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張嘉的電動車輪胎碾過城郊老小區(qū)坑洼的水泥路。
路面裂縫中淤積的雨水泛著油綠的腐光,車輪每壓過一處凹陷,便濺起腥冷的泥漿,
濺在褲腿上黏膩地凝固成暗色斑塊。路燈在潮濕的霧氣中暈出模糊的光暈,
仿佛蒙了層臟兮兮的紗,光線掙扎著想穿透濃霧,卻只能將樹影投射在斑駁的墻面上。
那些樹影扭曲成張牙舞爪的怪物,枝椏像是垂死的爪子,在風中簌簌顫動,
時而交錯成詭異的圖騰,時而分裂成無數(shù)窺視的瞳孔。他打了個寒顫,
后頸汗毛豎立——這種詭異的感覺自從進入這個小區(qū)后就再未消散,
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藏在暗處,隨著他的移動而悄然轉動。訂單地址是3棟2單元302。
導航藍點在手機屏幕閃爍,像黑暗中一雙窺視的眼睛,藍光滲進他瞳孔的深處。
他停在單元樓前,銹跡斑斑的鐵門在月光下泛著鐵青色,門軸處凝結著暗紅色的銹斑,
像是某種干涸的黏液。抬頭望向三樓,窗戶黑洞洞的,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紗,
又像是被挖去眼珠的空洞面孔。紗簾在窗內輕輕晃動,卻不見風跡,
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手在背后撥弄。這地方他從未送過餐,
但系統(tǒng)卻固執(zhí)地顯示這是“常送區(qū)域”,導航箭頭甚至自動旋轉了180度,
指向一扇早已被封死的消防通道。同事李強曾閑聊時提到,這小區(qū)早年死過人,
尸體在樓道里放了三天才被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時皮膚爬滿了某種灰白的蟲卵,像撒了一層細鹽。
張嘉的手心沁出冷汗,攥緊了車把,指節(jié)在橡膠把套上摳出凹陷。
電動車儀表盤突然發(fā)出刺耳的故障提示音,他慌忙按滅,
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響——像是指甲刮過黑板,又像是某種生物的嗚咽。
樓道里沒有聲控燈。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束掃過臺階,
照出墻角腐爛的紙箱和生銹的自行車骨架。霉味混著某種腐甜的腥氣鉆進鼻腔,
讓他想起醫(yī)院太平間里那股揮之不去的味道。二樓轉角處,一團黑影突然掠過,
他心跳驟?!侵挥木G的貓眼在玻璃窗后一閃而過。他踉蹌后退,撞翻了車筐里的餐盒,
湯水濺濕褲腳,在冷風中黏膩地貼著皮膚。302室的鐵門銹跡斑斑,
門框邊緣的油漆剝落得像是被什么尖銳物體反復刮過。門把手上的暗紅斑紋蜿蜒盤踞,
像是干涸的血跡,又像是某種藤蔓植物在金屬上生長出的畸形根系。他湊近時,
腥銹味撲面而來,鼻腔深處甚至泛起一絲金屬灼燒般的刺痛。手指剛觸到門把,
冰涼的觸感便順著神經(jīng)竄上脊髓,仿佛握住了剛從冰柜取出的鐵塊。敲門時,
他刻意用了較大的力道,試圖用聲響壓住心跳。但“咚咚”聲在寂靜中回蕩,
每一聲都像敲在棺材板上,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三分鐘后無人應答,他擰動門把,
門竟自己開了條縫。刺骨的寒意從門縫噴涌而出,仿佛門內藏著一臺永不停歇的冰箱。
張嘉渾身汗毛炸立,手機手電筒的光束本能地往前一照——那道光卻像被黑暗吞噬的螢火蟲,
只照亮了門縫邊緣的一小塊區(qū)域。門內傳來指甲刮過地板的刺耳聲,
像是有人用十根指甲在地面反復拖動,節(jié)奏時快時慢,忽遠忽近。他咽了口唾沫,
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變得滯澀?!罢l?!”他吼出聲,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變成一道沙啞的氣流。門縫忽然擴大,一只蒼白的手從門內伸出,指甲彎曲如獸爪,
指尖泛黃,在門框上抓出細密劃痕。那手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半透明狀態(tài),
血管紋路在皮下清晰可見,仿佛被剝去了表皮。張嘉想后退,但那只手卻像有磁力般,
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冰冷從接觸處蔓延開來,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仿佛被瞬間凍住。
那只手突然攥成拳,捶打地面的節(jié)奏與他的心跳逐漸重合。冷汗浸透襯衫時,
樓道盡頭傳來腳步聲。保安的大手電筒劈開黑暗,
302門被撞開——門內的情景卻讓他瞳孔驟縮。老人蜷縮在碎玻璃堆里,
手腕滲血的傷口正對門口,黑貓蹲在墻角發(fā)出威脅低吼。阿爾茨海默癥、追貓摔倒,
保安的解釋讓他松口氣。但遞餐盒時,他分明摸到老人掌心冰涼的紋路,像握住了一塊凍肉。
床頭柜上泛黃的軍裝照片里,年輕時的老人胸前掛著三枚勛章,
其中一枚的圖案是——一只蜷爪的黑貓。冷汗再次爬上脊背。離開時,
他回頭望了一眼302黑洞洞的窗口。走廊風掠過耳際,恍惚聽見門內傳來指甲刮地的聲響,
像某種生物在黑暗中計算著他的離去。次日清晨,
張嘉在站點發(fā)現(xiàn)異常:自己的配送記錄被篡改,昨夜3棟302的訂單竟顯示已送達兩次,
簽收人是……“陳建軍”。而照片上的老人分明自稱姓李。他翻出小區(qū)舊聞:二十年前,
3棟確實發(fā)生過命案。退伍軍人陳建軍因精神疾病殺害妻子,尸體被藏進302室的衣柜,
直到鄰居聞到腐臭報警。報道配圖中,陳建軍胸前的勛章圖案正是——蜷爪黑貓。
詭異感如蛛網(wǎng)般纏上心頭。午休時,他鬼使神差地回到老小區(qū),在傳達室翻查舊檔案。
管理員老吳瞥了他一眼:“年輕人別亂翻,這棟樓邪得很。”泛黃的登記冊上,
302住戶欄赫然寫著“陳建軍”三個字,
入住日期是二十年前——與命案發(fā)生的時間完全吻合?!斑@房子后來沒人住嗎?”張嘉問。
老吳搖搖頭:“說是沒人,可總有外賣單送過去。上個月有個姑娘送宵夜,
進去后再沒出來……后來在小區(qū)外的河里撈到了鞋。”寒意竄上脊椎。
張嘉想起昨夜老人冰涼的掌心,和照片里陳建軍相似的眼神。他摸出手機,
302的訂單竟再次出現(xiàn)。同事勸他別去,他卻想起老人手腕的傷口——那分明是新鮮的,
怎會一夜愈合?夜幕降臨,霧氣比昨夜更濃。張嘉的電動車在坑洼路上顛簸,
車燈照出路邊雜草叢中閃爍的綠光——是無數(shù)雙貓眼。他停在3棟前,心跳如擂鼓。
樓道里的腐腥味比昨夜更濃,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腐爛。302的門縫透出幽幽綠光。
他敲門,無人應答。擰動門把時,門竟自動開了。屋內沒有開燈,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
在地面割出銀色的裂痕。老人站在客廳中央,手腕傷口已愈合,黑貓卻不見了。餐盒遞出時,
張嘉故意將塑料袋掉在地上。彎腰撿起的瞬間,
他瞥見老人拖鞋底沾著新鮮的玻璃碎渣——而客廳的地面,昨夜明明清掃得一塵不染。
“您需要幫忙嗎?”他問,聲音繃緊如弦。老人卻咧嘴一笑,
牙齦泛著不自然的灰白:“下次別讓貓跑出去。”張嘉注意到,
老人身后的墻上新貼了一張泛黃的報紙,標題是“退伍軍人陳建軍殺害妻子后失蹤”。
照片中的男人與眼前老人一模一樣,只是嘴角沒有那抹詭異的笑。冷汗浸透后背。離開時,
他回頭望了一眼302。月光下,他分明看見老人拖鞋底的碎渣里,混著一縷黑貓的毛發(fā)。
當晚,張嘉失眠了。他反復查看訂單記錄,
發(fā)現(xiàn)所有送至302的餐品都是生肉——且從未有過顧客評價。次日清晨,
他帶著錄音筆再次來到小區(qū),借口送錯餐敲開302的門。老人不在,
屋內卻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他顫抖著用手機照明,在衣柜深處發(fā)現(xiàn)一團沾滿血漬的布料,
布料上印著外賣平臺的logo——正是他昨夜送去的餐盒包裝??謶秩绯彼蜎]了他。
他沖出房間,在傳達室質問老吳:“302的陳建軍不是死了嗎?”老吳突然神色慌張,
欲言又止:“年輕人別瞎打聽,趕緊走吧!
”張嘉揪住他的衣領:“上個月失蹤的姑娘是不是也去過302?
”老吳眼底閃過一絲恐懼:“她……她送完餐后,監(jiān)控拍到一只黑貓從她電動車筐里跳出來,
然后她就消失了……”脊背發(fā)涼的他回到站點,將錄音筆連上電腦。播放鍵按下的瞬間,
老人的聲音從昨夜對話中剝離出來,
扭曲成沙啞的嘶吼:“吃掉它……吃掉它……”背景音里,夾雜著指甲刮過地板的刺耳聲,
與黑貓的嗚咽。他瘋狂翻找更多資料。
一篇塵封的軍方報道映入眼簾:陳建軍退伍后患上罕見的精神疾病,能模仿死者聲音,
且對生肉有強烈渴望。配圖中,陳建軍胸前的黑貓勛章旁,
赫然寫著“夜行生物控制者”的注釋。所有線索串聯(lián)成恐怖的真相。
302的“老人”根本不是阿爾茨海默癥患者,而是陳建軍以某種方式復活,
靠吞噬生肉維持存在。黑貓是連接生與死的媒介,
消失的外賣員都被他拖入衣柜……張嘉想起昨夜毛發(fā)中的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