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平準署的青銅砝碼在暮色中嗡鳴，蘇清越的指尖劃過竹簡賬冊，楮皮紙的纖維里突然刺出半截鐵砂——這是趙郡李氏走私的渤海鹽場粗鹽，混著遼東鐵礦的碎屑，在算緡錢的銅秤上蝕出二十八宿狀孔洞。她將謝無咎遺留的青銅雙魚符插入賬箱暗格，符面《九章算術(shù)》的均輸篇突然流動如活物，指引她摸向平準署地窖的鹽鐵官印——印紐的螭虎缺齒處，正卡著粒未熔的柔然箭鏃殘晶。
"蘇主事的新賬式，是要斷我等活路！"
綢緞商賈的赤舄踏碎青磚，暴動人群撞開署衙銅門。蘇清越揮起改良的陰陽賬冊格擋，楮皮紙面浸過五倍子酸的密寫層遇醋顯影：趙郡李氏的鹽鐵走私賬竟用復(fù)式記賬法加密，貸方記載"佛田香火錢"，借方對應(yīng)柔然戰(zhàn)馬的鐵蹄耗損量。當?shù)谝粔K硯臺砸向銅秤，她突然看清暴民腕間的刺青——鹽梟特有的海波紋，正與走私鹽包的鈐記同脈。
子時的更鼓裹著海腥味刺破夜空。蘇清越撬開平準署的鑄鐵地磚，磚縫滲出的鹽水在青銅砝碼表面凝成《管子·海王篇》的鹽策密文。她將雙魚符浸入鹽鹵，磁針突然指向署衙后院的枯井——井壁苔蘚間嵌著三百枚帶倒刺的柔然箭鏃，鏃尖的鹽晶在月光下泛著走私粗鹽特有的靛藍。
"寒門妖女壞我鹽鐵！"
趙郡李氏的死士揮刀劈碎陰陽賬架，復(fù)式記賬的"天地合"墨線突然繃直如弓弦。蘇清越翻滾避開飛濺的鹽晶，見賬冊散落的楮皮紙在鹽霧中顯影更駭人的秘密：每引官鹽的"損耗"數(shù)竟對應(yīng)走私鐵器的斤兩，而平準署的銅權(quán)砝碼，早已被李氏替換成摻鉛的私鑄貨。她揮起青銅鹽斗砸向銅權(quán)，撞擊聲震落屋梁暗藏的柔然密信——粟特文記載的走私路線，竟用復(fù)式記賬法的借貸符號加密。
五更天的殘月沉入鹽池。蘇清越被逼至署衙飛檐，懷中陰陽賬冊突綻寒光。她撕下"龍門賬"頁浸入鹵水，密寫的走私網(wǎng)絡(luò)在月光下立體浮現(xiàn)：貸方列著渤海鹽場的潮汐時刻表，借方對應(yīng)著六鎮(zhèn)叛軍接收鐵器的狼煙信號。當?shù)谝恢崛换鸺浯╅芙牵龑⑶嚆~雙魚符按向鹽晶——磁力引動三百枚私鹽結(jié)晶，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復(fù)式走私模型：每石官鹽的運輸損耗，恰能熔鑄三柄柔然彎刀。
暮色染紅平準署時，陰陽賬冊的墨線突然化作捆仙索。蘇清越跪在鹽鐵官印前，掌心的復(fù)式烙痕與走私密賬同頻震顫。謝無咎的白鴉銜來半塊帶血的鹽磚，磚體裂縫中顯影的《鹽鐵論》殘句，正被趙郡李氏篡改為走私分贓的契書。當暴民撞破最后一道銅門，她揮起賬冊引燃鹽鹵蒸汽，靛藍火焰中浮出終極罪證：平準署的"均輸平準"銅匾背面，竟用鹽晶刻著爾朱榮與柔然可汗的密約——每算緡錢百文，便有一柄鐵刀刺向大魏邊塞。
月光洗凈鹽晶時，鄴水河面漂滿帶鐵屑的私鹽。蘇清越立在平準署殘垣上，青銅雙魚符突然迸裂，符體碎屑在空中重組成《九章算術(shù)》的均輸新解。趙郡李氏的鹽梟被鐵鏈鎖在銅秤上，每顆鹽粒的結(jié)晶面都映著《管子》的警世箴言，而陰陽賬冊的灰燼里，復(fù)式記賬法的墨線正化作新的律令經(jīng)緯，將走私的毒鹽與染血的鐵器，永遠封印在算緡錢的青銅天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