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今天不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街道兩旁的霓虹燈徹夜閃爍,巨大的電子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慶祝的標(biāo)語和絢爛的煙火。
出租車最終停在了明珠塔下。
林清妍付了錢,下車后仰頭望向高聳入云的明珠塔。
即使在深夜,它依然被燈光勾勒出優(yōu)美的輪廓,像一座通向天堂的階梯。
她慢慢走向入口,病號服在人群中有些突兀。
在一片虛假的繁華和喧囂中,林清妍登上了明珠塔的頂層露臺。
頭頂?shù)囊箍漳{(lán)如洗,沒有一顆星子,只有一輪孤月高懸,清冷的光輝灑滿大地。
冰冷的夜風(fēng)裹挾著城市的喧囂,從耳邊呼嘯而過,吹得林清妍寬大的病號服獵獵作響,卻吹不散她深.入骨髓的絕望。
她走到玻璃圍欄邊,俯瞰下去,整個城市像一個精致的沙盤,車輛渺小如蟻,行人不見蹤影。
曾經(jīng),沈凜川握著她的手,笑著說:“以后我們吵架了,我就把你丟到明珠塔頂,讓你好好看看,跟這偌大的世界比起來,我們的煩惱多么渺小?!?/p>
那時他們還相信,他們會有無數(shù)個可以拿來吵架的“以后”。
可后來家族的恩怨,讓曾經(jīng)的情深似海,變成了如今的緣淺情疏。
愛不得,恨亦不得。
如今這不堪的局面,林清妍恨不了沈凜川,他有他必須背負(fù)的家族仇恨和責(zé)任。
她也不能怪早已逝去的父親,他或許在商業(yè)競爭中手段不夠光明。
但對她,他始終是那個慈愛寬厚的父親。
腹中的孩子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決定,幾乎難以察覺地動了一下。
林清妍輕撫腹部,眼中涌出淚水。
如果她們出生,沈煦野會用她們當(dāng)籌碼,沈凜川會視她們?yōu)槲埸c。
她能給她們的,就是帶她們一起離開,免受這世間的顛沛與苦痛。
她掏出手機,找了沈凜川的號碼,編輯了一條短信:
“凜川你曾說跟偌大的世界比起來,我們的煩惱過于渺小,人生短短幾十年,不要再困在仇恨的牢籠中。”
發(fā)送后,她關(guān)掉了手機,將它放在觀景臺冰涼的金屬欄桿上。
做完這一切,林清妍一步步走向觀景臺外沿的護(hù)欄。
風(fēng)聲灌滿她的耳朵,世界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安靜。
她最后望了一眼這座城市,慢慢抬起腳,準(zhǔn)備跨過那道象征著生與死的圍欄。
“清妍!”
一聲嘶啞破了音的呼喊自身后傳來,帶著極致的驚惶。
林清妍動作微微一頓,沒有回頭。
這個聲音,即使化成灰,她也認(rèn)得。
沈凜川。
他怎么會來?他不是應(yīng)該在醫(yī)院陪著他的未婚妻,商議一個月后的盛大婚禮嗎?
腳步聲急促雜亂,由遠(yuǎn)及近,透著主人不顧一切的倉皇。
林清妍自嘲地彎了彎嘴角。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來做什么?
看她最后的笑話嗎?還是想親手把她推下去,以絕后患?
林清妍側(cè)過頭:“別過來!”
沈凜川猩紅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她。
他眼底翻滾著濃重的怒火:“林清妍,你真是好手段!竟然用死來威脅我?!”
“不想徹底惹怒我,就馬上給我從那里過來!”
“沈凜川?!?/p>
從五年前,他親手將她囚禁開始,林清妍曾滿懷怨恨地喊過他,也曾卑微乞求地喊過他。
卻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用如此平靜無波的語氣,喊出他的名字。
許是快要死了,所有曾經(jīng)刻骨銘心的愛啊,恨啊,癡啊,怨啊。
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我沒有想威脅你。”
她不再猶豫,另一只腳也抬了起來,身體重心前傾。
“林清妍,你不管筑夢了嗎?不管你弟弟了嗎?”
沈凜川的心臟驟停,他瘋了一般沖過去。
那個被他深深刻在心底的身影,如一片羽毛,向著下方墜落。