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幾乎是噴涌而出,我三步并兩步撲到外婆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好囡囡,哭什么?是盛威沖你撒火兒了?還是他的傷……”
她焦急又擔(dān)憂地捧住我的臉拭淚,我握住她的手一聲聲喊著“外婆”。
還好時間倒流,還好我重生在這一天——子欲孝,親仍待。
壓下鼻腔的酸楚,我干脆利落地把中藥湯潑向爐子,看著爐火熄滅。
“外婆,我不會低頭。服裝廠不要我拉倒,天大地大,總有我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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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不顧?quán)徖锓亲h,外婆對我這個“賠錢貨”和外姓丫頭,傾盡心血。
她擅長縫紉,點燈熬油裁制了不知多少精美的旗袍,自己卻總是穿著打滿補丁的破襖。
外婆省吃儉用攢下的錢,沒留做自己的棺材本兒,全給我交了學(xué)費。
“女孩兒怎么了?女孩也能學(xué)知識,長本事,為無產(chǎn)階級做貢獻(xiàn)!”
正是因為深知外婆的期望,我在學(xué)習(xí)上從不敢懈怠,哪怕是寒冬臘月,也用生著凍瘡的小手捧著課本一遍遍背誦。
上一世,好不容易熬到成年,我進(jìn)了服裝廠當(dāng)上臨時工,眼瞅著就要轉(zhuǎn)正端上鐵飯碗。
意想不到的工廠機器故障,讓我被狼狽開除不說,還把自己的下半生也搭了進(jìn)去。
盛威雖說只傷到了下身,卻成天吆喝著自己損了元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婚后,我不僅要為他端屎端尿,還得侍奉他全家二十余口,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盛威的“那話兒”不中用了,我自然也無法擁有親生的孩子,便只能從盛氏族親家過繼了一個男孩兒。
可哪怕我卑躬屈膝任勞任怨,盛威還是棄我如敝履,不僅從來不給我好臉色,也不準(zhǔn)兒子親近我,喊我媽媽。
那噩夢般的四十年,我無數(shù)次地回想縫紉機倒下的瞬間。
我不明白,我當(dāng)時甚至沒有碰到操作臺,那架過往故障率為零的機器,怎么會轟然倒下。
剛被開除那幾年,我時不時就會回服裝廠打聽。
“縫紉機故障的原因查出來了嗎?”
“廠里別的縫紉機又發(fā)生過故障嗎?是人為造成的嗎?”
一開始,曾經(jīng)的同事們還對我有些情分,會說些安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