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相語氣嚴肅,一張布滿皺紋的滄桑臉龐上,滿是鄭重。
很明顯,這位年邁的首輔大人,對姜逸繼承親王爵位之事持堅決反對的態(tài)度。
而那之前還一直跟張龍相有所爭執(zhí)的次輔陳作霖,在猶豫片刻后,竟也是站起身來,拱手說。
“陛下,首輔大人所言極是,如今風燕七郡強敵環(huán)伺,若世子大人繼承王位,重開北鎮(zhèn)撫司,會引起百官恐慌,外患未除,再起內(nèi)憂,對當今朝堂局勢,百害而無一利?!?/p>
唯有那戶部尚書秦無殷,自顧自埋頭吃著糕點,一言不發(fā)。
兩位內(nèi)閣重臣的反應如此大,可皇帝姜熾?yún)s面如平湖,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沉默一會兒后,緩緩開口。
“姜逸,你與朕說說,以前你不愿繼承王位,如今為何又主動提出,愿意繼承了呢?”
姜逸嘴角微勾,淡淡一笑。
“稟皇叔,恭親王之位,尊貴無比,侄兒年紀輕輕,繼承此親王之位,必引起文武百官,乃至其他皇親貴胄的嫉妒眼紅。
繼承這親王之位,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步步殺機,侄兒自覺危險,便拒絕了王位,這些許年來,侄兒韜光養(yǎng)晦,以紈绔形象示人,卻不曾想,王朝之中依舊有人想置侄兒于死地,明槍暗箭不斷,令侄兒不甚煩擾。
既如此,侄兒便索性求皇叔重賜王位,重開北鎮(zhèn)撫司,那些想要害侄兒的人,就由侄兒自己一個一個查清,懲處!還望皇叔成全!”
姜逸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
此刻的他,完全沒了以往的那種怯懦,整個人鋒芒畢露,皇家貴公子的氣質(zhì),瞬間展露無疑。
看到這般模樣的姜逸,姜熾的小眼睛里閃爍出了灼灼的光芒!
這才是他們皇室的血脈!
原來,昔日都是自己錯怪了這個侄兒。
他一心掛在徐輕雪身上,成天渾渾噩噩,讓外界謠傳為廢物,原來是為了韜光養(yǎng)晦,避人耳目!
姜熾臉上漸漸顯出滿意笑容,點頭說。
“好,親王爵位雖不世襲,但當初朕答應過你爹,若他戰(zhàn)死沙場,便賜他孩兒親王爵祿,朕身為皇帝,一言九鼎。馮寶,擬旨,封世子姜逸,繼親王位,承襲恭親王爵!”
早在尚書房外候著的馮寶當即小跑進屋,為皇帝執(zhí)筆,書寫圣旨。?一旁的張龍相急得不行。
眼看皇帝暫時只提了親王爵位,還沒提那北鎮(zhèn)撫司的事兒,他忍不住又拱手進言。
“陛下!昔日北鎮(zhèn)撫司濫用私刑,監(jiān)察苛刻,為百官所畏懼憎惡,望陛下體恤百官,切勿重蹈覆轍?!?/p>
姜熾看了張龍相一眼,也猶豫了一下。
他倒不是覺得北鎮(zhèn)撫司對百官苛刻,自上一任恭親王去世,北鎮(zhèn)撫司關閉之后,朝內(nèi)貪腐之風盛行,文官集團結(jié)黨營私。
這內(nèi)閣制度,已現(xiàn)出多種弊端,沒有了北鎮(zhèn)撫司,皇權被稀釋,以至于很多時候,皇帝決斷,還要看內(nèi)閣大員們的臉色。
姜熾早就想重開一個類似北鎮(zhèn)撫司一樣的監(jiān)察機構了,只是一直沒找到好的契機罷了。
只是,姜熾擔心,自己這個侄兒姜逸話雖說得好聽,但畢竟年輕,又從沒干過什么正事,若重開了北鎮(zhèn)撫司,他能應付的過來嗎?
一旦掌管北鎮(zhèn)撫司,那可就是站到了文武百官,世家公卿的對立面,一個不慎,可就是萬劫不復,姜逸,他真的行嗎?
看到皇帝猶豫,張龍相略感喜悅,乘勝追擊道。
“司管刑事案件,自有刑部衙門辦理,姜逸世子未曾在朝中有過任職,貿(mào)然掌管北鎮(zhèn)撫司,也恐為百官所不服。
如今世子既已繼承了王位,陛下可在兵部為世子安排一官職,研學兵事,也算是繼承已故老親王的遺志了?!?/p>
張龍相的話,倒確實說進了姜熾的心里。
姜熾沉默片刻,就要答應,按張龍相所說的去辦。
可在這時,姜逸卻冷哼一聲,不屑開口道。
“百官不服?那又如何,刑部?刑部能管老百姓,管的了你們這些朝廷重臣嗎?張大人,你貴為內(nèi)閣首輔,當盡心盡力,為我大燕著想。
自我父親去世后,朝廷之中貪腐之氣,蔚然成風,外界民間一句諺語,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難道你沒聽過么?”
姜逸說罷,轉(zhuǎn)頭看向后方一直沉默不語的戶部尚書秦無殷,冷冷詢問。
“秦大人,你掌管戶部多年,我想問問你,我父王尚在時,有北鎮(zhèn)撫司監(jiān)管,可曾出現(xiàn)過國庫虧空的情況?”
秦無殷放下茶杯,起身搖了搖頭說。
“未曾有過,老親王在世時,我大燕王朝國庫充盈,年年還有余慶?!?/p>
張龍相臉上肌肉抽了一下,硬著頭皮說。
“國庫虧空……是戰(zhàn)爭使然,我朝剛發(fā)兵十萬,滅了吐谷國……”
還不等張龍相說完,姜逸又是撇嘴不屑一笑。
“戰(zhàn)爭?我父王打的仗還少了嗎?張大人,我看就是你這個內(nèi)閣首輔年齡大了,魄力不足,所以下面官員才敢暗中斂財。
貪官污吏,乃國家蛀蟲!必須除盡,國家方可強盛,重開北鎮(zhèn)撫司,你張大人不敢辦的案,我來辦!你張大人不敢殺的人,我來殺!”
嘩!
張龍相被姜逸幾句話懟得再沒話講,身子軟軟坐倒回了椅子上。
看著侄子面對位高權重的內(nèi)閣首輔,都能如此犀利,毫不示弱,姜熾懸著的心,也徹底放下。
他捋了捋胡須,再次開口。
“再擬一道旨,重啟北鎮(zhèn)撫司,命恭親王姜逸為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監(jiān)察百官,專理詔獄,可先斬后奏!”
兩道旨意擬定,姜逸這恭親王和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的身份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張龍相等人不敢再多說什么,紛紛告辭離去。
而等到張龍相等人離開后,姜逸目光灼灼,盯著皇帝姜熾,再次開口說。
“陛下,侄兒剛剛進屋前,曾聽到幾位大人為風燕七郡的戰(zhàn)事爭執(zhí)。
侄兒以為,風燕七郡不能丟,朝中那些腐儒誤國,陛下切不可聽信讒言,侄兒愿請纓出戰(zhàn),為陛下?lián)敉藖矸钢當?,守御疆土。?/p>
前世,姜逸可是龍國特種大隊的戰(zhàn)士。
對于國家疆土,那可是有刻在骨子執(zhí)念。
一寸也不可退讓!
更何況,那風燕七郡,還是上任恭親王給打下來的,繼承了前身記憶的姜逸,可不愿意讓自己父王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疆土,就這么拱手送給那幫蠻子了。
所以才直接出言請戰(zhàn)。
聽見這話,姜熾再次一愣。
今天的姜逸,實在給了他太多震撼。
請求繼承王位,重啟北鎮(zhèn)撫司就罷了,這小子竟然連去風燕郡邊境打仗,都敢提了。
果然,龍生龍,鳳生鳳。
弟弟姜恒的兒子,不會有孬種。
姜熾心下雖對這個侄兒愿為自己分憂,請戰(zhàn)邊境,頗有些喜悅。
但也知此事實在不太現(xiàn)實,于是微皺眉地搖了搖頭。
“此事,朕不能同意,戰(zhàn)爭不是兒戲,你從未有過軍旅經(jīng)驗,妄言出征,實在冒險?!?/p>
姜逸早已想到這一點,接著說。
“陛下,侄兒在府中常常研讀父王留下的兵書,雖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但至少懂得統(tǒng)兵帶將的道理。
再則,北鎮(zhèn)撫司衙門重啟后,侄兒希望能召回昔日父王留下的舊部,他們曾經(jīng)跟隨父王東征西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
若有他們幫扶,出兵風燕七郡,擊退蠻族大軍,不在話下!”
看著目光灼灼,胸有成竹的姜逸,皇帝姜熾也是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