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生活，真的是一地雞毛，即便今天是自己的40歲生日，
阿娥也舍不得沖動消費(fèi)一把。1998年7月5日，在魚攤前站了一下午的她，
直到老板開口催促這才慢吞吞的選了一條魚。“那，就這條吧。
”老板拿袋子裝好魚稱了一下，“大嬸，2斤重30塊錢。
”阿娥卻露出一臉的嫌棄：“老板，你算錯了，應(yīng)該是10塊才對。”“10塊？
”老板被娥弄得有點(diǎn)懵。阿娥指著老板攤子前的一塊黑板，
理直氣壯的喊：“你黑板上不是寫著嗎？”“死魚10塊！”老板不服：“嘿！那是死魚?。?/p>
”“大嬸，你看這條尾巴還會動呢?！蹦菞l魚被老板這么一說，還真的撲騰了那么一下，
好似在嘲諷阿娥的摳門。不過阿娥可不是什么軟柿子，任由魚攤老板拿捏?！芭?，
我干嘛站這么久？”“不就是等它死啊！”這個時候老板的電話響起，他轉(zhuǎn)身接電話。
趁這個空，阿娥直接出手把只剩了半條命的魚給拍死了。老板回頭見自己的魚起了，
但又沒有證據(jù)說是阿娥拍的，雖然不情不愿，但最終還是收下了10塊錢。
然而就算是占便宜買來的魚，阿娥也舍不得一頓吃完。她把中間最鮮嫩的部分切下，
然后放入冰箱準(zhǔn)備下明天吃。剩下的魚頭魚尾正好又能拼成一條魚，
阿娥看著盤子中短了一截的魚嘆息一聲。沒辦法，家里條件不是很好，
他只能這樣精打細(xì)算的過日子。就在這個時候，阿娥的丈夫阿炳這時走過來，
又把冰箱里的魚身給拿回到了灶臺上?！半y得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干嘛這么省呢？
”“全吃了?！卑⒍鸪泽@的“啊”了一聲。阿炳是個駕校教練，收入并不豐厚，
平時也非常的樸素。阿炳這個樣子，阿娥已經(jīng)猜到原因了?！澳惆謥沓燥?？
”阿炳笑著應(yīng)了一聲?！笆前?！”原來今天公婆也來吃飯，所以阿炳才要把整條魚都做了。
阿娥聽到這話卻很是不高興，她倒不是心疼魚，而是因?yàn)楣罱鼛啄昶庾兊霉殴?，刁鉆，
經(jīng)常罵自己，所以兩人的關(guān)系不太好。阿炳夾在兩人中間，自然是出言相勸。
“媽對你那么好，就跟女兒一樣，今天就看在她的面子上一起吃個飯吧。
”阿炳這些話還真沒扒瞎，兩人正在交談呢，婆婆就走進(jìn)了門，
手中不斷拿著啊娥最喜歡的大蝦，而且還掏出一個生日紅包，塞進(jìn)了她的懷中。
也就是婆婆的存在，才讓公媳關(guān)系不那么緊張。阿娥念著婆婆的好，
所以即便公公剛進(jìn)屋就冷著臉，她也是笑臉相迎，還奉上了茶。“爸，喝茶。
”公公坐在那里就像是古代的皇帝，氣勢凌人：”我不喝你的茶，換拖鞋。
“阿娥習(xí)慣了公公擺架子，招呼著兒子定一把拖鞋拿來爺爺。孫子定一捧著拖鞋跑來，
顯得頗為恭敬?！盃敔?，換拖鞋。”不過公公不買賬，還是一副皇帝的嘴臉，
冷冷的扯著嗓子?！白屌藫Q?！边@個時候，阿炳沖阿娥輕呼一聲，使了一個眼色?！袄掀?！
”看著老公阿炳給自己使眼色，阿娥是不為所動。這不明擺著給自己難堪嗎，
但婆婆的面子她卻不能不給。這個時候，婆婆好像聽到公公又在房里無理取鬧，
快步跑了進(jìn)來，邊跑邊說：“換拖鞋是吧？”“我來我來！
”這是生怕讓兒媳婦在全家面前難堪，這讓阿娥的心里舒服了不少。公公的拖鞋換后之后，
兩個女人又回到了廚房做菜，偌大一個家只能看到她倆忙碌的身影。
不過好在兩人還能相互扶持，剛剛做好的大蝦，婆婆把第一口送到了阿娥口中?！皨專?/p>
好吃你也來一個。”兩人忙碌完畢，
滿頭大汗準(zhǔn)備上桌吃飯時卻發(fā)現(xiàn)阿娥最喜歡的大蝦已然被公公囫圇吃了個精光。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兒媳的生日，阿娥見此臉色難看至極。但公公可不管這么多，
直接起身要回去喝茶，婆婆看到這一桌的狼藉，雖然心中也是極為氣憤。
或許這么多年早已習(xí)慣，所以連口飯都沒有吃，就回去給公公泡茶了?！疤鰜砹税?！
””爸、媽我們一起吃飯?！倍ㄒ灰姴妥郎蠚夥辗浅＃⒖陶疹櫚謰尦燥?。
阿炳看著阿娥不太高興的臉，也笑著招呼：“吃飯吃飯?！本退闳绱耍?/p>
阿娥依然是一肚子的火氣，把桌子中間，那個原本裝著大蝦的盤子掀了?！俺詡€屁！
”今天生日，阿娥是受了公公一肚子的氣。相比于生活中的一粒雞毛來說，
阿娥在工作上還是比較順心的。他就職于一家小型的衛(wèi)生紙銷售公司，
雖然名義上只是業(yè)務(wù)主管，但是公司上上下下大小事情什么進(jìn)貨、出貨，
財(cái)務(wù)甚至于擦地澆花，都由她一手打理。即便收入不多，
但這種掌控全局的成就感卻是在家體會不到的，因此她是兢兢業(yè)業(yè)不辭勞苦。
然而最近這份工作也遇到了挑戰(zhàn)。公司招聘了一個新員工，
青春靚麗的她讓老板看得雙眼發(fā)直。立刻安排她做阿娥的助手。
還真的別說這女人跟北條麻妃老師有點(diǎn)像?！澳銈児居袥]有電腦??？
”老板盯著靚麗的女員工，嘴都有點(diǎn)結(jié)巴?！坝校幸慌_?！薄澳桥_是豬腦，沒用的。
”阿娥對于電腦這種新鮮物品并不感冒。只認(rèn)為對方是繡花枕頭，不可能在公司做長久，
不過看在老板的面子上，還是簡單的給他介紹了平日的工作流程，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但就在這手忙腳亂的時候，丈夫阿炳打來了電話，說你附近的超市大減價買一送一，
有他最喜歡吃的那種米，回來的時候捎上一袋。
阿娥有點(diǎn)不爽開始對電話吐槽：“就知道命令我，我死也不給你買，我不買。
”阿娥是刀子嘴豆腐心下班后，終歸還是把米買了回去。當(dāng)然捎帶著還有其他東西，
畢竟大減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不過她的人生也不是只圍著生活工作。
打麻將就是她少有的樂趣之一，因此在快要到家的時候，看到鄰居們在壘長城便手癢上桌，
準(zhǔn)備放松一下。但是沒想到牌還沒洗好，一袋面包就扔到了她的面前。“給我撕開！
”阿娥回頭一看，居然是公公，這時她的眉頭直皺。
阿娥不想當(dāng)著街坊的面跟公公起什么沖突，拿起東西就離開了此處。等回到家后，
公公就開始了胡言亂語，說婆婆不愿意起床，也不給自己泡茶做飯，明天就把她給休了。
（其實(shí)公公已經(jīng)老年癡呆，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阿娥只以為是婆婆在跟公公慪氣，
但沒想到來到婆婆家后，卻發(fā)現(xiàn)對方倒在了地上，她趕忙跑回去打電話叫救護(hù)車。
而公公卻置身事外，只顧著打?qū)O子定一的游戲機(jī)，好像暈倒的婆婆跟她一點(diǎn)聯(lián)系都沒有。
只有阿娥急得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但是這顯然為時已晚?！鞍职帜懵犖艺f話?！惫贿叴蛴螒?，
一邊嘴里胡說八道：“你別跟我說話了，這里沒有爸爸?！边@個時候阿娥接起電話：“喂！
是是是我打的。”“是我打120。”然而，讓阿娥沒有想到的是，
這個家里對她最好的婆婆就這么走了。親朋好友全都到場，阿娥前忙后、迎來送往，
好似他才是一家之主。本應(yīng)在臺前的公公仍是置身事外，獨(dú)自坐在那里拿著一包糖吃，
連婆婆生前的好友霞姨都看不過去。忍不住的嘮叨了幾句，“你公公他怎么樣？
”阿娥披麻戴孝，搖著頭：“還是糊里糊涂的？”“我還以為他會比婆婆早走，
哎～”霞姨低聲回道：“我也是這么想。”其實(shí)公公有3個孩子，除了阿炳這個大兒子外，
還有一個條件不錯的二兒子。但是二兒子老婆極為的自私，不但對公婆不管不顧，
而且即便今天是葬禮，也不愿意掏一分錢買喪葬用品?！胺炊€譏諷阿娥摳門。
”“最重要就是金條??！””不要啦?！薄霸谙旅婵衫L(fēng)了，現(xiàn)在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哈哈哈！”阿娥被喪葬用品店的推銷搞得不勝其煩，后邊二嫂還不陰不陽的來上那么一句。
“大嫂花不了你多少錢的！”就在說話的過程中，一個女人提著行李匆匆的沖了起來。
正是遠(yuǎn)嫁到外省的三妹，她在電話中已經(jīng)知道了，母親是怎么去世的。
所以到了靈前哭了一番，然后邊找到老爸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管老媽死活。
但是沒想到老爺子已經(jīng)把這個女兒忘得一干二凈。而且，
老年癡呆的老爺子說話非常的無厘頭。“大嬸，我們正在辦喪事，你在這里吵什么？
”聽了老爺子的話三妹氣不打一處來：“什么？”“我是你女兒??！
”老爺子表示對方有神經(jīng)病，露出一鄙夷：“神經(jīng)我女兒年輕又漂亮，哪像你老得滿臉皺紋。
”現(xiàn)在的老爺子，除了不記得女兒外，大家發(fā)現(xiàn)她居然連兩個兒子也不認(rèn)得了，
唯獨(dú)只認(rèn)識一個阿娥。還嚷嚷著讓她給自己做飯，眾人只以為老爺子是老伴去世，
受了刺激記憶，暫時喪失，所以沒把這個事情當(dāng)回事。在吵吵鬧鬧中，
婆婆最終還是順利下葬了。在整理她的遺物時，
阿娥發(fā)現(xiàn)墻上掛滿了公公年輕時在空軍服役的照片。那時候，他英氣勃發(fā)，
誰成想老了就變成這副模樣。之前阿娥還能隔著婆婆與他相處，但現(xiàn)在自己是有苦難言，
整個家都找不到傾訴的對象。當(dāng)阿娥在陽臺上看到晾衣架上婆婆那件花襯衫的時候，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緒。躲在陽臺上嚎啕大哭：”媽，我好想你?。?/p>
”因?yàn)榘⒍鸷驼煞蛞习?，所以照顧公公的任?wù)就暫時交到了三妹手中。
那天老爺子的一句大嬸或許是傷到了三妹的心，她花巨資把自己給打扮了一番。
“我這樣子總不會叫我大嬸吧！”三妹打扮的是光鮮亮麗，但老爺子卻沒工夫看她。
拿著電飯鍋就去天臺喂鴿子，然而他顯然是老糊涂了，這里根本就沒有鴿子。
三妹見老爺子又要鬧事，于是伸手去搶?！澳愀陕飺屛业拿罪埬?？”“大嬸，你哪位?。?/p>
”三妹妹心臟病，都要被氣出心臟病來?！澳憧旖o我坐下！”三妹把老爺子按椅子上，
讓他老實(shí)待著?！拔揖谷贿€叫我大嬸，氣死我了！”三妹這邊剛把鍋端進(jìn)廚房，
老爺子悄悄溜下了樓。直到馬路上出租車司機(jī)的喇叭響起，三妹才發(fā)現(xiàn)異常趕忙追下樓去。
但是奈何對方身板硬朗，走起路來呼呼帶風(fēng)，她穿著高跟鞋在后面追，根本就看不到人影。
即便半路換了雙鞋，也是累得氣喘吁吁。不過好在最終還是追上了，看著眼前的建筑，
卻讓其很是無語。原來他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又回到自己家樓下。此時阿炳正好下班，
看到嚷嚷著要吃飯的老爸趕忙掏出了一袋面包。誰知，老爺子還是不滿意說沒有牛油怎么行，
于是拿著面包就上樓去了。老爺子也是絕了，拿著一塊黃色的肥皂夾在面包里面，
直接就是一頓啃。三妹這會才氣喘吁吁的追上樓，看到老爺子在吃東西，立刻搶了過來，
翻開面包看?！鞍パ?，哎呀，糟了，這個是肥皂?。 薄崩习?，這個不能吃啊，快吐出來。
”現(xiàn)在眾人終于是察覺到了不對勁，老爺子不僅僅是不認(rèn)識人那么簡單。
連最基本的生活常識都不知道了。沒辦法，只能帶著他去看醫(yī)生，
經(jīng)過一番檢查之后得出了結(jié)論——老年癡呆。“這個病基本上是沒得治，
阿娥雖然心里討厭公公，但行動上卻是無可挑剔。為了避免他住在自家閣樓出意外，
直接將其接到家中安排到一樓兒子房間住。三妹得知了父親的病情后，清楚這是個持久戰(zhàn)，
她婆家里還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顧，所以收拾行李，連夜跑路回家了。在她看來，
贍養(yǎng)老人這個事情最主要還得是兒子負(fù)責(zé)。沒辦法，阿炳只能找到弟弟和他商量，
兩家輪流照顧父親。老二家的經(jīng)濟(jì)條件還不錯，而且住在富人區(qū)，所以便同意了哥哥的提議。
”星期一到星期五在咱們家，放假時間他們接走?！薄笆前?！””白天你又不用上班！
“老二媳婦聽到這話可不愿意了，雖然自己不上班，但還要照顧兩個孩子，
根本沒時間看老人。聽老二媳婦這么說，阿炳反問：“你家不是還有保姆嗎？
”老二媳婦反駁：“保姆也是人，是不是，一個月才給人家600塊錢，想累死人家啊。
”老二本想說加點(diǎn)錢給保姆，讓他捎帶著照顧老爺子。但是這話剛一出口，
就被媳婦懟了回去。還搬出了另一個理由：“大哥，你不知道。
”“我們家的旺財(cái)壞死了一看到陌生人啊，就死命的叫個不停?！薄耙前职謥砹?，
旺財(cái)看他不順眼，以后可就家無寧日了。”“難道你要我整天把旺財(cái)綁起來啊，
太慘無人道了吧?！卑⒈簧朴谘赞o，在這種情況下，他也說不出什么像樣的理由，
只能埋頭吃飯。弟弟一家人點(diǎn)了牛排，而他只點(diǎn)了一份炒飯。就算是這盤炒飯，
他還要分出一大半給兩個嘴饞的侄子，自己最終也沒能吃上幾口。弟弟見狀起身就要買單，
但阿炳卻說自己來。天底下好像有很多這樣的大哥，他們總是習(xí)慣性的負(fù)擔(dān)起責(zé)任。
與自家兄弟相處，從不計(jì)較得失。不過大嫂一般都不會有相同的想法，
當(dāng)阿娥聽說了老二沒辦法照顧老人后直接就發(fā)起了火?！八麄儺?dāng)初買房還找我們借錢，
現(xiàn)在飛黃騰達(dá)了，卻一點(diǎn)人性都沒有了?！笨烧f歸說阿娥看著老公那搓澡生疏的樣子，
直接就拿過來刷子動起了手?！斑^幾天兒子就要開學(xué)，到時候就真的沒人照顧公公了。
”讓阿娥沒想到阿炳居然建議阿娥：“你別上班了算了，留在家里照顧父親多好，我又放心。
”阿炳的話，阿娥覺得極為刺耳，簡直讓她怒火中燒：“放你的春秋大屁！”“我告訴你啊，
上班是我人生最大的樂趣?！薄拔覈?yán)重警告你，我不會放棄的。”阿娥，扔掉毛巾揚(yáng)長而去。
阿炳見說服不了老婆，于是喊著：“喂，你最大的幸福不是嫁給我做老婆嗎？
”“你最大的生活樂趣不是我提供的嗎？”遠(yuǎn)處傳來阿娥的咆哮：“你是提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