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塵封的噩夢序章：塵封的噩夢東京的夏夜，悶熱得如同裹尸布。我，田中健二，
一個靠撰寫廉價驚悚小說糊口的落魄作家，正坐在我那狹窄公寓的書桌前，
與又一個無眠的夜晚搏斗。窗外的蟬鳴像是永不疲倦的詛咒，鉆入耳膜，攪得人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劃破了黏稠的寂靜。是佐藤蓮二郎?！敖《?/p>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有件有趣的事情，
或許能給你提供些寫作素材，當然，前提是你的神經(jīng)足夠堅韌?！弊籼偕彾桑?/p>
我的大學學長，一個自稱“自由顧問”的怪人。他博覽群書，
知識儲備橫跨天文學、化學、歷史、藝術(shù)乃至各種偏門學科，
擁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超乎常人的邏輯推理能力。他不隸屬于任何機構(gòu)，
卻時常被警方或私人請去解決一些棘手的、無法用常規(guī)手段解釋的案件。
我常常戲稱他為“安樂椅上的全知者”，
而他則樂于讓我這個“華生”記錄下他的輝煌戰(zhàn)績——盡管多數(shù)時候，
那些稿件最終都因過于離奇或涉及敏感信息而被出版社拒之門外?！笆裁词?？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如果是關(guān)于鄰居家丟失的貓，我可沒興趣。”“比那可復雜多了，
”佐藤的聲音頓了頓，“還記得四十年前那樁懸案嗎？‘天宮十二星圖’連環(huán)殺人案。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記憶的閘門。四十年前，
那是我還在蹣跚學步的年紀，但這樁案件的詭異與血腥，通過后來的報刊雜志和都市傳說，
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一個對罪案感興趣的人心中?！笆於返陌缸?？”我確認道?！罢?。
”佐藤說，“有人想請我重新審視這起案件。明天上午十點，到我的事務所來。
帶上你的筆記本，健二君，這或許會是你寫作生涯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睊斓綦娫?，
睡意全無。蟬鳴似乎也變成了某種不祥的預兆。石川快斗，那個傳說中的天才藝術(shù)家，
那個沉迷于煉金術(shù)與星相學的瘋子，
以及他死后如同詛咒般應驗的殺人預言……四十年的時光，足以讓真相蒙塵，
也足以讓惡魔在陰影中潛藏得更深。2 天宮的遺囑第二天，
我準時抵達了佐藤蓮二郎位于神保町舊書街附近的那間小事務所。與其說是事務所，
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私人圖書館。四壁頂天立地的書架上塞滿了各種語言、各種年代的書籍，
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和淡淡煙草混合的氣味。佐藤正坐在一張巨大的橡木書桌后，
面前攤開著一堆泛黃的卷宗，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
眼神專注得如同正在解剖宇宙的奧秘?！皝砹耍《??！彼^也不抬，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先看看這個?！彼七^來一份復印的文件，
標題赫然是《星辰煉成之秘：致吾最完美的造物》。
文件的紙張質(zhì)感和印刷字體都帶著濃厚的年代感。
“這是……”“石川快斗死后在他工作室發(fā)現(xiàn)的那份手記的影印本。”佐藤解釋道，
“原件作為重要證物，被警方封存了。這是當年參與調(diào)查的一位老警官私下保留的副本，
現(xiàn)在輾轉(zhuǎn)到了委托人手中。”我拿起文件，仔細閱讀起來。
石川快斗的文字充滿了晦澀的術(shù)語和狂熱的臆想。
他聲稱自己通過對古代煉金術(shù)和巴比倫占星術(shù)的研究，
發(fā)現(xiàn)了創(chuàng)造“完美生命體”——他稱之為“琉璃娜”（Lumina）——的方法。
這種創(chuàng)造需要精確地集齊十二星座中，特定六個星座的“星辰精華”。而這些“精華”，
令人毛骨悚然地，對應著他六位親屬（女兒、侄女等）身體的不同部位。
手記詳細列出了這六位女性的名字、出生日期（精確到時辰）、對應的星座，
以及需要從她們身上獲取的“材料”：白羊座的長女，
明里（Akari）：頭部（象征思想與意志）金牛座的次女，
由美（Yumi）：頸部與喉嚨（象征物欲與表達）雙子座的長侄女，
遙（Haruka）：雙臂與肺（象征溝通與呼吸）巨蟹座的次侄女，
美依（Mei）：胸膛與心臟（象征情感與生命力）獅子座的三女兒，
櫻（Sakura）：脊柱與背部（象征力量與尊嚴）處女座的幼女，
惠美（Emi）：腹部與內(nèi)臟（象征純潔與轉(zhuǎn)化）手記的最后，
石川快斗以一種近乎瘋癲的筆調(diào)寫道：“當星辰歸位，琉璃娜將于吾之意志中誕生，
超越凡俗，永恒不朽。而我，將化為引導這一切的星塵……”讀完這份手記，
我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升起。這不是藝術(shù)家的狂想，這是一份詳細的、冷酷的殺人計劃書。
“這份手記是什么時候被發(fā)現(xiàn)的？”我問道。
“在石川快斗被發(fā)現(xiàn)死于他那間密室工作室的整整一周后?！弊籼僬f，
“當時警方初步認定石川是自殺，現(xiàn)場勘查也找不到他殺的痕跡。直到這份手記的出現(xiàn)，
才讓整個案件的性質(zhì)發(fā)生了打敗性的改變?！?983年3月21日，春分日。
著名藝術(shù)家石川快斗被助手發(fā)現(xiàn)死在位于鐮倉郊外、戒備森嚴的工作室里。
工作室是標準的密室狀態(tài)：門窗從內(nèi)部反鎖，沒有破壞痕跡，唯一的鑰匙在石川的口袋里。
他死于氰化物中毒，身邊散落著一些煉金術(shù)實驗的器皿。警方最初傾向于認為，
這位行為怪異的藝術(shù)家在進行危險實驗時不慎中毒，或是因精神問題而自殺。然而，一周后，
一位負責清理遺物的遠房親戚在工作室書架的夾層中，
發(fā)現(xiàn)了這份名為《星辰煉成之秘》的手記。手記的發(fā)現(xiàn)者立刻報了警。
警方對手記進行了鑒定，確認是石川快斗的筆跡。“然后，噩夢就開始了。
”佐藤的聲音低沉下來，“就在手記被發(fā)現(xiàn)后的第二天，石川的長女，明里，
在東京的家中被殺。她的頭部被殘忍割下，不翼而飛?！苯酉聛淼膬蓚€月里，
手記中提到的另外五位女性，按照手記中星座的順序（盡管并非嚴格按照黃道順序，
而是某種石川自己解讀的順序），接連在不同的地點遇害：四月初，次女由美在京都旅行時，
被發(fā)現(xiàn)死于旅館房間，頸部被切斷取走。四月中旬，長侄女遙在北海道的家中遇襲，
雙臂被鋸斷，尸體被拋入冰冷的湖中。五月初，次侄女美依在橫濱的公寓內(nèi)被殺害，
胸腔被剖開，心臟消失無蹤。五月下旬，三女兒櫻在九州的溫泉旅館被發(fā)現(xiàn)，
脊柱被暴力破壞并取走部分。六月初，年僅十六歲的幼女惠美在上學途中失蹤，幾天后，
她的軀干在一個廢棄工廠被找到，腹腔空空如也。六起謀殺，六個年輕的生命，
六個被精確取走的身體部位。一切都與石川快斗那份瘋狂的手記一一對應。
“警方當時的調(diào)查方向是什么？”我咽了口唾沫，感覺喉嚨發(fā)干。“主要有兩個方向。
”佐藤豎起兩根手指，“一是石川快斗的狂熱信徒或模仿犯。
石川在藝術(shù)界和某些神秘學圈子里確實有一些追隨者。警方懷疑有人將他的手記奉為圭臬，
實施了這些駭人聽聞的罪行。但問題是，石川死后，
他的追隨者如何能如此迅速、準確地得知手記內(nèi)容并開始行動？
手記的發(fā)現(xiàn)本身就充滿了疑點?！薄暗诙N可能呢？”“石川快斗本人?！弊籼倬従徴f道，
“或者說，一個能夠完美執(zhí)行他計劃的‘幽靈’。
警方不得不考慮一種可能性：石川的死并非終結(jié)，而是某種計劃的開始?；蛟S他有同伙，
在他‘死’后繼續(xù)執(zhí)行他的遺愿。甚至……有人提出了更大膽的假設。”“什么假設？
”“石川快斗根本沒死?！弊籼俚难凵皲J利起來，“他策劃了一場假死，
然后親自完成了這一系列‘作品’。畢竟，他是唯一完全理解這份手記，
并且對手記中提到的受害者了如指掌的人。”假死？這個想法令人不寒而栗。
一個本應死去的人，如同鬼魅般游蕩在日本列島，按照自己生前寫下的劇本，
收割著親人的生命。“但是，密室呢？”我提出了關(guān)鍵問題，
“石川快斗的死是在一個完美的密室里被確認的。
尸體、毒藥、反鎖的門窗……這一切都指向了他的死亡。如果他假死，是如何做到的？
又是如何瞞過警方的？”“這正是整個案件的核心難點，也是四十年來懸而未決的關(guān)鍵。
”佐藤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石川快斗的‘死亡’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如果這個謎團無法解開，那么后續(xù)的六起謀殺就如同空中樓閣，找不到根基。
”“那委托人是誰？為什么時隔四十年，要重新調(diào)查這起案子？
”“委托人是石川家族的一位旁系后裔，名叫石川雅人。他最近在整理家族遺物時，
發(fā)現(xiàn)了一些可能與當年案件有關(guān)的新線索——主要是石川快斗生前的一些私人信件和筆記，
其中似乎暗示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弊籼倌闷鹱郎系牧硪化B文件，
“這是雅人先生提供的新材料。他希望我能從這些故紙堆里，
找到一絲解開四十年前那場噩夢的鑰匙?！蔽铱粗矍岸逊e如山的卷宗和新材料，
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是對這樁奇案本身的好奇與恐懼，
另一方面是對佐藤蓮二郎能力的信任。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解開如此錯綜復雜、橫跨數(shù)十年的謎題，那一定非他莫屬。“好吧，
佐藤君。”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我的筆記本，“我們從哪里開始？”佐藤微微一笑，
露出了他那標志性的、仿佛洞悉一切的表情：“從起點開始。
從那個一切謎團的發(fā)源地——石川快斗的密室。
”3 密室的幽靈我們首先仔細研究了關(guān)于石川快斗死亡現(xiàn)場的報告和照片。
鐮倉郊外的那棟工作室，被石川稱為“星塵之間”，是一座獨立的西式建筑，
周圍有高墻環(huán)繞。工作室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簡單，只有一個寬敞的主廳，兼作畫室和實驗室，
以及一個衛(wèi)生間。所有的門窗都裝有特制的鎖具，從內(nèi)部反鎖后，除非用鑰匙，
否則無法從外部打開。發(fā)現(xiàn)尸體的是石川的助手，一位名叫小林武的年輕人。據(jù)小林報案稱，
當天他按照約定時間來到工作室，發(fā)現(xiàn)大門緊鎖，反復敲門無人應答。他感到不安，
于是繞到建筑后方，透過一扇位置較高的氣窗（這扇窗戶也從內(nèi)部鎖死）向內(nèi)窺視，
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石川快斗。小林立刻報警。警方趕到后，確認了密室狀態(tài)。
唯一的入口大門是從內(nèi)部用插銷和鎖舌雙重鎖死的。所有窗戶也都從內(nèi)部鎖好，
沒有撬動或破壞的痕跡。唯一的鑰匙，確實在石川快斗的口袋里被找到。法醫(yī)鑒定結(jié)果顯示，
石川死于氰化物中毒，死亡時間推斷在小林發(fā)現(xiàn)尸體前的6到12小時之間。
現(xiàn)場沒有搏斗痕跡，也沒有第二個人的足跡或指紋。石川身邊散落著一些玻璃器皿碎片，
其中檢測出氰化物殘留。桌上還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里面也檢測到了氰化物。
一切證據(jù)都指向自殺，或者是一場不幸的實驗事故?！懊苁业臉?gòu)成非常標準?！蔽乙贿呌涗?，
一邊說道，“內(nèi)部反鎖的門窗，唯一的鑰匙在死者身上，沒有外力入侵的痕跡。
經(jīng)典的密室殺人……或者說，經(jīng)典的密室自殺?！薄笆堑?，經(jīng)典到近乎完美。
”佐藤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但完美的表象之下，往往隱藏著最深的欺騙。健二君，
注意這個細節(jié)?！彼赶蛞粡埇F(xiàn)場照片，照片上是工作室的全景。“看到了嗎？那扇氣窗。
”佐藤說，“小林武聲稱他是通過這扇氣窗看到內(nèi)部情況的。
但這扇氣窗離地面至少有三米高，而且面積很小。一個成年人，即使踮起腳尖，
也很難清楚地看到室內(nèi)的具體情況，更別說確認石川的死亡狀態(tài)了。
”“也許……他用了什么工具？或者爬上了什么東西？
”“現(xiàn)場勘查報告中沒有提到附近有可供攀爬的物體。而且，即使他看到了，
也只是‘倒在地上’。在那種角度和距離下，如何能確定石川已經(jīng)死亡，
而不是醉倒或睡著了？”佐藤搖搖頭，“小林武的證詞，從一開始就存在疑點。
但他只是一個發(fā)現(xiàn)者，不是嫌疑人，警方當時可能沒有深究?！薄澳愕囊馑际牵?/p>
小林武可能說了謊？或者，他看到的景象并非他所描述的那樣？”“有可能。或者，
他看到的確實是石川倒地，但他報警時所說的話，可能受到了某種‘引導’。
”佐藤的目光變得深邃，“我們再來看尸檢報告。氰化物中毒，死亡時間推斷。
這個推斷范圍是6到12小時。這是一個相對模糊的時間段。
”“法醫(yī)推斷死亡時間通常都有一個范圍?！薄皼]錯。但結(jié)合密室的構(gòu)成，
這個模糊的時間范圍就變得很有意思了?！弊籼倌闷鹨恢ЧP，在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示意圖，
“假設石川是在小林發(fā)現(xiàn)他之前的12小時，也就是前一天晚上遇害或自殺的。那么，
兇手（如果是他殺）或者石川本人（如果是自殺或假死），
有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時間來布置現(xiàn)場，然后從容離開，并確保在小林到來時，
現(xiàn)場呈現(xiàn)出完美的密室狀態(tài)。”“但如果是假死，他本人如何離開一個從內(nèi)部反鎖的密室？
”我追問。“這正是我們需要思考的?！弊籼俪烈鞯?，“有沒有可能，
存在一種我們尚未知曉的離開方式？或者，所謂的‘內(nèi)部反鎖’，本身就是一個詭計？
”我們開始查閱石川快斗的個人資料和人際關(guān)系。他是一位才華橫溢但性格孤僻的藝術(shù)家，
早年以超現(xiàn)實主義畫作聞名，后期則完全沉迷于煉金術(shù)、占星術(shù)和各種神秘主義研究。
他與妻子關(guān)系疏遠，與幾個女兒和侄女也并不親近，似乎只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他的助手小林武，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對石川非常崇拜，幾乎是言聽計從。
在石川死后，小林表現(xiàn)得極度悲傷，不久后便辭去了工作，離開了鐮倉，從此銷聲匿跡。
“這個小林武，很可疑?！蔽艺f，“他是第一發(fā)現(xiàn)人，證詞有疑點，而且事后消失了。
”“確實。但僅僅是‘可疑’還不夠?！弊籼僬f，“我們需要找到更具體的證據(jù)。
讓我們看看石川雅人先生提供的新材料。”石川雅人送來的，是幾箱塵封的舊物。
里面有石川快斗的素描本、一些未完成的畫作、大量的研究筆記，以及一些私人信件。
佐藤和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仔細翻閱這些幾乎被遺忘的紙張。
大部分筆記都充斥著石川快斗關(guān)于煉金術(shù)和星相學的狂熱理論，
與那份《星辰煉成之秘》的風格一脈相承。然而，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
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片段。在一本日期標注為1982年底的素描本里，夾著一張字條，
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時機未到，星辰錯位，需待‘水星逆行’結(jié)束，
方可啟動最終儀式。”“水星逆行？”我皺起眉頭，
“這在占星學上通常被認為是不吉利的時期，諸事不宜?！薄笆堑摹８鶕?jù)記錄，
1983年初確實經(jīng)歷了一次水星逆行?！弊籼俨殚喼菤v表，
“而石川快斗‘死亡’的日期，3月21日，春分，恰好是水星逆行結(jié)束后的幾天。
這似乎印證了他手記中的某種計劃性?！彪S后，
我們又在一封石川寫給未知收件人的信件草稿中，
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句話：“……那個該死的鎖匠，簡直是廢物！我需要的是絕對的掌控，
內(nèi)外如一，天衣無縫……”“鎖匠？”我立刻警覺起來，“難道他工作室的鎖有問題？
或者他找人改造過？”“有可能?！弊籼俚难劬α亮似饋恚?/p>
“石川快斗對他的工作室要求極高，不僅是私密性，可能還有某種……機關(guān)性。
如果他想制造一個假象，鎖具無疑是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蔽覀兞⒖搪?lián)系了石川雅人，
詢問他是否知道當年為石川快斗工作室安裝或維修鎖具的鎖匠信息。雅人先生表示年代久遠，
需要回去查找一下家族的老賬本或聯(lián)系方式。在等待消息的同時，
佐藤將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另一份文件——六位遇害女性的詳細資料和死亡報告?！敖《憧?。
”佐藤指著幾張照片，“這六起案件，遍布日本各地，時間跨度兩個多月。
兇手的行動力、策劃能力都非同一般。而且，他對每個受害者的行蹤了如指掌。
”“這似乎更支持了石川快斗假死的理論?！蔽艺f，“只有他，
才可能如此清楚自己親人的動向?！薄氨砻嫔峡词沁@樣?！弊籼冱c點頭，
“但我們不能忽略另一種可能性：存在一個對石川家族極度了解，
并且有能力實施這一系列謀殺的‘第三方’?！薄澳莻€‘第三方’，會是誰？
”“可能是石川的某個秘密同伙，也可能是……某個我們完全沒有想到的人。
”佐藤的目光再次投向石川快斗那張陰郁的肖像照，“石川這個人，一生充滿了秘密。
他的藝術(shù)，他的研究，甚至他的家庭關(guān)系，都籠罩在迷霧之中。要解開這個謎，
我們必須深入這片迷霧?！本驮谶@時，石川雅人打來了電話。他找到了！
在家族一本舊的收支記錄里，
找到了當年為石川快斗工作室安裝特制門鎖的鎖匠鋪的名字和地址——“高橋鎖業(yè)”，
位于東京淺草區(qū)。“很好?！弊籼賿炝穗娫?，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看來，
我們距離密室的真相，又近了一步。走吧，健二君，
去拜訪一下這位可能掌握著關(guān)鍵秘密的鎖匠?！? 鎖孔中的秘密淺草的高橋鎖業(yè)，
隱藏在一條充滿江戶風情的老街深處。店鋪門面不大，掛著一塊飽經(jīng)風霜的木制招牌。
迎接我們的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自稱是高橋鎖業(yè)的第三代傳人，高橋正雄。
當我們說明來意，提到四十年前為藝術(shù)家石川快斗安裝工作室門鎖的事情時，
高橋老人明顯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石川快斗……啊，我想起來了?！崩先司従忺c頭，
“是個很特別的客人。要求非常古怪?！薄肮殴郑俊弊籼僮穯?，“能具體說說嗎？
”“那是大概四十多年前了……”高橋老人回憶道，“石川先生找到我，
說要為他在鐮倉的工作室安裝一套最安全的鎖具。他不要市面上常見的鎖，
而是要求我按照他提供的一張草圖，定制一套機械鎖?！崩先似鹕?，
在布滿灰塵的柜子里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舊圖冊。他翻到其中一頁，
指給我們看?！熬褪沁@個?！眻D紙上畫著一種結(jié)構(gòu)異常復雜的鎖具，
內(nèi)部有多個聯(lián)動裝置和特殊的簧片結(jié)構(gòu)?！笆ㄏ壬敃r解釋說，
他需要這把鎖能夠?qū)崿F(xiàn)一種‘特殊功能’?！备邩蚶先苏f道，“他說，
他有時需要在工作室里進行長時間的、不能被打擾的創(chuàng)作或?qū)嶒灐?/p>
他希望這把鎖在從內(nèi)部鎖死后，即使有人擁有鑰匙，也無法從外部打開。但同時，
他又需要一種方法，能夠在特定條件下，從外部‘解除’這種完全鎖死的狀態(tài)，
以便他的助手或家人在他發(fā)生意外時能夠進入。”“從外部解除內(nèi)部的鎖死狀態(tài)？
”我驚訝道，“這聽起來像是某種應急機制？”“是的。但他要求這種解除方式極其隱蔽，
不能留下任何痕跡?！备邩蚶先酥钢鴪D紙上的一個細節(jié)，“看到這里了嗎？這個小孔。
這是整個設計的關(guān)鍵?！眻D紙顯示，在門框靠近鎖舌的位置，有一個極其微小的鉆孔，
直徑不超過兩毫米，位置非常隱蔽，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通過這個小孔，
可以用一根特制的細長鋼針，伸入鎖體內(nèi)部，撥動一個特定的簧片?！备邩蚶先私忉尩?，
“一旦這個簧片被撥動，內(nèi)部的插銷就會自動縮回一部分，使得原本完全鎖死的狀態(tài)被解除。
這時，再用鑰匙，就能從外部打開門了?！薄斑@……這簡直是為了制造密室而設計的！
”我恍然大悟?！拔耶敃r也覺得奇怪?！备邩蚶先藝@了口氣，“但我只是個鎖匠，
客人的要求，只要技術(shù)上能實現(xiàn)，我就會盡力滿足。石川先生出手闊綽，
而且反復強調(diào)這是為了安全和應急，我也就沒多問?！薄澳歉刂频匿撫樐兀俊弊籼賳柕?，
“石川先生也向您定制了嗎？”“是的。我按照他的要求，制作了三根一模一樣的鋼針。
非常細，而且頭部有特殊的角度?！备邩蚶先苏f，“他說需要備用。
”“您還記得那鋼針的樣子嗎？或者留有圖紙嗎？”“樣子還記得大概，但圖紙沒有了。
畢竟是很久以前的訂單了?！崩先藫u搖頭。離開高橋鎖業(yè)時，我和佐藤都陷入了沉默。
這個發(fā)現(xiàn)，無疑是解開石川快斗密室之謎的關(guān)鍵。“看來，石川快斗的‘密室’，
從一開始就是他精心設計的一個舞臺?！蔽艺f，“他完全有能力在‘死亡’后，或者說，
在他安排的‘發(fā)現(xiàn)者’到來之前，從容地離開工作室，
然后用那根特制的鋼針從外部重新鎖死插銷，制造出完美的密室假象。”“是的。
”佐藤點頭，“那個極其隱蔽的小孔，以及需要特制工具才能操作的機制，
足以騙過當時的警方勘查。除非有人事先知道這個秘密，否則不可能發(fā)現(xiàn)破綻?！薄澳敲?，
石川快斗假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我有些激動，“他策劃了假死，然后按照手記的內(nèi)容，
去執(zhí)行他的殺人計劃！”“等等，健二君。”佐藤抬手示意我冷靜，“這個發(fā)現(xiàn)，
確實證明了石川快斗有能力制造假死密室。
但這并不能直接證明他就是后續(xù)六起謀殺案的真兇?！薄盀槭裁矗俊薄耙驗?，
知道這個密室秘密，并且擁有那根特制鋼針的人，可能不止石川一個?！弊籼俚哪抗怃J利，
“高橋老人說了，他制作了三根鋼針。石川只需要一根就能操作。另外兩根呢？
”“也許他自己留著備用？”“或者，他把備用的鋼針交給了某個人?！弊籼倬従徴f道，
“一個他信任的，或者說，他計劃中的‘參與者’?！薄爸中×治?？
”我立刻想到了那個可疑的年輕人。“有可能。小林武是第一發(fā)現(xiàn)人，
他的證詞原本就有疑點。如果他擁有鋼針，并且知道密室的秘密，
他完全可以在石川‘死亡’后，協(xié)助布置現(xiàn)場，甚至……在他離開后，從外部將門鎖死。
”佐藤分析道，“但問題又來了，小林武的動機是什么？僅僅是出于對老師的崇拜？
還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會不會……小林武才是真正的兇手？
”我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他利用了石川快斗的計劃和密室設計，
殺害了石川（或者石川是自殺），然后拿走了手記和鋼針，自己去執(zhí)行了后續(xù)的謀殺？
”“這也是一種可能性。”佐藤并沒有否定，“但小林武只是一個年輕的助手，
他有能力策劃并實施如此復雜、橫跨多地的連環(huán)殺人案嗎？他的心理素質(zhì)、行動能力，
以及對石川家族成員行蹤的掌握程度，都值得懷疑?！薄澳沁€有誰可能知道這個秘密，
并擁有鋼針？”“石川快斗信任的人不多。”佐藤皺著眉頭，“他的家人關(guān)系疏遠，
朋友更是寥寥無幾。除了小林武，還有誰能接觸到他最核心的秘密？”我們再次陷入了僵局。
密室的詭計被揭開，但真兇的身份卻更加撲朔迷離。石川快斗是假死后親自作案？
還是助手小林武篡奪了計劃？或者，存在一個我們尚未發(fā)現(xiàn)的“第三人”？“或許，
我們應該換個角度思考。”佐藤突然說道，“不要只盯著密室和石川快斗本人。
讓我們重新審視那六起謀殺案?！薄澳切┌讣€有什么疑點嗎？”“疑點很多。
”佐藤翻開記錄著六起案件資料的筆記本，“首先是時間。從第一起謀殺到最后一起，
跨度超過兩個月。如果石川是假死后作案，他為什么要拖這么久？
以他的能力和對受害者的了解，完全可以在更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
”“也許是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或者享受這個過程？”“有可能。但還有更奇怪的地方。
”佐藤指向其中幾起案件的報告，“你看，第二起，京都的由美。第四起，橫濱的美依。
第五起，九州的櫻。這三起案件的發(fā)生地，都遠離石川的主要活動范圍鐮倉和東京。
兇手是如何精確追蹤到她們的行蹤，并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完成謀殺和取走部位的？
”“這確實需要周密的計劃和強大的行動力。”“還有尸體部位的處理。”佐藤繼續(xù)說道，
“手記中提到，收集這些部位是為了煉成‘琉璃娜’。但警方在后續(xù)的調(diào)查中，
從未發(fā)現(xiàn)任何與‘琉璃娜’相關(guān)的線索，也沒有找到那些被取走的身體部位。
它們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薄耙苍S被兇手藏起來了？或者銷毀了？
”“一個如此執(zhí)著于‘創(chuàng)造完美生命體’的兇手，會輕易銷毀他的‘材料’嗎？”佐藤反問，
“這不符合邏輯。除非……”“除非什么？”“除非，所謂的‘煉成琉璃娜’，
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幌子?！弊籼僖蛔忠痪涞卣f道，“兇手的真正目的，
并非是為了創(chuàng)造什么完美生命體，而是另有所圖。這份手記，
以及這六起看似嚴格按照手記進行的謀殺，
都只是為了掩蓋那個真正的目的而精心設計的煙幕彈?！边@個想法讓我感到震驚。
如果連環(huán)殺人的動機都是假的，那真相會是什么？“那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急切地問。
“我不知道?！弊籼偬拐\地搖搖頭，“但我們可以嘗試從結(jié)果反推。這六起謀殺案，
最終導致了什么結(jié)果？”“六個年輕女性死亡，石川家族遭受重創(chuàng)，
案件成為懸案……”“還有呢？”佐藤提示道，“從兇手的角度來看，他通過這一系列行動，
得到了什么？或者，掩蓋了什么？”掩蓋……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暗鹊?，
”我說，“我們一直假設，石川快斗是死于氰化物中毒。但如果他是假死，
那么……工作室里的那具尸體，是誰？”佐藤的眼睛驟然一亮，仿佛一道閃電劃破了迷霧。
“健二君，你提出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間里踱步，
“我們都被密室和連環(huán)殺人的詭異表象迷惑了！如果石川快斗是假死，
那么他需要一具尸體來代替他！一具年齡、體型相似，并且可以被誤認為是他的尸體！
”“那具尸體，會不會才是真正的‘第一個受害者’？”我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很有可能！”佐藤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石川快斗的‘死亡’，
或許根本不是自殺，也不是意外，而是他整個計劃的第一步——謀殺一個替身，
然后利用這個替身的尸體，上演一場假死的戲碼！”“那么，這個替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