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風(fēng)卷著霧氣,拂過古老的青蓮山。山腳下,一處由青石壘成的宅院,
幾株桃樹探出墻頭,開著淡粉的花,早春的清冷里,透著一點(diǎn)生機(jī)。院子不大,
錯落地栽著幾株翠竹,一汪清澈的小池塘里,幾尾金魚悠閑地擺著尾巴。
屋檐下掛著一串風(fēng)鈴,叮叮作響,仿佛在低語。喬婉兒坐在靠窗的矮榻前,背影筆直。
她手上握著一支毛筆,筆尖懸在半空,墨汁將落未落。案上鋪著宣紙,宣紙上,
一個身披戰(zhàn)甲的仙將正揮舞長劍,面前是張牙舞爪的魔獸。畫卷之外,故事里刀光劍影,
仿佛能透紙而出。她停筆,揉了揉眉心,長長地嘆了口氣。窗外天色陰沉,屋里光線有些暗,
像蒙了層薄紗。她扭頭,瞥見窗欞。雨絲像斷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石板上,
匯成細(xì)流,順著檐角蜿蜒而下。濕氣從窗縫鉆進(jìn)來,帶著泥土的腥味。手邊一疊厚厚的稿子,
字跡密密麻麻,那是她剛寫完的《妖魔錄》。她用一塊靛藍(lán)色的錦布將稿子細(xì)細(xì)包好,
揣進(jìn)懷里。那布料被磨得有些舊,但喬婉兒摸著它,心里總算有了點(diǎn)踏實(shí)。她推開房門,
跨出門檻,雨滴落在她發(fā)間,有些涼。她步子匆匆,沿著青蓮山下那條熟悉的羊腸小道,
直奔村口的凡塵書局。書局不大,用幾根木頭支起個簡單的門臉。
里頭堆滿了泛黃的竹簡和木刻版,散發(fā)著陳舊的紙墨氣息。柜臺后,
掌柜的顧老頭戴著老花鏡,鼻梁上架一副小小的木框,正埋頭撥弄算盤。算盤珠子噼啪作響,
和窗外的雨聲混在一起?!跋壬?,這是這月的稿子?!眴掏駜喊褢牙锏母遄犹统鰜恚?/p>
放到柜臺上。顧老頭抬頭,推了推眼鏡。他接過稿子,隨便翻了兩頁。他清了清嗓子,
那聲音像被雨水打濕的木頭,帶著些許潮氣?!斑€是那些打打殺殺的?婉兒啊,你寫的故事,
女子就不能有個好歸宿嗎?非得嫁給魔頭,或者死在情路上?”顧老頭放下稿子,
語氣里帶著點(diǎn)無奈。喬婉兒嘴角一僵,語氣生硬地頂了回去:“我寫的是妖魔。
”“妖魔也有情?!鳖櫪项^撇撇嘴,從柜臺下摸出一小袋靈石,推到她面前。
“稿費(fèi)還是這些。老規(guī)矩,下次記得,讓你的女主角成個親,或者,哎,死了也行。
”他再次嘆了口氣,仿佛在說一件極其遺憾的事。喬婉兒沒說話。她臉色有些難看,
但最終還是伸出手,把靈石袋子抓進(jìn)手里。她轉(zhuǎn)身就走,步子又快又急?!暗鹊?!
”顧老頭又喊住了她。喬婉兒猛地停下,心里那股無名火還沒消。“前些日子,
”顧老頭慢悠悠地說,“有位外來的仙人來過。他看了你那些故事,說你筆下缺了點(diǎn)什么,
缺了點(diǎn)心。說你這手筆啊,是刀子,不是柔荑。”喬婉兒的眉頭擰緊,一股怒氣沖上心頭。
這算什么話?她寫的故事,都是她親眼所見、親身經(jīng)歷的。她把那些妖魔鬼怪寫得活靈活現(xiàn),
他們不都是有心有肺的嗎?她又不是那些只知風(fēng)花雪月的閨秀,整日里吟詩作畫,
寫些無病呻吟的閑愁!她冷哼一聲,沒理會顧老頭,徑直走出書局。雨越下越大,
天地間一片灰蒙蒙。喬婉兒頂著雨,腳步匆匆。她心里那股火還沒消。顧老頭說的那個仙人,
聽著就讓人不舒服。什么叫缺了心?她寫的故事,每一筆都帶著她的血和肉,
她寫那些妖魔的掙扎,不就是他們內(nèi)心的波瀾嗎?她沿著山路走,耳邊是風(fēng)雨聲。突然,
她停下腳步。遠(yuǎn)處,一只白鴿撲棱棱飛來,落在她肩頭。白鴿腳上綁著一張小小的符紙。
她展開符紙,符紙上只寫著兩個字:“玉珠,病重?!眴掏駜旱男南癖蝗司玖艘幌?,
猛地一沉。玉珠是她最小的妹妹。她幾乎是跑著,沖回青蓮谷的家。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衫,
粘在身上,冰涼刺骨,可她顧不上。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diǎn)。
二、七年前的青蓮谷,馮家是全村最熱鬧的地方。雖然父親應(yīng)征入仙界兵役,常年在外,
母親一個人帶著四個女兒,將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家里靈石不多,但從不缺笑聲,
也不缺天馬行空的想象。院子里,陽光曬得青石板暖洋洋的。喬婉兒披著件破舊的虎皮披風(fēng),
這是她用舊布料和獸皮縫的。她手里舞著一把木劍,劍尖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度。
她正演著她自編的《伏魔傳》,這是她的得意之作?!翱春昧耍∥夷耸欠舷?!
”喬婉兒喊著,木劍一揮,把院子里的大公雞嚇得亂竄,雞毛飛了一地。
大姐玫兒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手里拿著針線,正給母親縫補(bǔ)衣裳。她生得最美,
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垂到腰間,眉眼溫柔。她時不時抬頭,看著喬婉兒的“表演”,
唇邊掛著淺淺的笑,像院子里那朵剛開的梨花。二妹玉珠抱著她的古琴,
坐在不遠(yuǎn)處的桂花樹下。她性子最是安靜,不愛言語,臉上總是帶著一抹淡淡的羞澀。
她偶爾撥動琴弦,發(fā)出幾聲清越的樂音,琴聲能引來山間的靈鳥,繞著桂花樹盤旋。
她靜靜地看著喬婉兒,眼神里帶著一絲崇拜。小妹艾兒年紀(jì)最小,卻最愛湊熱鬧。
她扎著兩個小髻,肉嘟嘟的臉蛋上掛著頑皮的笑。她拍著手,咯咯直笑,
嘴里還模仿著喬婉兒的臺詞:“降妖魔!降妖魔!”母親從廚房探出頭,系著圍裙,
頭上還沾著幾片菜葉。她看著院子里鬧騰的女兒們,笑著搖了搖頭?!巴駜?,別鬧了,
快過來洗手,幫我包靈米飯團(tuán)?!蹦赣H的聲音溫柔,帶著一股子煙火氣。姐妹四人,
性格迥異,卻又彼此依靠。玫兒,是家里最像凡塵閨秀的。她憧憬著體面的生活,
常常翻看母親年輕時的畫冊,那里頭畫著仙界貴女的綾羅綢緞、金步搖。她喜歡打扮,
喜歡參加村里小聚會,總想著嫁個好人家,過上安安穩(wěn)穩(wěn)、相夫教子的日子。雖然家里貧困,
她卻從未抱怨,甘愿粗布荊釵,但心底深處,對那份仙界的雅致,總帶著一絲向往。玉珠,
則是家里最純凈的。她生性害羞,不愛言語,卻心地善良得像一汪清泉。她最愛古琴,
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琴聲帶著她特有的溫柔。她對凡塵的貧苦人家總懷著一份同情。
村里那些日子過得艱難的凡人,她常常會偷偷把家里的靈米分給他們。艾兒,最小,
卻最聰明伶俐,也最“早熟”。她學(xué)畫,也學(xué)仙術(shù),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去仙界大宗門進(jìn)修。
她從小就清楚,凡塵女子要想出頭,光靠美貌和善良是不夠的,還得有本事,有靠山,
有錢財。她也愛美,愛體面,比玫兒更懂得何謂“價值”。她常常會語出驚人,
帶著一股子凡塵的精明勁兒。喬婉兒,則是最野的那一個。她不喜女紅,不愛打扮,
就愛舞刀弄槍,寫寫畫畫。她夢想是成為一名大仙文師,游歷四方,
記錄下仙界凡塵的每一個傳奇。她總說,女子不該被困在方寸之間,她要闖蕩四方,
去看看書里那些奇妙的仙界,去寫下自己的故事。她和艾兒常常因為一些小事斗嘴,
但轉(zhuǎn)頭又能抱在一起。那年冬天,下了一場青蓮谷從未有過的大雪。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
把整個山谷都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姐妹們圍坐在爐火邊,爐子上烤著靈薯,
發(fā)出滋滋的響聲,香氣四溢。屋外寒風(fēng)呼嘯,屋里卻溫暖如春?!懊魈焓嵌亮耍?/p>
我們該去看看胡婆婆?!庇裰樾÷曊f,她的聲音總是那么輕柔,像怕驚擾了誰。
胡婆婆是村里最窮的凡人,家里孩子又多,常常吃不飽,到了冬天更是難熬。“好??!
”玫兒、艾兒都贊同。喬婉兒也點(diǎn)頭,她雖然平時大大咧咧,
但心里也惦記著村里的窮苦人家。第二天一早,
姐妹們就把家里留作冬至加餐的靈米飯團(tuán)都包好。母親又特意從箱底翻出幾件舊衣裳,
讓她們送過去。胡婆婆的家破舊不堪,幾塊木板搭成的屋頂,搖搖欲墜。屋里透風(fēng),
冷得像冰窖。孩子們穿著單薄的衣裳,凍得瑟瑟發(fā)抖,小臉上都是凍傷。玉珠把飯團(tuán)遞過去,
孩子們爭著搶著,狼吞虎咽,連掉在地上的飯粒都撿起來吃了?!爸x謝玉珠姐姐!
”一個小女孩邊吃邊說,聲音凍得有些沙啞。玉珠臉上泛起紅暈,輕聲說:“不客氣。
”她看到胡婆婆的孩子里,有一個最小的,大概才三四歲,正發(fā)著高燒,
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她湊過去,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滾燙。玉珠心里一揪,
想多做些什么,可家里能給的,也只有這些了。回到家,母親知道她們的善舉,夸贊她們。
可沒過幾天,玉珠也病倒了。她身上起了同樣的紅疹,高燒不退,燒得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母親請來村里的郎中,郎中看了看,嘆了口氣:“這是凡間常見的‘紅疹病’,
在這凡人身上,是要命的病。”那段日子,家里籠罩著一層陰影。母親日夜守著玉珠,
用靈草熬藥,一點(diǎn)點(diǎn)給她喂下。喬婉兒守在玉珠床邊,看著她虛弱的模樣,
心里像被什么堵住,說不出的難受。她想,如果世間有仙丹,她定會去求來,哪怕刀山火海。
好在玉珠熬過來了。她身體漸漸好轉(zhuǎn),紅疹也消退了。只是自那以后,她身子骨就變得虛弱。
一場小風(fēng)寒都能讓她病上好一陣,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坐在桂花樹下彈琴一整天了。
那年夏天,青蓮谷來了個新鄰居?!奥犝f,是仙界望族勞家的小少爺?!贝謇锶饲那淖h論著,
帶著一絲敬畏。勞家世代居住在青蓮山另一頭,極少與凡人打交道。他們家底殷實(shí),
據(jù)說連看門的仙獸都是上古異種。沒多久,一個俊俏的少年翻過山頭,出現(xiàn)在馮家院門口。
他穿著一身湖藍(lán)色錦衣,腰間佩著一塊溫潤的玉佩,上面雕著祥云紋路。
他好奇地打量著院子,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屬于這個凡塵小村的傲氣?!澳愫?,我是勞逸。
”少年說,聲音帶著一絲頑皮,又有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他就是勞家小少爺。他一來,
很快就和馮家姐妹們打成一片。勞逸最愛找喬婉兒玩,兩人常常一起爬山、下水,
甚至偷偷去后山禁地探險。勞逸身上有股野性,跟喬婉兒的性子很像,
他們都是不甘被規(guī)矩束縛的人?!翱?!這是我從勞家秘庫里偷出來的仙釀!
”勞逸獻(xiàn)寶似的拿出一個小酒壺,酒香瞬間彌漫開來,帶著濃郁的靈氣。喬婉兒接過,
仰頭一飲而盡。酒液帶著一絲清甜,又帶著一股烈勁兒,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她覺得,
這個少年,跟她一樣,骨子里都有股不羈。勞逸來馮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他喜歡看喬婉兒寫故事,聽玉珠彈琴,聽玫兒講村里的趣事,也喜歡逗艾兒生氣。
他對馮家姐妹們,尤其對喬婉兒,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漸漸發(fā)現(xiàn),
喬婉兒不是他認(rèn)識的任何一個仙界女子。她不嬌柔,不造作,她有自己的想法,
有自己的天地。她像一匹野馬,充滿了活力和不可馴服的魅力?!巴駜海饶汩L大了,
我娶你,好不好?”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勞逸坐在院子里的大青石上,
忽然冒出這么一句。晚風(fēng)吹拂著他們的發(fā)絲,帶著桂花的香氣。喬婉兒正抬頭看月亮,
聽到這話,手里的樹枝“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轉(zhuǎn)過頭,勞逸的眼神亮晶晶的,
像天上的星星。“胡說什么?”她心里一顫,臉上卻故作鎮(zhèn)定,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當(dāng)大仙文師,游歷四方,寫盡人間百態(tài),仙界傳奇!
我才不要被一個勞家困??!”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強(qiáng)硬,仿佛在說服自己。
勞逸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看著喬婉兒,眼睛里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最終變得黯淡無光。
他沒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看著月亮,仿佛月亮上藏著他破碎的心。三、時間轉(zhuǎn)眼七年。
喬婉兒收到玉珠病重的消息,她急匆匆從凡塵書局趕回。青蓮谷,還是那個青蓮谷,
只是山間籠罩的薄霧,似乎比往日更濃,也更添了幾分沉寂。往日的歡聲笑語,
仿佛只剩下空蕩蕩的回響。她推開房門,一股濃郁的藥草味撲面而來,
混合著房間里淡淡的霉味。玉珠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她的呼吸很輕,
胸口微微起伏。她瘦了好多,顴骨都凸了出來,嘴唇干裂,沒有一點(diǎn)血色。母親坐在床邊,
背影佝僂,她輕輕給玉珠擦拭額頭,眼神里是化不開的擔(dān)憂。
“玉珠……”喬婉兒的聲音發(fā)顫,幾乎不成調(diào)。玉珠的睫毛微微顫動,她睜開眼睛,
看到喬婉兒,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她想抬手,卻又放下,手臂似乎沒有一絲力氣。
“二姐,你回來了?!彼穆曇艉茌p,像風(fēng)吹過枯草,帶著一絲沙啞?!盎貋砹恕?/p>
”喬婉兒走過去,心像被撕裂了一樣。她握住玉珠的手。玉珠的手,涼得像冰,
沒有一絲溫度,仿佛生命的熱度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從指尖流失。玫兒也從凡塵的家趕了回來。
她嫁給了村里一位教書先生,名叫李清。李清是個凡人,家里不富裕,但待玫兒極好,
視她如寶。玫兒平日里勤儉持家,侍奉公婆,照顧孩子,日子過得樸實(shí)而忙碌。
她雖然嘴上說不后悔,常??滟澙钋宓膶W(xué)識和體貼,但喬婉兒總覺得,
她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未曾言說的遺憾,那是對年少時仙界貴女夢想的微弱留戀。這日,
玫兒帶著孩子來家里探望玉珠。她坐在院子里,手里拿著針線,正給孩子縫補(bǔ)衣裳。不遠(yuǎn)處,
一件新做的仙界綢緞披風(fēng)晾曬在竹竿上,那是母親前些日子給玉珠做來沖喜的。
那料子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上面繡著精致的靈鳥圖案,仙氣十足。玫兒縫著縫著,
眼睛不自覺地往那披風(fēng)上瞟。她湊過去,輕輕摩挲著那光滑的布料,指尖感受著它的細(xì)膩。
“真好看啊?!彼p聲說,眼神有些癡迷,仿佛透過那布料看到了另一種可能的生活。
母親從屋里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碗藥渣。她看著玫兒,眼神里帶著心疼。“玫兒,你若喜歡,
娘去給你買?!蹦赣H說。玫兒連忙搖頭,笑容有些勉強(qiáng):“不了,娘。我家里還有孩子要養(yǎng),
清兒的俸祿也不多。這料子,看著就貴。還是算了吧?!彼焐险f著算了,
可眼神還是忍不住往那料子上瞟,流連不肯離去。那份渴望,像一根刺,扎在喬婉兒心頭。
艾兒此刻遠(yuǎn)在仙界。她去了仙界大宗門,跟著一位符箓大師學(xué)習(xí)。她天賦極高,
很快就在宗門里站穩(wěn)了腳跟。她不再是那個只知耍小聰明的凡塵小女孩,她變得更自信,
更懂得如何在仙界立足。在仙界,她偶然遇到了勞逸。勞逸此刻,整日流連于仙界各大酒館,
他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不再,只剩下滿臉的頹廢和酒氣。他變得沉默寡言,目光空洞,
仿佛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行尸走肉。他把仙界當(dāng)成了他的避風(fēng)港,或者說,他的墳?zāi)埂?/p>
艾兒看到他那副樣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替他感到不值?!皠谝?,你夠了!
”艾兒沖到他面前,語氣帶著惱怒,恨鐵不成鋼?!澳闾锰脛诩疑贍敚?/p>
仙界里多少女子仰慕你。你如今這副樣子,算什么?活該被婉兒拒絕!”她的話像刀子,
直戳勞逸的痛處。勞逸猛地抬起頭,眼神有些渙散,像是被驚醒的夢游者。他看了艾兒一眼,
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又慢慢地低下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就是這樣。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股子自暴自棄。艾兒深吸一口氣,平復(fù)心情。
她知道勞逸這些年過得不好。喬婉兒的拒絕,對他打擊太大,幾乎擊垮了他。
“你還要這樣多久?”艾兒坐到他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靈茶,清香彌漫。
她眼神里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卻又摻雜著一份關(guān)心。“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痛苦嗎?
你辜負(fù)了婉兒曾給你的那份情誼!她現(xiàn)在在凡塵,日子也過得不順。你在這里自甘墮落,
她難道就會多看你一眼?你這樣,只會讓她更加慶幸當(dāng)初的決定!”勞逸渾身一震。
他猛地抬頭,眼睛里終于恢復(fù)了一點(diǎn)神采,他看著艾兒,仿佛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她。
艾兒繼續(xù)說,語氣變得柔和,卻帶著清醒的堅定:“勞逸,人活著,總要往前看。
我曾想著嫁一個有權(quán)有勢的仙君,才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實(shí)現(xiàn)我的抱負(fù)??晌野l(fā)現(xiàn),
那些權(quán)勢,那些地位,最終不過是過眼云煙。我需要一個能托付終身的伴侶,一個能支撐我,
理解我,不束縛我的男人。”她看著勞逸,眼神清澈而真誠:“我喜歡你,勞逸。
我喜歡你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也心疼你如今的頹廢。你若肯振作,我愿與你攜手。
我不會像二姐那樣,要求你與我一同去闖蕩天下。我只求你,
做一個能與我共同面對生活的男人?!眲谝菘粗瑑?,他從沒想過,艾兒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曾經(jīng)被他視為小妹妹的女孩,如今變得如此成熟,如此清醒,
甚至帶著一絲看透世事的智慧。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