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星漾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捧起刺骨的涼水洗了一把臉。
不應(yīng)該來的,太難受了。
又一次,她親眼見證了鶴云珩對黎曼的維護。
她猜不透鶴云珩現(xiàn)在究竟揣著什么心思,才會在黎曼回來之后只字不提,還繼續(xù)像個沒事人一樣跟她住在一起。
手機響了,藍柚說:“寶,你是掉坑里了還是被你家鳥總給堵了?你倆同時消失,好容易讓我聯(lián)想到某種場景喲,呀呀呀,羨慕你們持證開車的,而且你家那位走了之后,黎曼臉色難看的喲,像吃了幾斤蒼蠅哈哈哈哈?!?/p>
臉上濕淋淋的,黛星漾伸手擦了一下鏡子,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走出洗手間時,一個人拽住了她的手。
她對這具身體太熟悉了,只聽腳步聲都知道來人是誰。
“黛星漾,來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想掙扎,對方卻把她困得更緊。
兩具身體貼在一起,明明近得她的耳朵能聽見他的心跳,她卻無法從他的身上尋到半點安定的感覺。
黛星漾以為她們坐的二樓位置很隱秘,沒想到鶴云珩早就看見了她,總裁的視力都這么牛逼的嗎,果然是鷹一般的男人。
她看向鶴云珩的眼睛。
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眼睛,但同時也不明白,為什么他長著一雙多情的眼睛,做出的事卻那么無情。
只對她無情。
她掙脫開他的手,“放手,不要用你的臟手來碰我?!?/p>
鶴云珩臉色不悅,眼看著她消失在拐角,手指收緊,眸光沉沉地跟下樓梯。
“我手怎么臟了?我上完廁所沒洗手?”
她那種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的感覺很奇怪,透著一種一刻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的膈應(yīng)。
只不過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鶴云珩壓了下去。
怎么可能?
黛星漾恨不得每分每秒跟他黏在一塊,怎么會想逃。
而后黛星漾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p>
鶴云珩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fā),“我到底做什么了?”
女人究竟是什么神奇的物種,莫名其妙跟他鬧別扭,以前那么溫柔可人,下班一回家她就粘著他要親親要抱抱。
自打從巴黎回來后,每日例行的親親抱抱沒了,還給他甩臉色,話都懶得跟他說一句,今天還說他臟,他怎么就臟了???
黛星漾沒回答。
她說不出口,光想想就覺得臟。
鶴云珩上前一步:“黛星漾,說話啊,啞巴了嗎!”
黛星漾發(fā)燒剛好,本就精神不太好,加上剛才又在鏡子前站了太久,一時頭暈腿軟,身體很不舒服。
“你要我說什么?”
鶴云珩:“來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墻壁的四面都是鏡子,黛星漾望著前方鏡子映出來的兩個人影,神經(jīng)變得格外敏感,理智也變得格外薄弱。
此刻她只想穿越回去殺死那個愛上鶴云珩的自己。
在好殘忍啊鶴云珩。
為什么非要問到底?非要我親口承認,剛才我坐在人群外面,親眼看著所有人用看金童玉女的眼神恭維你和黎曼的時候我是怎樣的心如刀割嗎?
她吸了吸鼻子,“如果你說的是我今晚不應(yīng)該來這里,那我跟你道歉,如果因此打擾了你們的聚會,我很抱歉,下次不會了。”
“蠢蛋,我問的是,來了公司為什么不告訴我?”
黛星漾有些怔,“你知道?”
沒人告訴鶴云珩,黛星漾來公司找他了,要不是后來陶秘書聽到前臺有人議論中午大堂來了個頭發(fā)很漂亮的女人,他都不知道她一聲不吭地來過,又一聲不吭地走了。
“為什么不說一聲就走?現(xiàn)在連說一聲自己是鶴太太都不愿意了是嗎?不是說愛我嗎,以前不是總想讓大家知道你是誰嗎?我把機會送到你面前,為什么不要了?還是你想我明天直接發(fā)公告?”
黛星漾聽的云里霧里,本就不舒服,一開始動腦思考,頭就更痛了。
沒人知道不是挺好的嗎?
沒人知道他們做過三年的夫妻,安靜的開始,安靜的結(jié)束。
這樣的話,她就可以說服自己,和眼前這個讓自己飽嘗失望的男人分開,不過是自己漫長的人生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反問道:“不是你說不公開的嗎?”
“不公開對我有什么好處?”鶴云珩的語氣轉(zhuǎn)了個彎,忽然柔和了下來:“你當時年紀太小,讓太多人知道總歸會影響你的學(xué)業(yè)?!?/p>
“哦?!?/p>
可她已經(jīng)不想再做鶴太太了。
這次輪到鶴云珩意外了。
沒有想象中的歡喜,也沒有開心到摟著他的脖子狂親,糊到他滿臉口水。
正常的黛星漾怎么會是這種反應(yīng)?
肯定中邪了。
回去得讓陸京宴問問陸伯母,他家搞封建迷信做法事時請的都是哪些大師才行。
鶴云珩抬起黛星漾的下巴,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紅得不正常,臉冰冰的,看起來很沒精神。
“發(fā)燒還沒好?還是剛才喝酒了?”男人眼底漫過一絲壓抑的情緒,手上力道不覺加重。
“我說過,你要是敢再喝酒——”
“我沒喝酒?!?/p>
黛星漾拍開他的手,退后兩步。
“不要再拉拉扯扯了,這是公眾場合,待會有人過來看見了會誤會?!?/p>
鶴云珩步步逼近,“誤會什么?誰會誤會?”
黛星漾討厭他的裝傻,“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么明白嗎?你把黎曼一個人丟在那里,不怕大家看她笑話嗎?”
鶴云珩氣悶,冷冷道:“那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事,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p>
還關(guān)心起別人了,這是完全沒把他放眼里了?
真是越來越反叛了。
請大師做法事迫在眉睫。
黛星漾沒話說了。
鶴云珩這個人就是這樣,有時會說上幾句模棱兩可的話,讓她覺得她在他心里也許是些分量的,可每當產(chǎn)生這種想法的時候,他的下一句必會無情掐滅她的幻想。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言下之意就是,你繼續(xù)給我當保姆當暖床寶就行,沒資格管我的事。
她當著他的面掉頭走人。
“知道了?!?/p>
鶴云珩受夠了,陰著臉把她推到墻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黛星漾,你當我是死的?”
“我沒見過這么兇的死人?!?/p>
“……”
如果這里有煙囪,鶴云珩的火怕是已經(jīng)轟到天上了。
他越仔細探究,就越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四顧茫然的荒蕪孤島,看不見來路也找不到出口,簡直撲朔迷離。
女人的心思比世界上最復(fù)雜的計算機程序還難解。
所以黛星漾是在干什么?
故意氣他?
是他送的寶石不夠大,還是夜里沒伺候好她?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黛星漾見他手臂青筋越來越明顯,便伸手推了他一把。
“讓開,我要回家?!?/p>
鶴云珩紋絲不動,嘴角卻不禁微微上揚。
“回家做飯給我吃?”
這個點,剛好是他平時下班回家等開飯的時間。
黛星漾否認:“不是?!?/p>
“不是?”鶴云珩肚子餓了,“我不喜歡別人做的飯菜,光聞一下就胃疼,還是以前的味道最合我胃口。”
“那就勞煩你再忍一忍。”
“……嗯?”
“因為你再也吃不到以前的味道了?!?/p>
鶴云珩剛翹起的嘴角一下子抿平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p>
放在她額頭上的手往下移,指尖劃過臉,然后用力抬起她的下顎。
“黛星漾,你非要這樣和我鬧下去嗎?”
黛星漾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鶴云珩克制著情緒,五指握成拳狠狠抵在墻上。
最后,他背過身不去看她。
煙囪的火憋著沖不出去。
不應(yīng)該慣著她的,應(yīng)該什么都不說轉(zhuǎn)身就走的。
可是他不能。
他怎么能把她扔在外面不管。
就算要懲罰她的不乖,也要回家關(guān)起門再慢慢炮制她,可這回偏偏他還真罵不得她,說到底今天是他把她從家里叫出來的。
鶴云珩我行我素慣了,忍耐度總共也就那么點,跟她站在這里來回拉鋸了那么久,耐心已然告罄。
他面沉似水,唇角透著冷意,“適可而止,我再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明早之前,讓以前的黛星漾回來,我最近很忙,沒時間跟你玩過家家?!?/p>
“回不來了?!?/p>
黛星漾頭靠在墻壁,看向他的背影,平時純澈明凈的眼眸此刻安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波瀾。
她老公跟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