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京趕考的夫君高中狀元接我入京。
他身側(cè)卻多了一個嬌小柔弱的孤女。
“她無處可依,我只想幫她?!?/p>
自此,夫君日日和孤女形影不離。
我也不再一門心思花在夫君身上。
“夫君兄長也孤身一人,我也只想溫暖他?!?/p>
夫君親自給孤女買羅裙,我趕緊給夫君兄長做了身衣服。
夫君親手給孤女挽發(fā),我趕緊給夫君兄長簪發(fā)冠。
夫君帶孤女上街看花燈,我趕緊約上夫君兄長看花燈。
夫君半夜留宿孤女房中照顧發(fā)高熱的孤女,
深夜我遣開奴仆,抱著被子叩響了夫君兄長的房門,
“大哥開門,弟妹來給您送溫暖了。”
1
永安八年,夫君沈硯舟終于高中狀元。
皇上在京城賜給他一座宅邸,他差人接我來京城一家團(tuán)聚。
我身邊只帶了個撿來相依為命的丫鬟阿綠。
馬車緩緩?fù)T谖《霘馀傻纳蚋T口。
下車前我特意整理了一下身上洗得幾近泛白的舊布衫。
為給沈硯舟湊足進(jìn)京趕考的盤纏,我已經(jīng)幾年沒有做過新衣。
舊衣破了就縫縫補(bǔ)補(bǔ)。
我身上這件,已經(jīng)是我最體面的衣服了。
可還是掩飾不住即將見到夫君的緊張,
“阿綠,我可還得體?”
阿綠輕輕掩唇笑著,
“郎君見了夫人一定歡喜。”
有了阿綠的話,我滿心歡喜起身下車,看向門口卻愣住了。
沈硯舟長身而立站在門口,身旁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穿著綾羅綢緞的女子。
那女子似是上下打量我兩眼,我真切看見了她臉上明晃晃的輕蔑笑意。
“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p>
沈硯舟兩步上前,身上的錦衣華服與從前大不相同,眸子中帶有幾絲疏離。
“這是柳悅柳姑娘,無親無長無依無靠,日后會一同住在府上?!?/p>
見我盯著那女子許久,沈硯舟輕輕解釋道。
原本我以為那只是來府里借住的孤女,卻沒想到沈硯舟竟然對她如此上心。
整日里和那女子琴棋相伴,吟風(fēng)弄月,吟詩作對。
甚至晚上竟以溫習(xí)書籍為由,拒絕與我同處一室而眠。
沈硯舟在一旁寫字,那女子就在一旁研墨撫琴。
那女子紗帳壞了,沈硯舟親自去她寢屋內(nèi)幫她修補(bǔ)。
那女子下廚做飯,不小心燙了一下,沈硯舟心疼的抱著那手吹了又吹。
我剛好站在廚房外,看見他們面對面站在一起,沈硯舟滿眼心疼,柔聲問她,
“疼不疼?下次不要進(jìn)廚房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柳悅聲音嬌柔,“我想為沈大哥做點(diǎn)什么?!?/p>
沈府剛被賜下不久,百廢待興,并無多少奴仆。
有些事情大多都要我們自己親力親為。
我這個狀元郎夫人幾乎日日下廚做飯,沈硯舟從來享受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
柳悅第一次下廚燙傷了手他就滿眼心疼,說這里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沈硯舟!”當(dāng)即我便提著裙擺過去。
連日里積攢的情緒終于在此刻爆發(fā)出來。
“她究竟還要在這里住多久?到底她是你的夫人還是我是你的夫人?”
沈硯舟蹙眉不喜的看我,
“柳姑娘一個弱女子無處可去,你就不能有些容人的肚量?!?/p>
“我沒有肚量?難道我等她登堂入室成正牌狀元夫人,等你們夫妻雙雙我才算是有容人的肚量嗎?”
“蘇映雪,你怎么就這么粗鄙?!”
沈硯舟皺眉,我知道這是他極為厭惡的神色。
“姐姐誤會了……”
柳悅想要開口說話,卻被沈硯舟一把拉住。
“別跟這個粗俗的女人講理。”
是了,沈硯舟一直嫌棄我沒什么文化,給他丟面子。
就連遠(yuǎn)在老家,我伺候了三年的婆婆也對我橫挑豎揀。
不滿意我這個兒媳。
如今沈硯舟高中了狀元,不日待沈硯舟穩(wěn)定下來,就會將她接來京城。
到時還不知她要怎么嫌棄我,跟沈硯舟說要休了我。
2
他們當(dāng)著我的面幾乎是手牽著手離開的。
我氣不過,一袖子拂落了灶上幾只碗。
碗落在地上,就像是我的心,已經(jīng)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我蹲下身子想去撿起碎片,卻被另一雙手抓住。
“夫人,這些粗活讓奴婢來吧,仔細(xì)傷了手?!?/p>
阿綠看向我的眼神,滿眼心疼。
我撫了撫她的手,朝她笑笑。
我與沈硯舟自小一起長大,總是我追著他跑。
甚至與他成親都沒有要他的聘禮,反而我?guī)е依锶刻锂a(chǎn)嫁給他。
后來變賣全給他當(dāng)做了赴京趕考的盤纏。
那時他也曾滿眼是我,笨拙真摯的牽著我的手,
一腔真意,“待我他日高中狀元,定十里紅妝來接你?!?/p>
……
我剛來京城半月有余,往后日子還長,不能與夫君多生嫌隙。
我存了討好的心思,晚上便熬了一碗湯端來了沈硯舟的書房外。
這半月以來,他一直宿在這里,說要溫習(xí)書籍,等待皇上賜官職。
“夫君,可睡下了?”
在家時,我雖不認(rèn)字,卻可以隨意進(jìn)出他的書房。
可來了京城,他的書房的門卻關(guān)的緊緊的,幾乎從不讓我來書房打擾。
我等在門外叩了叩門。
很快,沈硯舟的聲音便透過門傳來。
“什么事?”
“白日里是我莽撞,特來給夫君賠不是?!?/p>
門內(nèi)沒了聲響,過了一會兒,才又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接著門被打開,沈硯舟站在門口。
縫隙里,屋內(nèi)似乎還有個女人。
我心下一涼,知道那人是柳悅。
這么晚了他們竟然還在一起,孤男寡女。
沈硯舟眉眼淡淡,像是在解釋,
“還有些書籍沒整理完,柳姑娘正在幫忙。”
我死死攥緊了托盤,勉強(qiáng)撐起個笑臉,
“夫君一連多日宿在書房,不如今日回房睡吧?”
“太晚了恐會吵醒你,你先休息吧?!?/p>
說著,沈硯舟就像是要關(guān)門。
我忙把湯碗向前送了送,
“給你和柳姑娘當(dāng)做夜宵。”
沈硯舟接下托盤,
“三日后兄長也將回京,也會住在府里,你安排一下。”
我側(cè)頭,看向屋內(nèi)正拄著下巴朝我看的柳悅。
她手上還拎著書,朝我挑著眉。
我深呼一口氣,“好。”
沈硯舟的大哥沈辭柏和他只差了兩歲,沒讀過書。
反而為了能讓沈硯舟專心讀書,年幼便出去做長工,一直未曾娶妻。
后來聽說他隨軍去打仗了,便再也沒見過人,只是往家里寄過銀錢。
這三日,他們一直待在書房里。
丫鬟一直在門口伺候,倒是沒聽見什么不該有的聲響。
可我每次見他看向柳悅的溫柔神色,心下卻一涼又一涼。
沈辭柏回來那天,剛好沈硯舟帶柳悅出門回來。
柳悅穿著一身新衣,身后的丫鬟拎著包裹,依舊一臉喜色。
“沈郎君眼光真是好,給小姐買的衣裙漂亮又合身?!?/p>
正廳里,剛坐下的沈辭柏目光在柳悅和沈硯舟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
“快過冬了,柳姑娘并無過冬衣裙,所以帶她出去采買?!?/p>
我沒什么情緒,喝了口茶,一并咽下心里的苦楚。
3
成親多年,沈硯舟從沒主動給我買過衣裙。
就連來了京城后,也從沒在意過我是否還有過冬的衣裙。
吃過飯,我就讓阿綠去買了布匹,一連熬了幾天縫補(bǔ)衣衫。
沈硯舟路過我房內(nèi),好奇進(jìn)來看,見我正做著男子衣物,道,
“你不必如此操勞,我尚且還有衣服穿?!?/p>
我沒抬頭,只細(xì)細(xì)的縫著最后一點(diǎn)袖子,
“這是給大哥的,快過冬了,他身上衣服薄。”
沈硯舟噎了噎,生冷道,
“買給他就是了,你親手做,影響不好。”
我放下針腳,似笑非笑的看他,
“那你親自帶柳姑娘買衣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了?”
“柳姑娘是弱女子,無依無靠,你不要總是針對她,像是個瘋婆娘?!?/p>
“是嗎,大哥也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p>
“蘇映雪,你別無理取鬧!大哥是男子,怎么能說無依無靠?”
“我有依靠,也沒人給我買衣裙?!?/p>
沈硯舟說不出話,拂袖走了。
第二日就給我送來了新的衣裙。
我卻沒理,直接帶著新做好的衣物敲響了沈辭柏的門。
他推脫了幾次還是收下,好心囑咐我道,
“硯舟是個好心腸,不過府上多個陌生女子還是多有不便,改日尋個院子讓她遷出去住吧?!?/p>
這話像是說到了我心坎上,瞬間我便紅了眼眶。
“大哥,幫幫我,我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是了?!?/p>
我忙把多日的委屈一并說與他聽,他聽后又是嘆氣又是不忿。
轉(zhuǎn)頭就去找了沈硯舟。
兄弟里在房間里聊了一個時辰,傍晚沈硯舟搬回了我的院子。
“蘇映雪,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女人!”
“我宿在書房里是有正事要做,你竟然跟大哥去告狀!”
“大哥出面,你知道柳姑娘會多心嗎?她的顏面怎么辦?”
沈硯舟神色分外不情愿,倒像是我活活拆散了他和柳悅。
“你我是夫妻,宿在同處難道不應(yīng)當(dāng)嗎?”
我坐在床上攥著被子,只覺有些難堪。
“我們成親三年,我都不曾有孕,同鄉(xiāng)都說我是不會下蛋的母雞?!?/p>
“沈硯舟,你可曾在意過我的一點(diǎn)顏面?”
“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想好好照顧你。”
“可你整日和狐媚子待在一起同進(jìn)同出,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dāng)你的發(fā)妻?”
“住口!不許這么詆毀柳姑娘!”
我看著他萬分激動的神色,慘然一笑。
說了這么多,原來他只在乎我有沒有詆毀柳悅。
正當(dāng)我再要說些什么,門外忽地響起柳悅房里丫鬟的聲音。
“郎君,不好了,柳姑娘發(fā)了高熱,您去看看吧!”
沈硯舟神色一緊,當(dāng)即就要下床過去,我忙拉住他,
“沈硯舟!發(fā)高熱叫郎中就是,你又不會瞧病,去了也無濟(jì)于事??!”
門外聲音還染著焦急,
“郎君,您去看看吧!姑娘一直在叫您的名字?!?/p>
“沈硯舟,你去了一定會后悔的!”
我依舊拉著他,可他像是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了。
“放手!”
沈硯舟甩開了我,拎起外袍走了。
我被甩坐在地上,無聲苦笑,眼淚卻順著臉頰落下來。
沈硯舟是傍晚被叫走的,一直到深夜,他都沒回來。
阿綠去看過那邊的情況,只說沈郎君在屋里,奴仆在外面。
我終于從冰冷的地上起身,讓阿綠回屋睡覺。
外面下了些風(fēng)雪,我抱起了床上的被子,朝著沈辭柏的院子走去。
我到了房門前,輕輕叩了叩房門。
被風(fēng)雪冰透了的身體已經(jīng)麻木到?jīng)]有知覺。
半晌,門被打開,沈辭柏只著寢衣在門里看我。
“你怎么來了?”
我冷的縮了縮肩膀,想抬腳卻身形不穩(wěn)撲在他懷里。
我仰臉,
“大哥,弟妹來給你送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