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裴璟中了一劍。
容老爺子就算再恨他惱他,可他到底是朝廷重臣,不能就這么死在容家,只好安排他住在府中養(yǎng)傷。
這一劍雖然沒刺中要害,可也得好好養(yǎng)上大半個月。
裴璟求容老爺子,讓他再見姜遙一面。
容老爺子冷哼:“休想!”
深更半夜,裴璟拖著虛弱的身子,悄悄來到姜遙的院子。
燭火將她的身影留在窗戶上,他看見她激動地撲進她師父的懷里。
欣喜的聲音隱隱傳出:“師父!你真的幫我修好了?真的?”
自那天以后,裴璟再沒見過她這么歡欣雀躍的樣子。
他想到她的琴被毀壞的那天,深深地懊悔。
如果那天,他能站在她這邊,替她做主,幫她修好她珍視的那把琴。
她是不是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撲進他的懷里,而不是別的男人懷里?
他錯了,錯得離譜。
可是只要他肯彌補,一切都來得及吧?
裴璟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眼中翻涌著怎樣可怕的瘋意。
姜遙是在睡夢中被擄走的。
當她醒來意識到自己中了迷`藥時,她一動也不能動。
馬車飛馳在夜色里,裴璟淡定地翻著一卷書,看見她醒了,溫柔地笑了笑:“才醒?明日我們便能到了?!?/p>
姜遙想罵他,可舌頭也是麻的,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裴璟淡定地笑著:“放心,等我們到了,我會給你服解藥,你是想打我罵我還是想殺了我,都隨你?!?/p>
裴璟將她帶去了一座湖心小島。
島上有一間院子,什么都齊全,而四周都是水,恐怕游都游不出去。
裴璟燒了那條渡他們?nèi)雿u的船。
漫天的火光中,姜遙再次看到了裴璟瘋子的那一面。
上一次,還是他因為裴念汐的傷將她綁進地牢的時候。
“你到底想怎樣?”
裴璟怔怔望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想讓你再愛我一次?!?/p>
“不可能!”
“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p>
裴璟蹲下身,溫柔地望著她:“你曾愛過我,不是嗎?再愛一次,不會很難的。”
裴璟吻了吻她濕紅的眼角。
“阿遙,我說過,我會彌補你。”
姜遙被他封了筋脈,四肢都沒有力氣,根本無法逃跑。
從前是她費盡心思地打聽他喜歡什么,大半夜溜去廚房偷偷學(xué)著做。
如今是裴璟日日給她做飯,從一開始笨拙地燒火,到后來能弄出看得過眼的四菜一湯。
她不說話,他就不停地說。她都不知道,原來曾經(jīng)少言寡語的裴璟,能說得了這么多的話。
他說他小時候的故事,說他在戰(zhàn)場上的見聞,說裴念清,也說起了他和皇兄少時的故事。
有時,姜遙對他都恨不起來,只有深深的無力和悲憫。
“裴璟,我真的不再愛你了。”
“而且,也不會再愛上你了?!?/p>
“死過的心是不會復(fù)活的,就像人死不能復(fù)生一樣。”
裴璟的身子只是僵了僵,卻沒有說話。
他像往常一樣,從背后抱著她入眠。
姜遙感覺到她后背一片冰涼。
他像孩子一般蜷縮著,將臉貼在她的后背,聲音幾近哽咽:“阿遙,求你了......”
姜遙無動于衷地閉上眼,心底一片荒涼。
囚禁她的日子已有十日。
裴璟每日就做著尋常的事,除了沒有對她逾矩外,像個尋常的夫君一般,對她極盡溫柔體貼。
直到,師父找來了。
姜遙第一次見到師父那副模樣。
從來都是撫琴作畫的手,提著劍,殺意滔天。
他一手抱著她,一手持劍刺入裴璟右胸。
“你記著!我今日不殺你,只是因為若你死了,朝廷動蕩天下不安!”
裴璟倒地,無所謂地一笑。
“殺了我吧?!?/p>
“阿遙,我把落玉的命還給你?!?/p>
姜遙在師父懷中終于有了些力氣,她冷冷道:“你配嗎?落玉的仇,我自己會報!”
師父帶她離開了那小島。
她伏在師父懷里,小聲地啜泣。
“別哭了。哭得人心煩。”
姜遙哭得更兇了。
聞人岄無奈嘆一聲氣:“當初若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少年后來竟長成這樣一個混賬,我是怎樣也不會放你走的?!?/p>
姜遙一愣,連師父都忘了叫:“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偷喝酒,喝醉了說的?!?/p>
小姑娘初嘗酒味,和師兄師姐們喝得酩酊大醉。師兄師姐們調(diào)皮,趁著酒勁問她,可有喜歡的男子?
她大咧咧地說:“那當然了!”
屏風后的他竟然緊張地攥住了袖角。
直到聽到她說起那天山洞里的故事。
他的目光一寸寸暗下去,苦澀下去。
“遙兒。”
清冽的嗓音,像山中清泉。
“師父不想再看到你為旁的男人哭泣?!?/p>
姜遙怔住了。
是她聽錯了?還是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