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拐彎竄到路旁綠化帶里的黑色小轎車,一頭撞在灌木叢中的一棵槐樹上。
枯枝敗葉隨著簌簌聲響,如大雨般砸在黑色的車頂上,那砰砰的亂響,此刻恰似槐樹的怒吼。
黑色車頭深深插進灌木叢中的槐樹,本就斑駁不堪的樹干,硬生生被撕下一大片樹皮,
裸露出里面黃白青嫩的樹心。而那心不甘情不愿抽動幾下的發(fā)動機哀鳴,
時刻提醒著過往行人——這是一起意外??褶D的車輪,漆黑的車尾氣,
還有那張比綠化帶灌木還要青幾分的老漢的臉?!笆裁慈税?,開車不好好開,
往馬路牙子上使勁,嚇老子一大跳!”趴在地上的老漢,還沒顧上自己是否有傷,
先罵出了聲。一道黑影從眼前一晃而過。“啊,哪來的狗東西!”老漢后腿劇痛,
另一條腿用力踢蹬著那條瘋狂搖擺著咬住自己的狗頭。劇痛讓老漢面目猙獰,
腳下的力道更加凌厲幾分。那狗吃了痛,仍舊沒有撒口的意思,
狗嘴死命地卡咬在老漢的腿上。狗嘴里的低吼,老漢的大聲呼救喝罵,
還有膠皮黃鞋撞擊在狗頭上蒙蒙聲響——這些聲音,
都在無聲地烘托著老漢臉上那張因痛苦和憤怒而扭曲的“面具”。嗖的一下,
一個粗短的榆木桿子直奔狗子面門而去。只聽“嘭”的一聲。死咬在老漢腿上的狗子,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瞬間癱軟在了老漢的腿邊,牙齒還緊緊地咬合著,
此時狗子渾身抽搐顫抖顯然是活不成。劇痛讓老漢汗水淋漓,他另一條腿不停地蹬著,
嘴里高聲吶喊,眼神中卻流露出無聲的求救?!班?,嗨,別蹬了老頭,那狗已經(jīng)死了。
”老漢聞聲,費力地斜睨了一眼,隨即痛苦地哎呦哎呦呻吟起來。
只見一個年輕男子蹲在死狗旁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那死咬在老漢腿上的狗頭?!靶』镒樱?/p>
幫幫忙,給我把狗頭弄下來,真是疼死我了。”老漢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嘴唇因剛才的嘶喊而顯得蒼白?!拔遗卤挥炑?,老頭!”年輕男子訕笑著,
打量著面前的一人一狗。僵死的惡狗,痛苦的老漢,以及旁觀的年輕人。隨著人漸漸攢起,
這一人一狗糾纏的狼狽景象,讓圍觀者們竟暫時忘卻了旁邊膠合在一起的樹和車。
人群越聚越多,竊竊私語聲也逐漸蓋過了發(fā)動機的哀鳴。有人指著那肇事的黑色小轎車,
低聲猜測著司機的情況;也有人議論著老漢和狗的這場無妄之災?!斑@狗真夠兇的,
看把老頭咬的!”一個大媽捂著嘴說?!熬褪前。姨澯腥顺鍪挚?,
不然這老頭非得被活活咬死?!迸赃叺拇鬆敻胶椭??!斑@司機呢?怎么不下來看看?
”有人問。那人看了看樹下的車,瞬間閉了嘴,顯然心里也是想明白了,要是人好著,
怎么可能不下來?“誰知道呢,興許是嚇傻了吧?!绷硪粋€聲音帶著幾分嘲諷。
而那個年輕男子,依舊蹲在地上,似乎對老漢的求助充耳不聞。他甚至掏出手機,
對著老漢和死狗拍了幾張照片,嘴角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老漢見狀,
眼里的求助瞬間變成了惱怒,但他此刻被狗頭死死卡著,又動彈不得,
只能干瞪著眼前的年輕人,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咒罵。就在老漢絕望之際,
遠處傳來了警笛聲。人群像是被無形的手撥開,讓出了一條道來。一輛警車呼嘯而至,
交警和民警紛紛下車,迅速勘察現(xiàn)場。交警先是看了看撞得一塌糊涂的轎車和槐樹,
隨即目光落到了老漢和死狗身上。派出所民警則徑直走向老漢,
眉頭緊鎖地蹲下身:“老人家,你怎么樣?傷得重不重?”年輕男子立刻站起身,收起手機,
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老漢總算見到“救星”,顧不得身上的劇痛,
指著年輕男子大喊:“警察同志,就是他!他放狗咬我!還拍照威脅我!
”年輕男子臉色驟變,急忙辯解:“警察同志,這老頭冤枉我!那狗可不是我的!
我只是路過,看他被狗咬了,才用桿子把狗打死的!”年輕男子氣憤不已,
心中暗道:“好心沒好報,反而倒打一耙!這下真說不清了!”民警看了看年輕人,
又看了看老漢腿上的死狗,示意交警先處理車禍現(xiàn)場,自己則開始安撫老漢,
并詢問他的傷勢。圍觀群眾見狀,也都七嘴八舌地講述起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然而,
老漢的口供卻異常堅定。無論民警怎么問,他都一口咬定就是這個年輕人指使狗來咬他,
甚至對那年輕人打死狗的事情也閉口不提,只強調自己被咬得有多慘,
以及年輕人拍照時的那副“不懷好意”的嘴臉。民警的目光落在年輕男子身上,
他確實有些吊兒郎當,頭發(fā)微長,穿著松垮的T恤和牛仔褲,斜背著一個帆布包,
此刻雖極力辯解,但眉宇間總透著一股漫不經(jīng)心。再看慘兮兮趴在地上、滿臉痛苦的老漢,
腿上那駭人的傷口還在滲血,對比之下,年輕人的話語顯得格外蒼白。民警轉向四周,
詢問圍觀群眾??蓡柫艘蝗?,大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說不清狗是怎么咬上老漢的。
他們圍上來的時候,場面已經(jīng)是這副混亂狼狽的樣子了——老漢躺在地上,
一條狗死死咬著他的腿,而那個年輕人手里正拿著根棍子。沒有人能提供確鑿的證據(jù),
證明狗不是年輕人放的,也沒人能證明年輕人真的見死不救,一切都模棱兩可。
現(xiàn)場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民警的眉頭越皺越緊,這起看似簡單的交通事故,
如今卻因為人狗糾紛和羅生門般的口供,好不棘手。就在這時,
那輛黑色轎車的車門也被交警給拉開了。盡管車輛整體結構看起來沒有發(fā)生嚴重的變形,
可車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尸臭迎面撲來,瞬間沖散了空氣中彌漫的焦油味和泥土腥味。
交警的臉色驟然一變,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緊接著,
車內昏暗的景象映入眼簾……駕駛座上,赫然是一具男尸。尸體被五花大綁,嘴里塞著毛巾,
雙眼圓睜,死不瞑目。頭部有明顯的貫穿傷,從頭頂打入,直穿下巴而出,
下巴處已被打得血肉模糊。或許是因為車內溫度較高的緣故,頭頂?shù)臉尶谔?,紅的白的,
正緩慢地向外滲出。后排座位上,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也以同樣的手法被殺害,
死狀極其慘烈。車內那駭人的景象讓所有人瞬間窒息,連圍觀的群眾都鴉雀無聲。
空氣中彌漫的除了尸臭,還有一種無形的恐懼。民警和交警們迅速調整了應對策略。
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民警仔細排查著車內,他俯下身,
目光在每一個角落和縫隙中搜尋著可能的線索。突然,他猛地一頓,
隨后一聲驚呼劃破了死寂的空氣:“毒品?!”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他手上。
只見他從駕駛座的夾角處,抽出一袋用透明塑料包封的白色粉末。那粉末雖然被仔細包裹,
但在這種場合下,它的出現(xiàn)無疑是驚天巨雷,瞬間點燃看看熱鬧的人群。人們小聲議論著,
同時又爭先恐后地向警察,訴說著剛才的情況,生怕一個沒說自己就真的被帶進牢房里。
“立即隔離現(xiàn)場!所有人不準靠近!” 現(xiàn)場指揮的民警立刻下達指令,語氣嚴厲而果斷。
警方的動作迅速而高效,警戒線被擴大,無關人員被強制疏散。很快,更多的警力趕到,
包括刑偵大隊和禁毒支隊的人員。
現(xiàn)場所有相關人員——包括老漢、年輕男子、以及目擊者們——都被迅速控制,被依次帶離,
準備進行排查和問詢。那些原本只是看熱鬧的群眾,此刻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不安。
他們沒想到,一場看似普通的交通事故和人狗糾紛,竟然牽扯出如此慘絕人寰的滅門案,
甚至和毒品有關。警局內?!胺ㄡt(yī)鑒定結果出來了,三個死者都不是槍殺,
而是……”一名民警手里拿著報告?!霸趺戳??”“局長,您還是自己看一下吧。
”“簡直是喪心病狂!那么小的孩子,真是無法無天!”矮胖男人猛地一拍桌子,
眉頭緊蹙地站了起來,手里的報告因氣憤而劇烈抖動著。“那袋疑似白色粉末的是不是毒品?
”局長質問道?!笆嵌酒?,不過……”旁邊站著的民警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有什么你就快說,真是急死我了!”矮胖男人倒了一杯水,又來到民警身旁?!皺z驗科說,
大部分是葡萄糖,只有少量是冰毒?!泵窬又f道?!凹夹g科那邊有什么進展?
”矮胖局長呷了一口茶。“暫時沒有。”“法醫(yī)那邊有什么新的線索嗎?
”矮胖男人抖了一下手上的報告?!八勒叨妓烙陬^部貫穿傷,傷口很像是子彈造成的。
可實際上,通過化驗,并沒有從傷口中找到彈藥殘留痕跡。
初步斷定是某種尖銳利器貫穿而死?!睂徲嵤覂???諝饽?。隨著案情復雜化,
所有被帶回警局的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那些本來看熱鬧的群眾,
如今也成了案件的“相關人員”,個個臉色發(fā)白,極力撇清自己與這樁慘案的任何關聯(lián),
生怕被卷入這趟渾水。他們提供的證詞零散而混亂,多數(shù)都圍繞著老漢和狗的糾紛,
對車禍發(fā)生瞬間以及車內情況一無所知。年輕男子坐在審訊椅上,雖然努力保持鎮(zhèn)定,
但眉宇間的焦躁和不耐顯而易見。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自己的說辭:“我就是路過,
看那老頭被狗咬了才打狗的!那狗真不是我的!我更不可能知道車里有死人有毒品!
”他的語氣帶著委屈和惱火,但在警察看來,他吊兒郎當?shù)臍赓|,加上之前拍照的舉動,
以及老漢一口咬定的指控,都讓他顯得疑點重重。而另一邊的審訊室里,
被處理了傷口的老漢則咬緊牙關,絲毫沒有改變口供。
他聲淚俱下地控訴著年輕男子“放狗咬人”和“威脅拍照”的惡行,
對車內的慘狀和毒品則表示“一概不知”。他那慘兮兮的模樣和腿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似乎成了他最有力的“證據(jù)”。沒有直接目擊者能證實狗的來源,
也沒有人看到車禍前毒品和尸體的情況。現(xiàn)場勘察人員雖然在緊鑼密鼓地工作,
但初步的線索沒有證據(jù)表明,圍觀群眾有人跟這件事情有關聯(lián)。這場突如其來的滅門慘案,
連同之前的交通事故和人狗糾紛,像一團亂麻,將警方緊緊纏住,案情一度陷入了僵局。
第二天,市局局長辦公室。桌上堆滿了各項報告,空氣中煙霧彌漫著煙草的味道,
顯然這起特大案件給警局帶來的壓力不小?!八勒呱矸葸€沒確認?”局長沉聲問道,
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慮?!皥蟾婢珠L,三名死者身上都沒有任何身份證件,
車輛也查不到明確的登記信息,似乎是一輛套牌車?!必撠焻R報的刑偵大隊長眉頭緊鎖,
“周邊的監(jiān)控我們也調取了,這輛車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之前沒有任何軌跡。
”辦公室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案件似乎真的陷入了死胡同。然而,就在這時,
法醫(yī)部門傳來了消息?!熬珠L,法醫(yī)那邊發(fā)來了初步的尸體復原頭像。
”一名警員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將幾張打印出來的照片遞了過去。局長接過照片,
一張張仔細審視著。照片上的頭像雖然有些模糊,但面部特征清晰可見。他將照片放在桌上,
目光在三張頭像上流轉。這是冰冷的死者,但在法醫(yī)的巧手下,他們的面容被盡可能地還原,
帶著生前最后的平靜或驚恐。局長拿起其中一張男性的復原頭像,眼中閃過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