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峰這番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李懷德的心上。
他哪里還敢有半句廢話?
這位陳首長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易中海和棒梗必須嚴懲,而且怎么處理,全憑李不言一句話!
李懷德額頭上的冷汗就沒停過,他現在只慶幸自己來得及時,沒讓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
陳國峰雖然話說得狠,但最后把處理權交給了李不言,也算是給了軋鋼廠一個臺階下,沒有把事情徹底做絕,不至于讓大家臉上都難看。
李懷德心里清楚,這是陳國峰看在李不言以后還要在廠里工作的份上,才手下留情了。
李不言見火候也差不多了,再鬧下去,反而不好收場。
“李副廠長,陳首長也是氣話。事情嘛,咱們還是得按照規(guī)矩來辦?!?/p>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面如死灰的一大媽和失魂落魄的馬主任,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不過,抓主要矛盾,這總是沒錯的。”
“棒梗入室行兇,蓄意傷人,證據確鑿,我看,就按照相關法律法規(guī),從嚴從重判處,該送少管所就送少管所,讓他好好接受改造,學學怎么做人?!?/p>
“至于易中海,身為長輩,縱容包庇孫子行兇,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甚至伙同他人欺壓英雄家屬,性質極其惡劣!”
“我看,也必須嚴判!開除廠籍,移交司法機關處理,絕不姑息!”
聽到“開除廠籍,移交司法機關”,一大媽眼前一黑,徹底癱軟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老易這輩子,算是徹底毀了!
李不言的目光又轉向馬主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至于這位馬主任嘛……”
馬主任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雙腿一軟,差點給跪下。
“我看馬主任對基層工作很有熱情,也很有‘見解’?!?/p>
“不如,就讓他先去車間一線,好好鍛煉鍛煉,體驗體驗普通工人的疾苦,什么時候思想覺悟提高了,什么時候再考慮其他安排吧。”
李不言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李懷德哪能聽不懂其中的意思?
這“鍛煉鍛煉”,說白了就是擼掉他車間主任的職務,讓他去當個普通工人,而且什么時候能“鍛煉”完,那可就遙遙無期了。
李懷德秒懂,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李科長說的是!馬主任確實需要好好加強思想學習,深入基層鍛煉!我馬上就去安排!”
他心里暗暗琢磨著,這事兒必須得辦得漂漂亮亮的,絕對不能讓李不言和陳首長有半點不滿意。
這李不言,看來以后就是軋鋼廠的一尊真神了,得罪不起,只能供著!
馬主任此刻是萬念俱灰,內心把易中海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
挺你易中海?
挺個屁啊!
現在好了,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別說他一個小小的車間主任,就算現在把楊廠長請來,在這兩位爺面前,恐怕也得乖乖低頭!
他這是踢到鋼板中的鋼板了!
李懷德看著陳國峰對李不言那親熱的態(tài)度,再聯(lián)想到剛才陳國峰為了李不言不惜大動干戈,他心里對李不言的真實身份有了一個清醒的認知了。
這位李不言,絕非池中之物!
他身上的軍功,陳國峰的力挺,都說明了他的不凡。
說不定,這小小的軋鋼廠保衛(wèi)科副科長,對他來說,真的只是個跳板而已。
想到這里,李懷德對李不言的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起來。
事情初步處理完畢,陳國峰看看時間不早了,他還有其他要事在身,便對李不言說道:“不言,我那邊還有個會,就先走了?!?/p>
“你在這邊有什么事,直接找李副廠長,他要是敢不給你辦,你告訴我,我回來收拾他!”
李懷德聞言,嚇得一哆嗦,連忙表態(tài)。
“陳首長放心!李科長的事情,就是我們廠里最重要的事情!”
“保證辦好!保證辦好!”
陳國峰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又跟李不言交代了幾句,便帶著警衛(wèi)員先行離去了。
陳國峰一走,李懷德立刻熱情地邀請李不言吃飯,說是給他接風洗塵。
杜科長也連忙在一旁附和,極力邀請。
李不言本想推辭,但見兩人盛情難卻,也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便點頭答應了。
飯局設在廠里的小灶,雖然簡單,但規(guī)格不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飯桌上,李懷德和杜科長輪番向李不言敬酒,言語之間極盡恭維討好之能事。
李不言也來者不拒,與他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他雖然不喜這種應酬,但也知道,這是了解廠里情況,尤其是保衛(wèi)科內部情況的一個好機會。
通過李懷德和杜科長有意無意的透露,以及他自己的觀察和分析,李不言對軋鋼廠保衛(wèi)科目前的人員構成、權力格局以及存在的一些問題,也大致有了個了解。
看來,這保衛(wèi)科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一些。
一場飯局,賓主盡歡,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而另一邊,失魂落魄的一大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離開了軋鋼廠。
她的天,塌了。
老易完了,賈家也完了。
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至于馬主任,被李不言一句“去基層好好鍛煉鍛煉”直接打發(fā)回了車間。
他剛一回到車間,就引來了不少工人的圍觀和議論。
大家看著他那高高腫起的臉頰和失魂落魄的樣子,都猜到他肯定是出事了。
馬主任現在是心煩意亂,哪有心思理會這些?
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越想越憋屈,越想越后悔。
早知道那李不言和陳國峰是這種來頭,他說什么也不會去觸那個霉頭??!
現在好了,車間主任的位子丟了不說,還得罪了新來的保衛(wèi)科副科長,以后的日子,怕是難熬了。
就在馬主任唉聲嘆氣的時候,一個身影湊了過來,正是賈東旭。
賈東旭今天沒去上班,一大早就去派出所打聽他師傅易中海和他那個寶貝兒子棒梗的消息,結果也是一無所獲。
后來聽說一大媽和馬主任都在,他也趕緊跟了過來,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轉機。
結果,就看到了馬主任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馬主任,您這是……怎么了?”
賈東旭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心里其實已經猜到了幾分,肯定是跟那個李不言有關。
馬主任一看來人是賈東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為了你們賈家那點破事,易中海能出事?
要不是為了易中海,老子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但他現在也沒心思跟賈東旭計較,只是煩躁地擺了擺手。
“別提了,晦氣!”
賈東旭眼珠子一轉,不死心地繼續(xù)說道:“馬主任,我?guī)煾邓娴木瓦@么完了?”
“不完還能怎么樣?連李副廠長都親自出面了,那位陳首長更是軍管會的!你師傅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軍管會?!”
賈東旭也是大吃一驚。
但他轉念一想,又不甘心。
“馬叔,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我?guī)煾邓墒前思夈Q工?。 ?/p>
“是廠里的寶貝!楊廠長……楊廠長他肯定不會不管的!”
賈東旭這話,倒是提醒了馬主任。
對啊!
楊廠長!
楊廠長一向器重老易,如果楊廠長肯出面,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而且那是廠里的一把手,能怕他一個部隊的?
都不是一個系統(tǒng)!
雖然希望渺茫,但總比現在坐以待斃強!
馬主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對!楊廠長!我們去找楊廠長!”
賈東旭一聽這話,也來了精神,當即就跳了起來。
“馬叔,那還等什么?咱們趕緊去楊廠長辦公室門口等著!我就不信,楊廠長會眼睜睜看著我?guī)煾党鍪拢 ?/p>
他現在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救出易中海,讓他做什么都行!
說話間,賈東旭也顧不上跟馬主任打招呼,拔腿就往楊廠長辦公室的方向跑去。
準備在楊廠長辦公室門口蹲守,無論如何,今天都得見到楊廠長,為他師傅易中海鳴冤!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
臨近中午下班的時候,楊廠長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辦公樓的走廊上。
賈東旭一看到楊廠長,也顧不上什么體面不體面了,“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楊廠長面前,聲淚俱下地哭喊道:
“楊廠長!楊廠長!您可要為我?guī)煾底鲋靼?!?/p>
楊廠長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了一跳,連忙停下腳步,皺著眉頭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賈東旭。
“你是……易中海的徒弟,賈東旭?”楊廠長認出了他。
“你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慢慢說,先起來!”
賈東旭哪里肯起來,依舊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
“楊廠長!我?guī)煾邓蝗俗プ吡?!您要是不管,我?guī)煾颠@輩子就完了啊!”
“什么?!易中海被抓走了?!”楊廠長聞言也是大吃一驚。
易中海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技術骨干,廠里的寶貝疙瘩,怎么會無緣無故被人抓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誰抓走他的?現在人在哪里?”楊廠長連忙追問。
賈東旭抽抽噎噎地說道:“是……是被軍管會的人抓走的!說是……說是因為一個叫李不言的兵痞!”
“軍管會?!”
楊廠長一聽這三個字,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軍管會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抓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因為李不言?”
楊廠長眉頭皺得更緊了,一時半會沒想起來。
主要是賈東旭說兵痞,他沒往那想。
“這個李不言是什么人?”
賈東旭忙不迭地回應。
“他……他就是個剛從部隊回來的兵痞!仗著自己認識軍管會的人,就在咱們院里橫行霸道!我?guī)煾稻褪且驗榭床粦T他欺負人,才……才被他給陷害了!”
楊廠長聽著賈東旭這顛三倒四的哭訴,心里雖然有些懷疑,但易中海被軍管會抓走這事兒,非同小可。
他沉吟了片刻,對秘書說道:“小劉,去,給我接軍管會那邊的電話,我倒要問問,他們憑什么無緣無故抓我們軋鋼廠的八級鉗工!”
李懷德和楊廠長不對付,自然也不會提醒老楊這件事。
楊廠長在軋鋼廠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他就不信,軍管會能不給他這個廠長幾分薄面!
賈東旭一聽楊廠長要親自打電話給軍管會,頓時感覺看到了希望,臉上露出了幾分喜色。
“楊廠長!那個李不言,那個兵痞,他現在就在咱們廠里!還在……還在跟李懷德副廠長他們一起喝酒呢!”
“什么?!他也在廠里?還跟李懷德在一起?”
楊廠長聽到這話,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如果這個李不言真像賈東旭說的是個仗勢欺人的兵痞,李懷德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喝酒?
除非……
楊廠長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