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雅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微微上翹,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尤嬌嬌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改不了?改不了??
是真的改不了還是故意的?
又或者說.......陳君雅和封景之間依舊糾纏不清,而她.....非要插足?
她頓時覺得自己就像是第三者。
“那你好端端的為什么要給我的未婚夫買內(nèi)褲?”
尤嬌嬌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精品內(nèi)衣店暖黃的燈光下,她精致的妝容掩不住眼底的怒意。
收銀臺后的店長立刻挺直脊背,八卦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卻識趣地往后退了兩步,假裝整理貨架上的真絲睡衣。
陳君雅斜倚在粉色天鵝絨沙發(fā)上,涂著朱砂色美甲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撫過面前那堆淡藍條紋內(nèi)褲,唇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做未婚妻的連未婚夫的生活需求都不上心,我作為舊識心疼一下有什么錯?何況阿景這段時間為了幫我找孩子?xùn)|奔西走,內(nèi)褲都磨破了袖口,我買一點東西報答一下他怎么了??”她忽然抬眼,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細碎陰影,“尤小姐不會覺得,我和他還藕斷絲連吧?你們才是未婚夫妻,你該對自己有信心,不要這么自卑,搞得就像是丑小鴨一樣。”
“自信?”尤嬌嬌冷笑一聲,輪椅在大理石地面碾出刺耳的聲響,“我是原配,為什么不自信??倒是你,當初,我原諒呢弟弟,你信誓旦旦說不再糾纏封景,現(xiàn)在又花他的錢買這些貼身物件!到底算什么!”
陳君雅不慌不忙地將內(nèi)褲疊好,溫柔的撫摸著:“這話該我問你才對。管好你的未婚夫,別讓他三天兩頭往我這里跑。要是你滿足不了他……”她忽然拿起貨架上一套銀灰色情侶款內(nèi)衣,指尖在吊牌上輕輕打轉(zhuǎn),“不如花點錢找?guī)讉€模特陪他解悶?你可別告訴我,你連這一點錢都舍不得??”
尤嬌嬌的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咬了咬牙,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早就知道封景和陳君雅偷吃了.......
如今陳君雅親口承認,她本應(yīng)該毫無波瀾的內(nèi)心,還是很痛.......
陳君雅卻慢悠悠拿起收銀臺上的夫妻款內(nèi)褲,沖店長勾了勾手指:“結(jié)賬。”
“好的女士,請問刷卡還是現(xiàn)金?”店長賠著笑,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陳君雅指尖那張泛著金屬光澤的黑卡。
尤嬌嬌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封景的黑卡!
身為封景的未婚妻,她連摸一下地資格都沒有.......
此刻這張卡卻被陳君雅隨意捏在指間,像捏著一張輕飄飄的糖紙。
“嬌嬌,”陳君雅忽然將黑卡往POS機上一貼,“你一直盯著我做什么?這卡確實是阿景給的?!彼兄掳涂聪虿AчT外的梧桐樹影,“要不你也挑幾條內(nèi)褲?我可以幫你一起結(jié)賬,如何??”
“不用了!”尤嬌嬌推著電動輪椅,轉(zhuǎn)身就走,什么也沒有買,因為實在是不想見到這些惡心的人。
陳君雅則露出了得逞的冷笑。
店長在一旁倒吸一口涼氣,卻立刻用職業(yè)化的微笑掩蓋過去——畢竟在這寸土寸金的商場里,她們見過太多明槍暗箭的豪門恩怨,不過是沒人像今天這樣,如此精彩。
尤嬌嬌推著輪椅走錯商城,她顫抖著摸出手機。
路邊櫥窗映出她落寞的臉。
猶豫了十分鐘,尤嬌嬌指尖在通訊錄里的“封景”名字上反復(fù)劃動,最終咬著牙按下了通話鍵。
電話剛接通,刺目的車鳴聲混著男人的笑鬧聲劈頭蓋臉砸過來。
她攥緊手機,聽見封景不耐煩的尾音里還摻著程樅的大嗓門:“再快點!君雅在商場等著我們男二,要是去晚了,她該生氣了,到時候什么禮物都哄不好的?!?/p>
“封景?!庇葖蓩梢е溃讣咨钌钇M掌心。
“嬌嬌?”那頭傳來換擋的聲響,封景的聲音裹著風(fēng)噪,“我開車呢,有事快說?!?/p>
“所以你要去接陳君雅,對嗎?我左腳還打著石膏,行動不便,你一點也不考慮我,而你要去接你的前女友?”
“行了別鬧,”封景的語氣里閃過一絲不耐,“你乖乖在醫(yī)院待著,到處亂跑干什么?真是麻煩,等一會啊,我接完君雅就來接你。發(fā)個定位給我?!?/p>
“我不是要你接!”她猛地提高聲音,“我要問你為什么把黑卡給陳君雅!”
“我的錢,我愛給誰給誰?!狈饩暗穆曇敉蝗焕湎聛?,背景里程樅似乎在喊“左轉(zhuǎn)”,他匆匆補了一句,“君雅現(xiàn)在連買衛(wèi)生巾的錢都沒有,因為她把孩子弄丟了,夫家把她當罪人,斷弄她的零花錢,我給她張副卡怎么了?等她找到孩子自然會還我。你至于這么小心眼?”
“小心眼?”尤嬌嬌的喉嚨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現(xiàn)在你不僅給她黑卡,還要去接她回家——”
“夠了!”封景突然暴躁地按了聲喇叭,“我在高架上呢,再廢話出車禍你負責(zé)?掛了?!?/p>
“嘟——嘟——嘟——”
忙音像根細針扎進耳膜,尤嬌嬌盯著黑屏的手機,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背全是冷汗。
石膏包裹的左腿早已失去知覺。
輪椅轱轆在地面拖出兩道淺痕,她機械地轉(zhuǎn)著方向,卻不知道該去哪里。
電梯口的電視在播午間新聞,主持人正用溫柔的語調(diào)說著“今日全市最低氣溫降至五度”,走廊盡頭的窗戶漏進一絲風(fēng),卷著枯黃的梧桐葉掠過她膝蓋。
手機忽然震動,是封景發(fā)來的消息:【定位發(fā)我,別墨跡】
她盯著那行字,冷笑了一聲。
石膏下的傷口忽然開始隱隱作痛,比剛做完手術(shù)那天還要疼。
尤嬌嬌摸出隨身鏡,看見自己眼角的睫毛膏暈開小塊陰影,像被雨水洇濕的蝶翼。
怎么又哭了.......
為什么眼淚總是這么不爭氣.......
尤嬌嬌深吸幾口氣,強撐著揚起的嘴角卻仍在發(fā)抖。
她推著輪椅往醫(yī)院側(cè)門走,卻因心神不寧漏看了道三級臺階。
輪椅前輪猛地磕在水泥沿上,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在慣性作用下狠狠摔向地面。石膏包裹的左腿重重砸在地上,鉆心的劇痛從尾椎骨竄到太陽穴,她咬住下唇才沒讓呻吟溢出,指甲深深摳進粗糙的水泥地。
不遠處,一輛漆黑的寶馬X6在落葉堆里穩(wěn)穩(wěn)剎住。
尤嬌嬌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串連號車牌她再熟悉不過,是封景上個月剛換的新車。
車門打開,封景的笑聲混著程樅的口哨聲傳來:“就這家商城,君雅說她要給你一個驚喜來著——”話音戛然而止。
程樅最先看到地上的身影,挑眉吹了聲口哨:“喲,這不是尤小姐嗎?怎么這么狼狽可憐啊?像是乞丐似的?!?/p>
陽光穿過梧桐葉的縫隙,在尤嬌嬌臉上投下斑駁陰影。
她咬著牙不說話,手掌撐在地上試圖起身,卻因左腿劇痛而顫抖。
輪椅歪倒在一旁,鋁合金扶手刮出幾道刺目傷痕。
“哈哈,封景,你這未婚妻怎么跟演瓊瑤劇似的?”程樅掏出手機拍照,“小門小戶的姑娘就是愛賣慘,我拍個照發(fā)網(wǎng)上去,肯定有很多人點贊的,說不定你還能成為網(wǎng)紅。”
尤嬌嬌躲開程樅的鏡頭,怒吼一聲,“拍什么!我允許你拍了嗎?!”
這時,封景從身后走了過來,“老程,干什么呢?你把她這個狼狽的樣子放在網(wǎng)上,丟的是我的人。”
“也是。”程樅收了手機。
封景蹲下身子,把尤嬌嬌抱起來放在了輪椅上,“你怎么天天亂跑??”
“摔倒疼不疼?”
封景檢查了一下尤嬌嬌膝蓋上的傷。
“別耽誤時間了,”程樅揚了揚下巴,“君雅還在商城里等咱們呢,她告訴我,她今天穿的那條裙子——”他忽然湊近封景耳邊,低笑出聲,“可是你送的那條香奈兒?!?/p>
封景的手頓了頓,目光掃過尤嬌嬌膝蓋上滲出的血漬,最終直起身子,尤嬌嬌“你先在這兒等會兒,我接君雅出來之后,順便送你回醫(yī)院了,就乖乖的在這里等著我,不要亂跑!”
“封景——”尤嬌嬌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男人的背影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駝色大衣在秋風(fēng)里揚起一角,像片抓不住的云。
程樅的笑聲混著他們漸行漸遠的對話傳來:“君雅說你上次送的項鏈她不喜歡,今天,你可還得給她買一條新的?!?/p>
尤嬌嬌垂下頭,脊背佝僂得像片被霜打蔫的葉子,發(fā)梢垂落遮住半張臉,在秋風(fēng)里晃出細碎的陰影。
膝蓋的鈍痛混著掌心的銳痛,如兩根細針反復(fù)扎著神經(jīng),她摸出手機,思索了許久,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給翟夏蘭打電話。
此刻的翟夏蘭正系著碎花圍裙在廚房煎牛排,手機被隨手丟在客廳茶幾上,屏幕亮起又暗下。
陸澤舟斜倚在沙發(fā)里,目光從財經(jīng)雜志上移開,瞥了眼來電顯示——“尤嬌嬌”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得刺眼。
他指尖微動,掛斷鍵應(yīng)聲而下,雜志書頁被翻得嘩啦作響。
沙發(fā)另一頭,秋含雙正蜷在陸若懷里,指尖輕輕摩挲著老人手背上的老年斑。
陸若的掌心覆在她六個月大的孕肚上,語氣里帶著迫不及待的溫柔:“雙兒,下周五就去領(lǐng)證吧。我看過黃歷了,那天宜嫁娶?!?/p>
“爸,別催了?!标憹芍哿ⅠR放下手里的雜志,“等孩子出生后辦婚禮更熱鬧?!?/p>
陸若嘆了口氣,布滿皺紋的臉貼上秋含雙的額頭:“雙兒現(xiàn)在未婚先孕,名聲已經(jīng)不好了,我還是趕緊給她個名分?!彼鋈荒罅四笏亩?,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對不對?雙兒?”
“討厭......”秋含雙嬌嗔著拍開他的手,指尖卻悄悄勾住他腕間的金表鏈。
恰逢翟夏蘭端著水果盤出來,玻璃果盤在落地?zé)粝抡凵涑雠?,她笑著打斷:“先吃點車厘子吧,雙兒最愛吃這個?!?/p>
陸澤舟目光掃過秋含雙微微隆起的小腹,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
翟夏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輕聲道:“澤舟,來幫我調(diào)醬汁。”
陸澤舟猛然回過神了,哦了一聲,然后跟著翟夏蘭一起走進了廚房里。
廚房門關(guān)上的瞬間,秋含雙的笑容驟然冷卻。她盯著陸澤舟的背影,一臉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陸若直接將她摟進懷里,布滿老年斑的手掌摩挲著她的小腹,眼底泛起笑意:“看來我身子骨還挺硬朗,咱們就這么一次,你就懷上了?!?/p>
秋含雙掩唇輕笑,指尖卷著他腕間的金表鏈打轉(zhuǎn):“那是自然。”
“今晚……再來一次?”陸若的呼吸噴在她耳垂上,帶著股陳年雪茄的味道。
秋含雙垂眸避開他的目光,30歲的面龐在水晶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嬌軟的聲線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撒嬌,“孩子怎么辦?”
可指尖卻悄悄勾住了他的袖口,像株攀附在枯樹上的菟絲花,在暮色里輕輕顫了顫。
陸澤舟在廚房調(diào)醬汁,但是一直心不在焉,目光每隔幾秒就透過玻璃推拉門飄向客廳,頓時就看見秋含雙正蜷在陸若懷里,陸若布滿老年斑的手掌正順著她的腰線往上攀爬,而她唇角掛著柔媚的笑,指尖輕輕扯著陸若的領(lǐng)帶。
“咣當”一聲,醬汁摔在大理石地面,濃稠的黑椒汁濺上櫥柜門板。
陸若觸電般松開手,秋含雙慌忙坐直身子。
翟夏蘭從蒸烤箱前轉(zhuǎn)身,看著滿地狼藉皺起眉頭:“怎么回事?”
“手滑?!标憹芍蹚澭鼡炱鹚槠?,“我去拿拖把?!彼断聡谷釉诹侠砼_,經(jīng)過客廳時,秋含雙抬頭看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指尖故意在陸若手背上劃了兩下。
拖把桶撞到墻角發(fā)出悶響,陸澤舟用力按下把手,黑色污水在桶里打著旋。
他拿著拖把出去的時候,秋含雙靠在了陸若的懷里,他臉色也更加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