐng)命而去后,
他轉(zhuǎn)身時牽動傷口,悶哼一聲跌坐在繡墩上。棠月蓉立刻跪過去查看,
卻被他扣住手腕:"阿蓉,若我兵敗......""不會。"她用絲線纏住他滲血的指節(jié),
針腳細(xì)密如蛛絲,"您忘了?孔雀羽線遇血更艷。"說著,她竟將銀針狠狠扎進(jìn)自己指尖,
鮮紅血珠滴在未繡完的龍鱗處,瞬間暈染出瑰麗的赤金。司徒俊文瞳孔驟縮,
卻見她已綻開笑靨,"這叫血染山河,吉兆。"三日后,東市米行。
棠月蓉女扮男裝混在糧商隊(duì)伍里,懷中藏著用金線繡滿密信的綢緞。
太子封鎖城門的真正目的,是要截斷西北軍的糧草補(bǔ)給,而司徒俊文暗中聯(lián)絡(luò)的舊部,
此刻正等著這份布防圖。當(dāng)她掀開馬車簾布的剎那,
卻迎面撞上一雙陰鷙的眼睛——嫡姐蘇映雪倚在太子身側(cè),手中團(tuán)扇輕搖:"好妹妹,
別來無恙?"寒光乍起,棠月蓉旋身抽出暗藏在袖中的軟緞。
這是她用龍袍邊角料改制的武器,金線交織的綢緞柔韌如鋼,瞬間纏住太子侍衛(wèi)的脖頸。
混亂中,她瞥見街角閃過熟悉的玄色衣角,立刻將繡著地圖的綢緞拋向空中。
漫天碎布紛飛間,司徒俊文策馬而來,手中長劍劈開雨幕,精準(zhǔn)挑住飄落的緞帶。"帶她走!
"他的怒吼混著驚雷炸響。棠月蓉被沐風(fēng)拽上馬背時,回頭望見司徒俊文深陷重圍,
而他手中緊攥的,仍是那幅染血的龍袍殘片。她突然扯下束發(fā)的玉冠,青絲如瀑傾瀉,
從懷中掏出最后一把孔雀羽線——那些曾被她精心拆解的羽毛,此刻在風(fēng)中化作利刃,
直取太子座駕。"記??!"她的聲音穿透雨幕,"龍袍未盡,你我不散!"當(dāng)夜,
皇宮禁衛(wèi)軍嘩變的消息傳遍京城。棠月蓉蜷縮在城郊破廟里,就著篝火修補(bǔ)被撕碎的綢緞。
每縫上一針,她都能想起司徒俊文看她刺繡時的眼神——那里面有欣賞,有眷戀,
更有從未言說的野心。當(dāng)晨光刺破云層時,廟門外傳來馬蹄聲,玄色披風(fēng)的身影翻身下馬,
胸前的傷口還在滲血,卻笑得肆意張揚(yáng):"阿蓉,來看,你的血染山河,當(dāng)真成了。
"他展開懷中的龍袍,破損處已被棠月蓉連夜繡上烽火臺與歸雁。朝陽之下,
孔雀羽線與血漬交相輝映,恰似他們踏破陰謀的征程。而在京城深處,
太子府的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片天際,也為這場始于繡架的風(fēng)云變幻,織就了新的序章。
3 繡闕驚鴻熾烈的朝陽穿透硝煙,將司徒俊文手中的龍袍染成血色金縷。
棠月蓉望著自己連夜繡上的烽火臺與歸雁,銀針穿梭處的血漬早已干涸,
卻在晨光中泛著琥珀般的光澤。遠(yuǎn)處傳來兵器相擊的鏗鏘聲,忽有馬蹄如雷,
沐風(fēng)渾身浴血地策馬而來:"殿下!東宮叛軍突圍,往城西繡坊去了!"棠月蓉心頭劇震。
城西繡坊是她暗中培養(yǎng)繡娘的據(jù)點(diǎn),那里藏著數(shù)百幅繡滿密信的綢緞,
還有為司徒俊文登基大典準(zhǔn)備的十二章紋冕服。她攥緊腰間用金線編織的軟鞭,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我去!""胡鬧!"司徒俊文扣住她手腕,
龍袍下擺掃過她染血的裙擺,"叛軍首領(lǐng)是蘇映雪的心腹,你此去......"話音未落,
遠(yuǎn)處突然炸開沖天火光。棠月蓉望著城西騰起的黑煙,想起那些跟著她學(xué)刺繡的孤女,
眼眶瞬間滾燙:"殿下,繡娘手中的銀針,亦可作殺敵的刃。
"當(dāng)棠月蓉帶著二十名繡娘趕到繡坊時,叛軍正舉著火把四處翻找。她摘下耳墜,
將孔雀羽線纏在指尖,對身后的少女們輕聲道:"按練過的來。"話音剛落,
繡娘們同時扯開衣襟——內(nèi)襯上密密麻麻綴滿的銀針,在火光中泛著森冷的光。"放箭!
"叛軍將領(lǐng)一聲令下,棠月蓉卻搶先拋出軟鞭。金線織就的鞭梢纏住箭矢,她借力騰空,
指尖銀針如暴雨般射向叛軍咽喉。繡娘們緊隨其后,銀針混著孔雀羽線在空中織成死亡之網(wǎng),
那些平日用來繡花鳥的巧手,此刻竟比 yiZePengXiu殺手還要狠辣?;鞈?zhàn)中,
棠月蓉瞥見閣樓窗邊閃過一抹熟悉的月白色。蘇映雪倚在欄桿上,
手中握著她曾為司徒俊文繡的香囊,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好妹妹,
你以為憑這些賤籍女子就能......"話未說完,棠月蓉的軟鞭已纏住她脖頸。
"知道為什么用孔雀羽線嗎?"棠月蓉將人拖至面前,發(fā)絲凌亂卻眼神如刃,
"這種羽毛遇水會收縮,"她突然扯下蘇映雪的發(fā)簪,刺破其手腕,
"遇血......"鮮血順著孔雀羽線蜿蜒而上,瞬間收緊成鋼索,"則如鐵索。
"蘇映雪的慘叫聲中,司徒俊文帶著親兵趕到。他望著滿地狼藉中手持銀針的繡娘,
又看向棠月蓉染血的指尖,玄色披風(fēng)獵獵作響:"阿蓉,你總能給我驚喜。
"他彎腰拾起被踩在泥中的香囊,錦緞上繡的并蒂蓮早已模糊,"明日,我要讓天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