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局渾天臺的青銅蟠螭晷針滴下第兩千四百八十顆水珠時，蘇清越的青銅規(guī)尺已卡進渾儀赤道環(huán)的齒隙。西晉渾天儀殘件與北魏水運儀象臺的咬合處滲出靛藍銹跡，這是太史令特調(diào)的鉛汞合金，遇水即膨脹的特性正將計時誤差推向三刻。她指尖撫過黃道齒輪的缺齒，突然觸到齒槽深處未干的松煙墨——這是篡改天象記錄的痕跡，墨色里混著波斯堿砂，遇水運儀漏出的弱酸即顯影偽造的星圖。
"蘇娘子可知窺天要受瞳刑？"
太史令崔浩的麈尾掃落晷臺積塵，星屑般的磁鐵礦粉在空中凝成偽造的紫微垣星圖。蘇清越將謝無咎遺留的青銅漏箭插入齒輪箱，箭簇陰刻的《麟德歷》突然流動如活物，指引她摸向渾儀地平日晷的暗匣——那里卡著半枚帶血齒的銅齒輪，齒痕間距竟與偽造的日食記錄嚴(yán)絲合扣。當(dāng)?shù)谄哳w水珠墜入銅壺，齒輪箱突然逆旋，將正確的辰時三刻扭轉(zhuǎn)為偽造的巳時正。
子時的更鼓混著銅壺滴漏聲刺破夜空。蘇清越撬開渾儀北極樞軸，軸心暗藏的羊皮卷飄落，粟特文密碼記載的篡改法則在月光下顯影：每篡改一刻天象，需在齒輪箱注入三錢波斯堿液。她將青銅漏箭浸入弱酸，箭簇突然析出磁粉，在偽造的星圖上拼出完整的作案周期——太史令在每次月掩金星時動手，借天象異變掩蓋齒輪箱的異常磨損。
"寒門賤技也敢更易天道！"
崔浩的犀角星圖劈面擲來，三百顆偽造的銅星在氣浪中迸射。蘇清越揮起改良的黃道齒輪格擋，青銅齒牙咬住三枚假星，星體表面的《乙巳占》殘句遇酸顯影，竟重構(gòu)為柔然可汗的狼頭密令。當(dāng)?shù)谑都傩乔度霚唭x四游環(huán)，水運儀象臺突然震顫如地龍翻身——這是太史令特制的失衡機關(guān)，青銅漏壺中的弱酸溶液傾瀉而出，將渾天儀基座蝕出二十八星宿狀的孔洞。
五更天的殘月沉入銅壺刻箭。蘇清越將西晉齒輪殘件鑲?cè)氡蔽簝x象臺，依《周髀算經(jīng)》勾股圓方圖改良的齒比，令水運儀誤差驟縮至半刻。崔浩的麈尾突然燃起靛藍火焰，這是鉛汞合金遇磁粉的毒焰，火舌舔舐處顯影出更駭人的秘密：每次偽造的"熒惑守心"天象后，柔然騎兵必犯邊三日，劫掠時辰與篡改的漏刻完全同步。
暮色染紅渾天臺時，三百卷偽造的《天官書》在火海中翻卷。蘇清越跪在青銅晷針上，掌心的齒輪烙痕與偽造星圖同頻震顫。謝無咎的白鴉掠過燃燒的星圖，喙間落下的半枚銅齒輪插入漏壺，將太史令特調(diào)的鉛汞溶液逆轉(zhuǎn)為弱堿性——渾天儀齒輪突然自潔如新，黃道環(huán)投射的星圖在火墻上顯形：崔浩篡改的"太白晝見"天象記錄里，每顆虛假金星都是柔然間諜的潛伏方位。
月光洗凈銅壺刻痕時，水運儀象臺的齒輪咬合聲如梵唱。蘇清越立在復(fù)原的渾天儀頂，青銅漏箭突然迸裂，箭體碎屑在空中拼成《大衍歷》的正版星圖。崔浩被鐵鏈鎖在晷臺日暈紋上，每刻光陰劃過肌膚，都留下一道偽造天象的齒痕。當(dāng)?shù)谝豢|晨曦刺穿渾儀赤道環(huán)，改良的齒輪系統(tǒng)將誤差鎖定在半刻之內(nèi)，而太史局地窖深處埋著的三百壇波斯堿液，正隨著銅壺滴漏的精準(zhǔn)節(jié)律，將篡改天象的罪證沖刷成《麟德歷》殘卷的注腳。
"天行有常，齒輪無情。"
她揮尺斬斷崔浩的犀角星杖，杖心滾落的磁鐵礦粉在晨光中凝成寒門犁鏵圖案。而渾天儀北極樞軸里暗藏的柔然密信，正在齒輪咬合的精微力學(xué)中碎成齏粉——這場始于漏刻誤差的天道之爭，終以青銅與磁粉的精密咬合，將人謀鬼算盡數(shù)碾入《周髀算經(jīng)》的圓方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