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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遙沒有想到,裴璟竟然直接找到了外祖家。
大雪夜,在外面站了一夜。
誰都勸不動他,趕是趕不走,打也打不過,
外祖父氣得吹胡子瞪眼:“告訴那個混賬小子!要死死到別處去!別臟了我們家的地界!”
最后,還是姜遙推開了門。
大雪幾乎將他壓成了一個雪人。
可是看到她,“雪人”動了,眼中閃過一抹光彩,只喚了一聲“阿遙”身子便軟軟倒了下去。
裴璟醒來時,是在溫暖的房間里。
他心中一暖。
姜遙心里果然還是有他的。
侍女進來給他換爐子里的炭火,他急忙問:“姜遙呢?”
“公主的師父來了,這會應是在文淵閣呢?!?/p>
裴璟曾聽姜臨說過,姜遙曾有個師父,教她琴棋書畫。
那時他還嗤笑過:“看來公主這師父的水平著實不怎么樣?!?/p>
姜臨卻笑著搖頭:“錯,她這師父來頭大著呢。聞人氏,就是那個百年世家之一的聞人氏的大公子?!?/p>
“有道是名師出高徒,琴棋書畫這四樣,公主也只有琴技這一樣,算得上高明?!?/p>
“嗐,你所有不知,這丫頭嫌棋難,書無趣,畫還累,整日地偷懶耍滑,她師父睜一只眼閉一眼,也就任由她瞎混混了。”
當時只是一笑了之,裴璟并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想來,他卻是心生一絲隱隱的不安。
素聞聞人氏家主聞人岄嚴謹挑剔、處事一絲不茍,萬事都追求完美,卻允許自己的徒弟偷懶瞎混?
再憶起昨日的情景,裴璟顧不上雙腿的麻木,匆匆下了床往文淵閣去。
亭中,一個在撫琴,一個在聽。
這一幕深深刺紅了裴璟的眼。
“聞人公子,琴技了得。原來你就是阿遙的師父,難怪阿遙撫得一手好琴?!?/p>
聞人岄淡淡一笑:“裴大人知道我的名諱?”
“聞人公子大名鼎鼎,我知道你的名諱并不稀奇,你不是也知道在下是裴璟?”
暗流涌動之中,聞人岄笑了笑:“聽遙兒說起過。你的妹妹毀了她娘留給她的琴,而你,則是幫兇。遙兒,師父沒記錯吧?”
姜遙沒出聲,也沒有看他一眼。
裴璟冷了聲:“聞人公子,這是我和阿遙的家務事,外人不便插手?!?/p>
聞人岄卻還是那樣淡然自若地笑了笑:“遙兒,今日有外人在,到底不便,改日師父再教你這首曲子?!?/p>
“師父......”
姜遙想要追,可他背影翩然,毫不猶豫。
“裴大人?!?/p>
她終于肯理會他了。
裴璟心中一動,從身后徑直抱住了她,仿佛重拾至寶:“阿遙......跟我回去吧?!?/p>
“裴大人誤會了吧?”
姜遙推開他,轉(zhuǎn)身回來,眼底,是如紛紛揚揚的大雪一般的深靜素白。
她口氣淡漠而疏離:“裴大人沒有接到圣旨嗎?皇上已經(jīng)賜我們和離了。裴府從此不是我的家,你和我,亦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誰說沒有關(guān)系!”裴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裴璟,你是沒有耳朵,還是失去了記憶?”
裴璟竟無賴地一笑:“你終于叫我名字,而不是喚我裴大人了?”
姜遙平靜地扯扯唇角:“裴璟,裴大人,有何不同?于我而言,都只是過去罷了?!?/p>
裴璟呼吸一凜,不容抗拒地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
“我不允許,便不能過去?!?/p>
姜遙推不開他,淡淡望著天冷笑:“裴大人貴為首輔,少師,是我皇兄的肱股之臣??捎行┦?,你說了不算的?!?/p>
裴璟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口吻竟帶上了一絲哀求:“阿遙,我不想與你和離!”
姜遙笑了:“裴大人不是深愛二姑娘么?如今我成全你們,你不是應該高興?!?/p>
裴璟深吸一口氣,終于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那個問題:“我們第一次相見,不是在宮里,是在春獵狩林的山洞里,對不對?”
原來是這樣。
他知道了。
所以才來找她。
姜遙平靜地看著他:“是。”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姜遙苦笑。
她曾想過,可她怕,自取其辱。
“有什么重要的?如果你早些知道,就不會愛上你妹妹了?就不會為了她打我了?就不會包庇縱容她害死我的落玉了?”
一聲聲質(zhì)問,像一刀一刀刺在裴璟心口。
“我......對不起你......”
姜遙譏笑:“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裴璟,你回去吧,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p>
裴璟緊緊攥拳,指甲深陷進掌心,眸光晦暗地望著姜遙:“阿遙......從前所有,我會一一補償你......”
姜遙嗤笑一聲:“補償?你怎么補償?”
“是將我受過的鞭刑加倍還在你的裴念汐身上。”
“還是殺了裴念汐給我的落玉償命?”
“裴璟,你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