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燒的新房里,我第四次把鳳冠往床底踢了踢,金絲掐的鳳凰腦袋卡在腳踏縫隙里,
活像只被門夾了的禿毛雞。"少夫人,該喝合巹酒了。"喜婆端著鎏金托盤的手在發(fā)抖,
我盯著她托盤里那對夜光杯,
突然想起今早藏在嫁妝箱底的話本子——第三章就寫著西域奇毒遇夜光杯變綠。"放著吧。
"我翹著二郎腿晃了晃繡鞋,鞋尖綴著的東珠"啪嗒"砸在謝景之雪白的中衣上。
這位傳說中活不過弱冠的謝家公子正歪在鴛鴦?wù)砩?,咳得像是要把肺葉吐出來。
喜娘們逃命似的退出去后,謝景之突然撐著床柱坐直身子。燭火在他臉上跳動,
映得那抹病態(tài)嫣紅愈發(fā)詭異。"沈月如果然名不虛傳。"他指尖捻著我掉落的珍珠,
忽然湊近我耳邊:"就是不知道沈二姑娘的《金瓶梅》讀后感,有沒有帶過來?
"我嘴里沒咽下去的桂花糕直接噴在他臉上。今早出門前我明明把話本塞在《女誡》封皮里,
他是怎么......"咳咳咳!"謝景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袖中滑出塊染血的帕子。
我眼疾手快搶過來一聞,甜膩的桂花香混著鐵銹味——等下,這血里怎么有麥芽糖的焦香?
"娘子..."他虛弱地往我肩上靠,手指卻精準地扣住我摸向喜秤的手腕,
"為夫聽說沖喜要用處子血,你看這合巹酒......"我抄起枕頭砸在他那張俊臉上,
枕頭裂開的瞬間,漫天鵝毛中飄下一張泛黃的紙。謝景之突然變了臉色,我搶先抓住紙角,
只見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山川圖案,右下角蓋著前朝玉璽。"娘子可知,
"謝景之的聲音突然清明如月,
"二十年前國庫失竊的八十萬兩官銀......"窗外傳來瓦片輕響,
我們同時撲向那張藏寶圖。我揪住他散開的衣襟,他扯住我半褪的霞帔,
龍鳳喜燭"啪"地爆出個燈花,照見房梁上一閃而過的黑影。寅時三刻,
我蹲在謝家廚房房梁上,看著灶臺邊正在偷吃酒釀圓子的謝景之。
他左手舉著盛滿"咳血"的羊腸袋,右手往糖漿里兌洛神花汁,
腰間還別著昨日被我踹下床時扯斷的鴛鴦肚兜系帶。"麥芽糖漿要熬到琥珀色才逼真。
"我順著柱子滑下來,順手往他特制的"鶴頂紅"里撒了把辣椒面,
"上回你吐在御史大夫茶盞里的血太稀,害得他當場給你診脈開方子。"謝景之手腕一翻,
將滾燙的糖漿潑向窗臺。只聽"嗷"的一聲慘叫,
正在聽墻角的管家抱著燙紅的屁股一瘸一拐逃走了。這位據(jù)說在謝家服侍了三十年的忠仆,
三天來已經(jīng)被糖漿燙過七回,被蒙汗藥包子放倒過四次,還被我養(yǎng)的鸚鵡叼走了假發(fā)。
"夫人昨日說要改良血包配方?"謝景之忽然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
十幾種糕點碼得整整齊齊:"城東王記的核桃酥,配枸杞紅棗糖漿最是滋補。
"我盯著他指尖殘留的胭脂——那是我昨晚用來畫藏寶圖贗品的朱砂。正要開口,
前院突然傳來繼母標志性的公鴨嗓:"我苦命的月如?。?當繼母帶著八個嬤嬤沖進庭院時,
謝景之正躺在紫藤花架下"奄奄一息"。我舉著碗黑糊糊的藥汁,
用從醉仙樓學來的哭喪調(diào)干嚎:"夫君你死得好慘啊——""且慢!
"繼母的鎏金護甲戳到我鼻尖,"這是西域進貢的雪蟾蜍,
最是補氣養(yǎng)身......"話音未落,謝景之突然劇烈抽搐,
袖中滑出一本《霸道王爺愛上我》。我順勢打翻藥碗,墨汁精準潑在繼母新裁的浮光錦裙上。
藏在樹上的暗衛(wèi)非常懂事地彈來顆石子,雪蟾蜍跳進了荷花池。"母親莫慌!
"我抄起撈錦鯉的網(wǎng)兜塞給她,"聽聞月如妹妹最愛替人分憂......"深夜,
我對著賬本啃醬肘子時,謝景之抱著一摞話本蹭到羅漢床邊。
自從發(fā)現(xiàn)他私藏的話本比我多三倍,我們的夜間活動就從互相下蒙汗藥變成了話本品鑒會。
"《冷宮棄妃帶球跑》第三卷換你手里的鹵鴨掌。"他晃著新得的孤本,
突然從背后變出個油紙包:"再加一包糖炒栗子。"我盯著他腰間若隱若現(xiàn)的藏寶圖紋身,
把栗子殼扔進他衣領(lǐng):"明日三皇子要來'探病',
你準備的瀉藥包子......"窗外突然傳來重物落水聲,我們同時沖向窗邊。
池塘里撲騰的暗衛(wèi)舉著半塊棗泥酥大喊:"少夫人!您養(yǎng)的烏龜又把廚房的蒸籠掀了!
"月光下,謝景之的"病容"繃不住了。我看著他笑出淚花的眼睛,
突然覺得這樣雞飛狗跳的日子,好像比話本里寫的江湖更有趣。卯時剛過,
我院里養(yǎng)的綠毛鸚鵡又開始吊嗓子。這扁毛畜生最近不知跟哪個話本販子學的,
頂盤旋:"大郎該喝藥了——大郎該喝藥了——"我端著特制"十全大補湯"踹開書房門時,
謝景之正把《春宮圖》往《論語》封皮里塞。八仙桌上攤著三皇子送來的請柬,
旁邊還擺著碗可疑的芝麻糊——別問我為什么知道,
他嘴角的墨汁印子已經(jīng)出賣了昨夜偷吃黑芝麻湯圓的罪行。"娘子且慢!
"謝景之一個鷂子翻身躲到屏風后,抖開他新制的"病弱公子必備十二件套"。
我眼睜睜看著他往嘴里塞了片參片,又在衣襟里別上浸了姜汁的帕子,
最后往靴筒暗格塞了包五香瓜子。
窗外突然傳來管家的唱喏:"三皇子到——"說時遲那時快,
謝景之瞬間癱軟在黃花梨圈椅上。我順手往他領(lǐng)口潑了半碗辣椒水,
抄起浸過洋蔥汁的帕子往眼上一按,掐著嗓子哭道:"夫君咳血三日,
如今連太醫(yī)都......""謝兄這是怎么了?"三皇子蟒袍金冠跨進門來,
正撞見謝景之"虛弱"地舉起帶"血"的帕子。
那帕子不偏不倚糊在皇子殿下玉樹臨風的臉上,
我清楚看到帕角繡的"霸道王爺愛上我"幾個小字。鸚鵡突然落在三皇子肩頭,
字正腔圓道:"大郎喝完藥該圓房了!"滿室死寂中,謝景之突然劇烈"抽搐"起來。
我瞥見他偷偷擰開藏在袖中的血包,紫紅色的糖漿精準噴進三皇子手中的茶盞。
藏在房梁上的暗衛(wèi)非常配合地彈來顆巴豆,正巧掉進皇子殿下微微張開的嘴里。"殿下恕罪!
"我撲過去時"不小心"扯開謝景之的衣襟,藏寶圖紋身明晃晃露在晨光里。
三皇子盯著那圖案突然開始打嗝,腰間的龍紋玉佩與謝景之鎖骨下的印記撞出清脆的響。
鸚鵡歪頭啄了啄皇子冠冕上的東珠:"娘子快跑!武松來捉奸了!"當夜,
謝家廚房傳來詭異響動。我蹲在房梁上,看著謝景之把瀉藥拌進給三皇子準備的云片糕里。
他腕間纏著我用來捆藏寶圖的鴛鴦繩,發(fā)梢還沾著上午噴出去的葡萄味糖漿。
"明日該換枇杷膏味的血包了。"我把新制的麻辣兔頭扔進他懷里,
"三皇子送來的百年人參,我讓廚娘做成夫妻肺片如何?
"窗外傳來暗衛(wèi)憋笑憋到內(nèi)傷的悶哼,池塘里正在和烏龜搶綠豆糕的錦鯉躍出水面。
謝景之突然把沾滿辣油的手指按在我唇上:"娘子可知,
鸚鵡今日說的圓房......"我反手將蘸著芥末的糕點塞進他嘴里,
房梁上應(yīng)景地飄下本《論如何正確毒殺夫君》。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糾纏的影子上,
遠處傳來更夫憋著笑的梆子聲。寅時未至,
我拎著謝景之連夜改裝的"自動投毒機關(guān)弩"蹲在房頂上。
這廝居然把我養(yǎng)的王八殼涂成夜光的,此刻正在庭院里裝模作樣地打太極,
衣擺下露出半截《霸道王爺?shù)穆渑芴鹦摹返脑挶尽?夫君該晨練了。"我扣動弩機,
特制辣椒粉彈丸精準擊中他腳邊的青磚。謝景之應(yīng)聲倒地,袖中甩出七八個五顏六色的血包,
在晨光里炸成一片彩虹糖漿。鸚鵡撲棱著翅膀從狗洞鉆進來,
嘴里還叼著三皇子府新出的通緝令:"懸賞!尋會打嗝的綠毛鸚鵡一只!
""娘子饒命啊——"謝景之突然抱住我的繡鞋開始假哭,
手指卻偷偷勾走我藏在腰帶里的藏寶圖碎片,"為夫昨日新制了芒果味血包,
還煨了荷葉雞......"話音未落,三皇子帶著御醫(yī)破門而入。
謝景之瞬間切換成氣若游絲模式,把芒果糖漿抹在御醫(yī)的診脈枕上。
我眼尖地發(fā)現(xiàn)皇子腰間玉佩換了新的穗子——正是用我上回潑墨汁的裙角改的。
"此乃西域奇毒解藥。"三皇子咬牙切齒遞上玉瓶,
我接過時"不小心"打翻謝景之特制的癢癢粉。滿屋人突然開始群魔亂舞式抓癢,
鸚鵡趁機叼走皇子金冠上的珍珠。當夜謝家廚房接連爆出七聲巨響,
我抱著新研制的"含笑半步癲"火鍋底料沖進去時,謝景之正用我的肚兜當濾布蒸醒酒湯。
灶臺上擺著用藏寶圖包著的叫花雞,墻角的暗格里還卡著三皇子派來的密探。
"娘子嘗嘗新口味。"他舀起勺藍汪汪的湯,我順勢往鍋里撒了把巴豆粉。
我們同時倒地"中毒"的瞬間,房梁上偷看的暗衛(wèi)笑到栽進面粉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