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喜燭噼啪炸開一道火星子,映得沈玉嬈鬢邊東珠釵晃得刺眼。我一把扯下蓋頭,
將鎏金房契拍在案上:“西廂暖閣,裴硯醉得人事不省,姐姐此刻去,生米煮成熟飯正好。
”沈玉嬈指尖剛觸到房契,倏地縮回手,像是被火燎了:“你當(dāng)真肯讓出正妻之位?
就為千兩黃金?”“姐姐說笑了?!蔽野蜗馒P釵挑起她下頜,
簪頭紅寶石在她頸間劃出一道血線,“您三年前私會(huì)突厥使臣時(shí),
不也把裴硯讓給我這替死鬼了么?”她臉色霎時(shí)慘白如紙。
我笑著將青瓷瓶塞進(jìn)她掌心:“西域‘醉生夢死’,一滴便能叫人酣睡三日。
裴郎的性子您清楚,若明日醒來瞧見枕邊人……”窗外忽地傳來更鼓聲,子時(shí)了?!按禾遥?/p>
”我揚(yáng)聲喚來丫鬟,“送沈姑娘去西廂——記得走角門,莫臟了侯府正門的青磚。
”沈玉嬈踉蹌著被拖出門時(shí),鑲金楠木門“砰”地撞開。裴硯倚在門框上,喜服襟口大敞,
鎖骨處還沾著胭脂。他懶懶掀起眼皮,目光掃過案上鳳冠,
忽地嗤笑出聲:“夫人這新婦當(dāng)?shù)梅Q職,合巹酒里摻迷香,洞房夜忙著典當(dāng)夫君?
”我數(shù)金葉子的手一頓。西域迷香千金難求,分明下在他與沈玉嬈的合巹酒中,
怎會(huì)……“好奇我為何清醒?”他指尖捏著枚銀針,針尖泛著幽藍(lán),“宋家祖?zhèn)鞯脑嚩痉ǎ?/p>
夫人該不會(huì)忘了吧?”紅燭“啪”地爆開燈花,滿室死寂。我猛地掀翻妝奩,
數(shù)十枚金葉子天女散花般撲向裴硯面門,轉(zhuǎn)身便往密道竄。腕間卻驟然一緊,
整個(gè)人被鐵箍似的臂膀按在鴛鴦錦被上?!鞍饲闪P銀未繳,夫人想往哪兒逃?
”他呼吸裹著酒氣燙在我耳畔,掌心順著嫁衣金線游走,“不如為夫教你,
洞房夜該怎么——”寒光乍現(xiàn)!我咬碎齒間蠟丸,袖箭抵住他咽喉:“侯爺?shù)拿刀嗌伲?/p>
北疆二十萬大軍,換我宋家脫籍文書夠不夠?”窗外忽地傳來沈玉嬈的尖叫。裴硯瞳孔驟縮,
我趁機(jī)翻身滾下榻,抓起妝匣砸向鎏金窗欞。琉璃脆響中,
我踩著滿地狼藉輕笑:“春宵苦短,侯爺再不去,您的白月光可要血濺西廂了。
”他暴喝一聲追來時(shí),我已鉆進(jìn)密道。暗道盡頭,春桃舉著火折子急得跺腳:“小姐!
侯爺方才調(diào)了黑甲衛(wèi)封府,咱們……”我扯下嫁衣扔進(jìn)火盆,
露出里頭粗布衣裳:“去云裳閣,蕭衍欠我的人情,該還了?!被鸸馔淌渗P冠的剎那,
身后傳來裴硯撕心裂肺的吼聲。“宋知意!你今日踏出侯府,來日本侯定要你跪著求饒!
”我頭也不回地扎進(jìn)夜色。求饒?待我捧回八千兩白銀,定要這狗男人跪著接和離書!
02.秋風(fēng)卷著當(dāng)票撲簌簌砸在臉上時(shí),我正蹲在鄴京最大的黑市當(dāng)鋪——金玉閣的后巷,
腳邊堆著裴硯送的十八箱聘禮?!蚌探瘌P冠當(dāng)死契,只值三百兩?”我抖著當(dāng)票冷笑,
簪尖猛地戳進(jìn)楠木柜面,“三年前西戎王后那頂相似的,可是拍出三千金!
”掌柜的縮在柜臺(tái)后抹汗:“夫人息怒!實(shí)在是侯爺今早傳話,
鄴京誰敢收鎮(zhèn)北侯府的東西……”話音未落,門外忽地傳來馬蹄聲。十丈開外,
裴硯的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高喝:“侯爺有令!私賣御賜之物者,按律當(dāng)斬!”我反手將鳳冠擲向追兵,
金玉碎裂聲里,拎起裙擺翻過后墻。三日前也是這樣逃的。
那日定親宴的紅綢還未掛滿宋府檐角,
裴硯一騎快馬直奔城郊玉清觀——沈玉嬈正在那兒“養(yǎng)病”。父親抖著胡子勸我忍,
滿堂賓客的嗤笑卻刺得耳膜生疼。“裴硯為白月光棄婚”的消息,半日便傳遍鄴京。
“這婚我不結(jié)了!”我當(dāng)眾撕了龍鳳帖。父親卻撲通跪在青石磚上,捧出一紙契書:“意兒,
圣上親批的罰銀……八千兩?。 敝焐坝『鄞掏措p眼,那上頭竟真有我的生辰八字。
“昨夜侯爺親臨,說若宋家悔婚……”父親老淚縱橫,“為父實(shí)在不敢賭?。?/p>
”血涌上太陽穴的剎那,我瞥見契書角落一行蠅頭小楷——“立約人:裴硯”。
好一招請君入甕!“姑娘當(dāng)心!”一聲驚呼拽回神智,我踉蹌撞進(jìn)青布馬車。
簾外箭矢“篤篤”釘入車壁,車內(nèi)沉水香縈繞間,伸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八文镒拥拿?,
值多少金?”玄衣公子斜倚錦墊,指尖把玩著我的翡翠禁步,
正是三日前云裳閣里漫天要價(jià)的奸商。我劈手奪回玉佩:“蕭衍,你跟蹤我?
”他屈指彈開車簾,露出巷口橫七豎八的黑甲衛(wèi):“若非本王恰巧路過,
你此刻早成裴硯的籠中雀了?!瘪R蹄聲再次逼近,
我咬牙扯下耳墜拍在案上:“送我去西市碼頭,這東珠夠雇你十個(gè)來回!
”蕭衍卻用折扇挑起我下巴:“本王不缺錢,倒缺個(gè)會(huì)算賬的幕僚?!避囃夂龅貍鱽砥瓶章?,
一支羽箭穿透車簾,堪堪擦過他玉冠?!俺山唬 蔽遗职聪滤X袋,“先去碼頭,
再談你的混賬生意!”馬車疾馳中,蕭衍低笑震得胸腔微顫:“宋知意,
你比三年前在太學(xué)時(shí)……有趣多了?!蔽颐腿唤┳?。當(dāng)年女扮男裝混入國子監(jiān),
唯一識(shí)破身份的便是那個(gè)總翻墻逃課的紈绔子弟。車簾外暮色沉沉,
他眸中映著跳動(dòng)的火光:“八千兩買自由?不如跟本王做筆大的——”“嗖!
”又一支箭釘入車壁,箭尾系著裴硯的鎏金令牌。“侯爺口諭!”親衛(wèi)嘶吼聲響徹長街,
“夫人再不歸,明日午時(shí)三刻,宋大人怕是要血濺刑場了!”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父親再懦弱,終究是血脈至親。蕭衍忽地攥住我手腕:“現(xiàn)在回頭,
你可真要困死在那八千兩的局里了?!蔽议]眼將翡翠禁步按在他掌心:“勞煩靖王殿下,
替我買副上好的棺木?!薄耙茨镜??!毕坪熫S下馬車時(shí),我笑得張揚(yáng),“畢竟黃泉路上,
本夫人還得用這棺材——砸、死、裴、硯!”03.銅鏡里映出一張陌生面容,
我蘸著黛粉在眼尾勾了道疤,腰間禁步叮當(dāng)換成胡姬銀鈴。
春桃急得扯我袖口:“小姐真要扮作龜茲舞娘?若被侯爺認(rèn)出來……”“認(rèn)出來才好。
”我將匕首塞進(jìn)束胸,金紗覆面,“裴硯最好當(dāng)眾掀我面紗,
明日滿鄴京傳遍‘鎮(zhèn)北侯為追逃妻大鬧教坊司’,我看他這戰(zhàn)神臉面往哪擱!
”云裳閣的驚鴻宴今夜開鑼,三樓雅間卻靜得滲人。我赤足踏上波斯絨毯時(shí),
鎏金屏風(fēng)后忽地傳來一聲嗤笑:“鄴京何時(shí)缺舞娘了,竟要買個(gè)戴鐐銬的?
”蕭衍斜倚貴妃榻,玄衣襟口松垮,指尖正勾著我那日抵押的翡翠禁步。
“王爺若嫌臟了眼——”我甩袖轉(zhuǎn)身,“門外還有十八個(gè)等著驗(yàn)貨的胡商。
”玉杯擦著耳畔砸在門框上,酒液濺濕面紗?!懊?。”他屈指敲了敲榻邊木匣,
里頭整整齊齊碼著金錠:“既是談生意,總得讓本王看看誠意?!蔽曳词殖堵浼喴拢?/p>
露出肩頭猙獰鞭痕:“三日前西市碼頭,王爺?shù)娜讼率滞χ匕 !笔捬茼E暗,
手中杯盞“咔嚓”裂了條縫。那夜我為混入商隊(duì),硬挨了三鞭才取得胡商信任,
這疤如今倒成了最好的通行令?!绑@鴻宴的規(guī)矩?!彼鋈黄鹕肀平?,
沉香氣息裹著酒意將我困在墻角,“魁首可求貴人一諾,宋娘子想要什么?
”我仰頭迎上他目光:“若我奪魁,請王爺將云裳閣三成利——喂、喂你做什么!
”腰間銀鏈“嘩啦”墜地,蕭衍竟抽走我束胸匕首:“戴著兇器登臺(tái),夫人是想刺殺裴硯,
還是本王?”門外忽地炸開喧嘩?!昂顮敚【竿跽诟?,
您不能……”裴硯的聲音裹著寒意刺破門扉:“蕭衍,把本侯的逃妾交出來。
”蕭衍突然扣住我后頸,染酒指尖抹過我的唇:“噓,裴夫人該登場了。
”他猛地將我推進(jìn)垂紗鼓陣,十二面羯鼓同時(shí)雷動(dòng)。燭火驟暗,唯有月華籠著鼓上人影。
我足尖剛點(diǎn)上雕花鼓面,二樓雅間傳來杯盞碎裂聲——裴硯的鎏金箭袖拂翻了酒案。
四目相對的剎那,我反手扯落金紗。面紗下疤痕猙獰,卻與宋知意的容貌天差地別。
裴硯蹙眉收劍,我趁機(jī)旋腰甩袖,腕間銀鈴不偏不倚砸中他眉心。滿堂哄笑中,
蕭衍倚著欄桿擲來金盞:“好!賞西域明珠一斛!”珍珠雨潑天而下,我足尖輕點(diǎn)鼓面,
金紗如流云卷走半數(shù)明珠。余下的盡數(shù)掃向裴硯——“侯爺看清楚了!”我故意掐著胡腔,
“這眉眼,這身段,可像您那逃妻?”裴硯徒手捏碎明珠,鮮血混著瓊漿滴落。
他突然縱身躍上鼓陣,劍尖挑向我束帶:“是與不是,驗(yàn)過便知!”鼓皮“咚”地裂開,
我仰面墜向鼓陣機(jī)關(guān)。千鈞一發(fā)之際,
蕭衍的燕翎刀架住裴硯劍鋒:“侯爺在我的地盤動(dòng)私刑,不合適吧?”兩人刀劍相抵的剎那,
我翻身滾進(jìn)暗格。機(jī)關(guān)下藏著云裳閣的密賬,我匆匆謄抄要害,
卻聽頭頂傳來蕭衍的冷笑:“裴侯再糾纏,明日御史臺(tái)參你‘強(qiáng)搶民女’的折子,
可要堆滿太后案頭了?!薄氨就醯娜恕彼鋈货叻募埽瑢⑽易нM(jìn)懷里,
“輪不到你驗(yàn)身?!迸岢幍膭獾稚鲜捬苎屎恚骸澳憧芍砩虾翁幱叙耄?/p>
慣用左手還是右手?夜半驚夢時(shí)會(huì)喚誰的名字?”我渾身血液驟冷。
這些閨帷秘事……他如何知曉?蕭衍突然低頭咬住我耳珠:“夫人,再裝暈可就來不及了。
”我果斷閉眼癱軟在他懷中,聽見裴硯的劍“當(dāng)啷”墜地?!笆捬埽憬袢兆o(hù)她,
來日莫后悔?!蹦_步聲漸遠(yuǎn)后,我睜眼正對上蕭衍戲謔的眸:“夫人腰間紅痣,
是在下三年前太學(xué)湯泉撞見的,可對?”我一巴掌甩過去,
卻被他攥住手腕按在賬冊上:“八千兩買你查清這筆暗賬,夠不夠贖身?
”燭火搖曳著照亮賬目——“永昌三年,沈氏購西域迷香十斛,經(jīng)云裳閣入鄴京。
”04.血珠子順著琴弦滾落時(shí),我正抱著鳳頸琵琶候場。春桃攥著帕子要裹我指尖,
卻被我推開:“這點(diǎn)血漬,正好添幾分凄艷。”臺(tái)上沈玉嬈的《春江吟》已近尾聲,
她忽然拔高音調(diào),眸光斜斜刺向珠簾后的我:“這曲贈(zèng)予在場一位妹妹——攀了高枝,
可別忘舊巢寒枝冷吶!”滿堂哄笑中,
蕭衍的玉骨折扇“啪”地敲在案上:“云裳閣時(shí)薪百兩,不是給廢物嚼舌根的。
”沈玉嬈臉色煞白,我抱著琵琶掀簾而出,故意讓金鈴禁步壓過她的尾音。
“接下來這曲《折柳》,”我指尖撫過染血的弦,“祭我死在大婚夜的真心。
”裴硯的烏木案應(yīng)聲而裂。第一聲裂帛之音剛起,二樓雅間便傳來杯盞墜地聲。我垂眸撥弦,
余光瞥見裴硯捏著半塊碎瓷,掌心鮮血淋漓?!昂顮斶@是做什么?”蕭衍懶洋洋斟酒,
“聽不得實(shí)話?”弦音陡然轉(zhuǎn)急,我旋身甩袖,腕間金鈴不偏不倚砸中裴硯案頭酒盞。
琥珀光傾瀉,在他玄色箭袖上洇出暗痕,像極那夜合巹酒潑在喜服上的模樣。
“裴夫人好大的怨氣。”沈玉嬈突然闖入鼓陣,蔥指按在我弦上,
“只是這《折柳》乃妓子送客之曲,您如今頂著靖王府的名頭彈,莫不是暗諷王爺是恩客?
”弦絲割破她指尖,我湊近她耳畔輕笑:“姐姐三日前往我茶里擱的鶴頂紅,可還夠泡一壺?
”她踉蹌后退,我趁機(jī)勾斷三弦。破音如裂帛,滿堂嘩然中,我揚(yáng)手將琵琶擲向鎏金柱。
“此等俗器,配不上《折柳》風(fēng)骨?!笔捬艿难圄岬锻蝗黄瓶斩鴣恚?/p>
挑著把嵌玉螺鈿琵琶落在我懷中:“試試這個(gè)。”指尖觸弦的剎那,
我渾身劇震——這分明是及笄那年,父親當(dāng)?shù)舻膫骷覍殻 巴鯛攺暮翁幍脕恚?/p>
”“昨夜逛窯子,順手贖的?!彼兄鴻跅U拋來酒盞,“接著彈,彈塌了這屋頂,
本王賠得起?!薄墩哿窔⒎ブ粼倨饡r(shí),裴硯突然拔劍劈開珠簾。劍氣掃斷我鬢邊金步搖,
他染血的手攥住琵琶玉軸:“宋知意,你就這般作踐自己?”我反手按響啞弦,
淬毒銀針自鳳首激射而出:“比不得侯爺,拿結(jié)發(fā)妻換白月光的眼淚值錢!
”針尖沒入他肩頭剎那,沈玉嬈的尖叫與蕭衍的刀光同時(shí)迸發(fā)?!芭岢帲 鄙蛴駤茡鋪頁鮿?,
卻被蕭衍的刀背拍飛,“戲還沒完,沈姑娘急著殉情?”裴硯踉蹌跪地,
眼底猩紅:“那日合巹酒,我根本沒……”“侯爺!”沈玉嬈突然嘔出口黑血,
“這針……這針有毒!”我怔怔望向蕭衍,
他正把玩著從我這順走的毒蠟丸:“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夫人教得好。
”裴硯突然暴起掐住我脖頸:“解藥!”“放開她!”蕭衍的刀鋒貼上裴硯動(dòng)脈,
“你懷里這毒婦三日前就往知意茶里下毒,真當(dāng)本王瞎嗎?”我趁機(jī)掙脫桎梏,
將解藥砸在沈玉嬈臉上:“西域蛇毒,見血封喉——沈姐姐,你猜這藥我淬了幾重?
”她抖如篩糠地吞藥時(shí),我踹翻羯鼓,露出底下帶血的賬本:“諸位可知,云裳閣每支金釵,
都沾著北疆將士的血?”裴硯瞳孔驟縮——那賬本上赫然蓋著沈家私印。
“三年來沈氏借云裳閣采購的西域迷香,”我抖開賬冊擲向看客,“全摻在北疆軍糧中,
今日在場的各位——”窗外忽地射入火箭,賬冊瞬間化作火球?!靶⌒?!
”裴硯與蕭衍同時(shí)撲來,我被兩道力道扯得幾乎裂開。房梁轟然坍塌的剎那,
裴硯將我護(hù)在身下,蕭衍的刀光斬?cái)鄩嬄涞臋M木。濃煙中,沈玉嬈的尖笑似厲鬼:“宋知意,
你且看看窗外!”沖天火光吞沒長街,那方向分明是——宋府。05.裴硯的血滴在雪地上,
燙出一串紅梅。我甩開他箍在腰間的手,喉間還殘留著煙火的嗆味:“放手!
宋府的火……”“是調(diào)虎離山。”他抹了把頰邊血痕,劍尖指向長街盡頭,
“你以為蕭衍真是湊巧路過?”三十丈外,蕭衍的玄狐大氅拂過焦木,
手中火把照亮半張噙笑的臉:“夫人受驚了,本王特來救火。
盯著他靴尖的松煙墨漬——那是云裳閣密賬特有的印泥——突然笑出聲:“王爺這火救得妙,
賬冊剛曝沈家罪證,宋府便走水,連灰都揚(yáng)得干干凈凈。”雪粒子撲簌簌砸在睫毛上,
蕭衍的笑意漸漸凝固。裴硯的劍突然橫在我頸間:“你早知他是沈家同謀?”“同謀?
”我仰頭撞上劍鋒,血珠滲入狐裘,“侯爺不妨猜猜,三日前那批摻了迷香的軍糧,
此刻正在誰家地窖?”劍刃猛地一顫。沈玉嬈的啜泣聲刺破雪幕:“裴郎莫信她!
這毒婦連親爹都能燒……”我反手?jǐn)S出袖箭,擦著她耳廓釘入門柱:“沈姐姐不妨解釋下,
你袖中火折子為何刻著靖王府徽記?”蕭衍突然旋身劈開箭矢,
狐裘下露出半截玄鐵令牌——與那日劫殺我的刺客佩刀紋樣一模一樣。雪地霎時(shí)死寂。
“本王原想逗你久些。”蕭衍嘆息著逼近,火把映得眸中血色流轉(zhuǎn),“宋知意,
八千兩買你裝傻,很難么?”裴硯的劍驟然轉(zhuǎn)向:“你與沈家勾結(jié)?”“錯(cuò)。
”蕭衍的刀背貼上我后頸,“是沈家與本王,要吞裴家軍權(quán)?!北写唐破つw的剎那,
我猛地后仰,整團(tuán)雪砸進(jìn)蕭衍領(lǐng)口。裴硯攬著我滾進(jìn)焦梁廢墟,火星子濺上他半邊眉骨。
“抱緊?!彼鋈凰洪_氅衣裹住我,縱身躍上斷墻。北風(fēng)卷著雪片如刀,
我咬著他耳垂冷笑:“侯爺現(xiàn)在像條喪家犬。”“閉嘴?!彼直矍嘟畋┢?,避開追兵箭雨,
“真當(dāng)我看不出你是故意激怒蕭衍?”廢墟深處傳來沈玉嬈的尖叫,
我趁機(jī)將毒粉抹在他傷口:“侯爺英明,那不妨再猜猜——此刻你中的‘纏綿骨’,
夠不夠換宋家脫籍文書?”裴硯身形一晃,抱著我栽進(jìn)雪堆。
他染血的唇幾乎貼上我的:“……你果然恨毒了我?!薄安患昂顮斎f一。
”我拔出他腰間匕首抵住心口,“三年前太學(xué)湯泉,你明知我是女子卻縱火逼我暴露,
害我宋家淪為笑柄時(shí),就該料到今日。”他瞳孔倏地收縮,我趁機(jī)掀翻他,
卻見蕭衍的刀光已劈至面門!“小心!”裴硯徒手攥住刀刃,血瀑潑上我的羅裙。
蕭衍一腳踹在他心口,將我扯進(jìn)懷里:“游戲結(jié)束,夫人該跟我去取沈家的買命錢了。
”我簪頭的毒針剛要刺出,忽見裴硯咳著血笑出聲:“蕭衍,你且看看懷中的是什么。
”玄狐大氅內(nèi)襟突然竄起青煙,我埋在他胸口的火折子終于燃透。“宋知意!
”蕭衍甩開著火的氅衣暴退,“你何時(shí)……”“方才貼著你心跳時(shí)。
”我踩著裴硯的肩躍上樹梢,“勞煩王爺轉(zhuǎn)告沈玉嬈——八千兩,我明日親自去沈府?。?/p>
”裴硯的箭嘯追著話音破空而來,卻只射落我半截袖袍。雪夜盡頭,
春桃駕著馬車沖出火海:“小姐!老太爺?shù)墓撞陌茨愿溃b滿硝石運(yùn)進(jìn)沈府地窖了!
”我回頭望去,裴硯正拄著劍撐起身,玄甲浴血,
卻死死盯著我袖中露出的半塊玉玨——那是三年前湯池大火中,他遺落的貼身佩玉。
06.沈玉嬈指尖捏著青瓷茶盞,裊裊熱氣熏得她眉眼溫軟:“這雪頂含翠是太后賞的,
妹妹嘗嘗,可比你往日喝的粗茶順口些?”我盯著盞中浮沫,忽地輕笑:“姐姐這茶,
煮茶的水怕是摻了鶴頂紅吧?”滿座貴女嘩然,沈玉嬈手一抖,
茶水潑濕繡金裙擺:“你、你胡說什么!”“是不是胡說,驗(yàn)一驗(yàn)便知。
”我拔下銀簪插入茶湯,簪頭瞬間泛黑。席間驚呼聲未起,
裴硯的劍鞘已壓住我手腕:“宋知意,適可而止?!蔽曳词窒品璋?,
十八碟蜜餞天女散花般砸向沈玉嬈:“侯爺不如問問您的心尖肉,
三日前往我馬車塞的火折子,刻的是誰家徽??!
”蕭衍的玉骨折扇忽地橫進(jìn)劍光:“裴侯這茶宴好生熱鬧,
本王也帶了些助興的玩意兒——”他擊掌三聲,兩名暗衛(wèi)拖進(jìn)個(gè)血葫蘆似的人。
那人抬頭剎那,沈玉嬈的茶盞“當(dāng)啷”墜地。“沈府的馬夫?”裴硯劍眉緊蹙,“這是何意?
”蕭衍靴尖碾過那人手指:“說說吧,臘月初八那夜,
你駕著沈家的馬車往北疆大營送了什么?
”“是、是摻了迷香的糧草……”馬夫哆嗦著掏出一枚玄鐵令牌,“靖王殿下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