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彩月一頓,張了張口,又為難地看向于何氏,“我自幼沒了母親,姑母待我如親生,我不愿叫姑母為難,愿為表姐承受平妻之苦。”
“很是不必?!庇谳崩?yè)u了搖頭,“我已決定退婚,這苦,表妹不用著急吃?!?/p>
一旁,于喬氏干咳了一聲,用帕子掩了下口,強(qiáng)忍著笑意道:“是啊,表姑娘是有福氣的人,我于家的苦,很用不上你呢。”
何彩月被擠兌得面色漲紫,無助地扶住于何氏的胳膊,“姑母,我……是不是說錯(cuò)話了?”
“你沒說錯(cuò)!”
于何氏見她這般,心疼得不行,“她霸道善妒,生怕你搶了她的好姻緣罷了,不必理會(huì)!”
于荼理垂下眼,手里的針包輕輕發(fā)顫。
于何氏又朝她看來,“你自己不想嫁去侯府,讓月兒去有什么不好?既然不舍得宋煜,將來月兒的孩子送一個(gè)回來給你養(yǎng)便是!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何彩月眼神一冷——她的孩子是要繼承侯府家業(yè)的,憑什么給于荼理?
“大嫂!”于喬氏霍地站了起來,只是還沒繼續(xù)開口。
于荼理已說道:“母親,我已決定退婚,這件事,絕無轉(zhuǎn)圜可能?!?/p>
“你敢?!”于何氏大怒。
于荼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婚事是阿爹為我所求,是否退婚也只有祖母能做主,還輪不著母親來偷梁換柱?!?/p>
“你!”于何氏怒極就要來打于荼理。
卻被于荼理側(cè)身躲開,她看著于何氏的目光愈發(fā)疏冷淡漠,“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知母親,不要再為此事多做算計(jì)。若是你們?cè)贁嚁_到祖母的清靜,我會(huì)讓表妹怎么進(jìn)的于家門,就怎么出去!”
何彩月立時(shí)想到當(dāng)年跪在于家大門前求著于家救救他們姐弟的一幕。
眼眶一瞪,委屈至極地喚,“姑母!”
于何氏大罵,“你!你這不孝女,我要去衙門告你!”
“母親要告便告?!辈恢獮楹危谳崩砗鋈挥窒肫鹉饺轁?,莫名笑了一聲,道:“女兒候著?!?/p>
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里屋。
“你!”于何氏氣得幾乎暈倒。
于喬氏在旁看得嘆為觀止,“從前沒瞧出啊,理兒的性子竟然這般剛烈?!闭f著又搖搖頭,“也是,像大哥?!?/p>
她故意看向于何氏,“大嫂,要去衙門告親女不孝嗎?如此,大哥的身后名可就全毀了哦?!?/p>
“你住口!”于何氏很想沖進(jìn)里間將于荼理狠狠地教訓(xùn)一頓,可想到她方才跟亡夫一模一樣的眼神,又覺膽寒。
最終扶著何彩月哭著出了蒼月居。
隔著墻都能聽見她的罵聲,“我怎么就生了這么個(gè)不孝的東西啊……”
里屋中。
于荼理輕輕地揉搓著老夫人的四肢,平靜地對(duì)采蓮道:“這幾日聽著外頭的動(dòng)靜,若是有人議論我與宋煜的婚事,立時(shí)來告訴我?!?/p>
“是,大姑娘。”
之后于荼理便全心照顧一直意識(shí)不清的老夫人,連著兩日都在御藥房告了假,直到第三日上午,老夫人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只是還沒起身,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二兒子的責(zé)問聲。
“理兒,不是二叔說你,侯府這樣的門第,別說平妻,就是為妾,也不知多少人擠破了頭地想進(jìn)去,你怎么就非要退婚呢?”
老夫人眉頭一皺。
于荼理的聲音響起,“二叔愿意讓三妹妹去做宋煜的妾嗎?”
“你少胡攪蠻纏?!庇诜宥迥_,“要不是你鬧這一出,我又怎會(huì)在惠民局被人為難?大前日,你是不是還打了宋嬤嬤?”
原來這才是重點(diǎn)。
于荼理將藥材里的雜草與枯壞的撿出來,并沒有搭理。
于峰見她這副死樣子,也是來了氣,聲音拔高了幾分:“那可是侯夫人貼身伺候的人,你說打就打,就不怕侯府報(bào)復(fù)嗎?你借故撒氣前,能不能想想咱們這一大家子?”
于荼理眉頭微皺,還沒說話,碧玉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笑著給于峰行了一禮,又對(duì)于荼理道:“大姑娘,老夫人醒了,正尋您呢!”
于荼理一喜,忙將挑揀好的藥篩放到一邊,起身怕干凈裙擺上沾染的碎屑,剛要往主屋去,想了想,又轉(zhuǎn)頭,對(duì)于峰道:“二叔若是因?yàn)樗螊邒弑淮蛞皇率転殡y,倒根本不必在意?!?/p>
于峰不滿,“你說的輕松,反正為難的不是你?!?/p>
于荼理?yè)u了搖頭,想著父親去世時(shí),母親對(duì)她非打即罵,這位二叔也為她說過好幾回話。
壓下心頭情緒,耐心地說道:“那日她在花廳辱罵九千歲的話,若是傳出去就是個(gè)死。我打她是為了保住咱們家從九千歲的怒火里抽身。不然,二叔以為,九千歲知曉了有人在咱們家中對(duì)他極盡羞辱,咱們卻聽之任之,九千歲會(huì)怎么做?”
于峰瞬間僵?。∠氲侥俏灰蝗酥氯f(wàn)人之上的大宦官殺人不眨眼的種種惡鬼行徑,也是打了個(gè)哆嗦。
可想到自己這兩日上職時(shí)被宋家那幾個(gè)奴才處處為難,又覺得氣惱,還是埋怨了一句,“那你也不能打她,到底是侯夫人跟前的人?!?/p>
于荼理眼底浮起失望,聲音也淡了幾分,“二叔怕什么?侯府難道不比咱們更知曉得罪九千歲的厲害嗎?端看這幾日侯府沒人來咱們家計(jì)較,二叔就該知曉我打她沒打錯(cuò)。侯府要是有人私下為難您,您只管把宋嬤嬤那日的話揭開去,看他們還敢不敢再來?”
于峰眼前驟然一亮!看向于荼理的眼神變了幾變,這大丫頭如今怎么這般厲害?
又聽于荼理道:“二叔,旁人的議論不必理會(huì)?;菝窬值穆毼皇悄繉?shí)打?qū)嵉尼t(yī)術(shù)考上的,沒人敢動(dòng)。只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不愁沒有好前程。我去照顧祖母了,二叔請(qǐng)便。”
說罷掀開簾子進(jìn)了屋里了。
于峰的心思一下被戳破,頓時(shí)有點(diǎn)難看,瞪了于荼理的背影一眼,也跟著到了門前,“母親醒了,我該去問安?!?/p>
卻被碧玉笑著攔住,“二爺,老夫人才醒,精神不濟(jì),不好太多人打攪。二爺不妨改日再來?”
一個(gè)丫鬟當(dāng)然不敢擅自攔他,這顯然是老夫人的授意。
于峰很快明白這是自己方才責(zé)罵于荼理的話叫老夫人聽見,被她厭棄了。
也不敢多話,朝門里看了眼,氣哼哼地甩袖子走了。
里屋,老夫人靠在床頭,聽見外頭的腳步聲,罵道:“不成器的東西!”
想賣侄女兒換富貴,狼心狗肺的人才能做出來!可到底是自己兒子,老夫人也沒法將他打死,氣得又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